“喂?星漠?”那边裴途声音非常不确定,仿佛也没料到李星漠会接。
 李星漠嗯一声,起来摸出耳机戴上,然后……
 该死,这真接通以后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可能有点想说——只有一点点——想问问裴途,问他纪铠说的那些是不是都是真的。
 还有一共垫多少钱,要不我还你。不过李星漠一个字也没说,有点嗓子的原因也不全是。
 裴途开始念那边收到的李星漠粉丝来信,有的十分文艺,跟写诗似的,字字句句说星宝我爱你。念着念着,念的人和听的人就都有些混乱,不知道念的是粉丝的“我爱你”还是裴途自己的“我爱你”。
 “星漠,”裴途念两封以后提议,“你也不能不出声,要不你跟着我念?”
 他的声音沙沙的,电流一点不能损害他声音的美貌,低嗓位的醇厚嗓音真是得天独厚。
 李星漠闭上眼,心想真他大爷的逆天。
 高音带来雀跃低音带来安宁,一瞬间李星漠觉得好像卧室里、床上,都被裴途的声音填得满满的。
 “好吧。”他答应。
 裴途很高兴,开始念一句停一停等李星漠跟他念,李星漠默念这是为了早日康复为了早日康复,跟着念一句。
 这下好了,李星漠也满嘴的我爱你了。
 后来天越来越晚,到睡觉的时间裴途那头沉默片刻,问:“能……不挂断吗?”李星漠意识已经有点沉,今天真的好累,困意拖拽他拽得不行,就嗯一声没拒绝。
 睡着了,李星漠很快睡着,因此没听见裴途轻轻轻轻说的一句话。
 “以前我生病睡不着,你千方百计哄我,连麦陪我,现在让我陪着你。”
 “我……我爱你。”
 谈什么呢?谈还钱啊,他演唱会这么多场呢,裴途得垫多少钱。
 约裴途见面,李星漠没选在双方谁家里或者外面什么餐厅,直接去公司找人。
 找得很准,他车库看见裴途的车,直接上楼到裴途办公室。
 既然谈公事就要在办公室谈。
 到裴途办公室那层,李星漠没立刻进去,因为裴途正有客人到访。
 不对,准确地说应该是正在送客。天地良心,李星漠真没有偷听的毛病,但是挡不住裴途的两个客人一边开门往外走一边骂骂咧咧。
 其中的一位女士指着门里面的裴途尖声说:“你就胡造吧!不听爸妈的话,爸妈能害你吗?”
 是裴途爸妈,李星漠往门板上一靠。
 裴途的办公室外间是助理的工作间,往里一段走廊两扇门,一个里面是个小型录音棚,李星漠就站在这间,另一个里面就是裴途办公室,现在正在送客。办公室门口在说什么,李星漠能听得一清二楚,不听还不行,他刚才情急之下站进来,现在出去就不合适。
 罗瑟蓝,他认出这个声音是罗瑟蓝,一代歌后么谁听不出来。
 罗瑟蓝又说:“听妈妈的话,趁早再发个公告,说你和姓李的那个小白脸没关系!外面现在传成什么样子啦?爸爸妈妈要不要脸?你不说妈妈就替你说了!”
 噫,这吃瓜吃到自己家。
 李星漠一阵僵硬,李姓小白脸就是他吧?
 接着他听见裴途的声音,特别冷静:“少来。”
 李星漠双手插兜,听说罗小姐出名的不好相处,他倒想听听裴途这个少来怎么来。
 只听裴途说:“您往后不发歌了?就您那个要求,又要民族又要传唱度,又要红又怕俗,哪个词曲搭理您?”
 这么一说李星漠想起来,裴途是罗瑟蓝的御用词曲,这是拿手艺威胁呢。
 应该能成吧,罗瑟蓝听说很看重事业。
 果然李星漠没再听见罗瑟蓝说话,只听见她踩着高跟鞋哐哐哐地离开。
 这时候走廊里想起另外一个男声,不是裴途,比裴途的声音还要厚、还要沉,李星漠知道这是他母校的当家男中音裴洪岳。
 裴洪岳说:“你妈妈说的有道理,让那个戏子和那个卖唱的吵吵就行了,你干什么要蹚浑水。”
 ……李星漠顿时觉得还是罗阿姨说话客气一些,小白脸怎么也要比卖唱的好听吧。
 裴途的声音紧跟着响起:“爸,你在外面还有个小的吧,在海城,”裴途说一个地址,“我没说错吧。”
 裴洪岳声音提高一些:“反了你,你还想管到我头上吗?”
 “我知道你不怕我妈,”裴途音调平平不带感情,“你在她那儿没顾忌,但是訾阿姨呢?訾阿姨要是知道这事儿,得闹吧?”
 訾阿姨,李星漠知道,就是,嗯,裴途那异母弟弟的妈。
 唉,这一家子。
 裴途的声音一点不紧绷,相反还很随意,淡淡的:
 “你们那点子破事儿,我都懒得跟媒体唠。”
 走廊上父子两个又说几句,裴途最后说:“我现在这成就没半点靠你俩,当初你想让我考华音我妈想让我出国,我都没去,当时你们就管不着我,现在也管不着。”
 “现在媒体直来堵我!能耐了你!”
 裴洪岳的声音中气十足跟低音炮一样,也不再按捺。
 谁知道裴途回一句:“得了,没您能耐,他们说我是渣男,我这不都跟您学的么?”
 “我让秘书送您出去,慢走啊。”不肖子裴途慢吞吞冲着自家爹妈的背影打招呼,跟真的似的。
 冷不防他身后左手边录音棚门口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吓他一跳。
 李星漠摸摸鼻子:“对不起啊,我进来的时候你助理不在,我就自作主张进来了,走到一半你爸妈正好出来。”
 “没事,”裴途点点头站定,“进来坐吧。”
 两个人到裴途的办公室,一进去李星漠就被一股浓郁的香水味儿熏得要仰倒,要不是不礼貌他真想翻出来口罩戴上,但是真的不礼貌,办公桌后面裴途又一直盯着他,什么都不怕就怕突如其来的尴尬,他没话找话:“阿姨品味挺好的。”
 又说:“裴教授声音真好听啊——”
 裴途打断他:“星漠,你怎么来了?”
 双手交叉身体前倾,是一个很真诚很重视的姿态,李星漠张张嘴,竟然一时半刻没说出来,连气声都没有。
 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说:“对不起,我只知道你爸妈……关系不好,没想到这么不好。”
 有个跟几乎裴途一样大的私生子,还可以归咎于年轻犯错,之后又养一个小的,那真的是过分,对婚姻对家庭包括对裴途母子,都没有半点尊重。
 还有这两口子,一句没问裴途的病、腿伤之类的。
 之所以看起来在乎裴途的名誉,其实还是在乎他们自己的名誉多一些。
 挺惨的,当爹妈没门槛。
 李星漠忍不住:“你小时候吃挺多苦吧。”
 裴途沉默片刻,忽然问:“你知道我怎么发现我爸出轨的吗?”
 李星漠摇摇头,他继续说:“我从小寄宿学校,有一天我妈忽然来接我说要回家一趟,我也不知道干什么,到家以后她把我领到主卧,让我暂时在衣帽间藏一下。”
 靠上办公椅的靠背,裴途回忆着说:“我午饭没吃,从天亮到天黑,没等来罗瑟蓝等到裴洪岳,和一个女人。”
 李星漠看见裴途眼睛里情绪很浓。
 那肯定有情绪,撞见亲爹出轨现场,谁没情绪?
 还是亲妈故意让他撞的。
 后面裴途讲得很简略:“他们办完事女的就走了,我爸睡着以后我才溜出去。”
 裴途只是眼神沉重,脸上还行,还挺平静:“其实我应该想到的,俩人一学期都不露一面,怎么会突然过来看我。”
 忽然地,真的非常忽然,李星漠get到为什么裴途那么听罗瑟蓝的话。让藏衣帽间就藏衣帽间,大半天不挪窝。
 因为小裴途从妈妈那里得到的关爱太少。
 一年到头不怎么见面,忽然来看望,所以他很听话,想要得到更多的喜爱和关怀。
 “那年,”裴途回忆完,“我十岁吧。”
 才十岁,李星漠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裴途冲他笑笑:“对不起,讲这些不开心的事。”
 “嗯,”李星漠说,“没事。”
 说完办公室里一阵沉闷,谁也没说话。
 对不起,没事,这个对话在他们之间真的发生过太多太多次,细论起来,这回大概是李星漠答得最真心实意的一回。
 裴途又问起嗓子,说:“其实这样日常交流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是,渐冶也说,说就是人显得脾气特别好。”李星漠回答。
 原话是听起来轻声细语,整个人看着特别好欺负,李星漠没说。
 裴途笑笑:“你本来脾气也很好。”
 嗯,可能是吧。
 两个人又开始没话说。
 李星漠没接茬,生怕裴途又开始道歉,道别的歉,比如脾气不好的是他巴拉巴拉的,干巴巴问一句你的腿怎么样了,裴途说快拆石膏了。
 除此之外,再无他话。
 裴途也没再说,他没怕什么,只是在怀念,深刻地怀念,怀念李星漠那副温柔脾气和细致心思。
 从前啊,从前夜半他进门,李星漠能给端出来三杯水,一杯咖啡一杯蜂蜜水一杯白水,就看他是要继续熬夜还是喝蜂蜜水安眠,或者都不想,那还有一杯白开呢。
 这样的关怀备至,裴途先前不相信李星漠不爱他,后来意识到自己有多混蛋,又真切希望李星漠没爱他。
 现在……现在他也不知道还应该相信什么,希望什么。
 如果真说有什么希望,他希望李星漠嗓子快点康复,还希望李星漠开心、幸福,哪怕这个幸福和他无关。
 他克制地又问一次:“你今天找我是?”
 不知道怎么的李星漠也是一脸沉思,这会儿回过神提出要还钱,裴途拒绝:“不说这些吧,是我欠你的。”
 呃,这话又接不下去。
 后来李星漠告辞,出门前对裴途说:“我休息一段时间。”
 裴途一怔,表示收到,送他出门。
 休息一段时间,裴途明白,孩子这是说得含蓄,意思是你别来烦我。
 好,不打扰你。
 李星漠说要休息不是糊弄人,从裴途办公室出来他立刻联系纪铠,说的一样的话:“铠哥,今年生日歌会不做了,其他工作也都推了吧,帮我和粉丝说一下,我休息一段时间。”
 那边纪铠没多问,只说知道了你好好休息,休息多久无所谓,休息好能回来就行。
 李星漠冲着手机抿嘴笑一下,说好。
 真的要休息一下,虽然他现在跟半休假一样,但是跟粉丝的公告放出去还不一样,还是没有彻底离开圈子,不能旁观地、冷静地梳理自己。
 非常迫切,李星漠需要放空,需要离开裴途、离开纪铠、离开廿肆风、离开娱乐圈,去清醒一下。
 其实在裴途的办公室,有句话他是场面话,是假的。
 他说他不清楚裴途爸妈是什么人,其实他很清楚。
 以前裴途生病很多时候神志不清,混乱间其实说过很多。
 话是假的,思考是真的。
 李星漠思考的点在于,他见识过裴途最不堪的过去,早就见识过,可是那时候他都没有放弃裴途。
 一直以为是自己圣母,是自己犯贱,其实,李星漠现在明白,无形中那其实是一种体谅,他体谅裴途:你原本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生而为人,没人懂爱,你的爸爸妈妈又不好好教你,我又怎么苛责。
 清醒,李星漠需要清醒。
 他分不清他现在对他和裴途这档子事到底是怎么个感想。
 释然,感激,还是爱情,他不知道。
 他看见裴途回忆惨淡的童年,心头酸得不行,他知道他是心疼,没别的,就是心疼裴途,想绕过办公桌去给裴途拥抱,去亲吻,去安慰。
 可是,你不是铁了心要离开他的吗??李星漠真的搞不懂自己。
 休息吧,暂离吧,再说吧。
 暂时告别,希望回来的时候会是一个更好的自己,爱你们。
 很快李星漠要暂时告别娱乐圈的消息席卷社交平台。
 大部分看客还是猜测他是之前的舞台事故的关系,不知道受的什么伤,一时半刻可能治不好。
 这么一来大家或多或少有点惋惜:这倒霉催的李星漠,摊上徐写易和裴途两个灾星,偏偏这俩,徐写易这边关三年关完还可以回去逍遥,裴途压根啥后果没有,怎么就李星漠好像后果最严重。
 说是暂时告别,不少人在猜会不会是永久告别。
 只有李星漠的粉丝们特别坚定,开玩笑我哥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安心等就完事了。
 舆论到这个局面,裴途坐在办公室里长舒一口气,说明他处理徐写易的烂摊子处理得还行,不管是路人还是粉丝都对李星漠没留什么坏印象。
 转头舒完气,裴途被另一种情绪淹没。很复杂、说不清。
 这种情绪里头有叹息也有困惑,当然还有想念,纷纷杂杂搅在一起,压得他几乎受不住。
 叹息的是李星漠嘴里的休息,裴途以为顶多是在家休息,偶尔说不定还会来公司,毕竟纪铠又没休息,应该时不时还能听见李星漠的消息。
 没想到李星漠非常决绝,人根本没在京城多待,前脚纪铠给发完告别的社交动态,后脚就行李拎着出去旅行,连纪铠都不知道人在哪。
 裴途最大的困惑,就在这儿。
 裴途的理解,李星漠生这个病,横竖应该是纪铠最上心吧,可是事实是当时没出院纪铠就把人打包丢给他,现在李星漠基本交流能力恢复,要出去散心,纪铠怎么说也应该陪着吧?可是没有,纪铠在公司忙得飞起。
 有一回裴途没忍住问纪铠:“你要不休个假?”
 纪铠表示刚上手一个新人男团,没空。
 裴途摊开问:“你真不去陪他?”
 呵呵,关你叼事。
 对着李星漠,纪铠还能良心翻出来说句掏心摸肺的话,对着裴途,谁爱搭理谁搭理,反正纪铠不爱。
 不仅不爱还要阴阳怪气:“怎么的啊?我不去陪他你要去啊?”
 裴途讪讪,飞快说没有。
 脸上落寞、怀念、无可奈何,但是一句多余的没说。
 纪铠一整个恶心住,心说怎么还真变正人君子了,装什么装。
 “你少管。”他丢下一句离开。
 你少管。
 其实裴途不想少管也不行,根本管无可管,一点音讯没有。
 按说这个时候裴途难受得应该想抽烟,但是他没有,他以自己的方式默默想念李星漠,一直想。
 一直一直永不停息地,
 “裴总,之前给公司新片子出的ost林总问请谁唱。”
 助理敲裴途办公室的门,在门外询问。
 其实她是不得不来,这个事情邮件也发过,信息也发过,她老板就是没回,不得已才到办公室当面问。
 当面问也没什么可怕的,裴总除了有时候工作起来不要命以外,并不是很严苛的一个上司,只是最近——近半年吧——总显得过分沉默,本来面相就寡薄,这一下可好,给人感觉总是不苟言笑。
 门里裴途发呆良久,回答说:“让林总自己定吧。”
 行吧,门外助理小姐去复命。
 裴途倒不是故意为难助理,或者故意为难老林。
 他知道老林问ost给谁唱,一来是问要不要给他手底下的签约歌手优先,二来是纯粹的专业询问:老裴你看看这首谁的嗓音条件合适。
 可是,裴途答不上来。
 这个电影是今年廿肆风的大项目,重头戏,和隔壁对家打擂台的压轴,非常重要,早在主题曲定稿之初,公司里就有大把的歌手来自荐。
 裴途一一让他们试唱,听来听去,都不合适。
 也不知道是嗓音哪里不对,还是感情哪里欠缺,总之味道不对。
 这也是裴途最近对自己的大多数作品的感受。
 思念远方,是创作不竭的源泉。思念远方的一个人,并且知道这个人终其一生再也不会属于你,你也不会属于他,那么这座源泉会变得永恒。
 裴途迎来创作生涯的第二春,灵感井喷的爆发期,随手写的旋律都大有可为,不经意间心底冒出来的歌词,都能在短视频平台疯传,短短小半年已经有好几首爆款。
 大家都说裴老师宝刀不老,神了。起先大家碍于他的自爆塌房事件还观望观望,后来作品说话,约歌的人越来越多。
 但是他们,没有贬低或者针对的意思,在裴途看来都太平庸。
 不过裴途也没有自砸饭碗都给拒掉,该是谁的歌就是谁的,只是把最心水、最得意的作品统统按下来珍藏。
 珍藏在……
 在那张未完成的专辑。
 那张写给李星漠的专辑,一直都没来得及也没有合适的时机交出去的专辑。
 现在不用纠结,不必囊括别人的作品,全是裴途自己写的,且他保证每一首都质量上乘,兼顾艺术性和传唱度,都能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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