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临风从善如流挑了个最新款。
指腹下的屏幕却被移开。
贺临风:?
“那天,”发觉对方有时也迟钝得厉害,简青重复,“想喝什么。”
贺临风便笑开。
他长相英俊且没戴口罩,春色盎然时,活脱脱一副风流肆意的“渣男”样,当即吸引无数视线,连忙着收款的店员都没忍住轻瞥。
简青顿觉失策。
他应该给对方也遮一遮。
并非吃醋,而是单纯地嫌麻烦。
好在电影院里够黑,观众更少——贺临风挑的是部元旦上映的喜剧片,已经过了最火爆的档期。
座位相对靠后。
“咱们俩太高了,坐前面容易脖子酸。”电影尚未开场,贺临风低低解释。
简青佯装淡定地点点头。
他其实很少看电影,更别说专门来影城,海报上他能认出的明星,无一不是和公司有合作。
因为要放奶茶,摘围巾,自己和贺临风牵了一路的手总算松开。
鬼使神差地,简青悄悄蜷起指尖,慢吞吞蹭了下掌心,倒没出汗,只是平日偏低的体温升高了些。
几段花里胡哨的预告片播完,电影开场。
简青刚开始还试图认真梳理剧情,后面却逐渐放弃,慢半拍地意识到,喜剧,并不需要破案一样严谨合乎逻辑。
它要做的仅仅是把观众逗笑。
比如贺临风。
荧幕光线随着剧情转变明明灭灭,整体是暖调,照亮男人尾端上挑的狐狸眼,微微弯起的弧度像盛满蜂蜜,甜得清爽干净。
下一秒,五感敏锐的男人转头,略显疑惑地望过来,无声做了个口型:
确定自己没解读错,简青捏紧拳头,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余光便扫到大荧幕上拥吻的男女主角。
他一下子泄了劲。
好吧,时机太巧,自己的动作是容易引起误会,可贺临风也……
心念电转间,见他没拒绝,巍巍阴影悄然袭来,简青状似古井无波,肩膀却已经连同脊背一块僵住。
贺临风几乎不用香水。
但对方身上总是染着种非常好闻的味道。
此刻,那好闻的味道正侵略性十足地将他整个包裹,哑声笑:“逗你的。”
“草莓麻薯,”胳膊悠悠伸直,贺临风拿起简青身侧的奶茶,坐回原位,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秒,“我尝一口?”
简青果断选择用饮料堵住对方嘴巴。
乱糟糟如同被抓过的毛线球,他的心情略显复杂,不是害羞,更不是恼火,而是他发现,“误会”发生的一刻,自己居然没有任何抗拒的念头。
当然,“想”也没有。
他不太理解那些黏糊糊行为的必要性。
电影是合家欢结局,搞笑中夹杂着温情,灯光亮起时,最前排的女生还在擦眼泪,她男朋友则忙着递纸巾。
简青默默瞧了瞧贺临风。
“真没偷偷哭鼻子,”后者失笑,“放心。”
预定的餐厅就在商场附近,几百米的距离,是家评分颇高的私房菜,怕不方便找车位,两人打算步行过去。
红灯剩余26秒,黑白交错的斑马线前,贺临风摊开掌心。
“路太滑,”他理直气壮,“得准男友牵着。”
简青明知对方在胡说八道。
可他依然抓住了对方。
亲昵地,交握的手被贺临风揣进羽绒服口袋,倒计时滴答滴答,绿灯亮起,没走两步,男人忽地勾起唇角。
简青疑惑。
“觉得我们好像两只小企鹅,”指指蓬松的外套和周围男女老少统一的小碎步,贺临风生动形象道,“圆圆笨笨的。”
简青想,这世上恐怕没有一米八快一米九的企鹅。
神色却是柔和。
“哥?”
未等他再张口说些什么,身后突然传来惊讶的招呼:“简青?”
是边绍。
他仍旧一副二世祖公子哥的纨绔做派,耳朵叮铃当啷挂着几个金属环,零下十几度的天,也不怕冻坏。
简青颔首。
相识多年,对方向来是寡言的性子,边绍早已习惯,偶尔打视频电话,他甚至能单方面输出半小时。
然而……贺临风?
那个尽给简青带来麻烦的警察?
“你们……”嘴唇抖了几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边绍死死盯住贺临风外套鼓起的口袋,难以置信,“在一起了?”
攥着简青指尖的左手稍稍放松,贺临风没答话。
他在等简青表态。
边绍是简青的朋友,并且是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哪怕中间存着误会,他也有信心让边绍对自己改观。
前提是简青愿意给自己这个机会。
简青倒没考虑那么多,他是神智正常的成年人,又不是怕早恋被抓的小孩,既然答应要和贺临风试试,遮遮掩掩算怎么回事?
诚然,性格所致,简青不会主动提及,相应的,简青也不会故意隐瞒。
唯一麻烦的是试试两个字该如何定义。
情人?暧昧对象?准男朋友?
听着都不算正经。
于是简青干脆默认了边绍的说法:“嗯。”
边绍霎时如遭雷击,不知是被冷风吹的,抑或是太错愕,哆哆嗦嗦,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那我该送点什么?”
“大中午的,请你们吃顿饭?”
简青下意识想回,应该是自己和贺临风做东,他没谈过恋爱,却懂得基本流程,小说里常写类似桥段。
但他脑海中又蓦地跳出个念头:
今天是周末。
贺临风心心念念的约会。
市局最近正多事,对方为了腾时间,没少熬夜加班。
“改天吧,”利落地,简青做出决断,“改天我……我们请你。”他后知后觉把贺临风和自己绑在一块。
明明是安抚,偏偏边绍似是被伤得更深。
一步三回头,他挥挥胳膊,夸张地捂住胸口,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简青站到对方离开才转身。
贺临风好奇:“你朋友喜欢自己逛街?”
“应该还有其他人,”简青道,“他爱花钱,爱……”简青回忆了下,翻到那个对自己而言算陌生的词,“集邮,之前你也见过——那些运动鞋。”
估计是哪家奢侈品店又添了最新款。
贺临风却觉得古怪:刚刚边绍手里拎着的几个袋子,至少有一半,品牌调性与对方气质相斥。
不过他很快将这点小困惑抛开。
“我听见边绍叫你哥,”贺临风问,“喜欢?”
简青:?
“只是上学时的习惯。”他平静。
贺临风了然:“哦,校霸。”叛逆期打耳钉那段。
“要是我也能被哥哥罩着就好了,”半真半假,他赶在青年被自己惹恼前拈酸,嗓音低沉,身材也高大,偏偏净做些水汪汪湿漉漉的小狗姿态,“你说呢?”
“哥哥。”
这种腻歪歪的叠字称呼, 别说是边绍,连小孩子也没对简青叫过。
四目相对,他明知贺临风在搞怪, 却很难对那张笑吟吟的脸喷洒毒液, 只得抿唇偏头,装作无事发生:“走吧。”
“好的哥哥, ”贺临风一本正经,“吃饭哥哥。”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简青飞快抽手捂住那张胡说八道的嘴,怒目而视。
那和真正的恼火相去甚远,至少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没有坚冰更没有烈焰, 有的仅仅是尾端晕开的一点点红。
贺临风瞬间失了玩闹的心思。
他一错不错盯着简青, 如同在欣赏什么活色生香的宝贝, 半晌,才闷闷道:“再瞪下。”
简青:?
这人好像脑子进水。
吃饭的过程很顺利,自从“青山路悬案”告破后, 所有的穿书者仿佛一夜间销声匿迹,世界久违地干净。
回家时, 贺临风从车后排掏出个小盒子:
“礼物。”
简青显然没准备。
丝绒材质的包装,他心跳有一瞬间加快, 打开, 里面躺着的却并非戒指, 而是颗嵌着深蓝宝石的耳钉。
“之前出外勤正好瞧见, ”贺临风解释,“觉得颜色适合你,但一直没找到机会送。”
“收着就行,纪念咱们第一次去看电影。”
简青默默捏紧盒子。
垂眸, 他忽道:“乔蓝说公寓找好了。”
贺临风险些一脚油门踩到底。
吉普侧着身停在车位,他大脑疯狂运转,试图找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让简青的态度一落千丈。
瞧瞧,这都要搬家了。
难道是自己对边绍的那点飞醋没藏好?还是自己买耳钉的真实理由露了馅?
接着他又听见下一句:“……有两间卧室。”
贺临风眨眨眼。
简青也是几秒前才意识到,相比贺临风,自己似乎很会欺负人,一时能想到的“惊喜”,唯有那套打扫干净却被闲置的房子。
迟迟没等到回答,简青食指拨弄耳钉,不抬头,更不催促,像是随意提及。
——他从未邀请谁同住,这已是他肯说出口的、最明确的暗示。
其实贺临风家的沙发足够宽大,铺上被子,和床也没什么差别,可手里握着对方的礼物,他便莫名觉得对方委屈。
一片安静中,有谁解开安全带,姿势别扭地抱住简青:“我好高兴。”
没人比贺临风更了解简青的防备性有多高,对方能因为一束花而搬家,却愿意把他划进领地范围。
“说实话,我睡沙发挺满足的,”大概猜到简青在“补偿”什么,贺临风故意拆穿自己的小心机,调笑着活跃气氛,“近水楼台先得月。”
犹豫且生疏地,简青虚虚拽住对方衣角,勉强算是回应。
他正在逐渐接受贺临风用肢体语言表达情绪的方式。
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火炉似的贴贴没完没了,简青不由得推了下某人:“你还要抱多久?”
贺临风:“半小时?”
简青果断加重力道。
警队拉练常年第一的男人配合倒向方向盘。
安全与隐私,是简青对住处的唯二要求,乔蓝把资料给他过目的时候,简青原本没什么意见,但计划中多了个贺临风,再看那配着照片的几页纸,他竟难得地“出尔反尔”,到处都能挑出刺。
搬家的事因此耽搁下来。
中间简青见了一次符莹,对方守在公司附近,远远望着他,被枯树遮住半个身子,仿佛纠结得厉害。
耳边十分安静。
以符莹话痨的性格,即使再讨厌系统,这会儿也应该和对方碎碎念,简青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调转脚步,他走到符莹面前:“有事?”
完全没想到青年会主动搭理自己的符莹:……
怎么说呢,自打那天系统发布终极挑战失败后,她就彻底和对方失去联络,一个人被流放在陌生的“原著世界”。
得知213灭门案告破,她焦虑得一宿没睡,毕竟《北江刑侦笔录》中,“青山路”是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收尾。
小说提前结局,到底算好算坏?
她仍然受到系统的限制,没办法讲述,甚至没办法用文字漫画之类的载体表达原著剧情,这是否意味着系统尚未彻底消失?
鬼使神差地,符莹开车来到简氏楼下。
指尖滑动屏幕产生的浅淡交集,另一个世界中被她“看着长大”的主角,居然成了自己现在最熟悉的人。
“嗯,”点点头,符莹诚恳,“谢谢你那晚救了我。”
简青瞥向旁边的咖啡店:“进去喝一杯?”
符莹意外。
如果系统还在,肯定会激动得高声尖叫,所幸,此刻只有她自己。
礼貌接过青年递来的菜单,符莹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凉丝丝,神似刚从雪地里挖出的玉雕。
她立刻端正坐姿。
开玩笑,要是以自己为桥梁,让系统偷到“主角”的能量,死灰复燃,那她才叫真的没脑子。
“你好像是路骁的粉丝?”
社死来得猝不及防,符莹讪讪:“年少轻狂,年少轻狂。”到底该怎么让对方理解她喜欢的只是纸片人。
“我来找你与路骁无关,我保证,”话匣子被迫打开,继而一发不可收拾,符莹褪去拘谨,竖起三根指头发誓,“我就是,就是……”
就是有点迷茫。
她占了这个世界符莹的身份,父母朋友对她越好,她越坐立难安。
和系统口中那些“优秀”的前辈不一样,穿越前,符莹对生活毫无怨怼,更没想过靠坑蒙拐骗变富变美。
如今的情形,“回家”希望渺茫,系统失踪,她暂时摆脱了生命威胁,曾经被压下的愧疚慢慢卷土重来。
“算了,”咖啡上桌,自觉和简青还没有到朋友的地步,符莹搅弄了下勺子,强撑起笑,“没什么。”
青年却淡淡:“如果不知道做什么,那就做好事。”
棕褐色的液体四溅,荡开一圈圈细小的涟漪,符莹错愕地盯着对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凌凌,恍若能剖开皮肉,看穿任何伪装。
但,怎么可能?
对方应该只是靠察言观色切中了自己的心思。
“好事。”符莹重复,沉沉压于胸口的巨石松快了些,没错,既然用着原主的身体,她至少不该让原主的父母难过掉眼泪。
她得回家,承担起“符莹”的责任。
草草端起杯子吹了几下,她一口闷掉大半咖啡,甜甜的奶味散开,符莹冲简青郑重道:“谢谢。”
“你真的救了很多人。”
比如原著中那些本该变成尸体的受害者。
《北江刑侦笔录》的文案上写着,青山路6号的真相是由二十多年后一桩手法相同的灭门案拉开序幕,现下钱顺德被捕,证明此时此刻、在某个她和简青看不见的角落,又有一家五口逃离厄运,无知无觉地幸免于难。
哪怕“主角”仅仅是受剧情推动顺手为之,也值得被称赞。
简青比书里的“简青”更值得喜欢。
风铃晃动。
简青目送符莹拎着包包离开。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穿书者的感谢,而非对剧情错乱的抱怨。
掏出手机,他低头戳开聊天界面的狗头,有些想和贺临风分享,又觉得告诉对方自己生活的世界是本小说非常残忍。
再等等。
符莹走前结了账,简青起身,左转再左转,熟练走进周围的果蔬商超“进货”。
贺临风今晚加班。
简青按照对方提供的食谱煮了半锅板栗鸡汤,外加一盘清炒时蔬,盛出些放在冰箱里,稍微热热就能吃。
他最近的睡眠质量有所改善。
以至于听见房门响动时,简青只是蹙眉翻了个身。
“说了不用等我,怎么睡在外面?”迷迷糊糊间,沙发一角被阴影笼罩,有谁笑着弯腰,稳稳将他抱起来。
双腿腾空的瞬间,简青睁开眼。
挥出的拳头在看到来人的下颌线条后戛然而止,他顺势攀住对方肩膀,恹恹:“没等你。”
“我自己能走。”
“是,都怪我误会了简总的意思,”完全不争辩,贺临风停住脚问,“但你没穿拖鞋,确定要下来?”
简青:……
家里打扫得再勤快,也架不住有只爱掉毛的咪咪。
偏偏“罪魁祸首”并非存心。
长睫低垂,大概是没清醒,等贺临风把自己送到床上时,他居然忘了松开手,累得男人俯身栽下来。
纵然是小说里的霸道总裁,睡觉也不会戴眼镜。
鼻尖与鼻尖相撞。
呼吸近在咫尺。
贺临风身子蓦地麻了半边。
——是被简青胳膊圈住的部分。
对方掌心摁在他后颈,干燥的,好似某种无意识的挽留,贺临风努力定了定神,撑起自己,把简青拿开:“晚安。”
“我去洗漱。”
君子不乘人之危。
念头再禽兽,也得约束住行为。
门锁咬合,卧室重新恢复黑暗,简青软软陷进床榻,以为自己很快会睡着,却足足望着天花板数了几千只羊。
淅淅沥沥的水声还在响。
简青无端记起影院中贺临风明明暗暗的侧脸,和那句玩笑似的提问。
僵尸般悄无声息地坐直,他掀开被子,赤着脚推开门。
贺临风今天洗澡很慢。
隔着段尊重对方的安全距离, 简青站在客厅等了会,后来干脆坐到沙发上,伸腿, 慢吞吞去找自己失踪的拖鞋。
家里够热, 他照例穿着自己习惯的真丝睡衣,纯黑面料流水般, 顺滑映出落地灯的融融暖色,柔软地,像包裹瓷器的锦缎,衬得皮肉愈发雪白。
拖鞋上毛绒绒的笨狗蹭过青年脚踝。
草草吹干头发出门的贺临风一打眼儿看见的便是这副光景。
他几乎以为自己生了幻觉,呆呆停步, 过了两秒才哑声:“简青?”小心翼翼, 好似怕惊醒一个梦。
简青抬头。
他没说话, 只幽幽起身走向浴室。
想起自己刚刚做的手艺活,贺临风心虚立时拉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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