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长生“哦?”了声,似笑非笑地偏头问:“正常吗?”
 “不正常!”身后的幽魂像是有了倚仗,凶狠地龇牙,也不嘤了,“他们刑惩司每次都用这种借口来夺我们的案子,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挑副使不在的时候抢,有本事等我们副使回来了再说啊,我看你们就是怕我们副使!”
 离长生眼神瞥下去,淡淡道:“听懂了吗,收回你的冥令。”
 章阙眼眸一眯,突然道:“掌司刚接手渡厄司,恐怕还不知道吧。”
 离长生:“什么?”
 “还有五日便是中元节,九司会聚集幽都重泉殿,一齐清点今年功德。”章阙启唇露出个坏笑道,“渡厄司三年死了两任掌司,也无多少厄灵怨魂可超度,功德早已倒扣。若是在中元节之前没有平了功德,恐怕就要被裁撤掉咯。”
 离长生一怔。
 裁撤渡厄司……
 那他这个掌司,不就自由了?!
 作者有话说:
 离长生:妙啊!
 裁撤渡厄司?
 渡厄司众鬼全都惊了,纷纷怒道:“渡厄司乃是上衡崇君所设,怎能说裁撤就裁撤?!休要胡言乱语!”
 章阙笑着说:“的确如此,崇君所愿超度天下厄灵,如今厄灵尽散,三界太平,那些个恶鬼怨魂作祟,根本称不上厄。既然厄都没了,渡厄司还有什么必要继续存在?难道还要靠着抢别司的案子再存活个三百年吗?”
 渡厄司众鬼气得吱哇乱叫,但他们嘴笨拙舌,只好眼泪汪汪看着离长生,满眼写着“掌司!掌司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离长生:“呃……”
 离长生勉强压住唇角,不让众嘤瞧出自己和刑惩司是一伙的,他一本正经地咳了声,淡淡道:“冥令拿来我看看。”
 章阙抬手一点,一枚好似冰做的玉令悄无声息飘到离长生面前。
 离长生垂眼一瞧,唔,看不太懂。
 不过他也只是走个过场,指腹懒洋洋抚过冥令,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既是幽都冥令……”
 众鬼愣了下,点头如捣蒜表示理解。
 离长生长舒了口气,一句“那你们就带走吧”还没秃噜出口,就听得众鬼感动道:“掌司刚上任,还未在幽都站稳脚跟,就敢为了我们违抗幽都冥令!我们愿意永生永世追随掌司,再让渡厄司延续三百年辉煌!”
 离长生:“?”
 他没有要违抗冥令。
 章阙眼眸一眯:“数百年来无人敢违抗冥令,果然是天道所选的第十六任掌司,比前面几任有傲气得多。”
 离长生:“……”
 没有要违抗!
 若不是怕太丢脸,他早就含着热泪双手将冥令奉上让人把厉鬼带走了。
 离长生骑虎难下,只好强撑着掌司的“傲气”,嗤笑道:“刑惩司未免操之过急了,既是中元节清算功德,如今还差个五日呢,哪有尘埃未定就来落井下石的道理?”
 章阙“哟”了声:“走吉前段时日在南沅城大闹一通,狠狠得罪了城主,如今那城门口都竖着‘渡厄司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你们连城门口都进不去,还想去查案?”
 离长生屈指将悬空的冥令一弹,玉令在空中转了数圈,呼啸一声重回章阙手中:“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
 章阙仍然嘻嘻笑着:“离掌司,今日我等奉命前来为的便是带这只鬼回去,望您不要让我们为难啊。”
 话音刚落,身后刑惩司数只大鬼猛地拔出利刃,锵锵几声闪着冰蓝幽光。
 刑惩司终于过了“礼”的阶段,开始“兵”了。
 离长生挑眉。
 幽冥殿的人如此嚣张?
 躲在离长生身后的幽魂对新掌司十分信任,龇着牙叫嚣道。
 “我们掌司可是天道所选,收拾你们跟玩儿似的!”
 “金色功德见过没有?!认主的掌司印见过没有?!一下哈,一下就打得你们人仰马翻!稀里哗啦!”
 “认输吧!等死吧!”
 离长生:“……”
 章阙眉梢一挑,看着离长生那弱不禁风的模样,微微一伸手招出沉重的漆黑长锏,尖端轻轻落在地面,直接将青石板击成齑粉。
 “天道所选?那我斗胆讨教一二。”
 离长生:“?”
 不是,等等!
 渡厄司众鬼嗖地纷纷四散,留给掌司足够的发挥空间。
 “掌司!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早就看刑惩司的人不顺眼了!”
 离长生:“?”
 章阙在刑惩司应当地位不低,身上煞气满溢,还未靠近便令人一阵窒息眩晕。
 他动作极快,兔起鹘落般转瞬腾空到眼前。
 离长生心中猛地打了个突,心想:“这不会是封讳指使的吧。”
 明知晓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便拿“讨教”为借口,在渡厄司光明正大了结了他?
 章阙鬼瞳猩红,杀气腾腾,看着的确不像讨教,反而像杀性大法。
 还没等离长生想要抽身后退,忽地感觉眼前一花。
 不知何时从一旁窜出来一抹红影,宛如一只轻巧的飞燕,“砰”地一声挡至他跟前,一脚将章阙蹬了下去。
 离长生一愣。
 那只“飞燕”一身红衣,好似灼眼的烈火朝阳,身形翩然落在离长生前方的栏杆上,蹲在那眉梢一挑,扑面而来一股糯米糕的味道。
 此人一招便将杀气腾腾的章阙击了下去,修为属实不低。
 难道她就是渡厄司令人闻风丧胆的副使?
 “哎呀。”就听“糯米糕”语调脆生生地说,“这便是新掌司?容貌的确是天道所选,属下走吉,请您的安。”
 离长生:“?”
 离长生微怔。
 就是章阙所说在南沅城大闹一通的人?
 章阙被蹬了一脚轰然落地,长锏撑于地上稳住身形,脸上笑意盈盈的神情也不见了:“用附灵殴打同僚就是你们渡厄司一脉相承的做派吗?”
 红衣姑娘笑嘻嘻挡在离长生身前,脸不红气不喘道:“这是自然,否则今日无恶鬼可打,我这附灵不就浪费了,自然要用来教训教训同僚,不浪费,崇君在天之灵定然欣慰。”
 章阙:“……”
 章阙讥讽道:“我奉封殿主之名来提人,你敢阻拦,就不怕刑期再加百年?”
 “哎呦,怕死我啦。”走吉眼眸眯起来,“那我把你在这儿打死了,谁又能知道呢?”
 章阙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得了吧,你也就能嚣张这五日,中元节一过,渡厄司被裁撤,我等着你来求我。”
 走吉啧了声:“废话真多!”
 走吉看起来耐心不多,直接从二楼翻身跃下,发间悬挂的两枚漆黑如同铃铛的坠子悄无声息缠在手腕间。
 随后火光一闪,骤然燃起火焰。
 走吉手握着一把比她腰身还要宽的长刀,呼啸如风悍然劈下,发间的黑铃随着身形而动散发出橙红色的碎光。
 走吉眼睛眨都不眨一刀劈下,章阙瞬间抬起长锏格挡。
 只是一下,他虎口几乎崩出血痕,整个人后退数步,砰的一脚抵在长柱之上。
 走吉游刃有余挥舞长刀,火红衣摆如同着了火,将她张扬的眉眼衬得如同活泼的日光。
 「附灵」化为密密麻麻的符纹交缠在她纤细却有力的手腕上,金纹流淌,比鱼青简那半吊子要凌厉骇然得多。
 章阙在她手下吃过不少亏,只是一招立刻认输:“停!我此番前来不是为了和你争斗的!”
 走吉眉梢一挑,发间的黑铃火焰还在燃烧着:“嘴可真硬,打不过就说打不过。”
 章阙:“……”
 一直观战的离长生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装模作样地道:“走吉,住手。”
 走吉这才收回长刀,足尖一点身形轻飘飘落至二楼。
 “既然有冥令,那便带去吧。”离长生淡淡道,“只望刑惩司能逼问出些线索,早日破了南沅城的案子。”
 众鬼一愣,又开始小声地哼唧表示抗议,想让掌司聆听他们的嘤。
 掌司冷酷无情,不理会。
 章阙挑眉,没想到他如此好说话,可能是傲气吧。
 “既如此,那便多谢离掌司。”
 离长生矜持地一点头,吩咐旁边的鬼:“去将人……将那个叛逃鬼带来。”
 掌司身负厌胜令,就算再不情愿鬼还是耷拉着脑袋去牢狱提鬼。
 离长生轻吐一口气。
 再撑五日,渡厄司被裁撤,他便能离开幽都,不必再忌惮那假龙神寻他复仇了。
 章阙等鬼的时间像是记起什么:“还未恭贺掌司继任渡厄司,幽冥殿殿主特让属下来一份厚礼。”
 离长生一顿,脖子又开始疼了。
 封讳的厚礼?那能是好东西吗?
 来者不善。
 离长生推辞道:“不必麻烦了。”
 “要的。”章阙从袖中掏出一个雕刻着金纹的狭长匣子,用灵力托着悄无声息送到离长生面前,“还望掌司亲启。”
 离长生:“……”
 他担心这匣子一打开,他命就没了。
 离长生伸手要接过,然后等章阙走了再直接扔黄泉里去,但那匣子像是焊在空中,根本无法动弹。
 章阙再次重复了句:“殿主特意叮嘱,请掌司,亲启。”
 离长生:“……”
 离长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赶鸭子上架,心中涌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死气来,亲启就亲启,难不成那假龙神还能当众杀了他不成。
 离长生瞥了章阙一眼,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轻按在匣子上。
 他还未用力,那匣子却像是感知到了他的气息,“咔哒”一声悄无声息地自己开了。
 离长生眼皮轻轻一跳。
 本来以为这里面会是什么一击毙命的法阵或法器,离长生已做足后退的准备,可匣子打开后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垂眸往里看了看,忽然一怔。
 匣子中放置一把匕首。
 那匕首似乎是由骨头制成,雪白如玉,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繁琐符咒,紫金的光像是活过来流窜其上。
 看着就价值不菲。
 离长生一时无法理解。
 封讳不是要杀了他报仇吗,为何会送他一件极品法器?
 正在费解时,前去提鬼的两只鬼大惊失色地飘回来,两条腿都要倒腾出残影了:“掌司!掌司不好了!”
 离长生勉强回神:“怎么了?”
 两只鬼气喘吁吁——离长生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气,慌张地道:“从南沅城提来的那只鬼……死、死死死了!”
 离长生眉头一皱:“死了?”
 厉鬼还能死吗?
 很快,那只南沅叛逃鬼被抬了出来。
 按理来说,厉鬼一般都是没有血的,但修成人身的鬼修却和寻常人无异。
 此时那只叛逃鬼双眼暴睁,气息全无,已然魂飞魄散,看着“生”前好像遭受过极其残忍的虐待,只剩下一具血淋淋的尸身。
 章阙快步上前一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们……”
 还没等章阙质问,一直在旁边的走吉看到那尸体,不知发现了什么端倪,眼疾手快倒打一耙。
 “好啊你们刑惩司!得不到就毁掉是吧,这厉鬼来渡厄司半个月都平安无事,你一来不到半刻钟便死了,保不齐是你知晓带不走他,特意偷偷毁了线索,刑惩司就是故意针对渡厄司!”
 章阙:“?”
 章阙那张俊脸上直接写满了“冤”。
 叛逃鬼的死状他见得多了,完全是鱼青简的手段!
 那狗东西肯定对叛逃鬼严刑拷打过,保不齐连线索都问到了!
 章阙气得狞笑道:“我针对渡厄司还要偷偷?我想你们都忘了,中元节九司大会评判功德,我身为刑惩司掌司,有权利一滴功德都不给你们批。”
 走吉肃然道:“哥,哥说什么胡话呢,幽都九司是一家,分什么你我,太生分了。”
 章阙:“…………”
 离长生:“噗。”
 章阙面无表情看他。
 离长生没想到这只大鬼竟然是刑惩司的掌司,他勉强压下唇角的笑容,忧心忡忡道:“章掌司,这只叛逃鬼魂飞魄散,南沅的线索也断了,您看……”
 章阙冷笑一声:“五日之后,我等着看渡厄司的好戏。”
 说罢,沉着脸拂袖而去。
 离长生心中哈哈哈天助我也。
 线索断了,五日之后便是他重获自由之日。
 走吉疑惑道:“掌司,您在笑吗?”
 “没有。”离长生绷直唇角,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只是忧愁线索断了,渡厄司恐怕熬不过这一劫。”
 走吉没想到这新任的美人掌司如此记挂渡厄司,顿时感动极了,安抚他:“掌司放心吧,渡厄司肯定会安然无恙的。”
 离长生:“…………”
 看她如此笃定,离长生心中忽地有种不祥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长生:辞个职怎么这么难?!
 渡厄司门口的传送法阵罕见地开了。
 “鬼门关”能在三界任意穿行,每年消耗灵石巨大,非必要往往不启用阵法,这回却是破例开了一次。
 守门的幽魂飘过去看了看阵法的留红,发现半个时辰前鱼大人出去过一次。
 能让鱼大人启用阵法去三界,想必定是事关渡厄司生死存亡的大事!
 幽魂正想着,就见鬼门红光一闪。
 鱼大人归来。
 幽魂赶忙前去迎接:“大人回来了,您……”
 他死了太多年,还是头一回嗅到陌生又熟悉的食物的味道,话音都转了个调。
 鱼大人一手拎了沉甸甸的食盒从鬼门走出来,里面的东西似乎还冒着热气,散发出只有人界才有的烟火气息。
 幽魂傻眼了:“鱼大人,您手中的是……”
 “掌司的晚膳。”鱼青简道。
 幽魂目瞪口呆看着,下巴差点砸脚后跟。
 启用鬼门,就是为了给掌司买晚膳?
 整个幽都都在传渡厄司即将要被裁撤,但看鱼大人竟然还有闲情做这种事,看来传言都是假的。
 渡厄司还能再存活三百年。
 黄泉从幽都最中央潺潺而过。
 渡厄司在两界交汇之处,越到中元节从地狱黄泉刮来的阴风越森寒,边界处甚至落起及膝高的雪。
 幽都皆是鬼魂和修成人身的鬼修,从来不畏寒。
 鱼青简护送着食盒回到渡厄司时,离长生正裹着几件层叠宽袍赖赖倚靠在那,旁边放置着不知哪儿弄来的炭盆。
 走吉和其他幽魂正鼓着腮帮子吹火,呛得满脸都是脏灰。
 鱼青简蹙眉:“在做什么?”
 离长生羽睫都结了霜,他呼出一口白雾,奄奄一息地说:“救掌司狗命。”
 鱼青简不明所以,半天才后知后觉,哦,凡人怕冷。
 凡人怎么那么多事儿?
 鱼青简似乎又想啧他,强行忍住了,他屈指打了个响指,炭盆中腾地燃起幽蓝火焰灼灼燃烧起来。
 离长生察觉到救命的热意,懒洋洋一抬眼皮,终于纡尊降贵地起身离炭盆近了点。
 “方才谁来过?”鱼青简将食盒放置在小案上。
 走吉和谁都能谈得来:“章阙那狗东西,被我一脚蹬得落荒而逃。”
 鱼青简头也不抬地道:“嗯,门口有三块半块青石砖碎了,记得将修补的账单寄去刑惩司。”
 “哦,好。”
 离长生靠着火盆半晌终于缓过来:“渡厄司这么缺钱?”
 鱼青简似乎一直等着离长生提“钱”,回答飞快:“的确如此——这三家的食膳总过十四两六钱,算上食盒总共十五两三十文,掌司给我十六两就可以。”
 离长生:“?”
 离长生不明所以:“胡言乱语,珠翠居何时这么贵过,我三文钱就能吃到扣碗酥肉,堂倌还会送一壶酒。”
 鱼青简:“……”
 走吉:“……”
 鱼青简憋了半天,想啧他一句“你难道靠脸吗”,但抬头一看。
 离长生方才被冻得嘴唇苍白,如今缓回来后唇色泛着病色的红,结霜的羽睫被热意融化,一滴水珠悄无声息砸了下来。
 ——靠这张脸,的确能白吃白喝。
 鱼青简头疼地按住眉心。
 这还不算完。
 离长生拿起筷子:“为何不是玉箸?这上面有木刺,用着不称手。”
 掀起食盒盖嗅了嗅:“扣碗酥肉里放了酥油,炉焙鸡放了醋。唔,桂花糯米藕……勉强能吃吧。”
 最后总结:“就这还收你十六两?鱼大人果然没怎么出过远门,被人当冤大头宰了。”
 鱼青简:“…………”
 那晚对抗厄灵狠狠放血时,你可不是现在这副身娇肉贵的死样子!
 离长生并非挑事儿。
 两道菜没有按照他要求的做,他是真的一口都吃不下,明明饿得都要前胸贴后背了,却仍是拿着筷子慢吞吞夹了块糯米藕,勉强吃了半块。
 鱼青简运了运气,不想再搭理他,面无表情对旁边眼巴巴望着扣碗酥肉的走吉道:“章阙来提南沅城那只叛逃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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