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惹他！！(沙舟踏翠)

每种简历打印五份，打印起来也需要一点时间。
等简历咔咔打完，他已经翻到好几个看起来不错的企业，准备查查这些企业的底。
开门声响。
带着水汽的身影从旁边经过。
纪安之抬眼，诧异：“洗澡啊？”
号称上厕所的穆景森换了身宽松的运动服。
头发看起来像是胡乱擦了两下，乱糟糟的，发梢还滴水，衣领周围已经湿了一片。
穆景森没搭理他，一身冷意坐回斜对面。
纪安之忍不住开口：“擦擦头发啊，你这样很容易感冒的。”
穆景森眼皮都不抬：“看来你不吹头发就会感冒，那我建议你减少酒色财气的生活，多多锻炼身体。”
纪安之：“……”
行，算他多管闲事。
看了眼打印机，他的简历已经全部打完了……企业信息可以回去查。
他关上笔记本，起身，“谢谢你的打印机，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穆景森盯着屏幕：“椅子搬走。”
纪安之：“OKOK～”
一手抓椅子，一手抱笔记本跟打印件退出房间。
放好椅子，转回穆砚芸房间，纪安之开始挨个排查目标企业。
注册信息、认缴资本、股权结构、劳务纠纷记录、罚款记录、企业项目……等等。
一番排查下来，基本剃除了一大半企业。
剩下几家企业，根据岗位类别，纪安之依次将简历发出去。
既然决定离职，简历也发出去了，纪安之第二天到了公司就把辞职邮件发出去。
不到半个小时，向来不到十点不上班的张总满头大汗奔进公司，把他提溜进办公室，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他说什么，纪安之都点头，但只说“抱歉”。
张总最后气愤道：“我对你不差吧？你就为了没影的事把一大堆摊子扔开？你就这样对我？”
纪安之沉默了下，道：“公司没了我一样运转，但我不会为了一份工作去挑战高概率的危机。”
张总：“我可以给你打包票，保证这种事不会发生！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纪安之：“我信你，但这个公司不是你说了算。”
张总：“我可以让老总也跟你保证！”
纪安之无奈笑笑，道：“张总，你在这个行业混了这么多年，也经常接触到各种明星艺人，你不会不知道有时候，意外总是难以保证的。”
以张总的阅历，肯定见过很多人为的“意外”。
张总语窒。
半晌，他颓然摆手：“……你好好想想吧。”
纪安之起身：“抱歉。”
谈完出来还不到十点，纪安之的电话开始响了。
全是面试邀约。
他平常电话多，要对接各种甲方、乙方。
从厂商、品牌方、媒体到各种生产厂商、活动场，还有各种推销的、需求合作的，电话内容各式各样。
所以他就算办公室门敞开，接面试电话也很淡定，接起来听到对方报了公司名后就直奔主题，约定时间地点，丝毫不会给组内同事察觉半分。
接下来，纪安之开始在各种外出时间里穿插面试。
他一共投了八家公司，一面、二面，大部分公司还都需要三面，有些公司甚至是多人齐面，非常麻烦。
全部面试结束，已经过去一周多了。
如他预期，他面试的所有岗位都通过了。
综合面试情况和调查情况，他选了其中一家外资企业，三周后上岗。
老东家这边，他也正式开始交接工作。
离职的信息一出，所有人都很不理解。
他不到30岁就在一个颇具规模的广告公司里做到经理，单独领项目，工资高、奖金高，为什么突然离职？
尤其是组内成员，这些人大都跟了他四五年，听说他要走，大家都很不舍。
负责接他小组工作的老刘更是直接问他：“是不是被挖墙角了？”
纪安之开玩笑：“是啊，年薪百万把我挖过去负责喝酒应酬。”
老刘：“有这种好事？带上我！”
纪安之笑骂了句：“去你的。”
老刘看了眼外头，没再往下细问，只是感慨道：“当年我一点都不看好你，堂堂高材生，怎么受得了广告公司当底层牛马的苦，结果偏偏是你这小子最拼命……”
纪安之调侃：“现在进入忆当年环节了吗？”
老刘：“……也就念叨两句。话说回来，你那些债务都还完了？竟然敢辞职。”
纪安之笑了：“早还完了，你也不想想过了几年了？”
老刘恍然：“也对，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啊……想当初你妹妹还去我媳妇家住了几天来着，你嫂子还念叨过好几回呢。”
纪安之无奈：“行行，回头我带韵芝去你家蹭两顿饭。”
老刘高兴了，拍拍他肩膀：“那就行，别离职了就老死不相往来。”
纪安之：“放心。”
交接工作的时候正好赶上五月活动档结束，而且六月份的活动频率跟规模比较小，加上纪安之有意放手锻炼，所以整个六月，他竟然都能在九点前下班。
甚至有几天还能赶过去学校跟纪韵芝一起吃个晚饭。
穆砚芸对他的离职大为支持，还要给他介绍工作，从穆家到各种亲戚家企业全部列了一遍，力求让他当个关系户。
纪安之无语至极。这姐姐是不是忘了他以后还要讨人嫌？
这期间，房子交易完成，他跟纪韵芝两兄妹也算是在A城站稳了，最主要的是，新房子离他的公司很近，等装修完毕，他就可以退掉租房，省下一大笔钱了。
如是这般，他的六月份就在半休息的状态里快速滑过。
六月底，他跟组内同事、各位领导各聚了一次饭后，彻底交接完毕。
新公司叫荒野，外资企业。总公司在国外创立年份也不长，但小有名气，去年才进军国内，注册分公司。
根据他查到的资料，这家公司的项目规模都不算大，但很多，而且，投资眼光极为狠辣精准，按照他粗略估计，这家公司的前期投资项目基本都是狠赚。
这很不得了。
没有任何一家公司敢说自己的项目是百分百赚钱的，八成以上已经是顶端了。
但他查到的资料显示，荒野近一年来投资的项目，没有一个亏损。
而且，一年多点的时间，投资项目这么多，可见这家公司的资本非常雄厚，根本不符合网上展示出来的规模，是个潜力股。
因为他有广告公司任职的丰富经验和媒体资源，他投简历是直奔主管位。
但他这个主管岗位，只面试了两轮：一轮人事，一轮分公司总经理。
相比其他公司总监、总经理、董事轮着来，甚至还有类似三堂会审的集体面试，这个公司的流程简略高效得让人流泪。
他喜欢这种做事风格。
这也是为什么纪安之放弃其他高薪的、大集团的岗位，选择这家刚进入国内的外资企业。
6月22日从老东家离岗，6月23日，纪安之直接接档入职新公司。
新公司距离新家不到五公里，距离穆家别墅却更远了。
但新公司上班时间比原来公司晚了半个小时。这么一来，纪安之的出门时间就不需要提前。
按照往常时间出门，顺利抵达新公司后，纪安之先跟着人事办理好入职手续，签约、填资料、拍照制作工牌、门禁卡各种……搞定流程，人事开始带他介绍公司各部门人员。
公司是大平层，占了商厦三层楼，每个部门独占半层，部门人员少的话，就两三个部门凑在一起。
跑完所有部门，纪安之就被带到三楼总经理办公室，跟总经理简单谈了下接下来的宣传规划和公司最近的项目，一上午就过去了。
许是为了照顾他，中午的时候，总经理带上他和各部门主管一起在附近餐厅吃了顿饭，也算是在各位同僚面前刷了个脸熟，剩下的就靠他自己了。
一切都非常顺利，纪安之已经开始展望自己未来坐在办公室里挥斥方遒的意气风发了。
直到下午三点。
正在查看公司过往项目宣发资料的纪安之接到总经理电话，让他上去见见公司BOSS——也就是荒野公司的一把手，没有职级那种。
总经理詹临峰跟他介绍：“我们BOSS不喜欢别人喊他这总那董的，都会让我们喊他名字，不过，大家都喊他BOSS，你跟着喊BOSS就行了。”
纪安之点头。
詹临峰继续：“BOSS比较严肃，也不爱聊天，但不会为难人，你以后跟他汇报工作，有事说事就行了。”
纪安之诧异：“我需要跟BOSS汇报工作吗？”
詹临峰：“国内这块跟国外不太一样，我们有些项目经常需要跟政府打交道，BOSS不太喜欢应酬交际，估计以后会让你帮忙，包括一些媒体发言之类的。”
他笑眯眯打趣，“我招你，多少还是有点冲着你这张脸的，毕竟以后上镜的机会很多。”
纪安之无奈，自我调侃道：“我会努力的……努力保养好皮肤，争取上镜不给公司丢人。”
詹临峰：“哈哈哈哈～”
说话间，电梯到了。
詹临峰：“这层楼是BOSS的办公楼，他的助理都在这边，K国那边有工作需求的话，也会在这边办公。”
纪安之点头表示理解。
詹临峰就不再多说，刷开门禁卡，带着他穿过办公区域，越过一路上各种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外国同事，抵达最里头一办公室前面的……办公桌。
有一名高鼻深目的中年人站起来：“詹总，找BOSS吗？”
詹临峰点头，指了指纪安之：“带宣传主管见见BOSS。”
然后给双方做介绍。
那中年人叫特里克，是BOSS的秘书。
他朝纪安之点点头，拿起内线电话，说了几句K国语。
大致内容是告诉里头的BOSS来人是谁，过来的意图是什么。
纪安之暗忖，看来BOSS是K国人，他的K国语都丢了好多年，希望待会说话不会丢人。
特里克放下电话，用带着口音的声音含笑道：“好了，BOSS让你们进去。”
纪安之忙回神，道谢，跟在詹临峰后边进入BOSS办公室。
“BOSS，这是宣传部的新任负责人，纪安之。”推门的詹临峰让开位置，介绍道。
纪安之微微低了下头以示礼仪，抬眼：“你好，我是——是你？！”
弧形的巨大办公桌后，从电脑屏幕后方滑出来的人……是穆境森。

穆景森朝詹临峰道：“我跟他谈就行了，你去忙吧。”
詹临峰笑了：“行，你们认识就更好说了……那我先下去忙了。”
拍拍纪安之，转身出去。
磨砂玻璃门自动关上，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就剩下俩人。
穆景森往后一靠：“坐。”
纪安之犹豫了下，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穆景森：“有什么想问的？”
纪安之：“……你早知道我投你们公司简历了吗？”
穆景森：“不知道。”
纪安之怀疑：“真的吗？”
穆景森语气淡淡：“我不管公司的人事招聘，我没那个闲工夫。”
纪安之：“……”
是穆景森的风格。
他好奇，“那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进来的？”
穆景森：“两天前。”
住在穆家这段时间，俩人经常碰面。就算只是早上出门点个头的碰面，那也是碰面。
提一句会死吗？
纪安之无奈：“你也不跟我提一句，看我笑话吗？”
穆景森移开视线，看向电脑屏幕，道：“你选择了我公司是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吗？还是你的私人恩怨会影响你对公司的选择？”
纪安之啼笑皆非：“我跟你有什么私人恩怨？——倒酒那次我道歉，我当时对你不太了解，以为你人品欠佳……我应该更温和一点。”
穆景森顿住，神情诡异看向他。
纪安之：“……你这什么表情？”
穆景森：“难道你现在很了解我？”
纪安之：“。”
摸了摸鼻子，“确实算不上……不过，起码我知道你不是小气的人。”
被人用酒这么羞辱，正常人都会发飙。
穆景森除了当天晚上有点生气，过后都没再提起这事。
这家伙平日的冷脸，更像是他本身的臭脾气使然。
穆景森深深看他一眼，移开视线，淡淡道：“你错了，我很小气。”
纪安之好笑：“你小气的话就会把我的ofer拒掉了。”
穆景森：“……看在穆砚芸的份上，我也不会拒掉。”
纪安之哑然。
半晌，他问：“要是我跟砚芸吵架，你应该不会在工作上刁难我吧？”
穆景森：“……你们吵架关我什么事？”
吵架确实有点弱智。
纪安之直言：“要是我跟她离婚呢？”
穆景森倏然扭头瞪他。
纪安之理直气壮的：“人生有很多意外，万一真发生了呢？我千挑万选出来的工作，我是希望做到退休的。换工作实在太麻烦了。”
穆景森盯着他半晌，挪开视线：“我是开公司，不是开情感理疗中心，除非你的情绪和状态影响工作，否则没有人关心你的感情、婚姻情况。”
纪安之挑眉：“就算那是你亲姐？”
穆景森平静道：“只要你的能力能胜任。”
纪安之：“不迁怒不打压不穿小鞋？”
穆景森：“你的直属领导不是我。”
纪安之：“要是我以后升职了，直属领导是你，但你看我不顺眼呢？”
他假惺惺道，“实在不行我还是走吧。”
穆景森：“……等你升职后再来考虑这种事情。”
纪安之调侃：“你是觉得我爬不上去吗？”
穆景森压根懒得看他：“停止你无聊的假设，如果你认为我是这样的处事风格，出去找人事处理。”
纪安之：“。”
“行吧，我选择相信你。”
伸手，“合作愉快？”
穆景森扫了眼那只手，滑动坐椅靠近电脑屏幕，道：“愉不愉快，视乎你的表现。”
纪安之：啧。
他现在还挂着“姐夫”身份，穆景森都对他不假颜色，看来离婚了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对面的穆景森点了几下鼠标，桌上打印机咔咔出纸。
他拿起纸张放到桌上，往纪安之方向一推，道：“我看了你的简历，你有丰富的媒体发布会经验，公司——我是指K国的总公司即将迁移到A市，预计八月份要召开记者会跟挂牌仪式，你出个方案。”
纪安之没有马上应承：“稍等，我看看。”
他拿起纸张，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一份标记了会场地点的地图，一张拟邀请嘉宾名单，一张是预计挂牌仪式的日期。
纪安之朝他伸手：“借支笔。”
穆景森：“……”
从笔筒抽了支笔递给他。
纪安之开始在打印纸上书写符号，头也不抬地开始说话：
“地图所在位置是在附近吧？我会去实地看看，我有几个问题想要了解一下。”
“总公司的企业文化是什么？有纲领什么的话，先发我一份。”
“现场只介绍总公司的情况，还是以总公司为主、分公司为辅？”
“宣发方面的经费大概在哪个区间？通稿形式还是需要大规模宣发？”
“你希望办户外场还是室内场？想要白天场还是夜晚场？”
“当天有活动表演需求吗？”
“活动类型有偏好吗？”
一口气罗列了十几个问题，纪安之终于停下笔，抬头，“我需要先了解这——”
顿住，狐疑，“你在听吗？”
看他干嘛？
穆景森挪开视线：“当然。”
纪安之狐疑看他一眼，把写了一堆字的打印纸推过去：“我需要的资料数据都在这了，你把这个交给……唔，能跟我对接的人，省得你还要跟别人复述一遍。”
穆景森接过来，垂眸看字。
纸上写了十几个要点，一点一行，标注清晰、工整明了。
企业文化和纲领、现场宣传重点（总or分公司or both）、宣发规模和形式、场地要求……
黑字笔锋锐利，字字霜剑，跟这人展现出来的温和可亲截然不同，却能窥见那天晚上倾倒威士忌时的锋锐。
“喂——BOSS？”
穆景森回神，抬眸：“晚点我让人跟你对接。”
纪安之点头：“好。”
“八月份举办的话，时间有点赶。詹总说我们公司还没在国内做过活动，现在的宣发员工也都是这个月刚招来的……”
我入职的是荒野公司，这个活动，算是荒野的，还是算总公司的？需要跟詹总打声招呼吗？”
穆景森：“你这个部门隶属荒野，总公司的工作会按照项目转接给荒野，具体流程你去问詹临峰。”
纪安之：“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