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dy脊背发凉,头皮发麻,登时抓紧了手心里的笔。
她看到青年的眼眸像是一片翻涌的海,又深又冷,好像透过美国的天空,望向另一个地方。
“我舍不得他,可是我不知道不得不舍弃他,因为我爱他。”
“可我爱他,爱的很痛苦。”
景宁拿着安眠药和治疗精神疾病的镇定类药物走出了医院。
他有些恍惚,没有选择坐地铁,而是步行走回了家。
家里空无一人,许清妍嫌通勤麻烦,所以在两个月前选择了住校。
于是家里,倏忽之间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其实之前还有一个厨师一个佣人的,但都被景宁辞退了,送他上学的司机景宁也让他走了。
景宁在来美国后不久,就考取了驾照,偶尔也会自己开着车出去走一走,但车技仍然不太好。
景宁回家一趟,吃了药,又进了车库,坐进了驾驶座里。
他一直犹豫到天色渐晚,他没有打开车里的暖气,手脚都变得冰凉,可是他却觉察不到冷,车旁的烟头掉落一只又一只,雾气缭绕,模糊了他紧绷的面颊。
在他打算继续抽下一只时,比他的手大了一圈的手缓慢的覆盖在了他搭在手刹的手背上。
“试试吧。”
熟悉的嗓音从副驾驶座传来。
景宁没有回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前面,半晌,吐出一口烟,将指尖亮着火光的烟头对准了自己手臂上覆盖着的那只手。
“宁宁。”
那个虚幻的人影又开口了。
景宁深吸口气,这才抬眸,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睛。
他的心跳了下,烟头转了个方向,转而摁灭在了车内烟灰缸里。
下一秒,启动车辆,拉开了手刹。
宾利缓缓驶出别墅,驶向夜色里。
十一月的美国冷的小热,冷风扑面,像是无数刀尖直面扑来。
偏偏景宁不要命一样,打开了车内所有的窗户,穿着件单薄的衣裳就在夜色中驰骋起来。
不过人清醒了,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自然也就不见了。
第一次见到纪温庭是什么时候,景宁其实记不得太清了。
只知道有一天晚上,自己睡着睡着就被人抱紧了怀里,他以为是在做梦,那样熟稔的缩进他的怀里。
然后慢慢的就能在自己世界的各个角落看见他。
他知道这是不正常的,因为纪温庭时隐时现。
“宁宁,怎么又不按时吃饭,你瘦了很多。”
“外面好像下雨了,别怕,我陪在你身边。”
“怎么今天看起来不太高兴?发生了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
“宁宁……”
景宁在他的亲密中沦陷,并任由事态发展,他的睡眠变得很差,记忆里开始下降,有时候上课都能发呆,只有成绩还勉强保持住了。
许清妍离开后,就越发严重了,从某一天开始,他甚至能和这个虚幻中的人对话。
景宁感到幸福,又很痛苦。
他其实一直不知道纪温庭到底怎么样了,是真的已经安排好一切离开了,还是当初那些借口也仅仅只是一个针对他的借口而已。
他甚至有怀疑过,自己身边的这个纪温庭,是不是他的亡灵。
景宁更希望是第二个,如果他还好好活着,那只是将自己抛弃而已,也没什么要紧了。
景宁在无人的街道上将脚下的油门踩到最高,风一样往前冲,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从城市到郊区,又开进蜿蜒曲折的山道。
其实他的脸已经被风吹麻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开了多久,就是一直一直保持着这个速度往前开。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催命一样开始响起来,景宁开始的时候还置之不理,直到连续几个手机号打了进来。
景宁这才缓慢降速,腾出一只手接通了。
“景宁,你他妈的不要命了啊!?”
电话那头传来周启咆哮似的嗓音,
景宁来美国的这一年多,周启对自己照顾很多,景宁也从一开始戒备到慢慢防线周启这个人不错,所以两个人逐渐熟络起来。
而周启似乎也察觉他和傅峥之间的关系不简单,所以尽量不再让他们两个碰面,但又什么聚会还是会第一个喊上自己。
两个人也逐渐从半熟的朋友,变成了可以互相关心的好友。
景宁没说话,嘴里叼着的烟头还没有熄灭,他吸了一口,镇定的吐出口中的白雾。
“景宁,你他妈的现在马上给我回来!这大半夜的你去山区飙车,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的驾照才下来多久!你开过几次车?”
景宁一直没说话,直到电话那头的周启骂累了,中途休息的时候,景宁才平淡的反问了一句:“你和他联系多久了?”
周启那头倏地静乐,但又很快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联系不联系的?”
景宁笑了一声,平静道:“你骗不过我,我知道我的车上装了定位和摄像头,是他告诉你的吧。”
周启静默片刻,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知道景宁聪明,自己爹谎言骗不过他,与其两个人之间留个疙瘩,不如索性坦白了说。
“景宁,我一开始接近你确实是他的授意,但你也应该能感觉出来,我周启不是那种被人支配的性格,我愿意和你做朋友,是因为你这个人值得,定位……也确实是有人发给我的,可是我他吗担心你是真的啊,景宁你别疯。”
景宁抬眸看了眼黑漆漆的夜空,眼中的情绪空荡寥落,他头也不回的将烟头掐灭,然后忽然朝车厢角落里一个闪着红光的摄像头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一个笑来。
“不是要放我自由吗?让我自由吧。”
周启一头雾水道:“什么,景宁你刚才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景宁的车就砰地一声撞上了山坡。
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
被撞散的石块从山头滚滚而落……
陈启和傅峥赶到时, 宾利的车头已经破烂不堪,车顶顶着一块巨石,已经将整个车顶砸瘪。
那一瞬间, 他头脑发麻, 看车子这样的残破程度,人要活着几乎是渺茫的事情。
可是当他走近一点时, 就看到一只被玻璃碎片割破的血淋淋的手背, 而那手背间,居然夹了一只正在燃的烟。
傅峥当时就脑袋充血的冲了过去,跑过去一看,景宁正头破血流的坐在车里吞云吐雾。
陈启也冲了过来, 一看,当时脑子里面就只冒出“疯子”两个字,后背都在发凉。
陈启朝天怒吼道:“景宁, 我□□爹的!”
可是景宁却像是没有听见一眼,颤抖着手将烟头放在唇边又吸了一口。
“景宁!”
傅峥实在忍不住了, 观察过后,确认没有了潜在危险, 才冲过去一把拉开了驾驶座们。
景宁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车外有人,转头看到两人时愣了一下,而后淡定的碾灭了烟,然后悠悠然下车了。
真不知道该会所景宁幸福还是傻逼,那巨石砸碎了整个车顶, 唯独漏了驾驶座这一块, 不然的话景宁现在一定粉身碎骨!
“景宁!你是傻逼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你他妈的就这车技你敢大半夜一个人开到山区来,你故意来送死对吧?!”
陈启是个有事说事的性格,他真的吓得天灵盖都要飞了, 现在还安心不下来。
傅峥看着景宁那一头的血,心中不安,但是勉强稳重了情绪,沉声说:“当务之急是去医院,这里交给他们吧。”
陈启也冷静了下来,正要说什么时,就见一只无动于衷的景宁道:“头晕,我先去救护车上坐会儿。”
“……”
也不知道他刚才说的那些他听到了没有。
陪车的是陈启,傅峥跟在后边。
医生小心翼翼的给景宁处理伤口,时不时问他几个问题,但是景宁好像在晃神,一直没有回答。
直到医生发觉了不对劲,在景宁耳边大声说了句:“你好景先生,如果你能听到我的话,请点点头?”
景宁仍然看着前方。
陈启登时头皮发麻。
所以刚才景宁不是不回答,是听不见了?
“怎么回事啊……”
陈启有些慌了,问医生:“他这是怎么回事啊?是暂时性的吗?”
医生皱着眉说:“抱歉,在详细检查前,我们还不能确定他是暂时性失聪还是伤到了耳部重要器官。”
陈启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颤抖着手拿出手机给通讯录的一个陌生号码,发去了消息:“景宁失聪。”
景宁被送到医院,做了一个非常细致的检查。
好在结果出来,确定景宁只是神经受损,估计是当时巨石砸落的声音太大,刺激到了耳部神经,造成暂时性失聪,通过治疗和修养可以恢复。
而景宁好像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对自己的治疗结果也不是很在乎的样子。
在陈启在手机上打字,问他有什么需要时,他只回了一句话:“不要告诉我妹妹。”
陈启愣了下,但在景宁冷沉的眼眸下,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景宁坚持不需要任何人来陪护,连护工都不要,所以陈启和傅峥只有白天的时候才会去看看他。
但景宁因为暂时失聪,和他们也说不上几句话,两个人常常是没呆多久就走了。
这天,在回去的路上,陈启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傅峥正拧着眉王者窗外发呆,他收回视线,忽然问:“你喜欢景宁?”
他早看出来两个人从前认识,但问起傅峥,傅峥只说是家族牵扯,大学同学,别的就不愿意多说了,陈启不清楚国内的事情,也没多问。
但是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还有经过某些人特意提点不准傅峥靠近景宁这一事情,就是傻子也能知道两个人之间关系不简单。
傅峥眸色一黯,垂眸说:“我们从前……订过婚。”
“什么!?”
陈启差点一脚油门追了前车的尾,还好反应及时踩了停。
他将车停在路边,一脸震惊的看向他:“我靠啊,你们是前任的关系啊,我就说、我就说你们之间的氛围怎么这么奇怪,你明明很想靠近他的样子,却又不敢上前的……”
傅峥没有否认,嗓音低沉:“从前我恨过他,因为他这个人有让人看不透的阴阳两面,看起来乖巧好拿捏,但其实浑身都是刺,他在背后推了我好几次,但是我没法恨他,我甚至……有些憎恨自己。”
陈启听不懂他这些哑谜,一头雾水道:“你在说什么啊?你是说这家伙是双面人,背后通过你刀子?不可能吧,我和景宁认识这么久,我很确定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傅峥意味不明的看他一眼,淡淡道:“我和他认识了八年。”
陈启倏地没声了。
然而下一秒,傅峥却又自嘲道:“归根结底,是我自己不够了解他,我以为他是唯一一个我身边赶也赶不走的人,于是肆意的践踏他的心,和那些我曾经最看不起的人一样,至他于两难的境地。”
陈启面色复杂的看着他,一针见血道:“操了,你前面的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我还以为是景宁对不起你,感情是你先耍人家的,那你真是活该!”
傅峥面色恍然兀自笑道:“是啊我活该,我看不透他,真的看不透他……”
“可我还是无可救药,想看他一眼,再多一眼。”
陈启啧了一声,不耐道:“你别搁这里自我感动了兄弟,要我说,你真心觉得对不起他,就离他远远的最好,不然你迟早害了他,也害了自己。”
这一回轮到傅峥沉默。
到底是自己的兄弟,陈启也不好再说狠话了,坐正了,继续启动车辆往前开。
这一次两人都没再开口。
景宁的身体恢复的挺快,听力也慢慢恢复了,他是真幸运,看起来那样惨烈的车祸现场,结果他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就是那辆宾利彻底报废了。
景宁直接让废车场提走了,反正他也不在乎。
他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就自己办了出院。
陈启还是去医院看他,结果扑了个空才知道景宁已经离开医院了。
他心底暗骂“疯子”,但想到景宁那个状态,到底是有些不放心,还是开车景宁家了。
他虽然没有来过,但是有人给过他景宁的地址,所以他知道在哪里。
谁料他在门口就看到了他家的门没有关紧,里面传来一峥争吵声……道也不能说是争吵声,因为只有一个人怒骂的声音。
陈启要敲门的手抬起又犹豫了,虽然知道偷听不太好,但那些话还是飘进了自己脑子里。
“景宁,你其实觉得我就是个累赘是不是?所以你一开始根本就不想带着我,想让我自生自灭!”
“你说话啊!你为什么受伤了都不告诉我,如果不是你不见了我去问,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你出车祸的事情啊?”
不论女孩说什么,另一边始终沉默。
不知道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是不想回答,沉默的让人听着都心焦。
女孩果然再也忍不下去,哽咽着骂一句“我讨厌你”,然后跑了出来,陈启连忙跑到了一边,假装自己只是路过,好在许清妍也没有看到自己。
陈启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深吸口气,才敲了敲敞开的房门。
很快,景宁就走了过来,他看起来瘦了很多,像是一片泛黄的树叶,好像随时都能从枝头落下来,面上也没什么血色,眼睛像一片无垠而平静的海,让人看不到尽头,因而莫名心慌。
看到陈启,景宁好像不是很惊讶的样子,只说:“进来吧。”
陈启就拘谨的进了门。
景宁的家里没什么人气,唯一几个有人气的东西一看就不是他的,也不知道这人怎么会把日子过成这样的。
“陈启,是他让你来的?”
他自己心中的疑问还没咽下去,景宁就忽然开门见山。
陈启愣了下,心突突跳,下意识想反驳,但当看到景宁沉冷的眼眸时,又觉得自己的隐瞒没有意义。
他和景宁都是聪明人。
陈启不悦道:“他只是给了我你家的地址,可没让我过来,来看你,是我自己想来”
后面那句话,陈启还着重强调了一下。
这一回景宁倒是没说什么,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真心道:“那谢了,不过我真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没什么事你把自己折腾成这幅鬼样子?我也不瞒你了景宁,你的事情傅峥也和我说了个大概了,你现在都有新生活了,干嘛还揪着过去念念不忘,你好不容易走出来啊,而且美国的生活你也适应的很好,不是吗?”
陈启向来不吐不快,尤其是面对自己的好友。
他是真心觉得景宁这人不错,去年自己的设计被人恶意举报抄袭,也是景宁主动站出来为他澄清正名,那以后他就真的打心底里把景宁当成了自己的好兄弟。
所以身为朋友,有些话他又怎么能憋在心里。
景宁笑了一声,说:“是啊,我是适应的挺好的,而且你哪来看出来我在折腾自己了?”
景宁懒懒的向后倚靠在沙发上,目光无波澜的看着他,坦荡道:“我在享受生活啊,我很享受所有的极限运动。”
从在地下拳场打拳的时候他就喜欢了。
每一个濒临死亡的时刻,都会让他有种窒息般的兴奋。
陈启胸口一窒,不解道:“可你这种玩法,分明就是不要命……”
景宁静静看他半晌,淡淡道:“对啊,我就是不要命。”
他这样的人,就算真的消失在世界上,也没有人会在乎的吧。
烂命一条,不用来玩那还有什么意义。
景宁出院后就立马去上学了。
生活已经够无聊了, 再失去学习这项活动的话,景宁觉得自己会忍不住继续去探索极限新运动。
可是他那次车祸之后,家里莫名就多了一个厨师一个司机, 并且还都是景宁认识的, 厨师是纪家在米其林餐厅聘过去的,司机则从前经常接送景宁下上学的那个。
而且司机来的时候还开了辆新的梅赛德斯, 就是说什么也不让景宁碰了。
景宁开始的时候让他们离开, 结果两人卖惨,说如果景宁不收下他们的话,主家会把他们赶出去。
两人都是纪家的老人。
景宁心口憋着口气,闷声道:“你们有纪家的履历, 还不好找工作吗?”
厨师叹了口气,说:“我家里八口人,上有七十岁老父母, 下有四个还在上学的孩子,换个工作的工资未必有纪先生开的工资高啊。”
司机也连忙附和:“我在纪家做了二十年司机了, 离开了主家以我的年纪,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景宁沉默片刻, 深吸口气,笑道:“这样吧,纪温庭每个月给你们开多少钱,我每个月照样给你们开,我把你们介绍给别的人家去做事, 两头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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