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跟着哀叹:“可怜今天借这小姑娘之口,她的罪行总算暴露,魏大人九泉之下,想必也得安息。只是她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好不快活,将我们这些怀疑她的全关进了自家私狱,真是一手遮天,可这又怎样,纸终归包不住火。”
“就是,真相终有一天该昭雪天下,她这十多年里,不知道晚上睡觉,安不安稳,会不会梦见魏大人!”
这私狱之中,竟然大半都是相熟的散修,剩下小部分或许与他们交情不深,但是一来被关在这里,必定都痛恨贺兰夫人,二来有感魏大人高义,心中也满怀敬佩,一时跟着一起吊唁悲哭起来。
兰危陪着他们说话,听他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心情也十分沉重。
后来等大家都睡着了,她望着牢房远处的一点烛火,忽又回想起女子说的故事,转头看向她。
女子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低声道:“公子?你在想什么?”
兰危沉默了一会儿。
“我在想,我从前遇见过的,世上另一个精灵。”
【作者有话要说】
铺垫了那么久,终于!快要!汇合辣!
第67章 仇恨(3)
女子恰好也睡不着, 往他这边的房间靠挪了挪:“精灵一样族自从那次便差点被人灭绝,公子见到的不知道是谁?”
兰危道:“它一直自称精灵,背上生一双蝉翼般的绿色翅膀, 可大可小。它说自己是被人捉去练邪功的,可惜还没成功,它便逃出了。”
女子苦思一番摇头:“没听说过这番模样的。”
果然……兰宁从来没说过实话。
女子见他垂下眼睑, 似乎想要掩盖淡淡的失望之色, 不知道那位精灵和他什么关系, 补充道:“还有别的特征么?它还向你说过别的么?”
“它也说过自己是被人灭族捉走的, 它身上总有一股草木香,血液是绿色的,可以给人疗伤治病。脸上总是带一张面具, 我从未见过它模样。”
女子沉吟片刻, 迟疑道:“它确实和我们不同……不过,若是我没猜错,它应该是精灵中的祭司,所以才有很多我们没有的能力, 还会被人抓走练功。它戴面具,恐怕就是因为祷告天地, 祈求降灵时需要带面具。”
“是么?”
女子肯定道:“一定是, 只是……”
兰危:“嗯?”
“只是……能作为祭司培养的精灵, 向来是不少的, 但能养至成年, 真正做成祭司的却不多。这类精灵体质特殊, 往往恢复力极强, 甚至能疗愈别人, 不过有时候又格外娇贵, 若不是在精灵族的地下巢穴中养大,恐怕……”
“如何?”
“恐怕随时夭折,无法成年。”
兰危:“……”
“它们受什么伤都会很快恢复,难以致命,但若是没有养护好,越接近成年,生命力便越低,直到有一天,会彻底沉睡过去,身躯化为尘土,消散天地间……精灵九十岁成年,我们灭族已有八十多年,你见到的那只精灵,恐怕离成年也不远了……不知道你们分别多久了,说不定,它这时候已经……”
“不。”兰危摇头,“它不会的。”
女子讶然,观察他片刻,忽而笑道:“看来,这位精灵对公子很重要……”
兰危坐在墙壁旁,似乎回忆起一些什么,眼神渐渐柔和下来,可他开口时,却淡淡道:“萍水相逢罢了。”
女子笑道:“不信。你此时当真没有想它么。”
兰危:“……”
女子:“你和它在一起的时候,难道不开心么?”
兰危只思索了一会儿,不答。
女子:“你们分别的时候,你没觉得过空落落么?”
兰危伸手,抚上自己胸口,似乎好奇她说的空落落的滋味。
“若是它这时当真已经因为心力衰竭,死在某处,你不会难过么?”
“你说的情况,似乎倒都有。”兰危抬头看着女子,“可是,这有什么关系?”
女子低头一笑:“怎么会没关系?你两是什么关系?恋人?”
兰危摇头。
“朋友?”
兰危继续摇头。
这回轮到女子诧异了:“那是什么?”
兰危:“只是,恰巧认识了的关系。”
“算不上朋友?”
“嗯。”
女子无语了。
兰危又道:“它想跟着我,被我赶走了。就只是这样。”
女子:“……”
“你赶走它,你不舍什么?难过什么?你连自己想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兰危摇头:“不,我养父母去世的时候,我同样很难过,似乎天都踏了下来,可到现在,也没那么痛了。”
女子哑然,兰危看着她道:“所以,都没有关系。”
女子想不到世上除了贺兰游那般多情的人,竟也有兰危这般无情的人。
这时候她才发现,兰危的眸子极冷,身上似乎也永远是冰凉的,像冬日在雪地里吹风太久的旅人,一身都被风雪腌透,凉入骨髓。
“哈哈,小兄弟,老头子有些讨人嫌的话,不知道该讲不该讲。遭老头子喝了酒,没睡沉,不小心听见你们聊天,本打算睡过去,可惜这张破嘴总想说话,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许老头忽然翻了身,从旁边的稻草上笑呵呵地坐起来。
兰危道:“您说。”
老头又拔出葫芦塞子,抿了一口,摇头晃脑道:“老头子喝醉了,你就当我说梦话,觉得有道理,便听一耳朵,觉得老头子放屁,就挥挥手,唾一口‘呸,好臭!’就完了。人家都说帝王无情,可那贺兰香雪一身修为傲视天下,手段也当真寡恩无情,就说被她灭门的魏大人,当年与她,还有过那么一段风月传闻……可惜她说杀就杀,当真杀伐果决!她有如此本领,难道就当真能得偿所愿么?咱们虽是修仙之人,归根结底,还终归是个人,手段再冷,也不能没有心,否则做事有伤阴骘,你且看着,即便是贺兰老妇那样的本事,那等的野心,她也绝不可能坐稳她想要那个的位置!”
兰危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先生是说……”
许老头道:“你那个精灵小朋友,你明明舍不得它,偏又疑神疑鬼,虽然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与朋友相交,时时担心,岂不是累死?我看你既然也舍不得,下次有机会见了,与它道个歉,两个人握手言和,岂不是很美?”
他抱着葫芦,见兰危已开始思索,追问道:“怎样?快说,你到底要不要这个朋友?”
“要便是要,不要便是不要,这有什么可犹豫的?!你若是不喜欢它,就爽快说一句“不要”快说!”
兰危说不出那两个字,又被他逼问不停,想停下来思索也做不到,被逼得脱出而出,下意识道:“要!”
“好的很!”许老头捧着葫芦坐上来挨着他,笑道,“老头子果然没看错人,你天性淡漠,要说修道,以后必定大有成就。可若再凉薄几分,难免要沦为孤家寡人,一世孤寂。做人总还要有两分心肝,活着才有意思。似贺兰老妇那等灭情绝爱的高手,再多十个,对天下人也没有益处。你捂得热,便与她不一样!”
兰危却敏锐想起他方才话里的重点,道:“方才先生说的,她要坐什么位置?”
许老头忽然按着脑袋,一翻白眼:“不好!劣酒喝多了头疼,老头子先睡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兰兰这会儿爱答不理以后对着不理他的老婆追悔莫及
(兰兰这名字好怪,但是打全名又显得非常生分)
(一定要让两个好大儿快点见面)
(会努力让剧情线简洁并合理地带过去的,后面重点会在感情线上)
第68章 壁水貐(1)
霜星子和吕不同来虞国的行程并未刻意隐瞒, 但譬如找中血毒的谢忘归、杀钟渝清理门户种种,都是门派私事,不便传播, 所以并未对外传出消息,几人行事也十分低调。
但没过几日,贺兰夫人那边却依旧得了消息, 发了请帖请了几人去宫中赴晚宴。
顾易也在邀请之中。
他正愁见不到贺兰夫人, 自然应允。
这日一早, 师徒二人便早早来到宫门口。
霜星子还在担心顾易进宫之后行事狂放, 言语恣肆,然而顾易已了然一笑,叫师父放宽心。
贺兰夫人平白无故设宴, 自有目的。
很快便要到异兽“壁水貐”出世的日子, 贺兰香雪得知虞国境内还有两位高手,又怎会不利用起来?
她的目的在于请人相助,捕杀“壁水貐”,有求于人, 自然笑脸相迎,不会动怒了。
顾易不过是因为两家即将结为姻亲, 顺带带上的。
以她的身份, 更不会与小辈一般见识了。
顾易嘴角含笑, 行走在宫道之上, 口中却小声向师父解释:“师父不必担心宴无好宴, 听闻虞国境内有一异兽, 每五年便从泉眼之中冒出来作乱。近日正好到异兽出世之期……若徒弟没猜错, 贺兰夫人设宴, 是盼师父吃人嘴短, 在捕杀异兽的时候,帮她出一份力呢。”
话音甫落,便到了大殿,师徒两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进了宫殿。
贺兰夫人端坐上首,发髻插花、玉、金冠、步摇。纷繁复杂,错落有致,却并未喧宾夺主。面庞虽已有岁月侵蚀的痕迹,可并未损伤美丽,更增添一种雍容厚重之感,更显威仪。
贺兰香雪心肠歹毒,却得老天厚爱,着实有副好皮囊。
顾易跟在师父身后行礼,贺兰夫人很是欢喜:“你便是逸儿吧?早听闻逸儿少年绝色,龙章凤姿,如今见你,才知所言非虚。”
顾易轻轻一笑,朗声道:“贺兰夫人才是国色天香,连殿内的姚黄魏紫,也全给比了下去。”
虞国盛产牡丹,虽有金秋时节,天香皇城依旧有不少灵力催开的牡丹。殿上的花瓶中,正插着一大束。
贺兰牡香雪淡淡微笑,命宫人引他入座。
在他们对面,耿浩与吕不同早已安坐。
顾易入座之后,微微一愣,冲耿浩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耿浩被他笑的有些心虚,正要用口型问他笑些什么,顾易已倒了酒,冲他遥遥敬了一杯。
而后一饮而尽。
耿浩与贺兰香雪和吕不同都关系匪浅,有他从中牵线,自然能令双方关系都更进一步。
今日他们先坐在了此处,便是佐证,私下也不知达成了什么合作。
人到齐了,菜肴陆续端上,顾易不紧不慢地吃,配上皇家的美酒,滋味格外丰富。
吃饭之时,先谈了一些两地风土人情之类的闲话,感慨一番当今局势,百姓之苦,而后喝酒,酒过三巡之后,贺兰香雪开始抚着脑袋,做头疼状。
吕不同十分合作,立即问道:“夫人有何烦恼?可以说出来,吕某不才,也可尽力为夫人分忧。”
贺兰香雪:“近来是有一桩难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吕不同:“夫人但说无妨。”
贺兰香雪:“凤安城外不远处,便有一寒碧泉,泉水清凉甘甜,周边百姓饮水,全赖此泉。可惜泉中有一异兽沉睡,每至五年,觉一睡醒,便会上岸觅食。周边百姓一不注意,便会成为他吞入腹中……即便是修士,也逃不过这异兽神力,一旦遇上,也是埋骨泉边的下场。”
吕不同大惊失色:“如此凶残,何不趁它出来,将其捕杀,永绝后患?”
耿浩连忙解释:“也不是不想杀,只是异兽凶猛,这么多年来,每次对它进行围剿,都以失败告终,死伤无数不说,反而激发它的凶性。下一次出来,它往往又比从前更凶残几分。”
“这……”吕不同抚着胡须,“这可如何是好呢?”
他将目光望向师兄霜星子。
“唯当不计后果,捕杀此兽。”霜星子凝着眉头,只吐出一句。
“可是……”
“师叔说的确实有理!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是这样想的,只可惜……可惜……捕杀不成,反伤无数无辜修士的性命,唉!”
“浩儿,此话休提。”贺兰夫人缓缓开口,“我辈既是修士,受百姓供养,自然也当庇佑黎民。无论如何,也应当去阻止异兽伤人,怎能因为害怕,就心生畏惧?我们不去,难道任由它胡作非为,杀害我虞国百姓么?”
“姑姑教训得是!”耿浩低头。
“夫人若信得过,老朽愿携不成器的弟子,和师弟一起,襄助夫人。”霜星子声音沉沉,面无表情地开口。
顾易诧异看向师父。
人家就是故意激他出手,他明知道这两人一唱一和,都是事先商议好的,竟还这样轻易就上钩。
“两位道长既愿出手,那便是再好不过了!”贺兰香雪面露喜色,看向吕不同,“吕道长意下如何?”
吕不同自然笑着应允:“师兄去,师弟必然舍命陪君子,和他同往了。”
霜星子却不理会他们的目光,继续吃面前食物。他虽然已至辟谷的境界,但素来爱惜粮食,只要送到面前的食物,都要干干净净吃完,绝无浪费。
顾易明白师父性格如此,一番古道热肠,见不得人受苦,此时木已成舟,也不再多说,继续谈笑饮酒。
寅牌时分,月色晦暗,伸手都不见五指,忽然,花枝颤动,一个雪白人影从花丛后走至假山前。
“你师弟的下落,你当真已知道了?”
耿浩凑上来,耳语道:“千真万确!仙子放心,我托了好一番关系,费了好大功夫,才查到那混小子下落,绝错不了!他被关在了大狱里头,若不是我有关系,别惹我就是想破脑袋,也决计想不到他在哪里!”
他靠得太近,雪千里很有一些嫌弃,只是为了说话,才没有将人拍开。这时听见他果然有线索,终于对他容忍了几分。
“那你带我进去,我去杀他。”
“不行!”耿浩断然拒绝。
“为何不行?!”
贺兰夫人的私狱,便是耿浩也不能随便进入,更何况带人。
“大狱那是随便能进的吗?反正我进不去。不过你也别急……他已经死到临头了。过几日我们捕杀“壁水貐”,便要用狱中的囚犯做诱饵,到时候推波助澜一番,让他死在异兽肚子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岂不是更好!”
九月初三, 私狱大门打开,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
只是手带枷锁,脚系镣铐, 没人可以自由行动。
所有人心下惴惴: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等着他们。即将到来的事件,因为未知,愈发显得可怕。
“兰危小友, 这次出狱, 咱们必定凶多吉少。”
兰危身侧, 姓许的老者低头与他交谈, 脸色沉重无比。
兰危没有说话。
早上精灵被人带出去了一会儿,后面匆匆回来,表面上与他道别, 暗地里, 却塞给他一枚钥匙。
“公子,接下来的事必定凶险,游不忍心,救下了我, 我方才哀求他求得这一枚钥匙,你……此后多保重。”
她眼中含泪, 明白这一次分别可能就是永别, 眼里依稀有恋恋不舍之光。随后擦了擦眼泪:“希望你能顺利离开, 再见到那位精灵朋友。”
兰危摩挲着手中那枚钥匙。
如若不是有去无回之事, 贺兰游也不至于一定要救走精灵。
不知道今天, 到底会发生什么。
寒碧泉旁, 风声肃杀。
此时看似周围十里渺无人烟, 居民早因异兽即将出世而撤退, 但在暗处, 却潜藏着无数人影。
兰危一走到此处,便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凝重的氛围,明明寂然无声,可暗处却不知道多少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他脸上。
他眼蒙着白布,看不清自己即将走向何处,只闻见鼻尖似乎有淡淡腥味,四周温度比之别处,更要高上几分。
“这里不太对劲。”身侧有人道。
“太静了,鸟鸣虫豸声都没有。”
“但是,有很多人注视着我们。”兰危开口。
这正是他觉得诡异的地方,如果贺兰香雪意图将他们送到一个危险的地方赴死,那么这个危险的地方应该是有去无回,等闲无人敢踏足才对。为何又会有这么多人,来目睹他们送死?
以他们的身份,根本不值得这样的举动。
还有,空气中的淡淡腥味,同样让他觉得不安。
明白处境危险,即便身后有人监视,他也想立即取下蒙眼的白布看清四周状况。
“啪啪!”两道鞭子声落下,似乎正落在身侧,后面的官兵怒喝道,“都给我老实点,不许动!”
想来已有人先他一步,试图去掀白布。
有前车之鉴,兰危只得停下手,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温度愈来愈高,腥气愈来愈浓,耳畔似乎有“咕噜咕噜”的水开声。
除开这些声音外,四下却愈发安静,只有那道“咕噜”十分清晰,且越来越高亢,似乎滚水开在人心头,令人越发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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