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会遇上谢二爷这样的伯乐!
不但从未提防过他,更是事事都放手让他去做,还愿意给他在今日这种都是高层出席的会议当中给他表现的机会!
叫他如何不感激?
领薛晟在会客的檀木沙发椅上坐下,谢放给两人各自斟了杯茶。
谢放笑着道:“我又何尝不是借你的口,树立我自己在隆升的威信?你是我的助理,你此番为隆升想出了这么一条绝妙的计策,同是我想出来的,有什么区别?”
薛晟一怔。
固然早就猜到二爷之所以给他崭露头角的机会,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他自己。
听二爷这般坦诚地说出自己的目的,而未曾对他挟恩以报,薛晟对二爷除却敬佩,仍是唯有敬佩。
知遇之恩无以为报。
薛晟郑重地道:“请二爷放心,此番到各大乡镇铺货一事,明诚一定竭尽全力!”
谢放将身前的其中一杯茶,给薛晟递过去:“明诚办事,我自是放心。”
茶是新泡的,握着还有些烫手,薛晟拿在手里,并没有立即饮下。
他眼露犹豫,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看出薛晟的犹豫,谢放出声道:“明诚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薛晟:“我担心董文坤那几个老(匹夫)……”
想着从未见谢二爷爆过粗口,待人接物,总是温润和气。
薛晟怕冒犯了对方,神情略显尴尬地改了口,换了个更为委婉一点的说辞,“我担心董老那一帮人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董文坤向来对隆升总经理的位置虎视眈眈。
康志杰瞒着公司众人,将隆升变卖一事,估计完全打乱了董老的计划。
如今谢二爷成了隆升的总经理。
隆升布匹一事,若是能够顺利解决,二爷在隆升的位置无疑会大大提高!
他们能够想到的,董文坤自然也就想到了,想来那个老匹夫定然不会让事情进行地这般顺利。
谢放轻吹着嘴边的茶,他的眉眼隐在一片热气当中,“无妨。有动作才好。倘若没有动作,才叫难办。”
薛晟何等聪明?
他一听,便听出了二爷的言外之意。
他眼睛泛着亮光,“二爷的意思是……只等着董文坤露出狐狸尾巴?”
“姓谢的可真有意思。他自己心里头早怕是早就拿定了主意。还装模作样,开什么会,要咱们帮着出主意。根本就是让咱们看他同薛晟二人唱双簧!”
“可不是。像是今日这样的场合,哪里轮得到一个小小的总经理助理说话!”
“总经理也真是的,既是早就有了主意,早开口不就好了。难不成我们还敢提反对意见呐?”
散了会,除却谢放这个总经理,以及身为总经理助理的薛晟,大家伙被董文坤给请了去,去他办公室,开小会议。
在会议室,发言者寥寥,在这儿,倒是说得热闹。
董文坤手里头盘着两颗大核桃,坐在他那张从国外进口的西洋皮质转椅上,一言未发。
市场部蔡金良道:“我觉得总经理的做法没问题。英雄不问出处。试问咱们在场的人,除却少部分人含着金汤匙出身,谁一出生,便是主任,便是经理?大家伙还不是从普通伙计,普通员工一步步升上上来?
薛晟的法子确实是好。既避免了折本,若是顺利,还能实现盈利。最为重要的是,咱们隆升的布匹还能在市场上扎根。这是实实在在对咱们隆升有益的事。
至于薛晟背后是不是总经理的授意,为何总经理一开始不明说,这有什么要紧?咱们现在都在隆升这条船上,这条船越坚固,于咱们自是越有利。”
蔡金良这一番话一出,现场议论声顿时小了下去。
倒是这么个理没错……
只不过,老蔡会不会太不给董老面子了?
谁不知道董老同总经理不对付呐?
老蔡敢在董老的面前,这么挺总经理,不想要在隆升混下去啦?
果然,董文坤听后,冷冷一笑,“呵。看来总经理那一招‘既往不咎’,还当真将老蔡你给哄了过去。我把话放这儿吧。你们信不信,谢南倾当着咱们的面,是烧了那本账本!
可他心里头的那本账本,可没法一把火烧了!一旦等他在隆升站稳脚跟,你们啊,一个个的,都会被清算出去!老蔡你要是想要向谢南倾投诚,你尽管去,没人拦着你!
反正我是收到得到准确消息,隆升的账目上,早就没有多少的现钱!谢南倾买隆升已经是掏空了家底,这次隆升若是没法及时回笼资金,到时候,谢南倾学我那儿外甥,变卖隆升抵债是板上钉钉的事。
新东家可未必有那气量,还留着咱们这帮老家伙。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话里话外,分明是劝蔡金良要市区的意思。
蔡金良听后,心里顿时一凉。
隆升账面上没钱了?!
隆升账目上没钱的消息不胫而走。
各大钱庄的掌柜的,犹豫着,究竟要不要派人上隆升讨要借出去的钱款。
去吧,万一消息有误,得罪了谢二爷,回头人家不肯再在他们钱庄借款,他们可是损失了一个大客户。
不去吧,万一消息不假……隆升的现金流的确出现了问题,他们可就错过了最佳要债时机。
各大钱庄决定,派人去探一探虚实。
想要探得虚实,自是得去谢二爷经常去的地方,去见一见谢二爷经常接触的人,从谢二爷身边亲近的人下手是最为合适不过的。
春行馆不是人人都能进去的,春行馆的人,一般人也接触不上。
可有一个去处,却是人人都能去的,有一个人,也都能人人接触得上——
“阿笙,你说……二爷手头会不会真遇上难处了?”
方庆遥送走一个前来打探消息的钱庄伙计,来到后厨,将阿笙给叫到角落,压低了声音问道。
最近几日,府城各大钱庄的伙计,来长庆楼来得勤。
方庆遥起初以为府城各大钱庄出什么大事了,怎么千万他这儿跑。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人家上他们这儿向阿笙打听口风来了。
方庆遥得知后,心里头难免觉得好笑。
纵然阿笙同二爷关系不差,可人二爷怎么可能将厂子里的财务状况同阿笙透底。
只是,随着打探的人多了,方庆遥心里也难免犯嘀咕。
他倒是不觉得阿笙知情,他就是也替二爷担忧,会不会隆升的财务真出问题了,要不然这些钱庄的人,怎么隔三差五地来他们这同阿笙打听消息。
阿笙抿起唇,有些生气,手里头比划着飞快,“爹爹,连你也信不过二爷么?”
莫说是隆升没有出问题,便是当真出问题,以二爷的为人,定然也不会做出赖账之事!
方庆遥一噎:“你这孩子……我哪里是信不过二爷了?我这不是担心二爷么?算了,你忙你得去。”
临走前,又再次问道,“隆升的情况,二爷当真没同你提过?”
阿笙这一回,索性不回答了,转身便往后厨走去。
方庆遥:“……”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怎么每回只要是涉及二爷的事,就同吃炸药似的?
方庆遥无奈地直叹气。
亏得阿笙是个男儿,这要是姑娘,指不定怎么胳膊肘向外拐呢!
阿笙回到厨房,他越想,心里头越是不安。
他问过二爷隆升的事,二爷只说暂时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内,让他不必担心。
他自是信得过二爷……
可近日钱庄的人真的来得比先前频了许多。
会不会二爷为了不想让他担心,有事瞒着他?
阿笙越想,越放心不下。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去跟师父告个假,外出一趟。
“阿笙少爷——”
阿笙一只腿刚迈进厨房的门,听出是福禄的声音,忙转过身。
“福禄,可是二爷……”让你过来找我?
阿笙手里头尚未比划完,只见福禄快步走上前,压低了声音,“二爷让我转告您,您托他打听的事,有眉目了。”
阿笙心里头一凛。二爷已经知道是谁指使的彭叔了?
福禄问道:“阿笙少爷现在可有空,随我走一趟?”
门口,福禄叫的人力车已经在外头等着。
阿笙心里头疑惑,手上比划着,“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远么?”
他还以为,二爷是在附近等着他。
福禄回道:“也不算远。不过要隔个几条街。”
隔个几条街?
二爷现在究竟在何处?
压下心底的疑惑,阿笙点了点头,上了车。
“来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咱们嘉记绸缎庄又上了一批款式新颖,价格实惠的洋布啦。”
“耐穿又好看的洋布,进来瞧一瞧,看一看啦。”
“来,这位顾客,可要进门瞧上一瞧?”
车子途径长宁街。
街上,几家绸缎铺、布匹店,洋布卖得风风火火。
其中,最为热闹,莫过于足足有五间店面,三层楼高的嘉记绸缎庄。
前段时间,阿笙陪二爷一同走访大部分绸缎庄或者布匹店,但也有几家没去。
譬如这家嘉记绸缎庄,二爷便没有带着他踏足过。
按理说,这嘉记绸缎庄是符城最大的绸缎庄,更是孙家,也就是同二爷交好的孙瀚宇孙公子家中所经营,他以为,二爷无论于公于私,都会去店里瞧瞧。
他回到酒楼,才想起忘了问二爷为何过嘉记绸缎庄儿不入。
过了几日,他才从其他客人口中得知,不同于长宁街上其他绸缎庄、布匹店因为进了隆升的布匹,结果不能卖而导致货物积压,折本。嘉记因为从未进过隆升的布匹,只卖洋布,或是从繁市、北城等进的上等布匹。尤其是以洋布为主。
其他绸缎庄因不少大量进了隆升的布,被洋商故意刁难,去进货时,交货期一再推迟,导致店里存货不足。
唯有嘉记,顺利进购了一大批洋布,在这段时间赚得盆满钵满。
过去嘉记便同洋商关系亲近,这一回更是几乎等同于洋布的代理,个别绸缎庄洋布不够的,还是从嘉记这紧急调的货。
如此,嘉记便又可赚得不小的佣金不说,还迅速获得洋商的肯定。
“那孙掌柜的真是掉钱眼子里了!放着咱们自己人生产的布匹不卖,尽吆喝洋布!!听说他跟那帮洋人走得可进!
可恶!洋布好是好,可它贵啊!咱们普通老百姓,除了逢年过节的偶尔置办个一套两套的,平日里哪里穿得起?穷苦人家就更别说了!”
“要我说,那帮绸缎铺的掌柜真不是东西!我都瞧见他们货架上有隆升的布匹了,我去问的时候。你们猜怎么着?说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您晚来了一步,已经被其他客人订走了。
什么其他客人?我一个半月前去,那匹布在。一个月后过去,那匹布还是在。不然就是干脆货架上连隆升的布匹都不摆。
其他同价格的土布又不牢固,还容易褪色,冬天又透风。他娘的,咱们老百姓的日子过得也太难了!”
“这还真怪不得那些掌柜们。要怪就怪那帮洋商!你们是不知道,那帮洋商顾了地痞流氓,只要是店里敢卖隆升布的,就会让人商店里头讨论。你说那些个掌柜,哪个敢卖么?只好谎称货已经被人订走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哎。咱们老百姓就像穿得暖和一点,布牢固一些,价格低一些的衣衫,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段时日,阿笙去送菜,听见客人议论得最多的,便是各大绸缎铺、布匹店不再售卖隆升布一事。
而嘉记,则因为同洋商走得近,垄断了一手洋布货源,可谓是无限风光。
阿笙也终于知道,为何那日二爷会没有带他去嘉记绸缎铺。
想来是因为知晓,即便是去了嘉记,在里头也绝不会觅得隆升布匹的踪影。
人力车飞快地向前奔驰着。
车夫跑出去老远,阿笙仍能隐隐听见嘉记伙计卖力的吆喝声。
“您好,请问有卡勒福洋布吗?”
“有,有,有。这位客人,您里面请——”
嘉记绸缎庄。
掌柜的孙嘉凡送走一个进货商,喜笑颜开地在账目上又添了一笔大的进账。
转过了头,高兴地同孙儿孙瀚宇道:“云平,还是你有远见!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那帮洋商定然不会准许隆升的布在符城铺陈开的?”
孙翰宇得意地道:“我自是有我的消息渠道。爷爷您就不必过问了!你就等着看好了!不出半年,不,不出三个月……隆升定然还是咱们孙家的!”
孙家先前为了要收购“志杰纺纱厂”反而被骗去大笔银钱,最后却被谢放截胡这件事,孙瀚宇到现在都耿耿于怀!
凭什么?!
凭什么孙家因为志杰纺纱厂险些褪去一层皮,差点连祖宅都没能保住,谢放却能够当隆升的总经理当得风生水起?
叫他如何甘心?!
“你,你真有法子……可以连隆升都拿过来?你可别像你爷爷跟你爹一样,被熟人给狠狠摆了一道。”
在收购志杰纺纱厂,被熟人做局一事,孙嘉凡至今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
“放心吧,爷爷,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爷爷,我先出门一趟……”
孙瀚宇说着,便要出门。
孙嘉凡眼露担心,他拉住孙儿的手臂,放低了音量,“怎么?你又要去找周家的那个小儿子?”
“爷爷——”
一看孙儿这反应,孙嘉凡便猜到,又被他给说中了。
孙嘉凡苦口婆心地劝:“云平啊,你不要嫌爷爷啰嗦。那周霖的名声不好听。我听说,周家现在几乎都不管他,等于不认他这个儿子了。现在那小子是一个人搬出去住是不是?云平——这交友啊,一定要擦亮眼睛,否则……”
“放心吧,爷爷,你孙儿我也不是吃素的,我心里头有数。我先出门一趟!”
孙嘉凡望着孙子大步离去的身影,有些忧心忡忡。
原先云平不是同谢二爷、归期他们几个人玩得挺好的么?
怎么最近很少听他提起谢二爷不说,便是归期也极少听他说起了?
这天天同周家那个私生子混在一起,可如何是好?
人力车在一家茶铺前停下。
茶铺的对面,便是赌坊。
阿笙瞧见“四方赌坊”四个字,心里头便跳了跳。
二,二爷……怎的,约他在这赌坊对面的茶铺见面?
这世间,唯有赌跟大烟沾不得……
“阿笙少爷,二爷便是在楼上包间等您——”
阿笙忙收回目光,暂时压下心中的忐忑,随福禄一起走到楼上。
阿笙一走进包间。
包间里,除却坐着二爷,分明还坐着的一个形销骨立的熟悉身影。
阿笙顿时愣在原地。
彭,彭叔?
第一时间,阿笙几乎没有将人给认出!后面还是通过眼睛,才勉强将人给认了出来!
不过是时隔半个月,彭叔便只剩下了一具皮包骨?!且脸色可怖,瞧着……就像是抽食了太多大烟的样子!
听见开门声,老彭缓缓地转过头。见是少东家,老彭的眼眶瞬间蓄上热意,他晃晃悠悠地从长凳上站起身,费劲地走到阿笙的面前,身子哆嗦地跪了下来。
阿笙被吓一跳。
忽地,老彭抬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一边扇着自己,一边涕泪纵横地道:“少东家,对不住。我不是个东西。我不是个东西啊。我真不是个东西。我怎么能做出这种狼心狗肺之事?
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是畜生!”
声音里带着哭腔。
阿笙心下震恸。
在得知阿松是受了彭叔的授意,在他做的香辣蟹里头放罂|粟粉之后,他便不止一次想要见到彭叔。
想见到彭叔,亲自问一问他,究竟为何要那般做。
阿笙怎么也没想到,二爷竟然会当真将彭叔给找到!
二爷不是拿着那个地下有隶书的瓶子,说是去调查瓶子的主人去了么?
怎的,怎的竟是找到了彭叔?
彭叔毕竟是长辈,阿笙心里头怪他对长庆楼的所作所为,可他这会儿哭着跪在他面前,还扇自己的巴掌,阿笙很很是有些不知所措。
阿笙试着去搀扶彭叔,可彭叔看着消瘦,到底是成年人的重量。他试着扶彭叔起来,后者纹丝不动。阿笙只好求助地看向二爷。
这,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泰那时说,彭叔的邻人告诉他,彭叔连同他的家里人已经悄声离开了府城。
如今,彭叔出现在这里?
是彭叔又悄然返城,被二爷的人撞见,亦或者,二爷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在外面的彭叔给找到,且带了府城?
第94章 何其阴|毒
“那日若是阿松得逞,彭叔这一跪,还有这几个自我惩罚的巴掌,阿笙怕是也无缘得见了。”
相似小说推荐
-
按时回家(非目一 ) [近代现代] 《按时回家》作者:非目一 【CP完结】长佩VIP2025-3-01完结32.68万字2.41万人阅读416.93万人气1.6...
-
他怎么还不和我分手(经半生) [近代现代] 《他怎么还不和我分手》作者:经半生【CP完结】长佩2025-3-01完结22.06万字1.30万人阅读253.01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