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灵力,但是力道不轻。
这并不合理。
季卿的视线穿过贴着防窥膜的车窗,落在面前灯火通明的别墅,思绪飘远。
穿回现代后,千年修为付之一炬,除了过于凝练的魂魄让他耳聪目明,几乎和穿越前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力气会突然变大?
手腕处传来的瘙痒感拉回了季卿的思绪。他拉开袖口,解开缠绕着的白色纱布,刚回现代见到的狰狞伤口已经变成浅淡的痕迹。
伤口愈合速度也不合理。
他深吸一口气,从尾椎骨蔓延开来的点点痒意再次爬上脊背。
好饿——
对食物的渴求驱使他从尘封一千年的记忆,揪出驾驶机动车的方法。
布加迪以一种极慢的速度,晃悠悠从半山别墅的车库驶出,又在十分钟后接近刚拿驾驶证的新手水平。
直到前车骤然刹车,布加迪没有丝毫悬念地撞了上去。
这么一耽误,更饿了——
季卿垂眸,等耳边对他而言过于刺耳的刹车音散去,才把有些发软的右脚从刹车上移开。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后动作迅速把银行卡塞进被撞车主的口袋。
“密码……”他顿了顿,回忆数秒,而后道:“6个6,卡里有一百万,足够你去修车。其中的五万对追尾的歉意,剩下的别乱动。现在带我去附近的餐厅。”
话落,季卿平静地拍了拍司机的西装口袋,以此来彰显他的诚意。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片刻后身侧传来一声哼笑。
这声音有点耳熟,季卿这才掀起眼皮扫了一眼,抬头和被他塞了银行卡的司机对视。
是席沉衍。
对方的个子很高,季卿需要仰头看他,以至于脖颈处传来一阵酸胀感。
他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脖子上的不适感褪去,才后知后觉地补了一句,“抱歉,我不是故意撞你。”
‘只是着急去吃饭。’
季卿没说后面这句话。
虽然他已经忘记席沉衍,但是从回来之后听到的只言片语之中,也能推测出他对席沉衍的死缠烂打。
说了,席沉衍也不会信。
甚至于会认为他是欲盖弥彰,本就是故意撞上来的。
“上车。”
低沉的嗓音拉回了季卿的思绪,他垂眸一瞥,发现席沉衍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驾驶座。
高个子青年骨相优越,眉骨略微突出,鼻梁高挺,一双浅棕色的眼睛垂着眼睑看人时,带着疏离的距离感。
他微微后仰,真皮椅背有小幅度的下陷,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
“不去餐厅了?”
去,当然要去。
季卿觉得他快饿晕了。
以至于绕过驾驶座来到后座时的脚步都有些不稳,直到在后座坐稳,才呼出一口气。
“席先生,去最近的餐厅。”
副驾驶座的青年闻言探头过来,满脸诧异,“真稀奇,以前你不是只喊沉衍哥哥?”
季卿:……
现在的这张嘴喊不出‘沉衍哥哥’这种黏糊糊的称呼——
他深吸一口气,翻了会记忆,才缓缓道:“洛开宁,你很想听我这么喊?”
洛开宁挑眉,闭上了嘴。
季卿变化太大,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
今天之前,这位季家二少还追着席沉衍屁股后面跑,费尽心机的创造一天一次意外偶遇。
没有自尊没有自我,像是一块糜艳腐烂的死肉,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弟弟,也要哥哥喊个不停。
恶毒又卑微。
但是现在——
洛开宁通过内后视镜看向后座端坐着的季卿。
车窗外快速掠过的暖黄灯光,打在季卿濡湿的黑色发丝,在发尾留下点点星光,又顺着瓷白莹润的肌肤往下,贴在绯红柔软的唇瓣,镀上了一层浅淡的光晕。
令人目眩神迷。
“我不喜欢有人盯着我的脸看。”季卿掀起眼皮,对上了洛开宁肆无忌惮的目光。
看得洛开宁心中一紧,下意识地错开视线,低低应了一声。
又忍不住回头去看。
季卿一派淡然。
清冷又勾人的脸庞波澜不惊,好似刚才冷凝的目光不过是随意一瞥,好似现在坐着的不是心心念念之人的车子。
席沉衍成了最普通的陌生人。
短短一天真的能改变这么多?
还是这只不过是季卿的伪装,吸引席沉衍注意力的新方法?
大概是后一种。
洛开宁得出结论,保持安静。
餐厅很快到了。
季卿扫了一眼黑色帕加尼的后档。轻微凹陷,尾灯破损以及些许杂乱的划痕。
迟来的记忆告诉他,那一百万完全不够维修的钱。
他摸了摸兜里季洪峰的副卡,一边推演季父收到扣款的表情,一边跟上席沉衍的脚步。
“席先生,修车费我会负责,请把账单直接寄到季家老宅。”
“不用。”
席沉衍在服务生推开包厢门后,径直往位置走去。他解开西装外套的第二颗和第三颗纽扣,而后坐下。
礼貌而疏离。
洛开宁熟练点了四道菜,把菜单递给季卿,“这事也不全怪你,沉衍刚在接工作电话,才会导致急刹车。”
季卿翻菜单的手微顿,他对交通法的记忆还算清晰。
没有保持安全距离而产生追尾,他是全责。
即使被撞一方在通电话,他也要占大部分的责任。
更何况他不想和席沉衍扯上关系。
季卿挥手招来服务生,加了六道菜,又道:“再来三碗海鲜炒饭。”
阖上菜单,他转向席沉衍,“我请客,是赔礼。”
席沉衍“嗯”了一声。
洛开宁却是诧异道:“沉衍海鲜过敏,他不吃海鲜炒饭。”
季卿以前这么追着席沉衍跑,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哪里是赔礼,这是谋杀。
因爱生恨?
还是欲擒故纵?
本以为季卿已经变了,却没想到仍旧手段频出,只为了吸引席沉衍的注意力。
洛开宁眸色微沉,刚生出的一丝好感消散,眼底多了几分轻蔑与了然。
季卿没有回答洛开宁的问题,他用舌尖顶了顶后槽牙。
在凉菜和三碗海鲜炒饭上桌后,直接起身,端走席沉衍和洛开宁面前的海鲜炒饭。
“我的。”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洛开宁面皮一烫。
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他自作多情,另外两份海鲜炒饭不是季卿给他们点的。
第二反应是,季卿在强撑,这是被揭穿之后的借口。
面上一片平静看起来天衣无缝,但是实际上诡计多端,只知道争风吃醋。
却又觉得可惜。
季卿容貌好家世好,没必要爱上席沉衍而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
痴情且愚蠢。
洛开宁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劝慰,“你没有必要为了引起沉衍的注意,而选择一个人吃掉三碗海鲜炒饭,胃会受不了。”
季卿闻言挑眉,看向席沉衍,“你朋友脑子有问题?这三碗饭是我给自己点的。”
“他脑子是不大好。”嗓音低哑,语速不紧不慢。
席沉衍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慢条斯理脱下,递给一旁守着的服务生。
因为这个动作,棉质布料的衬衫袖口微微上缩,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以及颇具力量感的腰部。
季卿瞥了眼。
下意识伸手捏了捏上臂下侧柔软的皮肉。
骤然安静的包间,两人的视线对上,而后一触即分。
洛开宁没注意短暂的对视,被两人的一唱一和气得脸颊涨红。
他不想成为两人口中的傻子,还想辩解,却被席沉衍斜睨一眼。
这一眼太冷,令人难以直视。
洛开宁旋即噤声,状若鹌鹑,低头规规矩矩扒饭。
“好好吃饭。”席沉衍语调偏凉,他见洛开宁点头,才收回视线,转而落在充耳未闻的季卿身上。
青年皮肤很白,脸颊两侧的细腻皮肉被食物撑得鼓起,描绘出圆润的弧度,水晶灯璀璨的光往上一照,显得乖巧又无辜。
却又因没什么情绪的眸子,透着浅淡的疏离感。
席沉衍垂下眼睑,回忆一天前的季卿。
凶狠又嚣张,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手段低劣又恶毒。
人真的能在短短一天,发生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席沉衍目光太过明显,季卿进食的动作停顿一瞬。
他思考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对方长时间盯着,片刻后刚端来的海鲜炒饭在脑海里浮现,他晃晃了手中空掉的勺子,“想吃?”
席沉衍扫了一眼季卿藕粉色的唇瓣,漂亮的唇珠被油脂浸润出莹润的光泽。
他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你海鲜过敏,不能吃。”季卿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好。”
包间恢复了安静。
季卿控制着进食速度,半个小时后,在洛开宁越来越频繁且难掩惊讶地注视下,才停下了咀嚼。
再吃下去,就要被怀疑胃部构造。
他放下筷子,确定两人吃好后,起身结账。
而后,又懒懒地靠着汽车的后排座椅。
黑色帕加尼行驶在大道上,有些凹陷的后档颤颤巍巍地抖了一下。
洛开宁这时才彻底确定,季卿那三碗海鲜炒饭不是给他们点的。
他犹豫片刻,知错就改,“对不起,刚刚误会你了。”
不过,这也太能吃了。
目光控制不住的往季卿劲瘦的腰肢扫去。
看起来很软——
洛开宁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唇瓣。
又见季卿冷冷扫来一眼,“往哪里看?”
洛开宁认错态度良好,“……抱歉。”
季卿不置可否,问:“有糖吗?”
进食后口中的黏腻触感,令季卿下意识蹙眉,他小幅度摩挲指腹,压下心中的不耐。
席沉衍:“右侧的储物盒里有糖。”
“谢谢。”季卿翻出一包薄荷糖,撕掉包装后,一颗透明的浅蓝色糖果在喉间流连。
清新淡雅的甜味缓缓在车内荡开。直到黑色帕加尼停下,车门被打开。
季家别墅到了。
下车后的季卿回头,视线越过驾驶座下降的车窗和席沉衍对上。
“席先生,今天麻烦你了。”
“嗯。”席沉衍应了声,凝视季卿离去的背影。
视线拉远,恍惚中眼前浮现出一张清冷又勾人的脸。
双颊微鼓,绯红的舌尖在隆起的唇珠一扫,水光潋滟。
然而,画面很快翻转。
季卿手段低劣,昏招不断,不知羞耻地钻进——
“沉衍,想什么呢?”洛开宁的声音唤回了席沉衍的思绪。
席沉衍骤然回神。
两年来,他已经还清了季卿的救命之恩,现在对方不过是昏招频出的陌生人,没必要在意。
席沉衍踩下油门,引擎发动的声音轰然一响,他回答洛开宁的问题。
“不知真假的薄荷糖。”
等到口中的薄荷糖完全化掉,季卿也踏进了季家老宅。
客厅里,季洪峰端坐在中央,旁边是泫然欲泣的季沐思。
季卿定在原地,这个位置能够很好地把两人的表情和动作尽收眼底。
他几乎不用思考,就能推断出他们的下一步行动。
季沐思会率先上前,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握住他的双手。
季卿低低笑了声,不动声色地避开季沐思伸出来的手。
“我累了。”要休息。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令季沐思进退两难。
怎么会这样?
不该是他亲昵地挽住季卿的手,而后一脸担忧地询问,为什么二哥不声不响地离开他重要的生日宴会。
再用似是而非的一句话,点出对方是出去和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一切都变了。
在他诬陷季卿推他下楼之后。
季沐思眸色渐沉,表情委委屈屈。
“二哥既然累了,就快些休息。后天画廊开业,我看哥哥什么都没准备,要不要我找朋友借一下名家画作,给哥哥撑场面。”
“不用。”季卿声音平静无波,抬脚往楼上走去。
与此同时,季沐思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爸爸,二哥是不是不喜欢我,我是不是做错事情了?”
季卿回头看了眼。
暖黄的灯光打在容貌相似的父子身上,添了几丝温情。
季洪峰揉了揉季沐思柔软的黑色发丝,安抚道:“哥哥只是有些累了,沐沐不要多想。”
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季卿不再犹豫,往楼上走去。
季洪峰正巧收回手,转而注视脊背挺直的二儿子。
两年前的季卿不服管教,那仿佛要把整个海城掀起来的架势,令他心力交瘁。
出车祸醒来后的季卿更是行为浪荡,不知所谓。
但是他没想到最近的季卿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好似一夜之间长大,学会了隐藏情绪。
是因为昨天他罚了季卿吗?
时间还短,季洪峰分辨不出这种改变是好是坏,只是心中憋闷,仿佛吊着一口气,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季沐思注视着一切,指甲嵌进手心,成片的恶意从心底涌出。
为什么爸爸要一直盯着季卿看?
这些目光都该是他的。
“爸爸,我会好好照顾哥哥的。”
小儿子熨帖的话拉回了季洪峰的注意力,他欣慰地对季沐思道:“你有心了。”
季卿不知道两人的对话,到了二楼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干净整洁,陈设没有丝毫变化。
季卿深呼吸一次,转而看向床头相框里和他有七分像的女士,眼神逐渐柔和。
“妈妈,我回来了。”
熟悉的老照片,放松了季卿千年来紧绷着的神经。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他是在李管家的敲门声中清醒的。
“少爷,老爷让您下去吃饭。”
季卿隔着门板含糊的应了声。
二十分钟之后,他来到餐厅。
还未坐稳,季洪峰在餐座上耳提面命,“不要给我惹麻烦,在外面乖一点。”
哄小孩的语气令季卿侧目,他拧开装着牛奶的玻璃容器,灌了一大口,“知道了,惹了麻烦我就说我叫季沐思。”
表情冰冷,语气漫不经心。
刚从楼上下来的季沐思喉间一哽。
他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乖顺地坐在季洪峰的身侧,轻抚爸爸剧烈起伏的胸廓,“爸爸别生气,二哥是在开玩笑,他一向这样的。”
火上浇油用得炉火纯青。
季卿掀起眼皮瞥了眼季沐思,他一边用金属叉子固定餐盘里的黄油西多士,一边听着两人的谈话。
“逆子屡教不改!”
“二哥也不想这样。”
季卿右手微微发力,叉子上的西多士倾斜一瞬,金黄的外皮立刻裹着熔化在餐盘上的黄油和炼乳。
咸甜的奶味和酥脆的吐司饼皮在口腔中交织,在味蕾中迸发,刺激着早起有些混沌的大脑,瞬间清明。
“沐沐,你的学校离季卿的画廊很近,多看着他一点。”
季沐思状似一脸为难,却仍旧咬牙应下,“爸爸,我一定竭尽全力保护好哥哥。”
“你是个乖孩子。”
季卿充耳不闻,加快了进食速度,大部分的食物进了他的肚子。
等两人交谈完毕,却惊觉面前的餐盘已经空空如也,只剩几颗用于装饰的小番茄。
甚至于,不久前被他们言语刺激的季卿,也不见踪影。
季洪峰怔愣一秒,而后拔高音调,“李管家!你就是这样准备我们的早餐的?”
年近六十的李管家急忙上前,扫了一眼瓷白空荡的餐盘,心中一惊。
季家虽只有四人用餐,但他皆是按七人份的食物准备的。
今天怎么这么短的功夫就没了?大少还没下楼呢。
李管家隐晦的目光落在季洪峰以及季沐思的小腹上。
这么能吃?
还小腹平平?
罪魁祸首季卿早已离开餐厅。
金属的入户大门阖上时,里面的交谈声还能漏出几缕。
季沐思:“爸爸,我上学快迟到了,好饿。”
季洪峰气急,对李管家道:“还不快去给小少爷准备食物!”
拿钱办事,他出了这么多钱,手下的人就是这么办事的?
季卿勾唇一笑,揉了揉半饱的胃部,向花园走去,撞见着急忙慌直直朝他而来的司机。
“什么事?”
司机没应声。
他深呼吸几次,试图平复因为跑动而狂跳的心脏,又把掌心在裤缝一抹,擦拭手心冒出的汗珠。
过了半晌,才听到司机小心翼翼的声音,“二少,大少知道您没有画具,特地嘱咐过让我今天务必带您去画具店。”
他吞咽口水,干巴巴道:“他说别听您废话。”
说完,司机忐忑不安,即使是转达大少的话,他也弄不清季卿会不会因为这句不客气的话迁怒与他。
实在是对方太过肆意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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