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出口了,那慕洵澜自然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当然,明天早上八点,我们准时出发。”
方书何神色难掩喜悦:“斯年,叔叔这是沾了你的光。”不然你爸爸才不会松口。
只是后半句方书何没说出口。
他们认识十余年,慕洵澜是什么样的人,方书何再清楚不过。
但有些时候太清醒了也不是完全的好处,他也想为自己争取一回,至少也要知道,比起那个人,他差在哪里。
“这里人多不适合聊天,”慕洵澜把话题岔开:“晚宴订在山居,到那里再聊吧。”
方书何没有异议,把行李交给助理后,双手抱着斯年走在慕洵澜身侧。
殊不知身后,刚从通道出来的庄齐瞪大眼睛:“我擦!”
身边的阔少不明所以地问:“庄二,你一惊一乍的?”
庄齐抬抬下巴:“前面那白衣服的,我嫂子。”
“啊?”阔少顺着视线看过去,惊讶得合不拢嘴:“庄总竟然是gay!?”
“呸!”庄齐一巴掌拍他脑门上:“我亲哥才不是,但我表哥是,那我表哥媳妇。”
“噢噢…”
“嘶,他咋还没把人追回来啊?”庄齐喃喃自语。
哎,其实也不奇怪,就搁他二哥那种强盗性格,能一下把人追回来才怪。
庄齐想了想,他哥哪能接受被人翘墙角啊。
所以他决定先对不住慕洵澜一把了,他要当那个“告密者”!
庄齐掏出手机,放大屏幕,对着那靠得很近的三个人录了一小段视频保存下来。
然后战术性地先给闻昭打个电话寒暄两句:“哎,阿昭。”
“你人哪儿呢。”
手机那头传来闻昭疲惫的声音:“在瑞士。”
“闻人羿很警惕,到了这边也还是没立刻签合同,只能慢慢周旋。”
“啊?”庄齐本来惊叫一声,但瞥了瞥周围的环境,做贼似的就捂着嘴往角落跑:“那啥时候回来啊。”
“不清楚。”闻昭嗓音又沙又哑:“怎么了。”
“那个、那个…”庄齐突然又不确定要不要把这事儿跟闻昭讲了,这不是给人添堵嘛!
他企图嘻嘻哈哈把事情揭过:“没啥,就是想你了,打个电话慰问慰问。”
“庄齐。”闻昭沉下声来:“你撒谎的时候语速会不自觉变快。”
“啊啊啊啊!”庄齐服了:“我不知道怎么讲,你最自己看吧,就这样,挂了!”
他自暴自弃地把那段视频发给闻昭,然后就关了手机。
远在瑞士,闻昭收到视频的时候,呼吸都凝固了一瞬。
那分明是他日思夜想的一张脸,如今却笑吟吟地看向别人…
从视频的角度看过去,陌生男人离慕洵澜很近,近乎是紧贴的地步,而他比慕洵澜又要高半个头,身形也健壮不少,怀里抱着孩子,场面一度和谐,甚至莫名有种“一家三口”的既视感。
闻昭遏制不住情绪的瞬间倾泄,他一把将手机摔在地上,那一角重重磕到了柜子,最后屏幕裂得不成样子。
那么明显的视频,那个男人眼里的爱意都要溢出来!他的手还搭在慕洵澜肩膀上!
这让他怎么相信,他们之间真的一点故事都没有?
慕洵澜要是不愿意,碰一下都要打手,而视频里却那么纵容的就让别的男人搂他?
闻昭心里的阴暗面疯长,那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彻彻底底将他侵占。
所以呢。
这就是慕洵澜当初宁愿作/践自己,也要过的安稳日子?
他的安稳日子就是跟另一个男人紧贴着有说有笑?!
可笑,真是可笑。
闻昭捂着自己的眼睛,卸下浑身力气,跌跌撞撞倒在了床上。
这是他来瑞士的第四天,七十四个小时没有合眼,就是为了一面让慕洵澜喘口气儿,一面处理掉闻人羿。
结果呢,他的宝贝还真是准备了个大惊喜给他。
闻昭竟然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哈、”
他等不及了,他已经等不及要回去“拆掉”他的惊喜了…
周六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光线穿透层叠的树叶,最后形成特别的丁达尔效应。
方书何昨晚就睡在山居,他把慕洵澜事先准备好的东西都放进汽车后备箱,这才带着两人驱车出发。
慕洵澜选的野营地点坐落在一处小众的景区内,离华市不过两小时的车程,开车十多分钟就有风情小镇,交通和暂居都算便利。
等越野车驶入野营区时,斯年趴在窗口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外边的帐篷:“爸爸!我们一会儿也是住这种帐篷吗?”
慕洵澜看了看,说:“不是,我们住的还要大一些。”
他仔细叮嘱着斯年:“注意安全,不要把头和手伸出窗外。”
斯年乖乖把手收回来:“那我晚上可以看星星吗?”
“可以啊。”慕洵澜说:“营地附近好像有设天文望远镜,方叔叔会弄那个,让他帮帮你。”
“哇塞!”斯年眼睛亮亮的:“方叔叔好厉害!”
正在开车的方书何一笑:“在多伦多的时候,你爸爸喜欢看星星,但是工作忙又走不开,叔叔就到处拍回来给他看,这样把弄望远镜的技术练出来了。”
“是吗爸爸?”斯年扒着他的胳膊,眼神很期待。
其实孩子听起来没什么,但作为成年人,这话里边夹着的隐喻大家都心知肚明。
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向来都是慕洵澜最反感的,他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但当着孩子的面,也不能说得太露骨,慕洵澜微只好咳一声,发了张好人卡过去:“是,方叔叔是个很好的人。”
听见他这么说,方书何苦笑一声,再没了下文。
越野车缓缓驶入营地,三顶白色的帐篷呈现出环抱的姿态聚在一起,中间则摆放着一顶生篝火的用的大盆。
初冬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连天际都模糊了边界。
斯年蹲在常青的地皮边上,用一根小棍子拨弄着蚂蚁。
方书何则是把后备箱里准备烧烤的食材,还有睡袋之类的物品,一箱接一箱的搬出来。
慕洵澜本来想上去帮忙,但被方书何拒绝了:“你身子弱,陪孩子玩就好,其余的我来。”
慕洵澜本来有点不好意思,他总不能像个大爷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吧?
可又触及到方书何深情的眼神,慕洵澜有点不适,下意识就想保持距离,也没再纠结那么多。
陪着斯年在森林里走走逛逛半天,小孩子似乎有不会累的魔力,慕洵澜没走多久就有点扛不住了。
趁着斯年蹲在地上采蘑菇的功夫,慕洵澜背过身去,用手帕捂住嘴闷咳两声。
看着手帕里殷红的血迹,慕洵澜骇然,他不动声色的把帕子藏进口袋里,又跟着斯年继续往前边走,等到回到营地,已经是方书何催了又催。
这会儿天色暗下来不少,篝火生起来,橘红的火焰跳动着,别有一番感觉。
斯年这下是真的玩累了,草草吃过点烧烤垫肚子,就钻进帐篷里睡觉了。
慕洵澜替他拉好睡袋,喷上防虫喷雾,这才从里边出来。
初冬的寒风呜呜地吹着,慕洵澜抬指拢了拢肩上的毯子。
方书何把热好的牛奶递给他:“条件艰苦,喝点热的暖暖。”
“谢谢。”慕洵澜接过牛奶说。
夜幕、成年人、暗恋。
这三个词儿碰撞在一起,不危险是假的。
篝火烧掉了不少腾飞的小虫子,方书何又添了把柴火,垂下眼眸,顾自问:“怎么不见他来?”
慕洵澜捧着手里的钛钢杯子,其实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方书何已经自问自答了:“吵架了吧。”
“嗯?”
他说:“Lino,你脸色挺不好的,比今年年初在多伦多还要坏上不少,你…”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慕洵澜打断他,指尖捏紧了手心的杯子:“本来两年前检查,医生就说是这两年了,只是来得或早或晚罢了。”
这个消息来得突然,方书何眼眸沉默,但他的灵魂震耳欲聋。
他在悲哀。
他的缪斯要走了。
坐在他面前的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方书何不是不知道慕洵澜身体很差,但是他从未想过,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
“lvor,我知道这很自私,但我真的累了。”慕洵澜声音很淡然,丝毫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
他缓缓说:“从被母亲选中,成为继承人,强行养着这具破破烂烂的身体,到卷入一场无休止的豪门风波,再是现在的瓜葛纠缠,这一切都是为了别人,我找不到为了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或许我应该直接死在那两次大雪纷飞的夜晚里。”慕洵澜笑了笑。
“第一次是被亲生父母遗弃在福利院门口。”
“第二次是被闻氏的管家弃养, 在雪夜里只能蹲在垃圾桶旁边取暖。”
“不…”方书何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年初不是还好好的吗?”
“还记得吗,在多伦多的大厦里,你告诉我, 你想看着斯年好好长大, 想好好守着慕夫人一辈子的心血……只、只是一年过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慕洵澜脸色苍白, 唇瓣微微抿起来:“如果我告诉你, 那时也只是在麻痹我自己呢。”
他的离去压根承受不住某些打击,不是愚蠢的自我了结,而是清楚的感知到,冥冥注定的那一天要来了。
方书何怔怔盯着那双清丽又安然的眼睛,猛地就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语气更是难以掩饰地愤怒:“是不是!是不是他,他伤害了你?”
尽管还没有见过这位“竞争对手”,但方书何心里的梁子早就结下了,同为上位者,他一直都在等慕洵澜愿意心甘情愿接受他,结果半路杀出来个人, 毁掉了这一切, 还带走了他的缪斯。
“不是, 他不知道这个事儿。”慕洵澜无法承认这一切跟闻昭没有半点关系,但如果把直接凶手帽子扣闻昭头上,那他也真是无妄之灾, “而且年初我和他没有任何交集。”
“在多伦多那时我已经有预感了,就是这最近这几年,这具身体在腐坏,我无法挽救, 也没有心思去挽救。”
慕洵澜说得很轻松。
他是一个早就看淡生死的人,只是在那一天即将到来前,他见曾有幸开出过一朵绝艳的花来,这也就足够了。
至于闻昭,就那样吧,他宁愿闻昭恨他,在得知了他离去的消息后或许会感到好受些,而不是清醒的在爱意里获得折磨。
要真的讲对不起,其实是他对不起闻昭,明知道这具病弱、残破的身体撑不了那么久,给不起爱人承诺的以后,却还是给了他机会。
只不过上天似乎知晓这一切,所以又让他们分开了。
“可…斯年呢?斯年怎么办?你忍心看着他那么小就失去父亲吗?”方书何的语气近乎哀求:“去医院看看吧Lino,说不定一切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糟糕…”
“lvor,我终有要离去的那天,只是这一天提早到来,强行耗着没有任何意义。”慕洵澜坦然异常:“如果作为父亲可以再教斯年一课,那我希望,我教给他的最后一课是…学会离别。”
方书何眼眶闪烁着泪光,嘴唇微微张开。
那些轻描淡写的话,像是在他脑海的深潭里投掷入一颗巨石,激起的水浪汹涌澎湃,轰鸣声大到振聋发聩。
可他能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托孤给自己,方书何从未如此深切地感知到,慕洵澜身上的那份责任太重太重…重到压弯了他三十年来挺直纤瘦的背脊。
但他无论是出于爱慕者的私心,又或是其他什么,都不希慕洵澜就这样离开,他那么矜贵高洁的人,应该有个好的结局。
方书何企图挽救:“Lino…你只是太累了,你需要假期…我们带着斯年去阿拉斯加看星星、去南极洲追鲸鱼…这一切都会变…”
“lvor。”慕洵澜兀自出声。
方书何顿住,在他无比悲伤的神色中,慕洵澜缓缓摘下了假发。
黑色褪却,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晃眼的银白。
那一头银白的发丝被皮筋束好,扎成松松垮垮的丸子垂在脑后。
慕洵澜把几缕垂落的银色发丝别在耳后方,他微微叹息一声,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头发变白的事儿。
“哈,”方书何重重呼吸两下,他双眼发红,就那么盯着那一头银白的发丝。
他被这一幕震撼得说不出任何话来。
究竟是失望、痛苦到什么程度,才会让一个青年人的头发变成银白色?
方书何缓缓抬起手,想去触碰。
但慕洵澜躲过去了,他站起来、背过身去,重新把头发理好,戴上假发。
慕洵澜不需要任何人因为这件事情可怜他。
他想表达的仅仅是,有些事情他的思考程度、接受程度,远比别人想得透彻。
“我很好。”慕洵澜说,“别担心。”
他没有回头,否则这一刻定然会看见方书何苦涩又悲伤的眼睛。
倒也不是说在逃避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没有必要这么煽情,他只是在陈述一件许多年前就做好准备的事情。
可方书何不这样认为。
他只觉得自己四肢都异常沉重,本来有满腔的话要说,但目光触及到慕洵澜清瘦又虚幻的背影时,方书何兀地意识到——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
想紧紧抱住慕洵澜、揉进身体里的那种拥抱。
这种念头一旦生出来,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
此时此刻,他宁愿越开十余年朋友的界限,去换一个温热的拥抱,也不要日后抱着一具冷冰冰的躯壳哭泣。
当方书何抱住他的那一刻,慕洵澜浑身发紧。
他讨厌任何形式、未经允许的触碰,方书何也不例外。
慕洵澜拧眉,动了动胳膊就要挣开,但方书何是铁了心要这么做,他只是稍稍松了松手,难以自制地说:“让我抱抱你Lino。”
“以朋友的名义。”
慕洵澜犹豫了一瞬,十余年友谊,如果方书何大大方方找他要个拥抱,那他会很欣然的同意,而不是这样突然行动。
他只好叹息一声:“放手…”
但不曾想,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暴怒无比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这声音,仅仅是靠语气,慕洵澜都能感知到是谁。
闻昭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眸,目光死死咬住抱在一起的两人。
“呵,多亲密啊,后背拥抱。”他讽刺一笑:“老子他/妈七八十个小时没合眼,就是为了处理完所有的破事赶快回来见你,慕洵澜,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慕洵澜抿唇,颇为头疼的按按太阳穴,他知道闻昭又误会了。
他挣开方书何的胳膊,解释说:“没有,只是刚刚聊了些事情。”
“聊什么事情要抱着聊?”闻昭把烟蒂扔在地上,死死碾压过,那双毒蛇一般的眸子深不见底:“要我给你们搬张床过来吗。”
“闻总,”慕洵澜提高音量:“尊重一点好吗。”
“嗤。”闻昭嗤笑一声,“宝贝,我要真不尊重你,那天云水汀的大门你都迈不出去。”
“这位先生,”
气氛太过剑拔弩张,方书何做不到旁观。
尤其是见到闻昭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这样浑身二流气息、满脸桃花相的男人怎么可能是慕洵澜的心上人?
他微微上前一步,把慕洵澜挡在身后:“有什么冲我来。”
瞥见往前边凑的碍眼东西,闻昭眯了眯眼睛,居高临下地瞥过去,舌尖顶顶口腔内侧:“是哈,差点把你这个奸/夫给忘了。”
他狠戾的一拳挥过去,就连空气中都破出劲风来,方书何也是没想到闻昭真的会动手,所以第一拳他硬生生挨了个透彻,嘴角都渗出乌紫来。
但他也不是吃素的,抡起拳头就还回去,两个高大的成年男性顿时扭打在一起,椅子、支架倒了一地,场面一度失控。
慕洵澜想分开两人,但他压根没有近身的机会,距离反而被转移阵地的两人越弄越远。
不过时间稍微一长,体力上的差距明显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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