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局派了武装,这一回,竟然还打伤了学生。
整个兴报的记者都出动了,罗有光这个主编自是不可能坐在办公室里写写文字。
出报社前,赶紧派人往这边吉祥居跑了一趟。
好在抱石老人没生他的气,还贴心地将时间给改在了傍晚。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他便赶紧赶来吉祥居,已经爽约过一回,总不能还叫抱石老人等他。
终于,门外传来脚步声。
罗有光就跟个弹簧似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他低头检查着自己身上的西装,又看了看自己的鞋子,确定还算得体,没有失礼的地方,这才轻松一口气。
罗有光开了门。
门外没人,倒是对面的包间门开着,他瞧见了北城市长林宗海……以及谢家二少谢南倾。
罗有光当即沉了脸色。
大学生去当局抗议,当局甚至派了武装伤及大学生,可林宗海这个市长,竟还有心情同谢南倾会在这里吃饭?
再想到自己得到的消息,说是当局一直没有放弃将东郊铁矿的开采权卖给东洋人同当地商人的消息,罗有光直觉这林宗海同谢南倾两人出现在这里定然有问题。
莫不是……同东郊铁矿的开采权有关?
这几日,他跟他的同仁没少往市政府跑,他相信全北城的记者莫不是如此。
只是每回都不是被告知林市长不在,便是被外头的门卫给拦下来,便是去林宗海的家中,也没能将人给蹲到,以至于到现在都没人采访到这位林市长。以至于业界都称呼这位是“乌龟市长”。
每回只要北城出什么事,这位市长便会第一时间躲起来,十足一个缩头乌龟!
罗有光恨不能现在就冲到对面包间里去,质问林宗海为什么要将东郊铁矿的开采权卖给东洋人,又担心自己就这么冲过去,反而会打草惊蛇。
罗有光走出包间,悄声靠近对面的包间。
他竖起耳朵,在门外听了会儿,好半天,没听见这两人谈什么正事。
奇怪,为何听这位谢二少的语气,像是同掌柜的十分熟稔,是这里的熟客?
小毛过来送吃的,瞧见罗有光偷偷摸摸地站在门外,他张嘴刚要问,罗有光赶紧食指点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
因着二爷事先有过交代,倘若瞧见罗主编站在门外偷听,不必出声提醒,也不必阻拦,是以,小毛只端着托盘,平静地进了包间,只当没瞧见罗有光一般。
罗有光不知内情,只当小毛先前见过他,因此这儿配合他没有声张,心里头顿时松一口气。
听见谢放要去厨房,罗有光赶紧转过身,打算在未被发现前,偷溜回包间。
“罗主编。”
听见身后有人在唤自己,罗有光身子微僵。
他缓缓地转过头。
好么,他方才的偷听对象,谢家二公子就站在他的身后。
谢放是根据罗有光手上的玉扳指,确定的对方的身份。
他走上前,笑着问道:“罗主编也来吉祥居用餐?”
罗有光冷冷地笑了笑:“怎么?许你来得,我来不得?”
谢放眸底闪过一丝讶异,似是不知道这位罗主编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他温和地道:“罗主编说笑。”
罗有光直勾勾地盯着谢放,“谢二少这是和朋友来吃饭?”
谢放拱手道:“实不相瞒,是和林市长一起来吃顿便饭。”
罗有光没想到,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档口,这位谢家二公子,竟会直言不讳地承认里头的人便是林市长。
罗有光当即改变了主意,反正已经被发现了,他索性已退为进,“相逢即是有缘,倘若二少不不介意,加罗某一个如何?”
谢放目露犹豫,“这……”
罗有光不无挖苦地道:“该不会多加我一个,便将二少给吃破产了吧?”
谢放:“倒也不是,只是今日林市长是客,少不得得询问下林市长的意见。”
“不必。我同林市长也不是不熟悉嘛。”
罗有光说着,不等谢放的反应,便大步进了包间。
林宗海在包间里头,将谢放同罗有光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分明。
他听见谢放喊的那一声“罗主编”三个字已是头疼。
他这段时日为了躲这些个报社记者,可是去妻舅家住了好几日。
哪里想到,罗有光这人的脸皮竟是这般厚,不请自来。
“林市长,好久不见了啊,林市长。这外头硝烟四起的,林市长瞧着,气色倒是极佳。”
罗有光一进包间,对着这位一市之长,就是一通挖苦。
倘若不是这会儿菜都还没上,他若是这个时候提出有事要走,传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认为他堂堂北城市长怕了罗有光这个小小的报社主编,林宗海还真想当场走人。
林宗海绷起脸,“是有段时日不见,罗主编还是这般伶牙俐齿。”
罗有光漫不在乎地笑了笑,“好说,好说。”
这位大主编不管不请自来,他还“不请自坐”,也没等包间里的谢放同林宗海开口,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林宗海心中叫苦不迭,可人来都来了,他也不好将人赶出去,否则回头登报,又是一通骂。
林宗海只好看向谢放,用眼神示意他赶紧想想办法,将这位瘟神给送走。
谢放收到林宗海的眼神,适时地出声问道:“罗主编今日是一人前来用餐?”
罗有光面色一僵。
方才见到林宗海同谢放两人一起出现在包间,便一心只想着怎么从这个“乌龟”市长口中探听关于东郊铁矿开采权的事,以至于见着这位谢家二少从里头出来,脑子一热,便进了包间。
把约了抱石老人的事给忘了!
“自然不是……”
罗有光在心中迅速思量着对策,他不能就这么放“林宗海”这只千年王八走,否则过了今日定然找不到人,可他又已经爽过一次约。
陷入两难。
可一个是家国大事,一个顶天了也只是一个专题系列采访,至多还夹杂着他个人对抱石老人的崇拜之情……
如何选,答案呼之欲出。
见状,林宗海心中一喜!
太好了,瞧这罗有光的脸色,分明也是约了人,且对方的身份不好爽约,否则罗有光不会这般吞吞吐吐的。
林宗海笑着道:“原来罗主编亦是约了人,如此,我们不妨下回有机会再……”
“奇怪,阿笙,方才小毛不是说那位罗先生人已经到了么?怎么不见人?”
罗有光听见陌生的老者同阿笙的声音,猜到说话人应当便是抱石老人。
他当即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无论如何,他总该要跟抱石老人当面解释清楚!
对,快走,快走。
林宗海巴不得罗有光这个瘟神自动走人。
忽听谢放出声问道,“林市长,门外之人便是抱石老人,不知林市长可要一见?”
抱石老人?
倘若不是时机不对,林宗海自是十分想要见一见这位去年岁末,在北城声名鹊起的画家。
可眼下,林宗海只想有人能够将罗有光这尊大佛给请出去。
只是谢南倾已经出了声,倘若他这时拒绝,传出去只怕难免又叫人议论。
林宗海只好做出一副惊讶欣喜模样,“噢?门外之人竟是抱石老人?如此,有劳南倾为我引荐,引荐。”
佯装半分没瞧出这位市长强压欢笑的模样,谢放朝林宗海微一点头,走出包间。
阿笙陪着老师一起来到包间。
纳闷怎么小毛说罗先生已经来了,却没见着人,倒是瞧见桌上放着本子同笔。
一般客人来吉祥居,鲜少会带上本子同笔的,阿笙心中猜测,这笔同本子应当便是罗先生的。
只是罗先生上哪儿去了?
方才他同老师进来时,并未听伙计提起罗先生曾出去过……
“虞老先生,阿笙——”
包间里,阿笙同虞清松两人一起转过头。
谢放笑着走近,“林市长同兴报的罗先生在对面包间,想要请虞老先生过去一见,不知老爷子可方便?”
阿笙眼露惊讶。
奇怪,罗先生不今日不是约了老师么?怎的跑隔壁包间去了?
虞清松同样不解。
南倾是知晓他的脾性的,他向来对见什么权贵不感兴趣,怎的会过来问他要不要去见林市长?
“南……”
虞清松刚要出声问清楚,谢放便食指点在唇边,朝老爷子眨了眨眼。
老爷子只好转过头,去看阿笙,只见阿笙脸上同他一样茫然。
阿笙猜到,二爷多半是此时说话不大方便,便比划着,“二爷可是要请老师同您过去一趟?”
谢放点头。
虞清松瞧懂了阿笙的手势,虽说此时还是云里雾里,可基于对谢放的了解以及信任,老爷子出声道:“说来也巧,今日同我有约的人便是罗先生。
虽不知为何罗先生去了对面包间……也罢,且随你去一趟。”
谢放拱手作揖,“多谢虞老先生。”
虞清松:“……”
倒也不用忽然间这般客气。
阿笙陪着老师,同二爷一起来到对面的包间。
罗有光在包间里,将谢放方才同老爷子的对话听得分明。
尤其是听见老爷子坦言,今日同他有约的人便是他,只是不知为何,他会在对面的包间时,心中实在是既羞且愧。
“虞老先生里头请——”
罗有光紧紧地盯着门口方向。
视线里,一位身穿深色长衫的老者走进包间。
“虞老先生,我来给您介绍……”
放让老爷子走在最前头,自己则稍稍落后一步。
屋内,林宗海稍稍整理了下仪容,他脸上扬起笑,刚要迎面走过去,余光瞥见一道身影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在下罗有光。虞老先生,实在对不住,今日本来同您约好,在对面包间见面。只是临时有些情况,实是抱歉。总之,见到您很高兴,十分高兴。”
罗有光越过林宗海,他双手紧紧地握住老爷子的手。
虞清松险些被吓一跳。
这位罗主编的为人,他先前也有所耳闻,也听阿笙提过同罗有光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知晓此人是一位不拘小节之之辈。
纵然罗有光这一番自我介绍同握手有些唐突,虞清松倒是没有任何不悦,他笑着伸出手,同对方回握:“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罗有光心情激动,“这话应该是我说才是。咱们里面请,里头坐着说?”
林宗海站在边上,面色不是十分好看。
这个罗有光是怎么回事?
当真把这个吉祥居当成他自己的地盘了?
就在罗有光要将人往桌那边带时,谢放恰如其分地伸手拦了一下,他温声道:“虞老先生,这位是林市长。”
如果说,方才林宗海因为谢放不够有眼力劲,没有想办法将罗有光这尊大佛给请出去,反而不合时宜地问他要不要认识抱石老人有些不悦。
那么此时此刻,林宗海心底的那一点不满,瞬间烟消云散。
想来南倾方才是认为结实抱石老人这个机会难得,故而并未思量太多。
稍微将衣冠整了整,林宗海主动走上前,同虞清松握手,“虞老先生,您好,幸会,幸会。”
虞清松平日里并不喜欢同权贵打交道,今日还是给足了谢放面子,同对方回握,“林市长您好。”
不卑不亢。
方才虞清松对罗有光用的是“久仰大名”,到了林宗海这个市长那里,反而只有一句“您好”。
不过林宗海多少也知道,像是虞清松这样的文人画家,大都孤高、清高,这么一想,也便稍稍释怀一些。
他松开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老爷子,那咱们里头坐?”
虞清松余光扫了眼谢放,见谢放未有反对之色,这才微一颔首,“林市长客气。”
转过头,又朝罗有光道,“罗先生也请……”
闻言,罗有光瞬间直起了身板,略带挑衅地睨了林宗海一眼。
林宗海心中觉着罗有光未免太无聊,自是不予理会。
阿笙替老师推开椅子。
林宗海的视线落在面容白净的少年身上,“这位公子是您的……”
谢放笑着道:“忘了给您介绍,这位便是吉祥居的掌柜,亦是老爷子的学生,方笙。您同我们一样,唤阿笙便可以了。”
阿笙朝这位林市长微点了点头。
饶是见多识广如林宗海,在得知阿笙便是吉祥居的掌柜后,面上不由地露出惊讶几分神色。他看了阿笙好一会儿,“只听说吉祥居的掌柜十分年轻,没想到,竟这般年轻……”
阿笙耳尖微红,这样类似的话,他自是不是头一回听见。
往常,若是谢放在场,谢放会趁机帮着阿笙,介绍给客人,告诉客人阿笙瞧着年纪虽小,可这学习厨艺,以及掌勺的时间一点不短。
这一回,他并未出声。
因为他知道老爷子会替阿笙解释。在今日这种场合,由虞老先生这个当老师的开口将阿笙正式介绍给林市长同罗先生最为合适。如此,阿笙便不再只是吉祥居的掌柜,亦是抱石老人的徒弟。北城这个地方,最是看中出身同门第。有“抱石老人”这个招牌,往后,阿笙会更加顺遂一些。
果然虞清松落座后,替阿笙向这位林市长解释,“是呢,我从前认识他那会儿,也觉得他年纪小。不过啊。您可别瞧着阿笙岁数小,他掌勺的时间可一点不短。阿笙家中,便是开酒楼的。
此番是随我一起北上,我想让他也见一见这北城画作的流派,多学一些画技。我想他专心学画,才将他从符城带出。哪曾想,他闲不住,又开了这间吉祥居。”
林宗海:“原来如此……”
罗有光先前只觉得阿笙年轻得过分,也听伙计提过阿笙是符城人,可他不晓得,阿笙家中便是开酒楼的,更是不晓得,阿笙之所以北上,竟还是因了抱石老人的缘故。
谢放适时地开口道:“的确如此,您二位可别小瞧了阿笙的厨艺。正好,这几日,阿笙尝试做一品锅,我尝过,味道极鲜。不知道林市长同罗先生,可感兴趣?”
林宗海打心底排斥同这罗大炮一起同桌吃饭,也担心万一席间喝了酒,说了不该说的。
可眼下这情形,却又容不得他提前离席。
林宗海本就嗜好一品锅,这会儿他只能期望这个罗大炮对一品锅一点不感兴趣,面上笑着道:“我这边没意见,不知道罗先生同虞老先生意下如何?”
第205章 环环相扣
“我这人吃什么都可以不挑!尤其是今日既是林市长同谢二少做东,那可是罗某的荣幸,这个时候若是挑三拣四,岂不是太不识抬举了么。
虞老您喜欢吃什么?您若是不想吃一品锅,就点其他的,想来林市长同谢二少为人慷慨,定然不会介怀。林市长、谢二少,罗某说得可对?”
罗有光这一番话说得是夹枪带棒,阴阳怪气。
林宗海是这饭一口没吃,已经气饱了,他忍着火气,勉强笑道:“罗先生您误会了,这顿饭是谢二少做东,我这一回,纯粹也是沾二少的光。”
似是丝毫未曾听出罗有光话里的讽刺,谢放面上半分未见尴尬,他先生朝林宗海笑了笑:“林市长客气。说起来,这吉祥居我也参与了投资,本就应该我做东。”
又对罗有光温声开口道:“今日能够在这里巧遇罗先生同虞老,实是缘分一场。无论是罗先生同虞老想吃什么,尽快开口,尽兴便好。”
林宗海同罗有光都不知谢放同吉祥居的关系,闻言,两人面上露出不同程度的意外神色。
罗有光快人快语,他直接了当地问道:“参与了吉祥居的投资?这么说,谢二少竟还是吉祥居的东家之一?”
谢放微一点头,“不过是出了部分本钱,其余的事情都是阿笙在张罗。”
末了,对笑着道:“倘若罗先生不介意,唤我南倾便好。”
罗有光冷冷一笑:“罗某可不敢高攀。”
谢放温和地道:“罗先生比我年长,唤我南倾有何高攀之说。”
罗有光难得一噎,竟是迟迟没有找到说辞。
林宗海原本在思量,既是谢放参与了吉祥居的出资,他同这位吉祥居掌柜似是较为熟稔。今日又这般凑巧,会在这儿碰见罗有光同虞老先生,这其中会不变有什么猫腻。
忽地瞥见罗有光从未有过的吃瘪模样,将脑海里的那点疑虑给转瞬给放到了一边。
他罗炮仗也有今日!今日是把自己也给炸到了吧?!
谢放并没有叫这位大主编难堪之意,“听起来,诸位对今日吃一品锅并无意见,那便先点一品锅,倘若要再点些别的什么,再加?”
虞清松不知罗有光同林宗海之间的过节,也不明白为何罗有光对谢放说话也夹枪带棒的,不过多少也感觉出了这位罗先生似是不大待见林市长同谢放,闻言,他连忙帮着打圆场,“我都可以。既是林市长同罗主编也无意见,便先上一品锅吧。其它的,就按你的意思,等会儿再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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