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夏秩觉得小事一桩,继续低头写题了。
到了中午放学,本来都快把这件事忘了,把头发梳得亮亮的前桌来找他,还顺手把手里的小镜子给他,让他也照照。
独属于学生时代的一种小幽默,夏秩配合地在镜子里看了两眼,把笔放下:“走吧。”
两人靠着车库,目的比较隐蔽。
半倚在柱子上的夏秩尽职尽责地充当工具人,正在暖洋洋的太阳里望呆的时候,旁边的女生戳戳他:“快看快看,那个就是柏越,真的很哇塞。”
即使再哇塞,夏秩也对帅哥没兴趣,他出于礼貌掀了下眼皮,朝那个方向敷衍地瞅瞅。
目光不由一滞。
今天早上飘了点若有若无的毛毛雨,现在已经完全晴朗了。阳光穿过几缕棉花丝般的白云,热烈地来到地面,被洗刷干净的世界显得更加明晰,每种颜色都昳丽得要命。
然而一切景物和那个焦点人物相比还是逊色。
传说中的柏越也穿着蓝白校服,拉链口松散地敞了一小半,但休闲的校服外套被穿得笔挺。乌黑的头发不拘小节但也算不上凌乱,恰到好处地透出少年意气。他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无视其他目光,独自朝外走。
那一瞬间,夏秩听不到耳边的风声和兴奋的低语,仿佛其他背景都被虚化,眼前画面只有柏越这一个人。
这是他当时说不上来的陌生感觉,可能就是觉得这人哪哪都好看,也可能还有点别的什么。总之目光就是挪不开。
过了一段时间,等背影完全消失,才逐渐恢复了五感。
“走啦!”前桌女生朝他晃晃手,看起来意犹未尽,“谢谢你陪我来,夏秩你人真的超好。”
后来夏秩回忆起来,其实从这一刻开始,他也许就没那么好了。如同不知名的赵元鑫同学说的那样,肤浅又跟风,还摆脱不了低级趣味。
他也想认识柏越。
“我今天不去食堂吃了。你先回去吧,拜。”夏秩和前桌说。
前桌点头,也和他说了再见,转身朝食堂走。
其实现在的夏秩并不理解自己,一切都兵荒马乱,就像失去帆的小舟被水浪推着前行。只是被一股神秘力量推着,但不知道目的。
他朝柏越刚才的方向走了走,没想到对方还在校门口,正和一位老师模样的人交谈。他们应该是恰好遇到,一问一答地聊着点课业上的事情,柏越不算热情,但说话举止很有礼貌。
直到那个老师离开。柏越转身也打算走,不经意地和夏秩对上了目光。只是短短一瞬的巧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像一直叮当摇晃的风铃恰好停了一拍。
柏越稍作停留,没怎么在意地打算移开,夏秩忽然开口:“同学你好,请问可以认识一下吗?”
柏越摘下左耳的蓝牙耳机,没听清这个陌生人有什么事。
“认识一下。”夏秩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想认识这个人,就问了。
柏越拧了一下眉头。一个男生要联系方式的可能性有很多,比如看上了同款衣服鞋子要链接,比如看他不爽想单挑,又比如知道了他爸是柏耀庭,想要签名或者创业求投资。
其实无论是哪种可能,其实柏越都没什么兴趣。但目光落在眼前人的身上,他看着对方那双漂亮又期待的眼睛,鬼使神差地从口袋掏出手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进入扫码这一步。
阳光下偏浅的头发挡住视线,看上去很柔软,而且应该被烤得暖洋洋的。
无论在什么场合,柏越被问过的次数不少,但这是他第一次给陌生人联系方式。
没想到加了之后,一件料想的事情也没发生。既不要链接,也不要单挑,甚至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
颇感莫名其妙,柏越偷看了夏秩的朋友圈。倒是发得挺勤,每次都是一堆朋友的合照,人缘很好。夏秩笑起来很耀眼,像光源一样,让整个照片亮堂起来。
世界的bug同样存在于柏越,自从看了夏秩的朋友圈,平常在学校竟然也经常遥遥望见。其实用科学解释,一是夏秩显眼,二是柏越从前没留意过身边的人事物,当想看到的时候自然会看到。
恰在加好友的第三天,学校拍招生宣传片,打算选几个好看同学去露面。选拔的摄影师挨个班走,像采花似的,遇到端正的男女同学便叫出来,跟在后面一块儿。
先绕完文科班再去理科班,后面跟了小小的队伍。来到某个理科班时,摄影师一眼就看到了柏越。他并不知道柏越是谁,只觉得喜出望外,于是连连招手:“就你了同学,快出来。”
班级里的其他人颇同情地看了惊喜的摄影师一眼,柏耀庭的帅气儿子在网络上人气极高。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柏越连人多的场合都默认不参加,怎么可能给学校拍什么宣传片。
班主任也打算帮他拒绝,但柏越一擡头,就看到了跟在门口的夏秩。像一把小葱,蓬勃的少年感可遇不可求。
夏秩原本也在看他,对上目光之后快速挪开。
“没关系,我去吧。”
在大家吃惊的目光里,柏越合上笔盖站起来。
底下窃窃私语响成一片:“这就是集体荣誉感吗?”
“原来柏越面冷心热,时刻牢记着学校。”
摄影师把同学们带到学校标志性建筑前,开始拍摄。
柏越和夏秩站在一块儿就是很赏心悦目的画面,摄影师咔咔咔地先来几张,根本停不下来。等拍完静态照片之后,又把需要发言的稿子给同学们,让提前准备一下,待会儿在镜头前做到脱稿自然发言。
于是被选来的人们零零散散地围成几个小团,自己练习。
夏秩恰好在柏越旁边,朝他笑笑:“你好,我叫夏秩。”
“加好友的时候说过了。”
“你还记得啊。”夏秩看着他。
柏越怔了一下,移开目光:“有点印象。”
夏秩是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说话聊天也都恰到好处,就是显得有点小紧张,柏越猜测是一会儿要拍宣传片的缘故。
不过等拍起来的时候反倒自然,其他同学还在磕磕巴巴,他俩最先完成,一同朝教学楼走。
柏越揣着兜,姿态随意放松,没带他的耳机。夏秩落后半步,望着柏越的侧影,觉得自己心跳很奇怪,呼吸也很奇怪,哪哪都奇怪。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他发挥钻研精神,很是思索了一番。
于是在几天之后,柏越莫名其妙收到了微信,这位夏同学问他是不是单身。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夏同学说打算追他。
柏越沉默。
追过他的人不少,其实男女都有,冷处理是一贯的手段,效果也显着。就像攻城的人扔石头,好歹也要听到砸在墙上的响儿才能坚定屡败屡战,如果每每石沉大海,毫无回音,逐渐就不会尝试了。
他经验挺丰富,但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夏秩的眼睛,破例回了一条。
【我不是gay。】
发这条是不想让夏秩白费功夫。他不仅不是gay,这辈子也不打算谈恋爱,不会对谁产生感情。
但夏秩没有放弃。既然执意要这样,柏越就不再多管了。
接下来每天他都能收到夏秩的【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但是一次都没有回复过。
在线下更是没什么实际行动,除了打打招呼,柏越出于礼貌,没什么感情地应一下。
总之夏秩是追求者中最敷衍的那位。柏越心想。
但是多年后夏秩告诉柏越,那三个字发出得并不是那么容易,因为柏越不回应。发出去之前会猜对方会不会厌烦,这回是否会有红色叹号,然后忐忑不安地按下发送键,看到发送成功又会有点如释重负和期待。
总之每次都心想,世界上要是没有不回消息的人就好了。
柏越说冤枉,当时他可从来没厌烦过。
因为夏秩的点卡的很好,柏越睁眼可以收到“早上好”,午餐之后可以收到“中午好”,晚上一回到家就可以收到“晚上好”。
他每次虽然没回复,但脑海里会闪过一个夏秩的笑容,朝他打招呼。
柏越并不知道这对他的影响是什么。直到某个早上,高中的柏越把第n次响起的闹钟按掉,看了眼时间,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起床吃早餐。
阿姨拎着包站在餐桌边:“起来了啊,小柏。”
这挺反常,保姆阿姨只在三餐饭点之前,公事公办地做完就走,几乎碰不上面。家里甚至没有她的拖鞋,每次来的时候会穿鞋套。
柏越应了一声,阿姨才犹犹豫豫地说:“那个,我上小学的儿子开亲子运动会,可以请假回家几天吗?”
她没直接和雇主说,因为不想因请假而扣钱。之所以这样做是知道柏越和父母不怎么联系,更不会细碎到生活琐事,没人能发现缺少的几天。
“嗯。”
听到柏越的回应,保姆如释重负,多叮嘱了一句记得要按时出去吃,便匆匆离开了、
柏越觉得或许是她忙着走,这顿早餐做得草率而难吃。吃几口便收拾了,去学校上课也觉得无精打采。
总觉得缺点什么。
想了半天,才终于知道了,今天夏秩没给他发早上好。
(中。)
柏越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想法。
反正千头万绪,最后都可以归结为烦躁。
整个人带着“别来沾边”的气场,让身边的同学敬而远之。
一直烦到中午,到家看到冰锅冷灶才想起来保姆请假了,正好不想吃饭。随手脱了外套躺在床上,忍不住摸过手机,刷新了一下消息列表,顺手把网络关了又开,从无线网,到SIM卡1的移动网,再到SIM卡2的移动网,都连了个遍。
直到跳出来条实时消息,夏秩对话框还停留在昨天晚上,才生气地把手机扔了。
被子也没盖得睡了一中午,下午昏昏沉沉地上课,晚上还觉得昏沉,把窗户打开吹了一夜凉风。
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捞过手机看了时间,忽然一顿,竟然收到了熟悉头像的消息。
【夏秩:昨天早上手机摔坏了,晚上放学才有空重买。】
【昨天早上好】
【昨天中午好】
【昨天晚上好】
【早上好】
柏越垂眼看着,思绪昏沉。
迟了,已经不好了。
他很久没生过病,药箱这些也不知道放在哪里,正好懒得再动弹。他觉得挺冷,裹紧被子又睡了过去。
另一边,学校里,柏越班级的班主任李老师接到体育委员汇报,说柏越没来学校,体育课缺勤需要请假条。
李老师既担任柏越班的班主任,也是夏秩班的语文老师。当时
第二节课正好是夏秩他们班的,她在夏秩班门口和体育委员说话:“没来吗?他好像没和我请假。我打电话问问家长吧。”
说着找出家长会统计的资料表,发现柏越父母电话空着,才想起来当时柏越家长没出席。于是又找到入学学籍表,扒拉出了监护人电话号码,打了几遍,一个没人接,一个是助理问有没有预约。
上课铃已经打响,夏秩班一片安静,听到柏越的名字,各处小规模窃窃私语。
李老师碰了壁,和体委说:“你先去上课。等他到学校来再说。”
她不高兴地上完了夏秩班级的课。
等中午放学的时候,夏秩跑去对面班看了一眼,柏越还没有来,李老师在门口找顺路的人去柏越家看看,顺便送去下午要讲的午休小练。
她翻出来的地址是北明地段最贵的豪宅区,没人去过,互相讨论着保安会不会不给进。“路过”的夏秩说:“老师,我知道在哪,我去送给柏越吧。”
于是李老师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便把小练和地址都交给他了。
夏秩对着导航长途跋涉。
这里的安保和构造都让他陌生,转了好久,才终于按响了柏越家的门铃。
柏越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昏着,模糊中听到门铃催命似地响,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只得起身去开门。
在打开门之前,他根本想不出谁会来。
打开门之后,他也没想到。
“夏秩?”
夏秩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把小练给他。
“谢谢。”柏越意识不清地接过来,忘记关门就转过身,把那张平展的纸折了两下丢在茶几上,直接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
夏秩很吃惊,在门口叫了他两声没得到回应,恰好看到鞋柜上有鞋套,便拆了一个套上。他去观察柏越一番,摸摸额头,手心被热度灼了一下,烫得令人害怕。
顾不得其他,匆匆叫了温度计和退烧药的外卖,还摸索着找到卫生间,把毛巾打湿盖在柏越脑门上。
经过一番精心照顾,柏越勉强清醒了一些,睁眼就看到自己脑门上放着毛巾,夏秩坐在旁边看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柏越问。
夏秩发现他醒了,又拘谨起来:“不好意思,老师让我顺道来看看,发现你烧晕了。”
柏越对这句话的用词无语,但也没力气反驳。尤其是对方正低头看他,睫毛垂下来,漂亮的眼睛里都是他。柔软的头发落在额前,神色有些担忧。
他发现夏秩脸颊弧度润润的,嘴唇颜色挺亮,看上去有点可爱。
他觉得心跳一路飙升,可能是发烧引起的心脏方面并发症。
夏秩知道自己未经允许就到别人家里很不妥,于是移开目光:“药放在桌子上了,我先走了。”
柏越难以置信那么好看的嘴唇竟然说出这样冰冷的话。
“哦。”他声音沙哑地说,“谢谢,你走吧,一会儿我自己做饭就好。”
“你没有吃饭吗?”夏秩果然问。
“没事,昨天中午刚吃过。”
夏秩更吃惊,柏越竟然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饭。而且发烧成这样,还得自己做饭。
他赶紧点开外卖软件,准备给一整天没吃饭的同学投喂。但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一直开着的店铺只有些烧烤炸鸡什么的,柏越现在显然不适合吃油腻的东西。
“能帮我煮个面吗?冰箱里有。”柏越看到夏秩在看手机,以为他还是要走。
夏秩犹豫一下,答应了,按照柏越的指路去了厨房。百度搜索好煮面步骤之后,他呆立了一小会儿。
他不是不会做饭,而是不能做饭。由于小时候朝大锅里扔饺子被烫伤过,所以看到锅里煮开沸腾的水就害怕,和那些被鸡鸭鹅啄过而留下心理阴影的小朋友类似。
一番心理斗争之后,还是咬咬牙,放锅,倒水,忐忑等待。即使再不情不愿,水还是开了,犹豫间已经变成了咕嘟咕嘟的大气泡,夏秩举着面条,思考了一下选择用筷子一点一点夹着放。
但因为发怵,人站得老远,离锅上空很高的地方就不受控制地松筷子。
溅起的开水落在手上,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在干什么?”柏越发现夏秩一去不返,来到厨房察看,一来就看到仿佛舍身炸碉堡的人。开始觉得好笑,但很快就看到开水直接烫在皮肤上,匆匆过去接过来。
夏秩本能后退一步,就不小心靠在了柏越的怀里,对方体温还高着,仿佛透过劣质的校服布料,一直传递到皮肤上。
柏越把火关了,去看夏秩被烫红的手。直到夏秩不自在地朝回抽,他才意识到什么,手里的触感也变得细腻炙热起来。
于是先放开,让夏秩把手放在凉水下冲冲,然后翻箱倒柜地去找之前懒得找的医药箱。好在家里确实存在这个东西,他给夏秩涂药。
夏秩一声都没吭,一直低着头,好像觉得很丢人。但是睫毛微微颤动,脸颊因为咬牙而微微明显起来,额前碎发因为方才的历险而乱着,露出光洁的额头。
额头离柏越很近,仿佛擡一点下巴就能挨上。
柏越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发烧而出现呼吸困难,神志不清的现象,真的挨了一下,额头恰好碰在嘴唇上。
夏秩莫名地摸了一下自己脑门,然后看着距离过近的柏越,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触感来源,有些慌乱地向后。
“干什么?叶公好龙?”柏越本来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但夏秩的反应让他更加不满。
正当气氛奇怪的时候,夏秩的手机响了。
夏秩用了几次才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接通电话。
他们班班主任的声音穿透屏幕:“夏秩,你人呢?怎么没来上课?”
夏秩才意识到自己忘了请假,赶紧把情况说了。老师为他的友好无私而感动,说下次班会一定要表扬一下。
“你也没吃饭吗?”这人发烧成这样,还能从电话里捕捉到重点,原来夏秩一放学就来了。
于是最后柏越在生病的情况下,励志地去煮了两碗面条,还给夏秩放了一个荷包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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