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也进不来这别墅啊。
程格摇摇头，牵着温凌：“他上去了，我们一起去看一下。”
一直跟到二楼厕所，程格从门外瞄，看见一个那男孩在上厕所。
男孩头发很长，挡了眼睛，衣服很单薄，身上脏兮兮的。
男孩上完厕所，踮着脚，用勺子从洗手台的手龙头上放了勺水，把厕所冲干净。
还抽了两张纸巾，擦掉被自己踩出来的脚印。
程格扭头和温凌对视一眼，再转回来时，男孩已经站到他的正前方。
男孩被头发遮了一半的的眼睛，正惊恐地盯着他和温凌，一动也不敢动。
程格怕吓到小孩，对男孩笑了下，谁知道男孩被吓得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程格弯腰要去扶，却被男孩推了一下。
一个小孩力气大不到哪儿去，只是男孩正好推到了程格骨折那处，疼的程格表情失控，差点也摔了，好在被温凌及时扶着。
温凌眉头蹙得很紧，掀开程格的裤子看 ，膝下红了一片。
“是不是很疼啊？”温凌心疼的难受，被揪着难受。
程格有些站不稳，干脆坐在地上，“没事没事，还好，等会擦点药就好。”
男孩也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把人推的这么疼。
一时间很无措，犹豫着往程格的方向挪了点，嘴抖着说不出话。
温凌看见男孩要靠近程格，冷着眼瞪着男孩，又抓起男孩推程格的手，语气很冷：“谁允许你推程格的！”
男孩被吓得身子发抖，害怕地要蜷起来。
“小温小温，”程格抓住温凌的手腕，“我没事，他就是太害怕了，没事啊，别吓他了。”
温凌气不过，听不进程格的话，在男孩手上打了一巴掌：“坏小孩！”
“温仔，”程格又扯了扯温凌温凌的衣服，“过来给我抱一下，腿疼。”
温凌这才能松开男孩的手，转身抱着程格站起来。
男孩脏兮兮的手背红起了一片，他低着头，声音发着颤：“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们可不可以不要打我，”男孩小声抽泣起来。
“我只吃了你们三个巧克力，两包饼干，四个小面包，一个爪，还有、还有一颗糖，两个红色的片片，三个蛋……”
程格以为男孩的“还有”后面说多一两个就能停了，谁知道这小孩还能哔哩吧啦报出一大堆零食。
那些都是程格给温凌买的。
男孩还在吞吞吐吐说着，程格能感觉到温凌越听越生气了。
“打住打住，”程格抱紧了温凌的腰，下巴嗑在温凌肩上，“你咋能吃这么多东西？还用‘只’啊？”
程格说话的语气不凶，甚至是带着点笑的。
谁知道小男孩哭的更凶了，眼泪滴滴答答掉：“我好饿啊……对不起我太饿了，我不是故意的，你们别打我好不好……”
“等我长大赚了钱，我会还给你们的。”
“我都记着的。”
“不哭不哭，你先别哭，不用你还。”程格温声哄了两句。
其实他看见这小孩会想起小时候的温凌，特别是男孩哭起来的时候，看得程格心里难受。
男孩应该属于比较听话的类型，程格哄两句就不哭了，压着声音，只是肩膀还是会时不时抖一下。
三个人都安静下来，男孩仰着脏兮兮的脸看他，他还抱着温凌，场景就陷入了尴尬。
当然只是程格自己在尴尬。
程格想了想，问：“你从哪里来的？”
“……孤儿院。”
温凌揪程格的衣服：“他骗人，这里根本没有孤儿院。”
男孩：“有的！我没骗人，是很远很远的地方。”
温凌：“哼。”
程格拍拍温凌的背，又问：“那你怎么进来的？”
“窗户，有个房间的窗户开着，有好多吃的，我就爬进来了……”
温凌刚要说话，程格及时解释，“我开的我开的，那房间有些闷我开来通风，忘关了。”
温凌：“那好吧。”
程格有些奇怪，“那你咋跑这里来了？”
男孩低着头，抿了抿唇，“那里、那里的人都欺负我，我不要待在那里了……”
“我要出来找我的爸爸妈妈。”
程格不自觉皱眉，心里很不是滋味。
看来这小孩是被欺负了“离家出走”？
可他待的是孤儿院，大概是找不到他的爸爸妈妈了。
程格松开温凌，悄咪咪亲了亲温凌的脸，然后过去把男孩扶起来。
男孩的手小小的，很冰，裤子上衣角上还沾了水，拍肯定是拍不干净了。
“你先在这待在一会儿。”程格拍拍男孩的肩，然后拉着温凌下楼。
“我不喜欢他，”温凌牵着程格的手晃，“我讨厌他。”
男孩莫名其妙进了温凌和程格的家，温凌已经把男孩当成了入侵者。
现在还推程格的腿，害程格那么疼，温凌完全已经把男孩当成了敌人。
“我知道，但他不是故意的嘛，我们小温原谅他啦？”
温凌不说话。
回到房间，程格在衣柜里找了几件小一点的衣服，还拿了条新毛巾，准备给小男孩换上。
“不许，”温凌抓住程格的手，表情凶凶的，“他不可以穿你的衣服。”
“那……”程格有点怂，“你找两件衣服给他？他衣服都湿了，好冷的。”
程格听见温凌先是又很小声“哼”了句，接着才气鼓鼓地翻衣柜。
程格要帮温凌拿衣服上楼，被温凌拦着，拧着眉，“我上去给他，你休息，等会我给你擦药。”
“让他洗个澡好不好？”
“嗯。”温凌转身要走，被程格拉着，“教他用花洒哈，他可能不会。”
“嗯。”
“别太凶喔，他好像很胆小。”
温凌瞪着程格，程格讨好地笑：“没了没了，别打起来哈。”
“哼。”
程格看着温凌的背影，脑海里莫名其妙出现了温凌打男孩屁股教训人的画面。
程格甩甩头，晃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向001询问男孩的情况。
男孩确实没撒谎。
那孤儿院离这里有十多公里，都不知道他那么小一个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温凌回到房间的时候表情可臭了，被程格亲着哄着，才不气了。
温凌拿了药膏，掀开程格的裤脚，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我太讨厌他了，”温凌力道很轻地擦着，边擦边嘟囔，“他怎么这样啊，他太坏了！”
温凌在程格的事情上都是偏激的，伤害程格的就等于坏，不管有意无意，他就是讨厌。
程格知道温凌的性子，摸摸温凌的头，“就看着吓人，没多疼，你这么关心我我就不疼了。”
“骗人。”温凌小声拆穿，但也没再说什么了。
程格看着温凌的发顶，有些愁男孩的去处。
如果报警，警察大概也是把人送回去。
按理说把男孩送回孤儿院就行了，可那里的人欺负他，把男孩送回去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么？
尽管可以让人多留意着，但霸凌这种事情总是防不胜防的。
大概是看过小温凌被欺负的样子，程格对这种事情很敏感。
再怎么样都得给人找个新的去处，那就需要时间。
让人先暂住着，温凌肯定不同意，他不喜欢那小孩。
犹豫好久，程格深吸了口气，叫温凌“温温。”
温凌拧着盖子，仰头看他。
程格笑起来可讨好了，“咱商量个事呗？”
温凌：“嗯？”
“就是啊，你看哈，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
男孩洗完澡，穿着温凌给的毛衣和棉袄，放水洗衣服。
然后抱着洗干净的衣服，吭哧吭哧下楼梯。
男孩找了好几个房间都没看到两个哥哥，等找到两个哥哥时。
正好撞见程格搂着温凌接吻。
男孩直接愣住了，眼睛睁的大大个。
等反应过来，马上捂着眼睛躲出去了。
“好啦？”
“不想。”温凌说。
程格埋在温凌的颈窝上蹭，手在温凌背上挠： “应该就几天，不会太久的。”
温凌不吭声了，同意度大概能达到80%了。
程格对温凌“动手动脚”，又亲又抱，叫“宝宝”，叫“温温”，说“求求”，温凌哪能不答应？
“讨厌你。”
温凌现在对程格说“讨厌”真和变相撒娇没差，程格听了只会多亲温凌几口。
两人腻歪完，事情谈妥了，男孩才小心翼翼在门后露出半个身体，等那两个哥哥喊他。
程格安抚好温凌，抬头就看见男孩衣角，喊他进来。
男孩抓着洗干净的衣服，挪着步伐进来，脸上带着怯意。
哪怕温凌找了比较短的衣服裤子，套在男孩身上还是太大了，棉袄快长到膝盖，裤子也得折上四五层才不至于拖地。
男孩脸还红彤彤的，矮矮的个子，整体看上去有些滑稽。
程格：“太热了吗？你脸怎么这么红？”
男孩摇头：“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低着头，声音很小，也闷：“……矮冬瓜。”
“什么？”程格没听清。
“矮冬瓜。”男孩大声了点。
程格蹙着眉：“我问你原名。”
“我、我忘记了……大家都这样叫我。”
程格心里不是滋味，“那我叫你小冬吧，你几岁了。”
“好像、好像是八岁。”
程格点点头，“你想回孤儿院吗？”
小冬咬着嘴唇，低头：“不想。”
“那你先在我们这里暂住两天。”
男孩仰着脑袋，眼睛有些亮：“真的可以吗？”
程格笑了笑：“可以。”
小冬忽然板起小嘴，有点想哭，“你们对我太好了，我长大了会报答你们的……”
程格愣了下，这小孩有些地方真的和温凌很像，很澄澈的圆眼，呆呆的，想哭的时候会先板起嘴。
甚至是讲话方式。
“你别哭啊，不用你报答，你谢谢这个哥哥就好了。”程格偷偷指了指温凌。
“谢谢哥哥。”小冬九十度鞠躬，态度诚恳，还泪眼汪汪，可怜兮兮的。
程格扯扯温凌的衣服，温凌才“嗯”了声。
“好了，你先出去吧，衣架在阳台，就出门右转，最外边。”
“谢谢哥哥。”
小冬走后，温凌没好气咬程格锁骨，但什么也没说，这事也算是定下来了。
在程格看来，多一个乖巧的小孩对他们生活没什么影响。
小冬是很温顺的性格，也很懂事，不吵不闹。
会主动帮忙干家务，找他的时候他就乐呵呵的，没他事的时候他就自己静静待着。
只是小冬的新住处很难找。
孤儿院就那家，福利院也没有，找人领养又需要挺长一段时间，总归没什么好去处。
可在温凌看来，男孩来了之后，程格变了许多。
比如爱走神，现在程格特别爱走神，也爱发呆。
并且那些时候程格看上去并不开心。
比如很感性，一起看一部爱情电影，程格会抱着他说感觉好难过，要抱着他缓好久。
比如健忘，程格现在总记不住事，有回做菜都忘记放盐了。
而且程格越来越黏人了，喜欢温凌主动，两人似乎反了过来。
前段时间程格的这些情况只有一点点端倪，但并不明显。
温凌不明白怎么来了个小孩，程格这些情况就愈演愈烈了。
他更不明白是，程格为什么会问他要不要领养这个小孩？
那天程格抱着温凌在晒太阳，温凌趴在程格身上，他晒背程格晒腿。
程格嫌太阳晒他脸，嘀嘀咕咕：“等我们肤色差更明显了。”
程格不黑，就正常肤色，但和温凌站一起就显黑。
程格之前不在意这个，最近倒是敏感起来了。
“那我帮你挡一下呀。”
温凌挺直腰杆，脸对着程格的脸，拿鼻尖去顶程格的鼻尖。
后面累了，干脆拿手掌盖程格脸上，继续趴程格怀里。
程格静了会儿，忽然叫温凌的名字，问他：“要不然我们先养着小冬吧？”
“不要。”
这时温凌还以为程格是找不到收养那小孩的人，无奈开的玩笑。
没想到程格是较了真。
温凌说不要，程格说好后就再也没问过了。
可关于养小冬的事，程格提了好多次，暗戳戳的，软磨硬泡，柔软的强硬。
温凌没想过答应，他的世界只需要程格，他不要别人打扰他和程格，也不要别人分走程格的注意力。
两个人都极不愿意让对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就这样默契地僵持了两天。
温凌最终答应了。
他答应那天也是程格想要放弃的那天。
那天程格已经不和温凌提这事了，晚上抱着温凌埋在他颈窝上亲，又亲又咬。
后面程格静静地抱着温凌，抱得很紧。
好久好久，温凌感觉自己的脖颈有点湿，烫的。
那似乎不止是呼吸喷洒出来的热。
温凌问程格闷不闷，程格摇摇头没吭声。
又过了好久，温凌听见程格在说话。
程格说他其实有点害怕。
温凌直接愣住了。
以前总是温凌在说害怕。
以前怕程格走 怕程格不要他，后面又怕程格疼，怕程格难过。
但程格一直天不怕地不怕，从来只做后盾，从来只会告诉他别怕，他在。
可程格那晚对温凌说他有点害怕。
是有点还是很呢？
温凌忽然很不安，他想见程格的脸，可程格就是不愿意抬起头来。
“程格在怕什么？”
“没有，我开玩笑的。”
“你骗人……”
“骗你做什么？堂堂八尺男儿，怕个屁啊。”
温凌就不说话了 连哼都不吭一句了。
好一会儿，程格的脑袋从温凌怀里出来，很亲昵地和温凌贴额头。
“你干嘛啊？干嘛不理我？”
程格分明是笑着的，可温凌却看见程格的眼眶里带着红色。
温凌忽然发现程格的黑眼圈很重。
也忽然发觉程格很憔悴。
程格到底是突然变成这样的，还是这些天他在和程格犟，和程格赌气，以至于什么都没发觉呢？
温凌捧着程格的脸，仰头去吻他，声音带着哭腔：“你到底怎么了啊？”
“……你是不是有事情不告诉我？”
程格最近总是欲言又止。
“怎么了怎么了，我们小温哭什么？”程格拿拇指抹掉温凌的眼泪，“我能有什么事啊，天天想你想你的睡不着算不算？”
程格给温凌挠痒痒，弄得温凌又哭又笑。
温凌又没程格力气大，挣不开，最后只能说求饶，求饶也不忘讨厌程格。
后面两个人都平复下来，对视着。
程格想说算了，交给警察处理吧，不逼你了，温凌想说他就是不想别人打扰我们。
可温凌最后说的是“他要不听话我会打他屁股的。”
程格怔了怔，忽然笑起来，咬温凌的耳尖，声音含糊：“我们小温怎么这么好啊。”
暂养的事情算是定下来了。
原先温凌担心程格的注意力会被抢走，会忽略他，他最讨厌最害怕那样。
但完全没有。
程格黏人的程度还更上一层楼，是温凌都觉得程格太黏人的情况。
程格现在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拉着温凌睡觉。
温凌倒是很乐意陪，但程格越睡，那黑眼圈不淡反重，可愁死温凌了。
程格现在老让温凌抱抱他，一抱就是好久，要不是温凌想上厕所，程格都不肯撒手。
什么事情都要一起，已经到了温凌洗澡，程格都要挤进来凑热闹的程度。
总之程格的时间都用在了温凌身上，根本没多少空余时间分心给任何人或者事物。
其实说起来，早有端倪。
可程格对温凌太好了，把人放在蜜里浸泡，甜得人晕乎乎难以往深处思考。
今天程格做的最久的事情就是抱着温凌睡觉，此外就是抱着温凌发呆。
程格在温凌耳边说“我很爱你。”
说了好多次。
温凌说“我知道呀”，又说“我知道的，我也爱你。”
程格的手在温凌的发丝上轻轻地摸，他说“如果……”，却看着温凌没有下文。
程格后来说“算了”。
温凌想问什么算了，程格却忽然转话题，问温凌：“鸡蛋青菜汤面你到底会做没有啊？”
哪有程格这样找茬的，这叫突袭。
温凌转转眼珠子，“还好吧，差不多会吧。”
程格笑着在温凌眼尾眼下狂亲，又转了话题“啊呀真的好喜欢你啊。”
温凌对这样的程格根本没办法，心脏被塞的满满，想不出其他。
其实应该早就要发觉的。
温凌晚上做了个梦，梦里程格的眼眶好红，眼角都是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