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索格低声道：“不知道。”
他又垂下了头。
“你为什么会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
他的语气很平静，还有一些冷淡和麻木。
他一向如此，阴沉沉的不太惹人眼，话不多，像个透明人，被人注意的时候，身上阴郁的气场会让人心情不快，就像一块灰蒙蒙的石头不被人放在眼里。
“你今天的话似乎格外多。”
李索格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对面那张平易近人却眼神锐利的脸。
四号教授的语调不紧不慢，却处处都很尖锐。
而对上那样一双盯着他的眼睛，李索格的心跳与脑电波仍旧没有起伏。
他平静的可怕。
“如果我不说话，你会放我出去吗。”
“不会。”
四号教授与李索格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四目相对。
李索格回到小组实验室，棕发男人直勾勾地看着他，问：“学姐呢。”
“不知道，可能在关禁闭吧。”
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而棕发男人起身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我真是小看你了。”
李索格推了下眼镜，头也不抬地说：“我不懂学长的意思。”
棕发男人一把揪住李索格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你不懂，你又怎么会把碍事的人一个一个的铲除，你不懂，你又怎么会坐上今天的位置，你说你不懂，但你的眼神分明在告诉我，下一个就会轮到我！”
李索格表情平淡地收回了视线，垂着眼说：“学长误会我了。”
“误会？你敢说这是误会？”
李索格淡淡地开口：“实验室不允许发生私人搏斗。”
棕发男人呼吸粗.重，手臂青筋暴起。
但他在狠狠地看了李索格一眼之后，还是松了手。
李索格踉跄一下坐在位置上，沉默地整理着领口。
“阿金就快回来了，你不会再有任何的机会了。”
“学长真的误会我了。”
棕发男人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李索格眼睫微垂，用力拍了拍领口上的灰。
他说的都是真的，对方怎么就不信呢。
除了艾丽莎。
他们对他真的没有任何用处。
也没有放在眼里的必要。
在前两次不太顺利的实验中断之后，迎来了第三位所谓的“志愿者”。
而第三位“志愿者”是位二十多岁，身材健美的男性。
也是所有“志愿者”中各项身体指标最好的人。
对方那身富有弹性又并不夸张的肌肉很有观赏性。
且在进行身体检查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各方面都很健康，那些肌肉也并不是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可以了吗。”
对方回头看向他，眼神明亮，锐利又坚定。
李索格拉了拉手套，平淡地说：“还有最后一项检查。”
男人看向他身后的助理，抬着下巴说：“我可以申请让他来吗。”
李索格看了男人一眼，淡声道：“可以。”
他取下手套丢进了垃圾桶。
助理重新戴上新手套给男人进行检查。
男人看着前方那盆绿植，出声问：“检查室也会放盆栽吗。”
助理看了李索格一眼，见李索格不说话，便小声回答：“为了保持空气的净化，检查室有时候会放上一些绿植，其实也是为了缓解‘志愿者’的紧张情绪，这都是在程序里允许的。”
“这盆绿植一直都在吗。”
助理来的时间很短，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转头看向了李索格。
“是。”李索格没有表情地回答。
但男人仍旧对这个狭窄的检查室充满了警惕。
直到检查完，男人也没有松懈。
当助理将所有的仪器送进隔间的时候，李索格拿起实验服让男人穿上。
男人警惕地看了李索格一眼，拿着实验服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才穿在身上。
忽然，里面传来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助理从里间探出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消毒水被我打翻了。”
“清理干净。”
“好……好的。”助理紧张地收回视线。
男人目光如炬地打量着李索格。
但李索格看起来就是一个阴郁又冷淡的研究员，可能有些奇怪，却没有足够引人注意的异常。
毕竟待在研究所近三年都没有离开过，要是全然是个正常人那才是不正常。
可能是消毒水打翻的原因，整个封闭的检查室味道都有些刺鼻。
男人捂住了鼻子，警惕的环顾四周，忽然眼神锐利地说：“那个盆栽！”
“我要申请把那个盆栽搬出去！”
男人声音很大，看起来有些激动，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从一开始他就不信任那个盆栽。
李索格扫了男人一眼，没说什么，径直走过男人身边，打开窗将盆栽放在了外面的窗台上。
而和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李索格的身上散发出了一股淡淡的化学制品的味道。
但这和研究所本来的味道没什么分别。
男人无法分辨。
当看到盆栽被放出去之后，男人放开捂着鼻子的手，松了口气。
随后他又摇了摇头，眼神有片刻的涣散。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清醒。
而李索格始终没有靠近男人。
看到助理从里间出来，李索格说：“你带他去见艾丽莎吧。”
李索格说的轻描淡写，助理却吓了一跳。
虽然他很想见艾丽莎一面，但他也知道他完全没有这个权限。
“不不不……不行，我级别不够。”
李索格打开检查室的门，看向墙上的电子监控仪说：“我相信教授们不会介意的。”
隔着电子监控仪，五位教授坐在昏暗的室内与李索格四目相对。
助理紧紧地拿着手里的通行证，整个人都既紧张又兴奋。
而男人则在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李索格一眼。
他心中始终存在着一丝异样，却怎么也找不到这种感觉来自于哪里。
李索格就这样站在门口目送着助理和男人离开。
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也很平淡。
一直到看不到两人的背影之后，他才转身走向了空无一人的走廊。
这一次，男人没有到特殊实验室就倒下了。
且对方的反应比前两位还要大。
不仅浑身抽搐，还口吐白沫。
助理被吓得魂飞天外，站在原地脸色煞白，愣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摁响警报。
还是教授通过监控发现了异常才及时赶到。
但男人也已经休克了。
此时，密闭又昏暗的室内。
五号教授冷声说：“是消毒水中毒。”
“真是一个罕见的体质。”坐在椅子上的四号教授轻声开口。
“不可能是消毒水中毒，一定是其他的物质与消毒水发生了反应。”
“证据呢。”
五号教授不说话了。
四号教授又问：“你知道什么物质和消毒水反应会产生毒素，同时还会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觉吗。”
五号教授依旧不说话。
说句实话，在场的人没人知道。
一是消毒水太平常，平常到他们根本不会去特意研究。
二是至今他们也无法得知究竟有什么物质在产生毒素会消失的如此干净，还让人无法察觉。
站在前方的蓝教授身姿挺拔，体态修长。
他看着屏幕，轻声说：“真是一个天才，不是吗。”
“我不在意什么天才，我只知道，你们足足扰了我三次兴致！”
一个粗哑厚重的声音不满的在后面响起。
昏暗的光线中，隐约看到一个西装革履又大腹便便的身影坐在精美的沙发椅上，一双黑皮鞋擦的锃亮，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也戴着亮眼的宝石戒指。
“你们让我成为了整个贵族圈的笑话！”
说话的时候，对方靠着椅背，手指紧握，一副强硬的上位者姿态。
“那就让他去吧。”
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众位教授回过头，看向那个头发稀疏又佝偻的身影。
“让他成为第四位‘志愿者’。”
那道苍老的声音没有起伏地响起。
夜深人静时，一个被兜帽遮住面容的人影出现在特殊实验室。
飘浮在溶液里的艾丽莎睁开了眼睛。
李索格取下兜帽，仰头与艾丽莎对视。
“艾丽莎，我来了。”
他轻声上前，将手贴在容器上。
艾丽莎低下头看着他，抬起手与他掌心相贴。
“艾丽莎。”他发出一声痴迷的呢喃。
艾丽莎雪白的身体靠近了容器。
它赤.裸的身体还是如此的美丽又诱人。
李索格无法多看，只怕看一眼就要滋生出那些丑陋的欲.望。
但他和那些肮脏的人类不一样。
他对艾丽莎的爱是纯洁的，至高无上的。
无人能玷污他的艾丽莎，包括他自己。
艾丽莎“深情”的与他对视，忽然轻轻地张开唇，叫了他的名字。
——李索格。
李索格的呼吸猛地加重，他直勾勾地看着艾丽莎的双眼，在艾丽莎无声的呼唤中，眼里蔓延开可怖的血丝。
他紧贴着容器，隔着透明的玻璃好像在与艾丽莎十指相扣。
“再叫一声我的名字。”
艾丽莎温柔地笑着，再次张开唇呼唤了他的名字。
——李索格。
“艾丽莎。”
“我的艾丽莎……”
他贴着容器，看着艾丽莎红润的唇，眼神偏执又痴迷。
随即在层层加重的呼吸中，他吐露着湿.热的呼吸，情不自禁的将唇贴了上去。
艾丽莎轻轻地闭上双眼，隔着容器与他唇瓣相贴。
这一刻，李索格恨不得撕开胸口，捧出自己那颗血淋淋的心脏献给艾丽莎。
他睁开双眼，神态迷离。
空气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时间也不再运转。
他们仿佛最深爱的爱人，哪怕隔着容器，也无法阻挡他们想要靠近的心。
只是重新回来的阿金并不比之前看起来好多少。
他瘦的可怕，眼窝深陷, 发黑的唇仍旧能看出毒素带来的影响。
而李索格也是后来才知道。
阿金会被毒素影响的这么深的根本原因, 是从很久之前开始阿金就在用自己的身体当实验体。
他的身体脆弱到任何一定量的毒素都能击垮他。
可即便如此，阿金眼里对研究的执着仍旧没有减少。
大概在他的有生之年, “艾丽莎”项目是他最重要也是最后的一个研究项目。
所以无论如何, 他都要参与进来。
关于李索格成为第四位“志愿者”的通知, 整个小组的人都收到了。
因为要给他的身体做例行检查的正是阿金。
“你的运气很好。”阿金的嗓子被毒坏了，好像磨砺的沙石那样沙哑粗糙, 不太好听，甚至有点阴森。
说完一句话, 他用力地咳了几声，垂落的发丝露出了他稀疏的头顶。
“能亲自参与到这项实验当中，是你的荣幸。”
阿金直勾勾地看着李索格，眼里带着极为幽深的疯狂。
若不是阿金的身体已经被摧毁殆尽, 他更希望那个“志愿者”能是他自己。
对于他来说，作为一个观察者, 远不如成为一个亲历者那样深刻。
李索格沉默的与对方对视。
他很欣赏对方愿意为实验付出所有的执着，但同时也觉得对方很愚蠢。
或许作为一个天才, 阿金有着让人钦佩的学识。
身为贵族, 他又有着让人艳羡的身世。
只不过可惜的是, 对方的命太短了。
李索格神情平静地收回了视线。
夜半三更，寂静无声的特殊实验室内，幽蓝色的光悄无声息的填满了整个实验室。
放眼望去，好像幽深的海底带着诡谲的颜色。
这并不单单是电子屏幕上映出来的冷光，而是放置在中央的容器, 不知道什么时候里面的溶液变得越来越蓝。
艾丽莎双手交叠在身前，宛若一个沉睡的天使飘浮在蓝色的溶液里。
那头如海藻般柔顺的金色长发像波浪一样轻轻飘荡。
它雪白的身体光滑无瑕，充满赤.裸又不容亵渎的诱惑。
忽然，它对着前方的电子监控仪睁开了眼睛。
那双淡紫色的眼眸猛地变成了紫金色的竖瞳。
前方亮着红光的电子监控仪瞬间熄灭。
随着它环顾一圈，所有的仪器都在顷刻间停止工作。
包括那面巨大的电子屏幕。
此时，整个封闭的实验室内，只有盛满溶液的容器在散发着幽蓝色的光。
艾丽莎的眼眸重新恢复了美丽妖冶的淡紫色，它缓缓地放开手，那条缠在大腿根的尾钩也一圈一圈地松开。
随后它抬起头，看向了容器的顶端。
没过一会儿，一双滴着溶液的小腿出现在容器的上方，踩在了台阶上。
接着，那双雪白的腿缓缓站直，不紧不慢的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浑身赤.裸的艾丽莎站在实验室的中心，慢条斯理地环顾了一圈。
所有的仪器都已经停止了工作，整个实验室都带着冰冷又死气沉沉的气息。
它垂下眼，抬手摸上了自己脖子上的项圈。
这是在开始“生殖实验”之后特意为它戴上的定制项圈。
为的是在它离开溶液之后依旧能控制它。
更重要的是里面有精密的定位芯片，牢牢地扎进了它的后颈。
它抬起指尖，轻点着项圈边缘，只听到“咔哒一声”，项圈裂开了一道缝隙，接着碎裂声不断响起，坚固的金属项圈就这样四分五裂地掉在了地上。
而它抬起神态自若的脸，随手拿起挂在旁边的一件白色制服，赤脚走了出去。
静谧无声的夜中，李索格忽然睁开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看向紧闭的房门，掀开被子下床，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后，一只手握着门把手，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根针筒。
“咔哒”一声，在这个寂静的夜格外清晰。
外面有什么人进来了。
李索格面不改色地靠墙站立，握着门把的手却冒着青筋，眼神冰冷刺骨。
寂静的空气中，另一道微弱的呼吸就在门后。
李索格眼眸幽深，握着门把的手缓缓下压，随即用力拉开，目光如炬地看了过去。
只见一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出现在对面。
朦胧的光线中，那张脸就像幻想中的海市蜃楼。
李索格猛地愣在了原地，手上的针筒也掉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到了床脚。
“艾丽莎……”
他发出一声轻喃。
只穿着一件白色制服的艾丽莎就这样赤着双脚走了进来。
他缓慢的后退，胸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眼前的这一切就像一场梦。
光怪陆离又美轮美奂。
他不知道艾丽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想不明白，却也分不出任何的心神去思考。
此时此刻，他全部的心神都被艾丽莎的眼神攫取，如痴如醉般沉醉进去。
“艾丽莎……”
他抵上床沿，踉跄一下跌坐在床上。
而他的双眸仍旧直勾勾地看着艾丽莎没有移开。
艾丽莎停在他的身前，对着他微微一笑，忽然拉起他的手放在了制服的扣子上。
他指尖一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双没有镜片遮挡的眼眸在发丝下不受控制的颤动。
艾丽莎无声地看着他，眼神温柔醉人。
他全身上下都燃起一股火焰，熊熊燃烧着他的心肺，将他的血液烧至沸腾，连血管都在跳动。
他呼吸粗.重，在蛊惑中颤抖着手指一颗一颗地解开了艾丽莎制服上的钮扣，从脖颈到胸口，一路向下，细长的尾钩缠上了他的手腕。
丝滑的触感让他的手指猛地一颤。
他呼吸一停，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腔。
艾丽莎的身体已经看过许多次。
甚至就像展览一样每天飘浮在容器中。
无论是那条缠在大腿上的尾钩，还是那些眼尾的鳞片，亦或是那头柔顺的金色长发，在艾丽莎雪白的身体上，都是最精美最诱.人的画作，带着让人蠢蠢欲动却又不容亵渎的距离感。
可此时此刻，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袒.露出来的皮肤是如此的让人心动，让人心醉神迷，无法自控。
李索格能清晰的感觉到艾丽莎的呼吸。
离他是那么近。
而艾丽莎光滑细腻的肌肤更是让人发狂。
他仿佛失了神智一般眼神痴迷地看着艾丽莎。
除了用力呼吸，他没有任何抵挡的力气，连清醒的意识都在一点一点的剥离。
艾丽莎就这样深深地看着他，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腹部。
那一瞬间，光滑柔软的触感让他瞳孔一缩，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呼吸也格外急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