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a他快死了(梧桐吐绿时)

军部高等级alpha信息素失控了。
信息素等级，S级。

这条信息一出，迅速震惊了中心军区以及首都区域的权贵家族。
莫家能量本就不容小觑，几代功勋，现在又多了一个比A-级还要高的S级alpha，怎么什么好事都让莫家摊上了！因而莫庭之的信息素甫一外泄失控，就迅速被军区远程注射麻醉剂，随后莫庭之被相关人员接到军区医院进行了全身检查，一直到今天，都尚未出来。
不过明洛已经不在意莫庭之的消息了，因为自从那一日他在中央广场遭受到莫庭之信息素的袭击起，他的身体就开始发生异样的变化。
一种……很痛苦的变化。
持续性昏睡低烧，醒来便疲燥高热，食欲骤减，身体疲软乏力，后颈更是肿胀到快要爆裂而开。
明洛是个极有耐性的beta。
分化期结束，忍痛在他这里就已经成了习惯。
若不去医院看好身体，就会耽误他后面的学院课程，虽然他知道那日-中央广场意外之后，他的所有omega同学、甚至他的alpha教授都已经重伤住院，但是他作为一个beta，对外是没有理由可以休息的。
可不曾想，他掏出积蓄去医院，得到的却是他如果住在这里就会活不过半年的诊断。
半年，真的好短。
“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好了全面检查？”
“你们是不是在敷衍我？！怎么可能呢？我的腺体怎么可能产不出信息素？！我可是omega啊，一个从分化期起就一直有omega信息素的omega啊！现在怎么会没有信息素了！”
分化室中，苍白的灯光透彻落下，无数精密仪器数据飞动，而蓝色病床上的骄傲少年早就头发凌乱，衣扣被他胡乱扯开，露出了不知何时被他自己掏挠出来的鲜艳血痕。
以往只有一个血痕，贺春羽就已经接受不了，现在他的脸，他的后颈，都出现了明显的痕迹。
全部都是他输血结束后，他瘙痒难耐挠出来的。
医生不敢招惹这位小少爷，这位可不是他们之前照顾的那位二少爷，贺春羽的脾气更为恶劣，一点不舒心就会被他肆意打骂！哪里像之前的那位二少爷，他们怎么诊断治疗，他就任由他们诊治……顶多，扎针的时候会眼底流露几许排斥和畏惧。
贺春羽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竟然又被和明洛进行了一番比较。
他环顾四周，医生们不说话，大哥不知去向。
他本能想寻个依靠。
无果后便拿眼前医生撒气，这群无能的庸医，这个时候为什么都不回答他的话！
贺春羽胡乱地将手中的仪器设备全部丢置到地上去。
一时之间，分化室里一片狼藉。
为首的医生看着贺春羽已经快要砸向显示器的保温杯，他立刻拦了上去，却被闷闷的砸中了胸口。
医生疼得哼了一声，却还是忍着身体的不舒服，提醒这位病人：“目前还不知道什么原因，您的信息素浓度逐渐降低，但按照医学规定，信息素浓度降到百分之零点一，即视为信息素为零。”
“你住嘴！”
贺春羽死死地捂着后颈：“原因呢，我怎么会突然从一个高等级的omega变成了没有信息素上的……人！不可能！我每年体检都可以测量出信息素，一定是你的仪器出了问题了，换！全部都给我换！”
贺春羽像一只不断往外冲撞的小兽，可在场的所有医生都碍于贺家的威严，一之间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短短五分钟，这间从二少爷开始就使用的分化室很快被贺春羽砸了个稀巴烂。
“住手！”贺敬源斥责，“你在发什么疯！身体不好为什么不好好休息！”
贺敬源处理完公司的事情，一回来就发现本来在病床上静静躺着的贺春羽已经把周围一切弄得狼藉一片。
破裂且刺啦着火花的医学显示器，从中断裂的金属钢架，卷成一团的输液针管，还有……瑟瑟发抖的beta医生们。
明明是一个一只手就能捏死的omega，他们却这么害怕。
贺敬源眯着眼眸，任由贺春羽赤红着眼朝他奔来：“大哥，你快告诉我是不是这里的仪器出了问题，他们都说我没有信息素了……怎么可能呢？大哥你是知道，我从十五岁起开始分化，分化成了A等级的omega，我怎么可能没有信息素！一定是他们弄错了，大哥，我要重新测量！”
“你没有信息素了？”
贺春羽的结果贺敬源还不知，从明洛那离开以后，他心烦意乱，一时之间贺春羽和明洛这边，两头都不想去，干脆得了周秘书的电话后，就去公司处理紧急事务。
现在听到贺春羽这么说，贺敬源眉头促紧，山峰深峦藏着万千阴影。
他立刻看向贺春羽身后的医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医生正心里怒骂这一大家子全是疯子，但是大少爷总归比小少爷、还有那位贺老爷要好上许多。
医生忍气吞声道：“不知是何原因想上，然后呢身体各项数据恢复了稳定，唯独后颈腺体信息素浓度不断降低……最近一次测量的结果显示，信息素浓度已经不到百分之零点一……”
百分之零点一！？
医学判定，已经属于beta了。
难怪贺春羽会这么张皇失措，这个弟弟平时最倨傲的就是他的omega信息素。
果然，听到医生的话，贺春羽承受不住，立刻翻了个白眼，居然活生生的晕倒了过去。
接过贺春羽沉下去的身体，贺敬源沉默着把他放在病床之上，周围安静许久的医生终于三三两两地围了上来，检查仪器设备，换取新的点滴针管重新进行输液。
一切慢慢变得井然有序。
等病床上的贺春羽面色慢慢平静下来，贺敬源唤出了医生。
压着心底的疑惑，贺敬源沉然如故：“有没有查清是什么原因？”
医生摇摇头：“太突然了，我们这里的仪器已经是最先进的，可是针对小少爷的情况……”他们还是茫然无措。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
等等，不对！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况了！
看他面色变化，贺敬源逐渐有些不耐烦：“是不是想到些什么。”
医生犹豫着，终于还是言道：“其实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在小少爷出现信息速度降为零之前，二少爷……不是，之前的贺明洛，那位病人也是如此。”
贺敬源：“明洛也是？”
医生似乎惊讶他不知晓这事：“贺明洛分化几经波折，先是超A级omega，后面高等级的omega信息素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降低浓度，最终也降低到不足百分之零点一。”
后面他们也试图挽回。
可很难。
甚至贺老先生提议他们甚至完成了许多非法的试剂注射，完全不和符合当今医疗规则，可忌惮贺老先生的压力，他们不得不这么做，然而那么多针管注射下去也徒劳。
贺明洛现在已经是beta了。
现在有多了一个相同的病例，贺春羽。
可是怎会如此巧合？！
医生想到的贺敬源自然也想到了，只是当年明洛信息素的变化如何他并不清楚。等他从国外回来，他的父亲就告诉他明洛已经分化成了一个没有用的废物beta。
不曾想中间居然还兜兜转转，出现了这么一遭变故。
贺敬源面色忽变，又雷厉风行道：“你是说，明洛最初分化成了omega，后面才变成了beta？”
医生点点头。
这在贺家并不是什么不容人知的隐秘。
医生补充道，吞吐着道：“可是小少爷的情况同那位病人又不一样，那位病人是在三个月里信息素逐渐下跌的，而二少爷仅仅是输入了贺明洛的血，就在两个小时内信息素变化为零……”
知道这些医生话里的隐瞒，贺敬源疲乏地捏捏眉头：“行了，继续检测贺春羽的情况。”
医生松了一口气，害怕这位大少爷继续追问。
离开分化室的贺敬源上了车，拨出一根烟，从这个角度是看不见那栋小白楼的，不知道明洛现在在做什么……
烟蒂入口，他深深吸了一口。
贺明洛出现omega信息素，贺春羽的信息素却消失……
这两个弟弟的情况闹得贺敬源脑子疼。
可这两个人同他又没有那么多的关联，他意图将这件事告知他的父亲和继母，毕竟贺春羽是这二人的儿子。关键时候，这二人的联系方式居然全都断开，贺敬源沉默着，按灭了剩下的烟支，突然在周秘书面前将他的手机摔出车外。
贺敬源吐露烟雾：“联系我父亲。”
他的父亲留给他的周秘书是爸爸的心腹，贺敬源一直知道这个秘书不过是父亲派来过来监控他的存在，二人之间一直有着他也查不出的联络方式。
父亲不会容许任何事情逃脱他的手掌心。
周秘书预备下车捡手机，闻言微笑：“小贺总，老贺总现在正在和夫人在雪岛度假，可能不方便接电话。”
贺敬源讽刺道：“你既然知道他在雪岛度假，自然是能联系他的，不要让我出手，除非你想他这唯一一个omega宝贝儿子变成一个……废物beta。”
周秘书愣怔，微笑骤然消失：“是，小贺总。”
“还有。”贺敬源沉默片刻，凌然而道，“查一下贺家那个医疗团队。”
已经下车的周秘书瞬间驳回：“小贺总，这是老贺总的私人医疗团队！并不属于贺氏集团的官方产业。我可以帮小贺总联系老贺总和夫人，但是后面这一条……即便我是贺氏的秘书，也无法查看老贺总的私人账户！”
贺敬源“砰”的一下重重阖上车门。
alpha的面容在残存烟雾下愈发明晓，也愈发生涩冷厉，他知道调查贺宅医疗团队的事不会这么顺利，不过无碍，他可以自己查。
他要知道，明洛当初的腺体到底怎么回事。

【H先生（霍秋绥）：所以你的beta腺体重新出现了omega信息素……】
【H先生（霍秋绥）：或许，你应该去一次精神科】
月亮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露台，微弯的上弦月在冬雪的映衬下洁白无瑕，将纯洁的银灰光芒洒到整栋小白楼之上，仿佛童话里的古旧城堡。
此刻，“古堡”的M先生忙忙碌碌地收拾着他的画具。
明洛不知道自家大哥已经正在调查他当初的分化期情况，过去的那段记忆如同潮湿的原始森林，黑暗阴湿，一脚踏去便是淤泥。
清洗完画笔，明洛还记得回答手机里来自大雇主的聊天消息。
这位霍先生平时的话很少，他们之间聊天内容也仅限于每次预定画作的主题，不过大多数情况下是没有主题的。这是一位极为肆意且富裕的主顾，对他没有条条框框的约束要求，充分尊重了他的创作意愿，好像他的笔下不论画出什么……他都会一一接受。
遇到这么一位好心的主顾，明洛的画作便也一直没有涨价，一直维持在三位数一幅。
其实他隐约有些想要提高价格，却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同班同学基本上全部都是omega，他们的创作更加外放，并且能够通过第二性别的宣传，他们的画刚一出手便是四位数起步，甚至这还是低价，因为无数alpha对他们的作品趋之若鹜。可是那时候的明洛并不自信，他将他的画挂在网站上，犹豫于了近一周的时间，定下的也仅仅是五百元一幅。
如果有人依然觉得贵的话……
他也可以继续往下降，四百……也不是不可以。
然后他的画作挂在网站上几乎无人问津，即便他就读的是最好的绘画学院，可每年毕业的学生以及出实习作品的学生也不在少数。他的作品在官网之中如同一粒沙土，转眼间便就消失不见。
不行的话……
明洛犹豫着，三百也行。
这样的话只能赚上这几日的饭钱。
明洛清算着他日渐干瘪的荷包，学费这部分全部由大哥那边的人替他交齐了，但是生活费老宅那边并没有提及，明洛自打进入绘画学院开始，每日的生活费都是靠自己出去赚的。这不算容易的事情，画作卖不出手的早期，他便出去做各种兼职。
后面也终于遇到了一个好人，那就是这位H先生。
明洛还记得他和H先生第一次的聊天，就是在学院绘画出售的官网上，就在他企图放弃卖画的时候，一直沉静许久的留言后台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
【H：你好，你是这幅画的原作者吗？】
简单的一条消息，即便这位客人还未定下是否要购买他的画作，明洛也一时之间冬雪消融。不，那是七八月的盛夏，这条消息的到来让他在下班脱下玩偶服的那瞬间，清凉一片。
商场之中人来人往，他头发湿漉漉的，仿佛能拧出水来，可他抱着那个狐狸毛脑壳，笨拙的从玩偶服里掏出手机的时候，眼睛却意外地亮得出奇，仿佛无数星子藏匿其中。
他脸蛋红彤彤的，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兴奋。
他双手捧着手机认真回应。
【M：是的，我是原作者！】
半分钟后，对方还没有回答，是不是对方又后悔了，觉得别的omega的画画作会更好……或许真的如此，他挂在官网上的这幅画是他还未进入绘画学院时创作的，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笔触生涩，画作上是一棵夏日繁茂的梧桐树，在蓝天之下，高大茂密而有蓬勃生机。
这是自己创作这么久的作品中最喜欢的一幅。
秉持着一种奇怪的想法——自己都不够欣赏的作品，别人也一定不会欣赏吧。于是明洛才会把这幅早期的作品拿出来挂卖。
留言后台的客人没有任何消息，明洛有些沮丧。
可能他真的不会买了。
他又小心的添加了一个表情。
【M：先生，你要买我的画吗？】
【M：头顶花花.gif】
一分钟后，新消息悠悠而来。
【H：8754……968】
明洛的头一下子仰了起来。
这位客人手机按错了吗，那串数字仿佛乱码一般，明洛绞尽脑汁都还不理解他的意思的时候，这次的后台消息来得快而迅速。
【H：加一下聊天号】
【H：以后你的画，能否先供我挑选】
霍先生有着商人逐金逐利的本性，同时也有欣赏艺术的雅致，这是一位极为成熟稳重的商界人士，同他几次交往，明洛已经觉察出他和自家大哥的不同之处——大哥从商，风风火火，很多时候，明洛都能从首都星的商界新闻上看到他大哥又收购了医疗公司的消息，商场大肆宣扬，贺家新秀一时之间风头无量。
霍先生却不同，如果网络信息不会骗人的话，这位从事数据化科技发家的霍先生是为极为低调的存在，源本科技在短短三年内就迅速占据了人工智能的顶端，其波澜壮阔地飞升之路离不开这位霍总。
而明洛能确定源本科技的霍老板就是那位买画的霍先生，仅仅是因为那位霍总的星网账号头像在某日忽然发生了变化——
是一棵树。
绿意盎然的，梧桐树。
确实很可惜，星网上只有这位霍老板寥寥几句的介绍，没有图片。
不过能知道霍先生的名字已经很好。
明洛在卖给霍先生三幅画后，忍不住偷偷添加了备注（霍秋绥）。
明洛在心里默默念了几次，直到这个名字仿佛一个印记结在了他的心里。
霍秋绥。
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但霍老板有时候说话太会让人生气了！
【H先生（霍秋绥）：或许，你应该去一次精神科】
前提是，明洛真被么冒犯的话，实际上收好画具的明洛反复阅读了手机，霍老板的消息如果放置在别人身上，都会有微妙的被冒犯之感。
明洛却迟钝地并未察觉。
他认真低头回消息，好看的侧脸在月光的辐照下清润一片，如同海中白贝的内壳，画作已完成百分之八十的进度让他多了些许激动，瓷白面颊微微充血，也多了几分绯红的色彩。
可很快，他后颈疼得发麻。
明洛的面色迅速苍白了起来，但他坚持回应。
【M：我是身体病了，不是神经系统】
【H先生（霍秋绥）：嗯，但是beta是不会再次分化成omega的，你们这个时代的神经科发展很不错，你可以去看一下。不要讳疾忌医，我去过，是有用的。】
【M：……】
好吧。和霍老板谈话失败。
但明洛很在意。
【M：霍先生去看过神经科？】（已删除）
很快，明洛又道。
【M：医院已经去过了，情况就那样……不过，为什么我感觉霍先生你同这个社会很是疏离，好像一个局外人，或者天外看客？】
霍老板口中的“你们这个时代”，口吻和视角皆很独特。如果他们说同样的话题，只会以“我们现在这个时代”开头；而这个“你们”……就分外具有某种有意而为之的异样疏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