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味道从一进场他就闻见了,时而浓烈时而只是淡淡的,但他不在乎,因为血族的嗅觉比人类敏感,就算是身边人手指破个小伤口他都能及时察觉到。
但现在的血腥味十分夸张。
而且混杂着沐浴露的味道。
像是有人受了重伤,浑身鲜血,又去洗了澡的味道。
他偏头悄声问霍南寻:“刚才这里有人受伤吗?”
霍南寻:“没有,发生什么了吗?”
霍屿轻轻摇头:“没事,就是闻到血腥味,可能是嗅觉问题。”
霍屿设想了无数情景,也没想通人做什么身上会有这种味道。
打了一圈招呼,轮到晏迟的时候霍屿发现对方竟然在睡觉——怪不得从始至终都没人说晏迟来了的消息。
晏迟坐在宴会厅的角落,靠着一个花瓶闭眼,身边魏楠替他打发过来找话题的人,打发完就坐在旁边玩手机。
魏楠抬头,看见霍屿等人,转头把晏迟叫醒。
他起身:“霍叔,霍哥,”看向霍屿,憋半天憋出一句,“屿……屿哥?”
霍屿笑着点头。
魏楠也看着他笑。
晏迟似乎没睡,睁开眼丝毫没有迷糊的感觉,神情很平淡。
霍文洲露出笑容,说了一堆客套话,话里话外对晏迟毫不吝啬的夸赞,和以后合作的暗示。
霍屿清楚晏迟对事业一点兴趣没有,包括晏氏,晏氏是晏迟父亲创立的,发展是霍屿一手发展的,晏迟从头到尾没参与一点。
两人争领主那段日子尤其能看出来,晏迟能力不弱,手段也狠,但就是没兴趣,每天打起精神工作都很痛苦。
晏迟睁着眼,认真听霍文洲说话,等霍文洲说完,扭头看向霍屿:“你觉得呢?”
霍文洲嘴边笑容一僵。
霍屿:“……”
霍屿:“我们之间的关系肯定比什么都重要。”
晏氏插足霍家的生意,对抬霍文洲下台很有帮助。
恢复记忆以来,他对现在存活在世界上的人感情都很复杂,除了霍文洲。
情感很单一,厌烦。
如果他不是人类,或许早就被霍屿找机会弄死了。
可霍文洲偏偏是人。
霍屿看着父亲说:“对吧。”
霍文洲嘴角僵掉的笑意重新舒缓:“那当然。”
晏迟轻轻眨眼,开口:“看不出你还挺为家着想的。”
霍屿:“……这不是应该的。”
晏迟瞥了眼霍屿的伤,视线转向霍文洲,笑道:“那以后就让霍屿来为我介绍你们公司产业吧。”
霍文洲咬了咬牙:“可以。”
晏迟补充:“还有,我讨厌人身上有伤,看到那个我就会想起伤口原本的样子,血淋淋的,多可怕啊。”晏迟可怜兮兮看着霍文洲,“您说是吧。”
霍文洲:“……是。”
晏迟又看向霍屿,关切道:“疼吗?”
众人:“……”
霍屿无奈又想笑:“还好。”
魏楠默默助阵:“我这里有很好用的药膏,今天刚给晏少用过。”
晏迟试探道:“我给你上药?”
霍屿点了点头。
晏迟:“那我们出去吧。”说完起身,准备带着霍屿走出宴会厅。
手臂被拉住,霍南寻小声道:“你和他怎么回事?”
霍屿弯眼睛,理所当然地说:“合作伙伴。”
霍南寻:“……”
霍屿握拳:“我尽量让他和我们合作,哥记得在背后给我加油。”
霍南寻:“…………”
宴会厅外是一片漂亮的造景,霍屿和晏迟坐在长椅上。
晏迟在给霍屿涂药膏。
霍屿垂眸看着对方低头小心翼翼涂药的模样,开口:“是有哪里受伤了吗?”
“什么?”晏迟抬头。
霍屿说:“药膏你用过。”
“……那个啊,魏楠随便说的。”晏迟收回手,“我能受什么伤。”
晏迟双腿交叠:“反倒是你,就这么任由他欺负?你父亲可不是什么好人,这么纵容他只会变本加厉。”
霍屿拿了一片叶子在手里玩:“在找机会了。”
晏迟:“你知道今天来的路上,我路过哪里吗?”
“哪里?”霍屿扭头看着晏迟。
晏迟凑近:“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霍屿:“……”
晏迟拨了拨他额前碎发:“害羞什么,我们又不是第一次。”
霍屿:“……”
他和晏迟的第一次亲吻其实是个乌龙。
是在海边别墅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遇到事情就会无意识地伤害自己,那次就是把唇瓣咬得血淋淋的。
恰好晏迟喝醉了,看见他嘴角有血就下意识舔了上去——或许是血族的本能。
他和晏迟之间从来没有过任何暧昧氛围。
错乱的记忆归位以来,霍屿更是这么想。
后几次的亲近也都是为了在晏迟父亲那边做戏——让他父亲认为晏迟只想乖乖当金丝雀,这样就不会折磨晏迟。
包括晏迟后来表白他都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之间,比起友情,亲情亦或者爱情,更像是相互依存。
只要在所经历过的时间里,他们之间有一个不存在了,那另一个也不会存活。
所以他不觉得自己喜欢晏迟,同样也不相信晏迟喜欢自己。
就是一句表白而已能证明得了什么。
晏迟为了让他失忆而布了一个很大的局,就连沉眠的那张皮他都能想办法做成与人类模样无差的尸体,可能表白都是晏迟计谋的一部分。
更深一点的猜测,或许晏迟失忆也是他故意的。
霍屿思考要怎么拒绝晏迟的亲密行为,恰在此时,晏迟语气沉下来,眸光骤冷。
霍屿疑惑:“怎么?”
晏迟忽地笑了:“你父亲的癖好很特别啊。”
话音刚落,霍屿便闻见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这种味道他甚至可以怀疑人类都可以发觉。
他扭头,看见不远处有人递给霍文洲一个行李箱。
不出意外的话,行李箱里应该有很多血。
里面是浑身鲜血的人,动物,或者就是血,霍屿没办法辨别。
晏迟收回身子:“有这么个耐不住'寂寞'的父亲,阿屿——”晏迟说,“你还要继续纵容他吗?”
晏迟的话几乎已经是明示了,让他从霍文洲犯罪这方面入手,以此搞垮对方。
不得不说晏迟很会观察人。
如果今天没有晏迟的提醒,他怕是不会发现霍文洲的小动作。
霍屿视线追随霍文洲,直到对方在别墅后门消失。
霍屿起身,想跟过去,晏迟拉住他的手,开口:“你父亲真的好可怕啊。”
霍屿:“?”
晏迟:“如果我和你们合作,惹他生气了,他不会杀了我吧。”晏迟眨了眨眼,表情十分恐惧,眼睛里情绪却是淡然,他“瑟瑟发抖”道,“我好害怕。”
霍屿:“……”
也不知道每天来这么两下到底是因为什么。
霍屿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白皙的手背,转头沿着霍文洲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这次寿宴的开展地点就是霍家宅子,霍屿多多少少对这里有些印象。
霍文洲去的方向是宅子后面,那里有花园和车库,里面停着不少豪车。
霍家也只有霍文洲喜欢换车,霍南寻一辆车能开一辈子,而最近霍文洲还很忙,所以车库里灰蒙蒙的,进去有很大一股烟尘味。
霍屿屏住呼吸,藏在一辆车后面,并没有看见霍文洲身影。
车库里的确没有人。
但是他确实看见霍文洲是往车库方向走的。
能去哪……
霍屿换了位置,躲在靠近车库门的一辆车后面。
——吱。
行李箱拉链被拉开的声音。
霍文洲就在附近。
霍屿仔细听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花园里。
他看不见霍文洲的身影,但基本能确定霍文洲就在园子里。
紧接着便是一股浓到呛鼻子的血腥味。
还有水声。
几分钟后,霍文洲走出来,用手帕缓缓擦净手上,脸上的水,得到净化一般长长吐出一口气,拖着行李箱离开。
霍屿走到花丛里,拨开层层枝叶,里面隐隐约约有个小水池。
干净的水池周围蔓延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霍屿指尖轻轻落在水池上,倏地,不远处霍文州带着怒火的声音如利箭般袭来——“谁?!
脚步声骤然接近,霍屿环顾四周见没有地方可躲,索性站在原地等霍文洲现身。
“父亲。”霍屿颔首。
霍文洲视线犀利地上上下下扫过他的全身,问:“你不是在和晏迟说话,怎么来这。”
霍屿露出笑容:“这不是谈合作成功了,来给您报喜。”
“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看见您的时候您已经走很远了。”
“你站这干什么?”
“手上药膏很刺激,听见这里有水声,想来冲掉。”霍屿说,“没有和父亲打招呼,很抱歉。”
霍文洲半信半疑,冷笑:“以后有事直说,别像阴沟里的老鼠偷偷摸摸。”
霍屿:“好的。”
寿宴结束的无声无息,霍文洲显然不重视他的父亲。
霍老已经走不动路了,去哪都是被用轮椅推着,为听从霍南寻的话,霍屿亲自把霍老送回房间。
轮椅在柔软的地毯上留下两道整齐的压痕。
霍老房间布置偏实木风,柜子都是暗红色,地毯也是暗红色的,夜里也不点灯,只是燃着几个蜡烛。
老人家可能受不了太刺眼的光。
霍屿心里实在觉得这里布置奇怪,但转念一想——这家里也没几个正常人,也就释然了。
霍屿想把霍老扶上床,对方摆手:“不用。”
霍屿拿起椅背上的毯子,单膝下跪给老人的双腿盖上。
垂眸看见老人皱皱巴巴的手,心下不免一阵动摇。
他想起了外祖母。
手被握住,霍屿抬头看着霍老,对上对方浑浊的双眼。
“现在这个年纪,看到你们这些小孩,真是羡慕。”
老人:“但也很无力。”
“年轻的时候再叱咤风云,现在不过也是任人摆布。”
老人视线转向床头柜上的相片——那是年轻的他,妻子,和幼年时期的霍文洲。
老人伸手想把相框拿起来,却拿不到,霍屿帮他拿起,放到老人的手心。
“你看,”他指着霍文洲。
这个场景是他们一起去环游世界,在XX教堂拍下的。
“当有了小孩,我和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带他去环游世界。”
霍老指尖摩挲着相框:“因为我们发现,人们不再管我们叫哥哥姐姐,而是叔叔阿姨,小孩子长大总是要离开父母的,我们怕到时候走不动了,不能和文洲一起看世界的风光,出去游玩,也是拖累。”
霍屿认真地听霍老讲话。
“人越老,越能看淡生死。”
“尤其是在至亲死亡后,他们死后会去哪,我不知道,但至少我们的终点是一样的。”
霍屿拍拍老人手臂:“您身体这么健康,一定会长命百岁。”
霍老笑了,“是吗,借你吉言。”
“你虽然是文洲的儿子,却和他很不一样。”
霍屿轻声应着:“哪里不一样。”
在某些时候,他和霍文洲其实很相似。
偏执,暴力,霍屿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
霍老:“你更清醒,更现实,更爱憎分明。”
霍老:“如果有机会,我想让你继承霍氏。”
霍屿征了征。
“但输就输在了——文洲是我的亲儿子。”
“我这一辈子,就输在了他手上。”
霍老合眼:“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霍屿:“需要扶您上床吗?”
霍老:“无需。”
霍屿:“好。”
霍屿今夜没有留宿霍家,而是去了面馆。
馆子已经找人重新修好了,只是里面空荡荡的。
外祖母年纪大了,已经不适合工作,霍屿走进去,想起自己前阵子来,还站在这里看外祖母做面,站了一夜。
当时他想——她能等多久呢。
现在他想——她等的究竟是谁。
是女儿,还是孙子,还是她曾授予善意的人,例如刘全。
但是不管等谁,都不会等到了。
霍屿没想着进去,只是在那棵树下站在,叼着未点燃的烟。
“霍屿?”一人的声音传来,霍屿抬眼,看见一脸惊喜的顾连。
霍屿笑道:“这么晚来这里?”
顾连走近:“这不是你上次突然和我说沉眠的事情结了,我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下班就来看看。”
霍屿故意规避顾连谈论沉眠的话题,道:“这么晚。”
顾连没接着问,无奈叹气:“是啊,大案子,死太多人了,不处理没办法给群众交代,现在一直瞒着呢,就怕哪天媒体曝光,那可就真说不清楚了。”
“一天之内,死了快二十人,怎么说都得轰动社会。”
霍屿视线略过顾连脸上的疤,道:“你很相信我。”
顾连:“你很特殊,或者说,我对你们有滤镜?”
霍屿想到先前——
那时候顾连出任务身受重伤,恰好碰上霍屿到人界处理晏氏的事,霍屿顺手把人救了,还有他身边的一个孕妇。
肚里孩子救下来了,孕妇没能活下来。
说道被血族救的事,顾连道:“那个小孩我收养了,虽然给我家带来一些腥风血雨,但看见他,总会觉得,这世界上是会有奇迹发生的。”
霍屿好笑道:“腥风血雨,这么严重。”
顾连点头:“林希是我从人贩子那救回来的,他看见小孩就会闹脾气,因为小孩我们之间关系很紧张,上次你也看见了,见面就吵。”
霍屿:“……”
虽然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但就是觉得震撼。
两人聊了很久,转眼过了门禁时间,霍屿选择回霍家,这段时间需要和霍文洲“增进感情”。
一晚上什么都没发生。
直到清晨,霍屿从房间出来,看见有人抬着担架出去,担架上盖着白布。
——有人死了。
霍屿恍惚间意识到什么,走过去看见白布下熟悉的手。
是霍老。
老人的死都很突然,但是霍老……霍屿目光落在霍老手腕上的一道伤痕,深到可看见骨头。
霍老身上没有任何血的味道,那这只能说明,他是因为血流干而死的。
很眼熟的状态。
好像他那天去案发现场看到的。
回想昨晚霍老说的话,能感觉出有点奇怪,但是真的值得“自杀”吗?
霍屿看在眼里,转身去到霍老的房间。
一切和昨天一样,除了地上多的一大滩血迹。
一个成年人的血量不可能这么少。
霍屿垂眸看着那块颜色更暗的地毯,上面两道轮子的印记还在。
霍老几乎是不可能独立行走的,而且脚步很沉重,踩到地毯上一定有脚印,但是地毯上没有。
霍老是在这轮椅上,被放干血而死的。
而且有一部分血已经被运走了。
而做这一切的,很大可能就是霍文洲。
但是霍文洲要血干什么?
他既不是血族也不是吸血鬼……难道是其他变异物种?
太扯了。
霍屿走出房间,看见霍文洲半靠在栏杆上,盯着他。
霍屿面无表情关门,看着对方。
霍文洲眼镜背后的双眸带着笑意:“小孩子好奇心重可不是什么好事。”
霍屿垂头:“只是有点不敢相信,昨天还好好的人……”
“世事无常,人到一定年纪都会经历这些。”霍文洲说,“只是早晚的问题。”
“嗯,多谢父亲教诲。”霍屿说。
霍文洲盯了会他,忽地靠近,手指拂过他的面颊,霍屿汗毛直立,下意识偏头,霍文洲眼神猛地放冷。
霍屿不动了。
霍文洲之间摩挲了两下他的脸,说:“年轻真好,怪不得招人喜欢。”
霍屿:“……”
霍屿带着一定的怀疑,拿了块霍文洲不常用的手表,来到那个别墅。
此时已经被警戒线封住了。
霍屿站在门口,却什么都没看到。
——霍文洲没来过这里。
霍屿再次回到霍家,找机会进入霍老的房间,用霍文洲的手表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霍老坐在轮椅上,抱着相框,一个下人在给他哆哆嗦嗦放血,不止手腕,甚至大腿,脖颈全部都有刀口。
下人放完拿着血就出去了。
霍屿按照记忆打听下人,却听说那个下人已经回老家了。
老家在哪没人知道。
这种情况下,霍文洲有问题肯定是坐实的。
而且,霍屿感觉,霍文洲和不远处那个别墅发生的案子也有很大关系。
某办公室,警员汇报道:“受害者一共二十人,死因完全相同,体内血液流干,据受害者家属说,这些人来这里是参加同学聚会的,而且这几天在家没有任何反常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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