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尼基洼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玉面便被烫得缩回。
那热度不似凡火,倒像有活物在玉里跳动。
他突然明白为何天机老祖能稳坐洛玄宗顶峰,这等手段,连修罗族最精于咒术的长老都未必能使出来。
“去吧。”天机老祖重新坐回榻上,闭目捻动佛珠,“找到云莯,引他去北境矿脉。若敢耍花招……”
他睁开眼,瞳孔里泛着妖异的金芒,“暹罗蛊的疼,可比不过本座的千虫噬心。”
库尼基洼紧紧握着玉牌,起身时不小心带翻了案角的茶盏,吓得脸色煞白。
他退到门口时,听见身后传来佛珠碎裂的脆响,混着天机老祖低低的嗤笑:“云莯啊云莯,你以为救了凌光便能高枕无忧了么?未免也太小看本座的手段了。”
云莯的靴底碾过修罗主城的石板路,不觉间,后颈的汗毛突然根根竖起。
手里还捏着药堂掌柜硬塞给他的半袋血参,脚步倏地微顿。
药堂里飘着的艾草味混着街角烤胡的肉香,本应是再寻常不过的市井气,此刻却像有根细针戳在脊椎骨上。
那种被猎食者盯上的直觉,比之前在玄邑峰底下听见刑具响动时还要清晰。
“客官可是要再添两味续断?”药铺伙计的笑脸从柜台后探出来,“您要的止血散本就加了田七,再配续断……”
“不用。”云莯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把药袋往袖中一塞。
他没敢回头,只加快脚步往族长家的方向走。
路过街角卖糖葫芦的摊子时,特意绕到人流最密处,可那股子阴恻恻的阴冷怨毒的感觉仍黏在后背,像背着块冰冻了千年的铁皮,隔着衣服也依旧冰冷砭骨。
回到暂住的小院时,辛吉雅正倚着朱漆门框。
她今天穿了件月白缀金的裙衫,发间插着朵新鲜的曼陀罗,见他过来,指尖绞着裙角的流苏,耳尖先红了。
“阿木哥哥,我等你半日了。”
云莯停下了脚步。
他望着姑娘眼里跳动的光,心底多少有些明白,只是这份情他实在无福消受。
“我瞧你脸色发白。”辛吉雅上前半步,伸手要碰他的额头,又在半空中顿住,“可是累着了?我去让厨房炖个鹿血羹……”
“无事。”云莯侧身避开,推门请她进屋。
竹帘被风掀起一角,漏进的光落在辛吉雅裙上,将那抹月白染得发虚。
他承认自己这段时日多少有些卑鄙了,利用了人家姑娘的身份,但自己本就怀着目的而来,双方极有可能是敌非友。
如果,苏雁芹果真被修罗族人所囚,或利用她做了些什么,那么他跟修罗族之间便有了更深的仇恨,往后只怕再难像今日这般和平共处。
想到岁聿,云莯心尖跳了跳,他哪敢真对修罗族大小姐动什么心思啊!?
辛吉雅进了屋却不坐,指尖摩挲着案上的青瓷茶盏。
“阿木哥哥,我知道阿木瓜不是你的本名,也知道你并非真正堕入修罗族的人。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她猛地抬头,眼底有水光在晃,却又带着一抹不甘心的倔强。
“可我不在乎!你想要丹药?功法?还是别的……”她咬了咬唇,“我是族长唯一的女儿,将来的夫婿会是修罗族之主,只要你……”
“辛吉雅。”云莯打断她的话,声音放得极轻。
他望着姑娘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岁聿小时候第一次被他罚跪时,也是这样强撑着不肯掉泪的模样。
若是原主,大概会笑着应下,再反手将这筹码攥紧,好好留在身边谋划利用。
可他现在是云莯,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之前也确实利用辛吉雅行了一些方便,但还不至于明明是火坑,还要让姑娘燃烧自己往下跳的。
即便他跟修罗族确有不共戴天的仇恨,那也跟辛吉雅无关。
“我这人啊,最怕麻烦。”他扯了扯嘴角,抄起桌上的茶盏灌了口,“你这金枝玉叶的位置,可实在消受不起。”
辛吉雅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云莯绝色淡然的面容,之前还挽着他的手臂跟阿父介绍这位自己心仪之人,此刻却像隔了层薄雾般遥远。
她突然笑了,笑起来的样子比哭还苦涩。
“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留在修罗族?”她转身要走,又停在门口,“可我偏要试试。阿木哥哥,说不定哪天你就发现,和我过一辈子,也没那么糟。”
门帘在她身后晃了晃,落了两星细碎的光在云莯鞋尖。
他望着案头辛吉雅方才摸过的茶盏,指节无意识地叩着桌沿,方才那股被盯着的感觉,不知何时散了。
或许是错觉?
又或许……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咚’的一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云莯摸出袖中皱巴巴的药袋,里面的血参硌得手背生疼,凌光还受着伤,得尽快想办法把这些药材送过去,得尽快和岁聿会合,得……
“公子!”院外传来小丫鬟的喊叫声,“吉雅小姐让我送鹿血羹来!”
云莯望着那碗飘着油花的暗红色羹汤,忽然觉得这几日的平静,像极了暴雨前的闷,闻着那味道,胃里又开始翻涌。
真顶不住修罗族的口味,实在太重了!
日子平静地过了几日。
其间辛吉雅依旧会经常来约云莯出去玩,有时是去看族里的驯兽表演,有时是去城外接泉水。
她不再提“夫婿”二字,只笑着说“多相处才知合不合适”。
云莯推脱过两次,有一次见她站在太阳底下等了半个时辰,到底软了心。他本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更怕把这姑娘逼急了,反而坏了大事。
夜色渐深,修罗族主城的街道却依旧喧闹,两旁燃烧的血色火焰将行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与烤肉混合的气味。
与辛吉雅分别,云莯独自一人走在返回偏院的小道上。
心中正在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毫无征兆地拦在了他的面前。
那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让周围的空气都瞬间凝固了。
云莯心中一凛,抬头看去,正是修罗族族长,瓦瑞固德。
他穿着一身玄黑色的重甲似乎刚从卫兵营回来,甲胄上雕刻着狰狞的恶兽图腾,一双深邃如渊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云莯,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析个干净。
“见过族长。”云莯立刻收敛心神,恭敬地躬身行礼,姿态无可挑剔。
瓦瑞固德没有说话,只是那么站着,沉默地打量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对云莯而言都像是煎熬。
他能感觉到那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反复逡巡,从发梢到脚底,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云莯心跳如鼓,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半分异样,只能硬着头皮,任由对方那几乎能将人洞穿的视线扫荡。
他不知道瓦瑞固德发现了什么,是自己的伪装有破绽,还是他与辛吉雅的接触引起了这位父亲的警觉。
许久,久到云莯的后背都开始渗出冷汗。
瓦瑞固德才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云莯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故人,”瓦瑞固德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回忆,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云莯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直接被看穿身份就好。
这种模棱两可的感觉,反而是一种安全的信号。
他维持着恭敬的姿态,低声道:“或许是我的荣幸。”
瓦瑞固德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感兴趣,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而冷厉:“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但从今往后,离我的女儿远一点。”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警告,“我绝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如果你再敢纠缠辛吉雅,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番警告来得直接又粗暴,完全是修罗族的行事风格。
云莯表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不解,连忙应道:“族长误会了,我与辛吉雅小姐只是普通朋友,绝无半点非分之想。”
“最好是这样。”
瓦瑞固德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迈开沉重的步伐,与他擦肩而过。
那股强大的压迫感随着他的离去而缓缓消散,云莯这才敢直起身,目送着那个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
他心中冷笑,本来也没想当你女婿。
瓦瑞固德的出现,反倒让他下定了决心。
他与辛吉雅走得近,不过是为了方便行事,获取情报。
如今连族长都亲自出面警告,说明自己的存在已经引起了高层的注意。
看来,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加快进度。
夜色如墨。
云莯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锦衣,身形如鬼魅般融入了血月楼的阴影之中。
他悄无声息地跟在瓦瑞固德身后,凭借着对楼内结构的熟悉和远超常人的敛息能力,一路尾随他来到了顶层的长老议事厅。
瓦瑞固德屏退了守卫,独自一人推门而入。
云莯屏住呼吸,像壁虎一样贴在墙外的阴影里,透过一丝门缝向内窥探。
只见瓦瑞固德穿过宽敞的议事厅,径直走向内侧一堵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墙壁。
他在墙上摸索片刻,随着一阵机关轻响,墙壁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被强大阵法封锁的隔间。
瓦瑞固德没有丝毫犹豫,走了进去,厚重的石壁随即缓缓合拢。
云莯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个地方搞得如此神秘,连寻常长老都未必知晓,里面一定藏着天大的秘密。
他没有急于行动,而是极有耐心地等待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石壁再次打开,瓦瑞固德从里面走了出来,神色看起来比进去时更加凝重。
他检查了一下外面的封锁,确认无误后,才转身离开了议事厅。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
云莯又等了片刻,确认四周无人后,才如狸猫般悄然潜入议事厅。
他来到那面石壁前,伸手触摸那层无形的阵法结界。
结界上流淌着复杂而强大的能量波动,但在他眼中,这些由能量符文构成的节点和线路清晰可见。
这种程度的阵法,对他来说,破解起来并不算困难。
他伸出手指,灵力如丝线般探出,精准地点在几个关键的能量节点上,轻轻一拨。
整个阵法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嗡鸣,然后便如冰雪消融般溃散了。
云莯小心翼翼地打开封锁,闪身进入了那个神秘的隔间。
隔间内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一缩。
这里没有金银财宝,也没有神功秘籍。
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女人的肖像。
画中女子身着一袭素雅的长裙,眉眼温婉,气质出尘,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抹化不开的忧愁。
这张脸,云莯并不陌生。
从原主残留的记忆深处,他翻找出了一段模糊的童年片段。
他见过她,可以百分之百确认,画上的女人就是苏雁芹!
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线索,终于又更进了一步!
当年苏雁芹果然流落到了修罗族,而且看样子,她在修罗族的地位似乎不低,否则她的肖像怎会出现在如此机密的地方?
这一切,都与天机老祖脱不了干系。
将自己送到这里,又将苏雁芹送到这里,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而天机老祖与修罗族勾结,必然是有所图谋。
无利不起早,这一点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云莯的视线从肖像上移开,落在了下方的桌子上。
那是一张巨大的沙盘,上面是修罗族全境的地域模型,山川、河流、城池,无一不备,精细到了极致。
而此刻,沙盘之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两种颜色的小阵旗,黑色与红色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法阵轮廓。
这个法阵几乎覆盖了整个修罗族领地,无数阵旗作为节点,维持着其恐怖的运转。
一股邪异而磅礴的力量在沙盘上空盘旋,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足以撼动一界根基的超级法阵上,似乎涵盖了一丝天道的法则之力。
这修罗族到底在图谋什么?
苏雁芹的失踪是否跟这个法阵有关?
就在云莯沉思之际,远在修罗族主城之外的另一端。
库尼基洼怀揣着天机老祖赐予他的血玉,正大步流星地踏入城门。
一路风尘仆仆,也难掩他心底的激动,有了这血玉,找到云莯指日可待。
果不其然,他才刚踏入修罗主城的范围,怀中那枚血玉便开始有了反应。
若有若无的温热感,从血玉上传来,贴着他的胸膛。
喜悦漫上眉眼,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
随着他不断深入城区,血玉的温度也越来越高,从温热逐渐变得滚烫。
当他走到血月楼所在的中央区域时,那血玉已经灼烫得如同烙铁,连他身为修罗族这样皮糙肉厚的体质都感到一阵刺痛。
方向能够确定了,要找的云莯此刻就在血月楼!
库尼基洼的眼中迸发出狂喜与狰狞的光芒,真是上天助我!
他苦苦追寻了这么久的目标,竟然就藏在族群的心脏地带。
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拉住迎面而来的一个正在巡逻的修罗族士兵,用命令的口吻喝道:“立刻去禀报族长!告诉他,云莯的下落找到了,就在血月楼!让他速来!”
那士兵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势所慑,不敢怠慢,应了一声便飞速离去。
库尼基洼缓缓抬起了头,死死地盯着高耸的血月楼,嘴角咧开一抹残忍的笑容。
云莯,这一次,你插翅难飞!
与此同时,血月楼顶层的隔间内。
云莯正准备仔细研究一下沙盘上的法阵,一股突如其来的心悸感猛地攫住了他。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强烈牵引,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急迫!
这感觉……
“系统,情况不对!”云莯在脑海中飞速与系统交流,“这种血脉的牵引感如此强烈,对方极有可能获得了什么能够精确定位我的宝物!”
『分析正确,』系统的声音冷静地响起,『根据能量波动检测,一个强大的追踪信标正在快速接近,锁定范围为本座楼宇。莯莯,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云莯的脸色一寸寸地沉了下来。
他现在的身份就像隔着一层朦胧的轻纱,全靠伪装和信息差维持。
一旦库尼基洼冲进来,与他打上一个照面,所有的伪装便将不攻自破。
那么他这段时日所有的辛苦筹谋,也都将功亏一篑。
更重要的是,在修罗族的大本营里暴露身份,他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云莯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撤离。
『不可,』系统立刻否决了他的想法,『此刻离开血月楼,目标会跟随你移动,反而会让你在外面暴露。对方既然能锁定你在血月楼,就说明他只知道大致范围。唯一的办法,就是留下来。』
“留下来等死吗?”
『不,』系统解释道,『不能留在议事厅,但可以留在顶层。等追踪者上来搜寻时,本系统的次元空间可以为你提供完美的藏身之所,隔绝一切探查,绝对无人能够发现。等他们搜查无果离开后,你再想办法脱身。』
云莯的眼睛一亮,焦躁的心情瞬间平复。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由得夸赞道:“你可真是我的贴心小宝贝,这个办法不错。”
事不宜迟,云莯立刻将隔间内的一切恢复原状,抹去了自己来过的所有痕迹,然后将那个被他破解的阵法重新激活,使其看起来完好如初。
做完这一切,他悄然退出了议事厅,但并没有离开顶层。
他想得很清楚,既然对方有办法判断自己的大致位置,那么自己离这个中心点越近,反而越能混淆视听。
当对方冲进议事厅却一无所获时,必然会扩大搜索范围。
谁又能想到,自己就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这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云莯收敛全身气息,如同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顶层走廊尽头一处结构复杂的梁柱阴影之中。
他凝神静气,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耐心地等待着。
风声,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远处的喧嚣被隔绝在外,顶层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云莯能听到的,只有自己沉稳的心跳声。
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心中一片冰冷。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正朝着长老议事厅的方向狂奔而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与急不可耐。
相似小说推荐
-
人外的择偶标准[快穿](喜发财) [穿越重生] 《人外的择偶标准[快穿]》作者:喜发财【完结】晋江VIP2025-08-30完结总书评数:2882 当前被收藏数:911...
-
快穿:我真没想抢白月光(亓北) [穿越重生] 《快穿:我真没想抢白月光》作者:亓北【完结】番茄VIP2025-08-30 完结双男主快穿双洁现代1v144.3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