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开脚步,边走边说:“我劝你不要说谎,地牢可是空出了一间。”
“......说来丢脸,不算暴揍,那个小鬼只是踹了我几。脚。,那手还插在口袋里耍威风呢,”稍作停顿,伴着电流的声响,经过一番反复犹豫,橫井洋二最终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老大,我不想耽误您的时间,但这就是第二件事情吗?”
梶谷川答应了一声。
“过段时间,大概继任仪式结束之后,我们过去帮你找找场子。”
以及,开个好头,港口Mafia需要新鲜血液,竹之内大人也需要同龄的手下。
那个头目,年龄相近,实力听着还算不错,希望到时不要让他失望。
而后,听着耳边喋喋不休、因激动而发颤的声音,他迅速在里面提取了关键字句——
羊之王,中原中也,那伙自卫组织中,唯一一个拥有异能力的存在。
“希望他识相。”在坐上车子后,他收起手机,喃喃了一句。
前方,副驾上,听到这话,广津柳浪看向车内后视镜,嘴角勾起了一丝不大明显的弧度。
“梶谷,你这副表情,让我想起了我们当初一起出去处那伙叛徒的时候。”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过去不会过去,永远存在于回忆之中,我最近常常想起过去那些美好的事情。”
“糟糕的那些呢?”
“美好的那些完全压过了糟糕的那些。”
“……”
在阳光照耀下,一辆黑色轿车,驶过灼热的地面,驶离了港口Mafia本部。
不久之后,大约午后一两点,横井洋二蹲到了尾崎红叶,并将在尾崎红叶那里拿到的释放令送到了地牢那边。
“砰”的一声,随着铁门砸向两边,午后的阳光洒入通道,照亮了通往地牢的阶梯。
“你们可以出去了。”
一高一矮,一共两个看守,背光站在阶梯底部,这话由较矮的那个说出。
“唔……你吵醒我了,”太宰治躺着,含含糊糊地说着,同时将右手放到了眼部遮挡光线,“现在才几点,我还很困呢。”
较矮的看守:……
这是过来度假的吗?
他不由看向地牢里另一个活人。
另一个活人森鸥外,装作不解其意,问:“我能问下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当时似乎听到了两声……挺响的爆炸。”
“森医生,好奇心可不是好东西,听说你这次的禁闭就是因为多问惹怒了首领。”
因为和森鸥外有过几面之缘,而且每次相处都颇为愉快,较矮的看守姿态放松、眉眼舒展。
而后,他一边走向森鸥外,一边拿下了腰间的钥匙。
“有人放火,并设置了炸弹,然后首领遇害了,我们整晚都在搜寻敌人。”
说话期间,他面色不变,不仅没有悲痛之意,反而隐隐透着畅快之感,他发自内心地憎恨那个下令处死了他组长兼朋友的老人。
暴君,该死,早就该死。
很快,他站定,微微抬起下巴,森鸥外也会意抬起双手,接着在拿钥匙解开锁链时,他偏头看了眼依然躺在地上、不过已然翻过身背对他们的太宰治。
“森医生,你这个弟子,有点厉害啊,在地牢里也能睡着,不说阴冷潮湿,就说这股味道,常人根本无法忍受,这股血液混杂了其他什么的味道实在太冲了。”
森鸥外无奈笑笑,随口敷衍道:“这个年纪,都比较贪睡。”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
自昨晚开始,太宰治倚着墙壁,思考了很久很久,睡着的时间和两个看守打开铁门的时间相差无几。
“说来也是,这个年纪,我那姑姑的孩子也是这个样子。”
说着,将钥匙别回腰间之后,较矮的看守正要继续话题,却在和森鸥外对上视线的瞬间停住了。
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下意识地,他脱口而出:“你在担心什么?”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完全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森鸥外装模作样地轻叹一声,“也不知道敌人是不是还藏在港口Mafia的哪个地方。”
较矮的看守哈哈两声:“我以为什么呢,放心吧,森医生,昨晚全部彻查,敌人绝对跑光了。”
“已经明确敌人来自外部了吗?”
“对,不过,暂时不清楚来自哪个组织,听说上面打算时不时派小组出去调查。”
派小组出去调查?
森鸥外垂下眼帘,掩去了其中的沉郁。
那个孩子,究竟有着怎样的目标,他原本以为只是想要当上首领,但现在看来似乎远远不止那么简单。
目标这种东西,没有对错可言,不过……
不管主动被动,如果那个孩子的目标,可能导致“三刻构想”破灭……
想到这里,他微微抿起嘴唇,嘴角的笑意随之消失。
三刻构想,来自他的老师夏目漱石。
横滨,太乱了,因为势力斗争,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亡,前任首领的所作所为,又在这样的境况下火上加油。
这个构思,简单来讲,就是以将横滨分为三个时间、由三个势力分别管为手段,达到稳定横滨各方势力的目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当上首领的目的。
当上首领,实现三刻构想,实现横滨的和平。
原本,他很快就要成功了,谁料横空插进了一个过分难缠的孩子。
过分难缠。
这么想着,昏暗的地牢变成了明亮的走廊,他带着太宰治回到了那间诊室。
随口敷衍几句,赶走门口那个特意过来、姓氏似乎是田中的医生之后,他偏头看向了满脸困意的太宰治。
满脸困意,却难得地,多出了一丝鲜活之气。
心思流转之间,他有些惊奇地问道:“你这是找到目标了?”
“森先生,没有‘找到’这种说法,不要说得我好像整天无所事事一样 ,”太宰治抬手打了个哈欠,随后顺手擦去了眼角因哈欠而溢出的生性泪珠,“我的目标一直没有变过,那就是找到活着的意义,现在最多只是稍微有了点能够加快这一进程的想法而已。”
“介意说说吗?”
“嗯......勉强吧,勉强也能跟你说说。”
正在思考如何利用太宰治的森鸥外没有忍住,抽了抽嘴角:“我的荣幸。”
“走走停停,我经过了很多地方,一直没有找到活着的意义,他们追求的东西在我看来似乎没有追求的必要,”太宰治望向窗外,望向异于地面世界、甚至完全相反的万里晴空,“后来,我想,或许......我找错了方向,活着对应死亡,活着的意义需要接近死亡,而外界却对死亡避之不及,所以我来到了距离死亡最近的横滨。”
他不断说着。
“只是,根据我的观察,横滨和外界不同,但也没有那么不同,至少在这段时间里,这个世界依然让我感到无趣。”
说到这里,他收回放在窗外的目光,抬眼看向了似乎正在认真聆听的森鸥外。
“森先生,你口中那个,坚定异常的孩子,让我升起了几分兴趣,他追求的东西或许能够对我有所启发。”
森鸥外微微挑眉:“这么说来,你不会寻死了?”
“称不上,毕竟......”
少年目光沉沉,那丝鲜活之气已然散去,只听少年继续往下说道:“这只是尝试,而且有个前提,他需要通过继任仪式。”
他先是诧异,而后低声笑笑:“这个前提真的存在吗?”
能够熟练驾驭刀剑,又如何驾驭不了棍棒,那个孩子恐怕早已心有成算,而太宰也恐怕早已知道这点。
“只是”?绝对不止“只是”,这对太宰来说是一个称得上坚定的尝试。
太宰治静静凝视森鸥外片刻,接着在森鸥外嘴唇微张、准备说话时,移开目光,说:“森先生,我今天太累了。”
“既然这样,”森鸥外点点头,表示自己解,“你就好好休息,我出去吃个午饭,已经将近一天没有进食了。”
在吃个午饭的同时,顺便打探一下消息,以及联络一下某些暗线,这里的“目光”终究还是太多了。
这么想着,在他转过身、刚刚迈开脚步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清澈的声音。
“那个,森先生,麻烦等下。”
听到这话,他偏过头,借着眼睛余光看向太宰治。
“可以帮我买份早饭吗?”太宰治竖着右手食指,不管神情,还是姿态,都格外坦然,“饿,但不是很饿,拒绝也没有关系。”
森鸥外身形微顿,半晌,说:“可以。”
不过,现在是午饭。他在心中纠正了一下。
“谢谢,帮了我大忙,”太宰治双手合十,颇为认真地说着,“我现在很累,累得动弹不得,你要是拒绝我,我就只能饿死了,这样虽说也算不错,但时机终究不大合适。”
森鸥外:......
如果他没有记错,如果他没有眼花耳聋,他不久之前应该听到了一句“不是很饿”。
流光瞬息,瞬息千变,在梶谷川前往立海大、办好竹之内雅的转学手续后,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继任仪式那天。
在这段时间里,港口Mafia上下都知道了,他们即将迎来一位没有异能力,并且仅仅只有十四岁的首领。
这一消息,一经放出,就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但因为这是先代指定,先代派迅速安静了下来,哪怕偶尔出现两句质疑的声音,也无法在明面上留存太长时间,直接淹没于先代派整体的声音之中。
求稳派,寻求稳定,由于干部,以及几个高层,纷纷表态支持,暂时没有太大动静。
真正值得在意的是那些对首领之位有所图谋的团体,他们似乎因为某个原因团结了起来,并且十分统一地没有闹事,这使得主要负责内部事宜、随时准备镇压的尾崎红叶,无从下手。
清晨,7:20,港口Mafia首领室内。
【Drowning 投水
痛苦 ▼▼▼▼
效率 ▼▼▼
只要有水,包括江河湖海,甚至家中浴缸,甚至洗手台盆,任何地方都能进行。
不过,窒息瞬间,非常痛苦,综合来看虽说老少皆宜,但不是很好的口口方法。
......
前期工作:捆绑身体
提前准备一根麻绳,不能过粗,不能过细,过粗难以绑住,过细容易挣脱,以两根手指粗细为佳......最终达成自己的目的。】
竹之内雅眨眨眼,随后半合书页,翻到封面——[完全口口手册]。
盯着红底黑字的封面看了片刻,他又翻回他刚刚随手翻到的那页。
就这样,来回几次之后,前方传来了一道饱含喜悦的声音:“看来您非常喜欢这件礼物呢。”
沉默两秒,他抬眼看去,略过一旁增加了护耳绒帽,却依然哆嗦不停的兰堂,他看向了另一个浑身上下都透着自得之意的护卫。
“......”
他合上书页,将书籍举到胸前,随后翻面了一下,将封面正对另一个护卫横井洋二。
“横井先生,你能读下书名吗?”
这个问题,没有问到兰堂,但兰堂无意之间瞥到了。
瞥到瞬间,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接着在听到横井洋二准备说话时,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当然,这副表情,和他并排的横井洋二并未看到。
对于这个奇怪的要求,橫井洋二有些茫然,不过还是照做了。
毕竟,这是老大放言必须全体支持的对象,这个礼物也是遵循老大务必关注对方情绪的命令买来的。
“额,那个,什么,什么什么手册。”
说完,他抓抓头,补充了一句:“竹之内大人,实在不好意思,前面几个港口Mafia日常用不到。”
“......”
今天沉默的次数远超以往,在心中组织一番措辞后,竹之内雅再度开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挑选这本,作为祝我继任顺利的礼物吗?”
橫井洋二不由更加茫然:“我,还有我的朋友,都没有送过小鬼礼物,不知道哪种礼物合适,”说到这里,茫然不再,他连忙解释,“这个‘小鬼’指的是其他小鬼,额,好像不太对劲,总之指的是其他小鬼,我绝对没有说您是小鬼的意思。”
解释结束,他面露期待,似乎正在等待某种回应。
“我能解。”竹之内雅无奈道。
“那就好,那就好,”横井洋二当即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总之,因为这个原因,我观察了一下森医生的弟子。”
“太宰治?”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我最近天天看到他捧着这本,想来这本深得这个年纪喜欢,所以我今天特意到书店去买来了。”
竹之内雅不禁低头看了眼书名。
这个年纪,除开某些特殊情况,比如饱受病痛折磨,或者承受压力过大,正常应该不会喜欢,对未来抱有希望的年纪,没有由喜欢这种书籍。
估计看错了。
不,等等,太宰身上那些绷带,难道太宰遭受了虐待?
难道......森医生?
这一怀疑虽说没有证据,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一个普通的医生,在这样的组织里,日日担惊受怕却无处发泄,很有可能产生某种类似“弱者挥刀向更弱者”的变态心。
今天,等仪式结束后,他必须找个由隔开他们,询问一下太宰是否遭受了虐待。
稍作思考,在刺痛来临前,他抬头看向横井洋二:“横井先生,多谢你的好意,我们可以出发了。”
“您确定不用戴上那条围巾吗?”横井洋二问。
那条围巾,指的是港口Mafia首领的象征,一条如同由鲜血染就的红色围巾。
当然,原版已然在那场大火中湮灭,此时那条正躺在书桌上礼盒里的围巾只是前天赶工做出的复制品。
竹之内雅瞥了眼那抹红色,思考两秒,说:“不用。”
这次戴上,下次,下下次,也要戴上。
他对先代,没有多少感情,他对先代的感情,仅限于承诺尽力找到真凶。
所以,他无法将那条围巾,那种类似遗物的东西时常戴在身上。
何况,如果说必须携带一个象征,港口Mafia存在一种前辈赠送后辈信物的习惯,他已经拥有两把由先代直接或者间接赠送的太刀了。
无论围巾,还是太刀,都没有太大区别。
横井洋二没有多想。
他那个正在赶回港口Mafia的老大说过,如果他和竹之内雅意见不合,就以竹之内雅的意见为准。
而兰堂则在迈开脚步前,看着前方两道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还是一个孩子呢。他心道。
按照已知的、可靠的情报,真凶就在这个孩子和那个医生之间。
他知道,清楚地知道这点,因为这就是先代亲口说出的情报,他的异能力远远没有适合护卫那么简单。
他的异能力,名为彩画集,不仅可以吸收尸体,将尸体变为可控的异能生命体,而且还能将尸体生前的人格和记忆以重现的方式编入异能生命体中。
他无法确定这个孩子是否毒杀了首领,但这个孩子此时的果断,和先代割裂的果断,让他感到震惊。
“兰堂!”横井洋二大喊。
“是,是,来了。”
兰堂抿抿唇,裹紧大衣,快步跟上。
这件事情,他不会跟他人说,也没有必要跟他人说,他的目的是且只是借助先代的声名找到“荒霸吐”。
至于真凶,他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
这是一个正在举行就任仪式的大厅。
无论布置,还是人员穿着,都以黑色为主,没有过多的色彩。
竹之内雅扫了眼在他进来后安静了不少,或者说改为眼神交流的人群,随后在两排护卫的开路下,带着一丝藏于心底的忧虑,慢吞吞地走向前方。
他,很有可能,即将“犯病”,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就在进入这个大厅后。
他没有错过那一双双带有恶意的眼睛。
然后,或许是因为受到了刺激,他体内那道乖巧了几天的火焰再度燃起。
倘若不是已然习惯,及时避开目光压制杀意,在那种突如其来的冲击下,他估计至少也要砍翻两个。
老实说,关于他的“来处”,港口Mafia确实应该迟早能够给出一个答案,毕竟他之前从未有过这样一个接一个了解自身的机会。
自他来到这里后,他已经了解了不少,比如“犯病”不是必定丧失智,比如超脱常的断肢重生,比如他能在某种程度上控制伤势恢复快慢......
如今,又增加了一个,过量的恶意也会刺激他“犯病”。
这算是......防御机制?
不行,这样不行,必须放空,必须忽略那些恶意相信大佐干部。
大佐干部,似乎对他有所图谋,倘若发生意外情况,大佐干部绝对不会放任不管,他没有必要将那些恶意放在心上刺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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