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鱿物(海鶄落)

克鲁斯立刻睁开眼：“我们叫梦死，谢谢。”
“随便你什么死，反正不要现在死就行了。”邱小姐坐在办公桌后面疯狂打了几个电话又喝了口水后才盯着半夜打上门的克鲁斯问：“所以在你闭上眼前尤钰还好好睡在身边，是突然之间就‘唰’一下不见了对吗？”
克鲁斯点头。
邱小姐盯着他抓狂问：“大哥，你这么多眼睛就不能睁着一个睡觉吗？”
克鲁斯：……
克鲁斯：“我能确定尤钰现在还安全，暂时没有出事，我正在定位他的位置。”
邱小姐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心想他要没出事自己得先出事，她摇头晃脑痛苦道：“我不想干了，我想辞职！我想出家！我想圆寂。”
她要找个没有人没有章鱼和鱿鱼的地方去放逐洗涤自己的灵魂！
“别了吧。”克鲁斯看着面前抓狂的女士委婉表示对方没有慧根：“别人是仓央嘉措，你顶多是仓又加错。”
邱小姐闻言直接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枪对准了克鲁斯。
克鲁斯：“等所有事情解决我会给你一千万。”
邱小姐不为所动。
克鲁斯：“斤的金子。”
邱小姐立刻将枪放下，整理好了自己的头发问：“什么事情都要从根源寻找原因，你的规则不是生效了吗？尤钰究竟是怎么从你身边消失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尤钰也想知道。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是因为我手上这个疤吗？”他看着面前的奈亚，“可是克鲁斯检查过很多次，什么都没发现。”
奈亚嗤笑：“当然什么都发现不了，因为它就是个锚点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负面影响。”
甚至会因为疤痕的愈合而失去作用。
“但是只要它没愈合，我就能通过坐标准确定位你，然后将你拉进中间世界里。”奈亚说着用尖锐的指甲划过人类的手臂。
尤钰一把拍开他的手：“那你为什么不趁着疤痕新鲜的时候动手？因为你网络卡了吗？”
“那是因为你离从副本出来还不够七天，该死的克鲁斯乱修改我的规则，害得我只能等待。”奈亚说得生气，头发不自觉开始抖动。
一根根头发掉落在地上就变成了黑色扭动的蠕虫，朝着人类的方向弯曲爬动。
尤钰见状忍不住皱眉。
难怪有那么多黑色蠕虫。
奈亚掉发挺严重。
“克鲁斯已经修改了规则，我不会再进入新的碎片世界开始新的副本了。”他将身边的蠕虫捏住尾巴甩到一边，“很遗憾，你就是把我拉入盗汗空间也没用。”
“谁说没用？”奈亚的脸突然靠近，尖锐的指甲轻轻点了点尤钰的胸口，“进不了新的副本可以创造新副本啊。”
尤钰和听见人类心声的克鲁斯同时一愣。
原本纯白的空间开始变得浑浊，头顶旋转的天空开始分裂出各种颜色，马赛克一样的图案渐渐清晰，构成了人类城市的景象。
闭着眼都能走出去的街道和每天都会遇见的邻居让尤钰终于收敛起轻松的表情，他慢慢站起来俯视着这熟悉的世界，奈亚蛊惑的声音仿佛海妖的歌声。
“尤钰，这是你的世界。”
“你会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你将主宰这一切。”
多个指节的苍白大手轻轻抬起尤钰的左臂，太阳随之升起；尤钰的右手轻轻挥动，月亮随之高悬。
云彩被他的手指拨动，潮汐因为他的呼吸而起落，就连时间也随着人类眉头紧皱而放慢直脚步直至停止。
奈亚又轻轻打了个响指，面前的画面突然分割成好几个小隔间，每个隔间的中央都有一个人类正忙碌着。
尤钰看着几张曾经给自己给予过善意的脸，一把抓住了奈亚伸过去的手臂，但下一秒掌心就传来剧烈的疼痛感。
手心被刺穿，鲜血滴落。
奈亚见状露出微笑，抬手朝着表情都扭曲的人类竖起一根手指轻嘘，示意他保持安静，千万不要惨叫出声。
黑色尖锐的指甲轻轻将躺在病房里接受化疗的病人身上一弹，意味着病痛的黑色的烟雾从对方的身上离开。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很快就有医生进来宣布她的健康。
因为辞退下岗正奔波在送外卖路上的阿叔被轻轻拍了下头，突然停下脚步去旁边的彩票店买了张彩票，回家却发现自己收获了大奖，和家人们欢呼着拥抱在了一起。
奈亚的手又轻轻一弹，小小的格子世界立刻扩展，新的主角善良登场。
那些曾经出现在噩梦里的脸又出现在眼前，尤钰已经猜到了奈亚要干什么，任由对方捏着自己的手腕伸出。
正在过马路的人不小心滚到了卡车下面变成了减震带，被压得像过期了的番茄罐头。
曾经骂尤钰的人正在公司挨骂，最后在手指的推动下从公司窗户上跳了下去，被下面的路灯刺穿。
而嘲笑过尤钰没有父母的人自己安全，但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死在眼前，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哭声和嘶吼声让奈亚忍不住桀桀笑起来，他将刺穿尤钰掌心的刺拔出，狰狞的伤口被蠕虫包围后很快愈合。
代价是强迫对方认真看完这些解气的画面。
奈亚看向尤钰，原本漆黑的双眼已经变得明亮，其中不断旋转的物质散发出蛊惑的味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
两人对视几秒，尤钰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没玩过我的世界？”
奈亚：……
奈亚：“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了你吗？”
尤钰：“你要能动手早就动手了。”
并且会慢慢折磨自己，然后还把自己受折磨的照片录像或者是拔下来的指甲和牙齿寄给克鲁斯耀武扬威。
“难道你就不想掌握别人的生死吗？讨好你的人会获得奖励，欺负过你的人则走向死亡。”
“一切都由你操纵，你的心意就是这个世界的心意。”
“你就是神。”
尤钰保持着沉默，奈亚却已经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拒绝的答案。
勾起夸张弧度的嘴角被旋转一百八十度，苍白的脸开始布满黑斑，奈亚死死盯着尤钰道：“你的表现让我很不满意。”
低贱人类应该被诱惑，为这一切感觉到欣喜若狂，然后被自己告知是虚假后而堕入失望的深渊，然后跪在地上恳求自己真正赐予这一切。
心情巨大起伏中孕育的绝望和贪婪才是奈亚最喜欢的食物。
“是吗？那是我的荣幸。”
尤钰说着整个空间突然开始震动，头顶湛蓝的天空被强行撕开一个大口。意识到克鲁斯的触手正在强行挤进来时，尤钰正要大喊他的名字告知自己的方位，肩膀却被用力击打。
原本悬浮在空中的人类失去了浮力，在奈亚恶意的眼神中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坠落进下面的世界。
白光在眼前炸开，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尤钰和五大洲七大洋中每个角落居住着的居民们一起听见了盗汗空间里的系统声。
“欢迎来到副本，尤钰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奈亚：我希望你的感情就像跳楼机。
尤钰：求人不如求己。
克鲁斯：人，我来了！

医院里一个新生儿呱呱落地。
听见他哭声的瞬间，疲惫的母亲闭上眼和通红的小脸贴在一起，激动的父亲紧紧握着妻子的手，低头让自己的眼泪落在病床上。
尤钰出生了。
睁开眼的婴儿看着四周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脸，原本载满欢声笑语的房间突然变得空荡，所有人都原地消失。
画面定格在这一瞬间，因为尤钰的抗拒整个世界都开始扭曲震动，但很快又陷入了黑暗。
等黑暗过去又有人进入房间将尤钰抱起，原本哭闹的婴儿闭着双眼，在摇篮曲中陷入沉眠。
没有自主意识的婴儿期很快过去，进入幼儿园的他几乎不和同龄的孩子玩耍交流，而是经常坐在小小的椅子上仰头看着天空。
尤钰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天边的云似乎动了一下，尤钰突然站起来朝着天空伸出手，但下一秒幼儿园的围墙上就突然出现了三个人。
这里怎么会有人？
尤钰看着他们眨了眨眼，中间的人还没说话就突然变成黑色被影子吞噬，另外两个人意识到不对想要逃，但晚了一步同样被影子吞噬。
三人来去匆匆，尤钰却不为所动，很快就继续仰头看着天空继续伸手，可又被走过来的老师搭住了肩膀。
“小钰在看什么呢？”老师温声问。
尤钰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看向天空中漂浮的云，一朵一朵像是书上见过的海豚和鲨鱼。
“同学们都在玩滑滑梯，小钰也去玩好不好？”面对沉默的学生红发的老师并不气馁，依旧拉着他的手来到玩乐区旁。
看着跑来跑去嬉笑的同学们，尤钰面无表情地抓紧了老师的手，并且后退一步说：“马老师，我不想和他们玩。”
“为什么呢？他们都想和小钰玩的啊。”马兰花蹲下来看着他，“勇敢点，过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大家一起玩球。”
尤钰却看着她不说话。
一大一小对视半晌，全身都绷紧的马兰花感觉到一滴汗顺着脊柱即将滚落到尾椎时，面前的小尤钰终于点了点头。
她长舒一口气，立刻堆上微笑轻轻牵着尤钰到正在玩闹的同学面前，然后轻轻推着他的后背鼓励：“勇敢一点小钰，不要害怕。”
正在玩耍的孩子们发现他的靠近而停下嬉戏的脚步，尤钰看着他们感觉这一幕突然变得好熟悉，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
不对，好像不是这样的。
就在他停下脚步决定不再继续向前的时候，突然一个彩色的球滚落到脚边。追着球赶过来的小胖将球捡起，然后歪着头看着这个幼儿园里突然出现的奇怪同学。
双方互相打量了半天，小胖脚下的影子已经开始向上蔓延，但在这时他突然伸出手问：“你要一起玩吗？我们正好少个队员。”
然后不等尤钰回答，小胖就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跑了起来，冲着操场里正在等待的同学大喊：“我找到人了！”
尤钰被迫加入了这场他觉得十分幼稚但又新鲜的游戏，但跑起来的他很快就忘记了心中的怪异感，嘻嘻哈哈跟不知道名字的同学玩到课程结束。
但与快乐画面相反的是看不见的几公里警戒线外的争吵和悲伤。
凭空出现的屏幕上播放着幼儿园里的画面，奔跑中的尤钰永远处于画面的中心。从来不起眼的奇怪小孩，在这一刻成为了全世界的焦点。
突然的全球广播像是一颗陨石撞击地球，奈亚绕过了克鲁斯的规则，直接在地球上开启副本，让所有的居民都变成了游戏玩家。
出乎克鲁斯所料，尤钰的世界并没有从夜市开始而是以他出生的医院为起点，慢慢与外面的世界融合。
未来得及撤离的人们被拉进虚假的世界里，忘记了真实和虚假，只留外面的亲人惊慌失措。
钱姐认真安慰着那些情绪崩溃的人们：“不用担心，我们的工作人员会保证你们家人的安全。请不要激动，不要做出过激行为。”
但质疑声不断，提着两个箱子的邱小姐脚步匆匆从人群中走过，来到了银色餐车前拉开门进入。吵闹的声音很快被隔绝在外，但血腥味扑面而来。
在尤钰面前从来都注意个鱼形象的克鲁斯现在狼狈不堪，浑身都是粘稠的蓝色血液，原本灵动的眼睛大部分都变成了不新鲜的白色，有些甚至离开了眼眶全靠一丝血肉连接挂在身上。
人类的上半身全是伤口，银发也不再璀璨。章鱼的下半身垂在地上，黑色触手伤痕累累有不少只剩半截，血肉正蠕动着缓慢再生。
邱小姐看着这样的克鲁斯顿了顿，沉默了几秒后才问：“你想出办法了吗？尤钰正在慢慢长大。”
他仿佛没有听见邱小姐的话，全身上下为数不多的健康眼睛则都盯着面前的大屏幕轻声道：“他小时候从来没有这样开心玩耍过。”
想象力天马行空的小孩并不受欢迎，老师无法理解他的神神叨叨，别的家长也嘱咐自家孩子离这样的奇怪小孩远一点。
这样的担心无可厚非，没有人能指责，只是尤钰的记忆注定孤单。
“他笑得真好看。”
克鲁斯听着小尤钰快乐的心声，触手轻轻描摹着小尤钰脸上的酒窝，想起了那张贴在档案里的那张照片，似乎也有这样的酒窝。
“咚——”
突然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
看见克鲁斯转过头的邱小姐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砸红的拳头道：“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在听，这两天被尤钰拒绝的人类已经越来越少了。”克鲁斯展示着身上的伤口和血迹，“放心，我已经修改了奈亚的规则。被尤钰拒绝的人类不会当场死亡，只会落入我的阴影中沉睡，直到这个副本结束。他们将重获自由。”
虽然付出了一些惨痛的代价，但这已经是这些天来唯一的好消息。
邱小姐松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立刻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通报这个好消息。
消失的人不会死亡而是沉睡的讯息像是一针镇定剂，让原本躁动恐慌的人群渐渐冷静下来，社会秩序在引导下开始慢慢恢复正常。
几个电话打完后邱小姐立刻输入密码将桌上两个沉重的手提箱打开：“这是刚刚加急送来的中心物。”
克鲁斯伸手将箱子里的尸块们拿起送进嘴里啃食，伴随着他咀嚼的动作伤口处有蠕虫被挤出。随着这些蠕虫掉落在地上化为灰烬，断掉的触手和伤口终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他的理智似乎也渐渐被找回，第一次对着邱小姐低头感谢：“谢谢你。并且我要为刚才的不礼貌向你道歉。”
“别道歉了哥，快想想办法吧，不然真要完蛋了。”邱小姐看他，“你刚才和奈亚打了一架，赢了吗？”
克鲁斯：“他逃走了。”
“好吧。”邱小姐抿了抿嘴，“这个副本一直没有宣布通关条件，这样下去找不到结束的办法，尤钰的世界迟早会和真实世界重合。”
届时地球被侵占，副本变成了生活，便永远不再会有通关的方法。而那些被尤钰拒绝的人也会一直在阴影中沉睡，等不到下个黎明。
“不过尤钰的确玩得很开心。”邱小姐看着大屏幕上牵着“母亲”手回家的尤钰，“还交到了新朋友。”
而克鲁斯听着尤钰跟报菜名一样的内心话，微笑道：“不是一个，是许多个。”
比他真正学生时代的朋友加起来都要多。
邱小姐试探着问：“如果尤钰的世界变成真实的世界，那么过去他经历的痛苦记忆会消失吗？”
“不会。那是他真实经历过的人生，不会被捏造的假象取代。”克鲁斯轻声道，“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遗忘，是对尤钰的不尊重。”
虽然现在的尤钰正如克鲁斯所希望的那样快乐、幸福地长大。
但尤钰有自己真实的生活，不需要这些捏造的假象。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虚假世界里不会有自己的存在。
克鲁斯十分清楚她的言外之意：“放心，不过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和你的同伴们大可以放心。”
“说实话我并不想试探你。”邱小姐关掉了正在通话中的手机，“但是也希望您能体谅一下，现在整个世界都乱了套，我的压力真的很大。”
“我知道。”他转头看向这几天来白发剧增的邱小姐微笑，“实在压力大就看看论坛，里面各个攻略组都在讨论准备。”
并且在得知就算被尤钰拒绝也不会死亡后，他们便开始大胆尝试，趴在尤钰幼儿园墙头的三位就是有勇无谋的标准范例。
“虽然有些人类过于鲁莽，但是我也从他们身上学到了一点。比如要靠近他才能发现线索。”克鲁斯说着画面上的尤钰突然停下了脚步。
路边摆摊的小贩正在叫卖金鱼和小乌龟，而尤钰的眼神却锁定了其中一个小小鱼缸中正在挥舞触手的小章鱼。
灰色的身体上布满了红色的花纹，丑得引人注目。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尤钰眉头皱了皱然后指着鱼缸开口说：“妈妈，我要买它！”
作者有话说：
克鲁斯：你能再说一次在一群金鱼和乌龟中选中我的故事吗？
尤钰：不丑的不养。
克鲁斯：……

人海之中找到了你，一生都变得有意义。
就在克鲁斯因为尤钰永远会为自己转身用触手疯狂比心表达爱意时，身边的“母亲”不解问：“宝宝为什么要养章鱼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刻进了尤钰的基因里，他想也不想就道：：“因为可以养大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