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莫也没有继续逼迫,他给周宴疏指婚便已经让他尤其不满,倘若再继续下去,周宴疏和他鱼死网破也不是没可能。
塔莫站起身,他从上方的王座上走下,开口道:“本王不干涉你们的婚礼,时间已经快到了,你们进去吧。”
神殿最深处雕刻着一座海神雕像,至今已经存在了上万年。历代人鱼王族大婚便要来此祈祷行礼,接受祭司的恩典。
逾琢走过那条潮湿的石壁过道,他百年前已经来过这里,如今再次进入,发觉里面的寒气比之前要更加冷冽。
负责仪式的祭司早已准备好一切,逾琢走进去,转眸便见周宴疏坐在轮椅上不动,他薄唇紧抿,表情明显不悦。
海神雕像立在前方的石壁当中,它长发及腰,面容和煦,沿壁的水流顺着他的身形缓慢而下,最终没入到下方的河流当中。
逾琢听完人鱼的祷告后便睁开眼睛,他拿过祭司准备好的合卺酒,转身面对周宴疏。
周宴疏身体僵直正坐在轮椅上,他抬眸看着逾琢,指腹捏得酒杯的边缘都泛白明显。
到了这一步,Omega要顺从Alpha的指示。神殿之内面对海神先祖,不容他放肆胡来。
可他如今根本站不起来。
倘若这逾琢故意羞辱他,让人架着他站立而起……
周宴疏闭了闭眼眸,他一只手握紧自己轮椅的扶手,心里估量着自己能撑的时间。
“你不喝吗?”周宴疏神经一紧,他瞳仁转动,见逾琢不知何时半跪在了他轮椅旁。
那双金瞳明亮,黏又腻地看着周宴疏。
“我一会儿也准备吐掉,我怀疑有毒。”逾琢压低声音,他余光暼向四周,借着衣袖的遮掩继续道,“你也别喝。”
周宴疏一愣,他狐疑地捏住酒杯杯脚,俯身靠近了逾琢。
他们的手臂交叉而过,周宴疏低眸俯下身体,鼻尖嗅了嗅逾琢身上的气息。
逾琢注意到周宴疏的动作,恍若未见般没有反应。
他早在出门前就给自己贴好了抑制贴。这个身体的信息素一股苦杏仁味,算不上好闻,他也不想让周宴疏这么早就闻到。
周宴疏银眸暗沉,他纯白浓密的眼睫垂下,感知到自己脑海中的某块细小的灵魂碎片有了颤栗和感应。
……原来如此,最后一块核心碎片,在逾琢身上。
周宴疏银眸挑起,他仰起头,脖颈处的流畅线条清晰可见。
逾琢刚将酒杯放到唇边,他看向周宴疏,只见他喉结滚动,竟然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逾琢:“……?”
第249章 喝与没喝
逾琢指尖顿住,他眼中浮上几分不解之色,皱了皱眉还是只将那杯中的酒含在嘴里没有咽下。
他可不能像周宴疏一样没心眼。
周宴疏收回手,他和逾琢一起将酒杯放回台上,随后退回原地。
“他没喝。”周宴疏双手合拢,虚放在自己腿上的毛毯上。
他说着,银眸不轻不重地看过身侧的逾琢:“他刚刚还故意和我说,要准备出去吐。”
逾琢:“?”
“或许是不想与我成婚,羞辱我罢了。”
逾琢:“……”
这个坑货,坑自己就算了,还不让别人好过。
逾琢暗暗瞥了眼上方,他见手持火把的人鱼祭司脸色骤变,立刻滚了滚喉结将嘴里的合卺酒都咽了下去。
“不知先王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逾琢转过眼眸,他面色平静道,“酒我都喝了。海神在上,你可不要无凭无据地污蔑我。”
他说话时毫无不适,明显在那一两秒内将酒咽了下去。
周宴疏看向他,冷哼了声不做反应。
祭司垂直身体站在台阶之上,他见此情形已经猜出了七八分实际状况。
这场被故意促成的婚礼,毫无王室尊荣,潜藏在内的还是冷漠与暗讽居多。
周宴疏情况特殊不必多说,他刚刚苏醒便被安排二婚,对象还是个低级Alpha,估计心里早恨毒了逾琢,他们两人……
祭司叹气,他知道周宴疏的手段,这时也只能祈祷逾琢这个岸上来的狸花猫能多活几天。
逾琢和周宴疏简单走过仪式,便结束了海神婚礼。
后半场的活动周宴疏双腿瘫痪不便参加,提前回了婚房。逾琢还需到外面给王族敬酒,以感恩陛下赐婚。
周宴疏离开时外面侍奉的人员早已离开。他们得了指令,特意抓准时间走出殿门,徒留周宴疏一个人坐在轮椅之上。
周宴疏双腿瘫痪难以行走,进殿时便需要依靠他人帮助推扶。如今侍奉的人都已离开,无疑是在故意让他难堪。
逾琢还没急着走出去,他跨出门口,在扫视了一圈儿周围的景象后便停在了原地。
周宴疏没有过分犹豫,他出门时见外面无人,便自己控制着轮椅慢慢向前。逾琢跟在他身后,周宴疏每向前一段距离,逾琢便也跟着跨出一步。
周宴疏早有所察觉,他收回双手,余光瞥向逾琢:“看戏?”
“没有。”逾琢移开目光,“路太窄,你挡着我了。”
周宴疏面色微冷:“那你绕道走。”
“你可真霸道,这条路只能你自己走?”逾琢感到好笑,周宴疏对旁人说话总是尖锐,现在他算是体会到了。
“喂,我能抱你回去。你这样慢慢推,要推到什么时候?”逾琢弯下腰,他凑近了周宴疏,想看见他脸上的细微表情,“怎么样?只要你和我道歉,我就帮你。”
周宴疏眼尾挑起:“我和你道歉?”
“你不应该吗?那酒……那话……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却转眼就把我卖了,你觉得合适吗?”
走廊上明灯闪烁,逾琢弯下腰,在周宴疏腿腹位置落下一层不重的阴影。
周宴疏侧过脸庞,他阖眸道:“我说错了?你不还是吐了?”
逾琢可是在几十个世界待过的人,喝了的水怎么再吐出来,要点哪些穴位,他都跟着沈聿学了个通透。
“那是我自己聪明,不然我不就被你坑了?”逾琢勾起周宴疏的衣角边缘,他低声道,“如果你和我说你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就原谅你,也抱你。”
周宴疏:“……”
这个剧情好像和他以前遇到的不太一样。
周宴疏半藏在衣袖当中的手掌薄凉,他脑袋混乱,只记得以往他遇到的有关苟且偷生的灵魂碎片都是冷漠居多,从来不会主动靠近他。
逾琢身上的这块倒是不同寻常。
看来要换个攻略方式。
周宴疏垂下眼睫,他仅露出的下半张脸庞上唇线绷紧,许久后只吐出一个字:“……不。”
逾琢感知到他皮肤上的冷意,他看向周宴疏,后者快速将自己的衣袖扯回去,没再发出声响。
逾琢在心里暗暗叹气,周宴疏的双腿无力难动,依旧死气沉沉地合在一起。以后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修复,简直难以估计。
逾琢站起身,他刚想开口说话,余光便见走廊边角处落下的人鱼身影。
有侍卫在暗中窥探。
“你……”逾琢说到嘴边的话蓦然变了话风,他一把将周宴疏的轮椅拉过来,动作暴力,音量骤增,“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是你的Alpha,你到底知不知道?!”
周宴疏差点跌倒在地,他抓紧轮椅的扶手,在阴影中冷声道:“逾琢——”
逾琢完全不理睬他的目光和抗拒动作,他上前两步直接将周宴疏抱起,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别浪费我时间。”
周宴疏紧紧抓住逾琢的手臂,他被逾琢拦腰抱起,失去知觉的双腿半悬在空中。
他抬眸盯向逾琢,却见逾琢依旧面容冷峻,朝他低声说道:“有人。”
周宴疏攥住逾琢的手掌用力又松开,他未说一言,抿着唇角不再挣扎。
他们两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长廊的尽头,只留下一个空的轮椅停在原地。那侍卫侧靠着墙壁往外观察,直到四周寂静,他才转身离去。
逾琢将周宴疏抱回了婚房里面,里面的装饰远没有外面华丽璀璨,只是简单贴了些喜字,便没有其余的东西留下。
“逾先生,陛下还在等你,你现在还不能……”站在门外的侍卫像是匆匆赶来,他喘气不止,朝屋内看了过去。
逾琢刚刚将周宴疏放下,他这具身体虚得不行,半靠在周宴疏颈间呼吸。周宴疏僵坐在床铺边缘,他脸上表情紧绷,说不清有多少压抑情绪。
侍从差点原地炸开,他硬着头皮又重复道:“逾先生,陛下和外面的宾客都在等您,您不可如此。”
听到侍卫的声音,逾琢将目光移了过去。他没想太多,起身开口道:“我现在去。”
他起身时还顺带着重新整理了自己的红领带,将黑西装边缘的褶皱扯平。
这身西装就是他的战袍,逾琢还是尤为注重自己的表面形象。
侍从见逾琢整理衣装时面色不善,更觉得他这个控制不住自己下半身的A就是个衣冠禽兽。
“我先走了。”逾琢花了近一两分钟的时间,他离开时看向周宴疏,见后者低头坐在床铺边缘,又问道:“你怎么样?”
周宴疏:“……无事。”
碍于这侍卫在场,逾琢也不好表露太多,他转身离开房间,朝外面走了出去。
这外面的牛鬼蛇神可比里面要多的多。
逾琢深知周宴疏和现任王塔莫水火不容,今日塔莫给周宴疏安排二婚,周宴疏受辱,日后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逾琢这个从外面混进来的小喽啰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尘埃一粒,塔莫此次借着婚礼召见逾琢,恐怕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又是一场阴谋局。
逾琢走在路上,不停地从自己系统库里面搜索有关的宫斗内容。
他在塔莫眼里尚且算是个能够利用的工具,在周宴疏彻底支棱起来之前,他要保证塔莫不会找理由把他弄死。
也要让自己符合塔莫的所有设想。
逾琢穿过正中央的小长廊,再度回到了之前他所在的神殿里面。
位置发生了些偏移,跪拜海神的地点在神殿最内里,而举办酒席的地方在神殿外的密林当中。
那里的地面早已接受过清洗,草木修剪成适当模样,环绕在侧,托举着正中央的一座水晶宫殿。
塔莫登位后一向极致享乐,仅仅是为了自己能在这一日的婚礼上睡得舒适,便斥巨资在林中造了一座悬空的水晶堡垒。
逾琢进入到殿中之时,里面的客人还在谈笑风生。塔莫靠在最上方的王座上,半眯着眼睛看向逾琢。
逾琢很识相地给他弯腰行礼:“陛下,我有事来迟了,还望陛下恕罪。”
塔莫早已听闻了相关的消息,他嗤笑道:“年轻人到底不一样,很有精力。但千万不可伤了宴疏,他可是本王的堂兄弟。”
他话里有话,里面的嘲讽与调笑意味甚浓。
逾琢故作不知,他低头顺着塔莫的话道:“我与他既然成婚,自然会顺陛下的旨意好好待他。”
塔莫大笑:“你知道就好,这样我也放心了。只是宴疏到底身份特殊,一直占着个不清不楚的先王位置说出去也不好听,我决定今日封他为爵,也当作他成婚之礼,各位意下如何?”
底下的空气有片刻的静默,前来参加婚礼的大臣皆暗暗交换了颜色,随后便清一色地恭维塔莫。
“当真是海神庇护我族,陛下圣明……”
“那我族便又添了一位公爵,真是可喜可贺……”
“今日双喜临门,逾先生可还满意?我们……”
逾琢站在下方,他听着周围的人的恭维话语,已然感到无话可说。
塔莫荒唐昏庸,这些人也都跟着他胡来,简直群魔乱舞。
周宴疏是先王,即使新王登基,他的地位也不会太低。
可太上皇辈分不对,又压了塔莫一头,塔莫不痛快,干脆给周宴疏封了爵位。爵再怎么说也在王位之下,且无实权,塔莫这番操作下来膈应到了不少人。
逾琢并未说话,也无人询问他的看法。每当塔莫调侃他几句,逾琢都是笑一笑不了了之。
塔莫此番来此的目的或许就是如此,他命人给周宴疏传了命令,随后才带着护卫缓慢离去。
逾琢还需要应付接下来的宾客,这些人不停给他敬酒,逾琢推脱不过,最后也勉强喝了几杯。
好在这些酒的度数不高,且没有下什么乱七八糟的药,逾琢喝下去后用系统能量也能过滤干净。
最后到了夜里近十一二点才完全结束。塔莫走后许多大臣也随之快速离去,只有某些世家的公子尚且留在这里互相寒暄。
逾琢没时间和他们慢慢耗,他找了几个侍卫,叮嘱他们等一切结束后送这些世家公子哥回去。
半夜的空气有些寒凉,逾琢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只感觉自己胸腔位置发闷滚烫,那些酒的作用还未散去,对他产生了稍许影响。
逾琢调动系统里的能量灌入四肢和胸腹,不消片刻就将那些热意全都消除了下去。
婚房外还留着两个侍卫守着。逾琢远远地看到了他们,他走到门口,隐约感知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僵持与冷意。
“先生,伯爵已经在里面准备了,祝您今夜愉快。”他们说着,朝逾琢抚胸行礼。
逾琢对此早已习惯,他走进里面,推开房门便见到了坐在床铺边缘的周宴疏。
逾琢离开时他便是坐在靠近小夜灯的床铺边角,如今几个小时过去逾琢回来,他依旧是在原地动也未动。
见到逾琢,周宴疏银眸抬起,那缱绻的纯白睫毛顺势向上,露出底下阴寒渗透冷意的瞳仁。
他手掌死死攥住旁边小桌的桌角,下半张脸庞仿佛冻成了冰雕。
逾琢蹙起眉头,他扫视了一圈站在婚房里的几个侍从,意味不明道:“你们在干什么?”
“先生,伯爵的腺体受损严重,恐怕不能接受您的标记。我们想教他一些其余方面的技巧。”
“这有什么教的?和我结婚是他又不是你们,我自己会教他,不用你们多事。”逾琢说着大步走上前,他站到周宴疏身侧,遮住了坐在床沿边缘那人的大半身形。
周宴疏看着落在自己身上的大半阴影,不由得瞳仁颤动,捏紧了指腹。
“可是……”
“好了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我和他要洞房了。”逾琢朝他们摆手,他一夜应酬下来头脑发疼,更没心思和他们互相拉扯。
那几个侍从互相交换了眼色,他们沉默片刻,还是听逾琢的从房间里面退了出去。
逾琢松了口气,他刚刚转身,便听门口又传来了一道声响:“先生,陛下的旨意,是让您标记伯爵。”
逾琢:“……”
第251章 我会演戏
逾琢侧身,他掀起眼皮看向门口,见之前出去的那个侍从还未离开,只是站在门口,维持着恭敬的姿势向他开口。
“什么意思?”逾琢单手压住桌沿,“你要看着?”
侍从低头,语气平稳道:“先生,这是陛下的旨意。”
逾琢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个塔莫真是想方设法地让人不痛快。逼迫周宴疏臣服的方法有很多,他竟然想都没想就选了最没概率成功的那一种。
只是连累了逾琢。
他来这里是为了给周宴疏刷爱意值的,不是来给他刷黑化值的。
可塔莫毕竟是现任人鱼王,他的命令从来没有给逾琢拒绝的机会。
逾琢感到难办,他再度转身,随意挑了挑周宴疏的衣领:“你也听到了?王的命令不能违背,你脱吧。”
周宴疏全身阴寒如坠冰窖,他挺直脊背坐在床沿,仿若没有听到逾琢的话那般抓着旁边的桌角不松手。
逾琢只是苟且偷生的一块灵魂碎片,他没有苟且偷生的记忆,对周宴疏也没有感情。
如今……逾琢竟然选择要与塔莫同一阵营?
周宴疏思绪混乱,他浅色的银瞳转向旁边,又听到了逾琢明显不耐烦的声音。
“快点。”
周宴疏咬肌鼓动,他面上的人鱼假面还未摘去,沉又重地压着他的脸庞。
他指尖停顿片刻,闭了闭眼眸便解开了自己上半身的白衬衫。
衬衫的袖口边缘特意装饰了蕾丝布料,上点缀数颗明珠,周宴疏动作缓慢,珍珠的光芒随着他的动作在夜灯下闪烁细泽。
逾琢站在他身侧,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周宴疏敞开的胸口,走近时顺手关了婚房上方的白炽灯,只留下了床头处的一个小夜灯。
站在门口的侍从见状蹙了下眉头,里面的房间瞬间昏暗下去,看不清具体情况。但夜灯留着,也隐约能照射出床边的具体情况。
他暂时没有出声说话。
逾琢将周宴疏半褪的衬衫扯下,扔到了床脚。
周宴疏赤裸的上半身刚刚暴露在空气中便已然有了冷意,逾琢看了他一眼,也解开了自己的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