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来压低音量:“你之前和晓彤提过的耳朵,我仔细观察了下,好像不完全相同。”
然而没用。
这种程度的恐吓构不成刑事案件,谭开霁选择私下和解,他们便失去了继续调查追责的资格。
入行多年,贺临风亦清楚其中的道理。
“如果和解时干干净净没半点含糊,哪怕谭开霁他妈再眼高于顶,我都捏着鼻子认了,技不如人嘛,得服,多取取经,下次才能做得更好。”
“实际上呢?猫腻一大堆,拿舆论压着咱重案组掺和,临了又把咱踹出局,害其他同事被连累挨骂。”
安抚粉丝时恨不得强调八百遍“警方已介入”,收尾时,小作文竟吝啬到没分给警方半句话。
愤怒裹挟着委屈汹涌,汪来回头,试图得到点赞同,却见贺临风仍是淡然,嘴角甚至勾了抹笑。
汪来:“……你有病?”还是气疯了。
被吐槽的男人耸耸肩:“也许吧。”
如果谭开霁的母亲真如简青所说,是个足够精明的富家太太,那对方一定能想到更妥善的处理方式,非要惹恼重案组,八成是故意。
她不愿警方再往下查。
有意思。
贺临风提起点精气神,曾旭无意间听见的争吵到底牵扯着多大的秘密,才值得对方这样拼命隐藏?
被推出来顶锅的刘民呢?他和谭家又是什么关系?难道真是自导自演?
经过此事,谭开霁再“无辜”再是“被牵连”,口碑也有所下降,绝不可能像之前那样风光退圈。
不过,木已成舟,无论汪来嘴巴如何吐槽贺临风心底如何思量,事情在明面上都和重案组没了关系。
赵局亦是象征性地敲打两句。
警察服务人民,却也并非软柿子,谁都能上手捏捏,当天一早,北江市局的官方账号便发布回应,不抢功,不甩锅,清清楚楚写明市局接到报案后采取的行动,以及谭母突然抓住刘某私下和解的事实。
【有猫腻。】
【感觉像故意炒作博热度。】
【警察都要顺着监控慢慢查的嫌疑人,他妈短短几个小时就找到了?】
【剧本杀开天眼?】
【无语,最好别让我知道有谁故意浪费警力。】
【不是说要退圈?天天在热搜上挂着。】
【腻了。】
众说纷纭,谭开霁的口碑跌了又跌。
时间一晃过去小半个月。
条件太多,简青始终没挑定要换的房子,贺临风更夸张,仿佛彻底忘了这回事,心甘情愿扎根在客厅。
厚实的天鹅绒窗帘被洗净挂好,不是简青惯用的纯黑,而是深蓝——复古且雅致,来自某人舌灿莲花的推荐。
有贺临风当室友,渐渐地,简青很少再听从前订阅的直播频道,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北江今天治安好坏,看对方下班的时间就能猜到。
吃过晚饭后,他们偶尔会坐在沙发上聊一会天。
贺临风家的沙发非常舒适,宽敞,柔软,会云朵般下陷,又能稳稳撑起人,是当初贺临风专门去悦都百货拖回的家具之一,不像简青家的那个,几乎是摆设,购买标准也只有“能用”二字。
弯腰放下水杯,简青余光掠过笔记本屏幕,瞥见许榴玉的资料。
联系最近圈子的热闹,他了然:“还是谭开霁的案子。”
贺临风家有书房,刑警也有需要遵守的规章制度,一段日子相处下来,简青和贺临风已然有了默契,能带到客厅的工作,皆属于随意讨论的范围。
“嗯,”早猜到简青不会落下自己,贺临风抬眼,拿起靠左的水杯吹了吹热气,“好喝,谢谢。”
简青不太理解对方为什么喜欢奶茶这种甜滋滋的玩意。
但茶和奶都是现成的,稍微煮一煮还算容易,贺临风抢着做饭又抢着刷碗,留给他的也只剩这些。
“下次可以试试水果茶,橙子打底,”衣食住行,能享受绝不亏待自己,贺临风向后靠住抱枕,懒洋洋提议,“热红酒怎么样?剩的瓶子还能和照片里的比比,我看日历,过几天正好是圣诞节。”
简青眼风凉凉:“你能喝?”
贺顾问默默哑火。
倒并非因为酒。
平安夜是周二,圣诞是周三,他特意和汪来调了值班,可不管是人或是节日,简青似乎都不感兴趣。
某位总裁脑子里就没这根神经。
吞咽的动作微滞,敏锐地,简青发现贺临风的情绪低落了一瞬,也仅有一瞬,简青在“装没看见”和“招惹麻烦”中间迟疑两秒,最后问:
“你真想查清谭开霁的案子?”
“是,”意外对方忽然跳回上个话题,贺临风愣了下,态度却坚决,“算我自己的缺点?爱刨根究底。”
包括那束被丢进垃圾桶的玫瑰。
缺少支持也无所谓,他在意,他便会继续向前。
简青点点头,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等杯子里的奶茶见底,他又冷不丁冒出句:
“不是缺点。”
他也从未忘记二十二年前的那个除夕。
简青说完就去了厨房。
所以他没察觉背后那双眸色温柔到有些危险的眼睛。
怎么办。
猛地揪起抱枕压住整张脸,贺临风想,再这样下去,他真的好怕自己变成简青讨厌的那种人。
无法点到即止,无法游刃有余。
无法割舍,无法放弃。
……今晚洗澡的水温应该再低些。
周三, 圣诞节。
其实从昨天开始,公司在装饰和氛围上就发生了细微变化,简青以前从未留意, 这次却偶有走神。
他不太庆祝节日。
传统的, 新兴的,都只是由自己签字的“员工福利”, 正常人的快乐,简青大概能从文字里窥见一斑。
所以他极少在大家扳着指头期待的日子里扫兴。
今年也是同样。
秘书乔蓝换下规矩刻板的女款西装,裙摆火红明艳,平素整齐盘起的长发波浪般披散于背后,一副精心打扮的模样。
现在是六点零五。
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三百二十秒, 乔蓝顺手关上办公室的门, 将拎着的纸袋递给简青:“抱歉, 路上有点堵车。”
桌子后的青年头都不抬:“嗯。”
“放左边。”
任务完成,她习惯性扫了眼桌面,没见到堆叠的文件夹, 电脑也关着。
乔蓝心底忽然冒出个荒唐的念头:不会吧?
难道工作狂老板要早退?在这可有可无的圣诞?
它甚至不算法定假日!
五分钟后。
乔蓝和简青一起走进电梯。
“您最近好像换了住址,”总裁办公室在最顶层, 纯粹的沉默太窒息,她试图挑起话题,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虽然始终没找到理由, 但自己确实是老板任期最长的秘书, 多多少少受到些信任, 知晓零星内情。
上次应酬,老板象征性地喝了两口酒,由她开车送人时,停的是个陌生位置。
能把对方逼到搬家, 八成又有丧心病狂的追求者做了什么恶心事。
数字跳动,金属轿厢反射出两人模糊的影像,冷淡地,简青摇头。
并非他怀疑乔蓝,相反,以对方的本事,若全力以赴,最多一周就能找出全北江所有安全且符合自己品味的房子。
可简青下意识摇了头。
在普通员工看来,这动作大概有点伤人,因为它代表领导不假思索地否定自己。乔蓝倒适应良好——她负责和老板的律师团队对接,以简总的遇袭频率和倒霉程度,警惕性拉满才算长脑子。
毕竟许多所谓的追求者,曾经也是老板信任的下属与合作伙伴,貌似身心健康精神正常,某天发起疯来却仿佛换了个人。
乔蓝一直无法理解那群家伙的脑回路。
所幸她目前应该没有“变异”的倾向。
谁让自己最爱钱。
一想到会因“心动”失去这份业内最高薪的工作,再顶级的男色对乔蓝而言都是“蓝颜枯骨”,诱惑不了半点。
但……老板今晚似乎稍显奇怪。
比如对方居然会主动问:“约会?”
“算是?”乔蓝很想回答自己有男朋友,狠狠增加给老板带来的安全感,可真张嘴时,她依旧选择坦白,“和闺蜜约了逛街。”
说完,乔蓝条件反射瞥过老板手中的纸袋。
东西是她准备的,她却完全没搞明白。
“叮。”
电梯到站,乔蓝识趣咽下满腹疑惑,确认老板不需要自己当司机后,兴高采烈地开车去找小姐妹。
临走前,她还叫住简青,试探着往后者怀里塞了另一个袋子:
“公司福利。”
老板也是公司的一员。
以往乔蓝根本不会做这种“多余事”,或者说根本不会考虑,她向来敏锐,擅长主动规避任何可能被曲解成越界的行为。
唯独今年——更具体些是近几个月,她觉得老板越来越有活气儿,没那么风声鹤唳,鬼使神差多留了份。
事实证明乔蓝的第六感并未出错。
简青果然把“福利”带回了家。
市局离小区更近,他又不想折腾某顾问天天接送,没案子的时候,简青一般会比贺临风到的更晚些。
谁料公寓里竟很安静。
咪咪听见响动,踮着脚悄无声息地前来迎接,翠绿的眸子在黑暗里异常渗人,简青镇定回望,放下钥匙和大包小包,拿出手机看了看。
没消息。
咪咪则好奇地用鼻子去嗅塑料袋,几个圆滚滚的橙子露出来,最上面是黄澄澄的柠檬,伴着酸酸甜甜的清香。
如果贺临风在场,一定能发现这是水果茶的配料。
可惜咪咪不太懂两脚兽的菜谱。
它亦步亦趋跟在青年身后,见对方打开冰箱,里面空空荡荡,然后青年周遭的温度瞬间便降下来。
冷得它炸开皮毛。
于是咪咪十分聪明地选择消失,没再指望靠撒娇让对方多给自己拆两包小鱼干。
也许贺临风只是随口一提。
任由黑猫脚底抹油开溜,简青用力关上冰箱,想,偏偏他自己太认真。
但简青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买都买了,接下来只要按照教程做,如果失败……大不了把边绍叫过来当小白鼠。
贺临风家里有个玻璃茶壶,他猜这就是对方忽然心血来潮的理由,简青在吊橱翻了翻,用热水把它刷干净。
一个人在家,灯也仅亮着厨房一盏。
红茶黄糖、橙子柠檬、苹果……简青拆开乔蓝口中的“公司福利”,不出所料,里面有他缺的最后一样。
剩下的则是巧克力和姜饼,包装和造型充满圣诞元素,简青没动,随意搁在旁边。
玻璃茶壶,主要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经不住真烧,他按照图片把水果切成一模一样的形状,和茶包一起丢进平常热牛奶的锅子,开小火。
洗净刀子摆好,简青倚着岛台,拿出手机处理文件。
临近年关,要他亲自审批的工作比较多,昨天、包括前天,都是快十点才下班。
所以他今晚为什么要提早回来?
五分钟。
十五分钟。
二十五分钟。
块状的黄糖一丝丝融化,和沸腾的茶汤咕嘟咕嘟泛起甜蜜的泡泡,简青放下进展缓慢的工作,突然觉得它聒噪得令人心烦。
他抬手去关火,耳朵却捕捉到门锁转动的声响。
意外家里有人,贺临风开灯的动作停了下:“简青?”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
鼻尖闻到的味道打断他的疑惑,匆匆换好拖鞋,贺临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厨房,连外套都没脱。
“我以为你今天要加班,”扬扬手里装满水果的袋子,他语带抱怨,偏眉眼止不住地笑,“这下好了,得做两顿。”
简青淡定垂眸,全然看不出刚刚的半分焦躁:“正巧没事。”
意味深长地将这两个字放到舌尖上滚了又滚,贺临风勾唇,借着装傻得寸进尺:“那我希望这样的正巧再多点。”
“大超市人多,所以回来的晚了点,”及时堵住青年的反驳,他问,“酒精块和蜡烛你买了没?”
简青:……什么东西?
贺临风指指玻璃茶壶:“这玩意娇贵。”
能用明火,但限定明火的种类。
“我买了两根,应该够下次,”低头将矮胖的特制蜡烛挑出,他眼尖发现不远处的姜饼和巧克力,“送我的?”
简青搬出乔蓝的说辞:“公司福利。”
偏偏贺临风的职业对细节最是敏感,粗粗打量一圈便发现茶几上多了个纸袋,里面隐约装着用丝带绑好的盒子。
那丝带是墨绿色,材质也不寻常,怎么瞧都像礼物的规格。
贺临风挑眉,偷偷戳了下简青的胳膊,示意对方往客厅看。
后者惜字如金:“食材。”
什么食材这么金贵?
“好奇?”没回头也能猜到某人的表情,简青一边用勺子搅茶汤一边道,“你可以自己拆。”
贺临风温声:“算了。”
“先收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掌心摊开,极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丝绒盒子中,静静躺着两枚做工精致的圆形袖扣。
——原本还有两个苹果,贺临风不迷信,却总盼着简青能平平安安,但简青这周天天加班,他担心对方没兴趣过节,更怕对方是故意躲着自己,左思右想,到底在今早让那两个苹果全进了自己肚子。
“你之前戴的都是方形,”贺临风解释,“换个款式,换种心情。”
袖扣中间嵌着的约莫是某种玉石,光华内敛温润通透,简青没穿衬衫,一时也找不到地方可戴。
移开视线,他扬扬下巴:“食材,拿来。”
贺临风无比自然地把袖扣塞进简青居家服的口袋。
他本就没指望某位和浪漫绝缘的总裁能开窍,牛奶锅里煮着的水果茶,惊喜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然而,丝带拆开的一刻,他却晃了下神。
盒子里盛着两瓶红酒。
“热红酒”。
前些天玩笑般的提议言犹在耳,这明明白白是送给他的礼物,贺临风喉结滚动,眸色晦暗地望向厨房,偏没对上目光,只对上简青略显僵硬的催促:
“再拆。”
贺临风依言往下摸了摸。
一张烫金的结婚请柬被摸出来。
笔锋规整的喜字红得晃眼,他愣住,脑内瞬间涌出无数个商业联姻的狗血桥段。
“谭开霁和许榴玉,两边都往公司递了请柬,”完全没察觉某人一秒闪过数百镜头的悲情小剧场,简青顿了顿,暗暗压下心底微妙的别扭,尽量把话讲得古井无波,“不是想查案子吗?”
“元旦那天,你当我的男伴。”
谭开霁和许榴玉的婚礼定在一月一号。
初始之日辞旧迎新, 虽说占用了法定假期和家人团聚的机会,但能被邀请来赴宴的宾客,大多也不在意这些。
贺临风首次接触所谓豪门世家的社交圈, 新奇之余没少向简青取经:好歹是婚礼, 他着急查案,却不想当众给谭开霁添堵。
更何况自己还是简青带去的男伴。
简青倒觉得没什么规矩, 无非是些基本的礼貌,至于“菜怎么吃”“酒怎么品”等等寒暄大于实用的讲究,他素来不放在心上。
换句话说,从落魄爬回鼎盛的“简青”,本身就是这个圈子的异类。
至亲一朝丧命, 失去祖辈父辈荫蔽的他曾被许多人单方面断绝往来, 缺少耳濡目染的“教养底蕴”, 自己在某些老古董眼中大概和“用钱压着人低头的暴发户”一般无二,满是铜臭味。
但那又如何?
简氏发展到今天,只要是自己露面的场合, 无论主客,没谁敢再像少时那般触他霉头, 惹他不痛快。
贺临风似乎对自己的“凶名”无甚了解。
于是简青中止某位顾问的好学:“人到了就行。”有他在,即使贺临风上房揭瓦揍新郎, 自己也能压下来。
话音刚落, 忙着做攻略的男人倏地抬头, 定定看了他两秒。
简青:“有事?”
“突然体会到了点实感, ”眨眨眼,贺临风笑,“霸总竟在我身边。”
故意摆出个无辜局促的表情,他兴致盎然地凑过来:“我这算灰小子吗?”
简青:……
“乔蓝会帮你准备礼服, ”儿时听母亲读童话的温馨被勾动,他不自觉缓和神色,拿起手机挡在彼此中间,挑眉,“你可以把她当成仙女教母许愿。”
明晃晃的冷嘲。
贺临风却没恼,相反,他很喜欢这样模糊了距离感的简青,有着能被自己抱进怀里的温度与鲜活,不像站在寺庙悬崖旁的那个简总,轻飘飘,又仿佛和世界隔着厚重的膜,随时会如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栽下去,摔得鲜血淋漓。
屏幕亮着,见贺临风指尖毫无规律地动来动去,简青正要张嘴提醒对方加乔蓝微信,男人便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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