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鬼在哪？！”
平静的画面瞬间打破，带鱼们开始在地上扑腾着挣扎。
正是渔民们一网打尽的丰收好时节。
时仲野误入鱼群，半点没留神，精准踩到一哥们儿的手，瞬间像地板烫脚似的一蹦三尺高：“卧槽卧槽卧槽！对不起！”
哥们儿躺在地上，跟他大眼瞪小眼。
半晌，非常冷静地把被踩住的手往袖口缩了缩，沉默无言。
时仲野呼吸窒了几秒，差点一口气噎过去：“萧元？？？”
萧元掏了掏被震住的耳朵，平淡地“嗯”了声。
他倒是冷静了，时仲野要疯了，一把扯着人的领子从地上半拽起来：“你嗯什么嗯？你躺在这儿干什么？！”
“嗯……嗯，”萧元看他脸色逐渐阴沉，多加了个“嗯”以求保命，他看着天花板，也不在乎时仲野生拉硬拽，吐字很缓，慢吞吞道，“大师说了，给我们做心理辅导，让我们重置生命值。”
“大师？？？”时仲野啪叽松开萧元，扭头看向时季晗，眼神要喷火。
咚的一声，萧元脑袋砸回地板上。
他吃痛，略微皱眉，却又很快恢复面无表情，眼角余光看了眼时仲野，又看了眼大师。
火山爆发了，希望大师命格够硬能抗过去吧。
想着闭上眼，继续放松，缓慢增长自己的生命值。
那头，周景城蹲下来，跟趴在地上的时季晗视线齐平，理解不能：“干什么呢，大师。”
时季晗好不容易平稳了呼吸，捂住自己咚咚乱跳的心脏：“你先别说话，我的心好慌。”
周景城的注意力果然被拐跑，拉开他的手想检查下：“怎么了？我真吓到你了？”
“吓个屁吓！”时仲野一把扒拉开周景城挤到时季晗面前，气得鼻子喷气恨不得把时季晗吹上天，“时季晗！你怎么又来添乱！”
时季晗换了个舒服点的躺姿，心想死就死吧，他大义凛然，铿锵不屈地抬高颈子，如一只即将优雅自刎的扑棱大鹅：“什么叫添乱，我可是受邀前来，是尊贵的客人。你们现在是对客人的态度吗？”
他抬起手，指指点点，蔑视时仲野，“没有我，你们都组不起这个局。”
时仲野甩开他的手：“什么乱七八糟……的……？”
脑中电光火石一闪，如遭雷劈，他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不、不会吧？就他？
时季晗？？
时仲野懵了，半晌不作声。
周景城恰如其分地接上他的戏，惊讶道：“难道你就是AAA？”
时季晗骄傲扬起下巴，大声宣布：“没错，我就是AAA！”
周景城惊讶的二次方。
“天呐，”他说，“完全想不到。”
时季晗手肘撑在地上，托着自己后脑勺，对周景城勾勾手：“情绪价值不够，再来点。”
“再来点？？”时仲野开始撸袖子，露出自己的大巴掌，冷笑一声，指关节咔咔作响，“好啊，你想哪来点？”
好家伙，长本事了是吧？
居然敢骗自己，在微信上装不认识自己？
还跟他亲来亲去的发客服语音包？
时仲野想到下班如还魂这个小号干的一切，就有种巴掌抚摸不到自家弟弟脸上的无力感。
【叮，恶毒值+0.5】
周景城皱眉，拦下他：“干什么，他还是个孩子。”
时仲野：“孩子？周景城，你这话离谱到GPS都定位不到！”
周景城淡定：“太可惜了，这证明你的导航该升级了。”
时仲野：？
等会，自己不是在骂时季晗吗？怎么突然挨了自家兄弟两巴掌？
时季晗趁此机会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对满屋子亲传弟子说：“好了，我们今天的放松休息术就到这里，大家有没有感受到心灵的宁静？”
众弟子齐声高喊：“有！”
时季晗说：“有没有感受到精神的放松？”
众弟子齐声高喊：“有！”
“那就太好了，”时季晗点出自己的手机收款码，面向众人，“都不白上课哈，交个学费。”
他坐起来后，时仲野终于看清他身上那件黑T恤上的白字。
“很内向，只敢大声问人要钱。”
众弟子积极举手：“大师，交多钱？”
时季晗晃了晃食指：“什么钱不钱的，提这个字脏了。你要说，善缘。”
众弟子举一反三：“大师，我能给你化多少善缘？”
时季晗把那根食指很羞涩地怼在了众人面前：“一、一块可以吗？”
周景城捂脸，好一个狮子小开口。
时季晗，你倒是拿出坑自己钱的气势啊。
时仲野再也听不下去了，拽着他弟的后脖颈扯起来：“时季晗你丢不丢人？你搁这儿上街讨饭吗？”
时季晗被扯住了命运的脖颈，挣扎反驳：“这也不是我想的啊，是我家银行卡的要求。”
时仲野一副“我倒要听听你打算胡说八道什么”的表情：“它要求？你开玩笑呢。”
他家三弟腼腆抿唇：“我家银行卡说，‘谁都可以当零，我不行’。”
时仲野手一松。
他弟一屁股又墩了回去，发出惨叫：“痛啊——！”
“叮，支付宝到账一千元。”
众人齐齐看向刚放下手机的萧元。
时仲野对这个疯狂的世界不抱希望了：“萧元，你是被驴踢了么？”
“不是，”萧元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幽幽说，“是被踩了。”
一头发疯的驴拿蹄子撅自己手了。
在时仲野反应过来之前，时季晗和000已经尖叫上了。
[我靠，萧元！！！他怎么在这？]
时季晗赶紧点开每日任务，果然刷新出了新的人物。
【随机创死萧元：0/1，未完成】
时季晗不相信：[不是，我都那样了都没创死他？]
这得多高的耐创性？他二哥自打见面开始都已经5/1了。
周景城更是遥遥领先，从见面到现在贡献了8/1的高分，位居榜首。
时季晗小心翼翼询问：“萧元，你那一千给我了？真给我了？”
不会要回去吧？
萧元继续幽幽说：“给你了，感谢大师让我上了一课又一课。”
时季晗：“什么？”
萧元慢吞吞道：“社会上还是坏人多。”
时季晗：“……”
工作人员在一旁小声提醒：“周总，我们的面试是不是该继续了？”
周景城从热闹中恍然回神，想起正事，“对，是该继续了。”他伸手，“起来吧AAA老师，你该去主持大局了。”
时季晗看着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那双修长干净的手，一把握了上去，十分赞赏：“小周，还是你有眼力见。”
被拉起来后还揉了揉屁股。
好疼，摔死他了。
周景城顺着他的动作多看了一眼。
身后的孙秘书瞬间警惕。
大庭广众之下，别又揉起来了！
“你在看什么？”周景城路过的时候，被他锃亮的目光一照，非常奇怪。
孙秘书说：“看你自不自觉。”
周景城：？
做个心理治疗就忘了谁是大小王了？
他说：“扣你工资。”
试镜间里。
时季晗在AAA的位置上坐下。
时仲野一分钟看他三次，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即便自己get不到AAA剧本里那么超前的艺术，但也不得不承认，周景城的投资眼光就是优秀，AAA的剧本也属实优秀。
但当这个优秀的AAA是时季晗的时候，时仲野只有一种猴子开智了的荒谬感。
时仲野看他一眼，时季晗就抖一下，看一眼，抖一下。
抖得旁边的周景城的桌子都开始晃。
他抬手，按在时季晗的脑袋顶，按了下。
时季晗问：“你干嘛？”
周景城说：“关闭震动模式。”
旁边路过的工作人员听了一个劲儿地笑，吹捧说：“周总现在的左膀右臂算是全了。”
一左一右正好坐着时仲野和时季晗。
他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周景城突然觉得自己命苦，开始怀疑这部电影真的能正常拍摄么。
“别说这种话，”他对工作人员说，“多少有点晦气了。”
两个debuff叠加，很难说自己得被折磨成什么样。
他发现自己的人生就是在受折磨，和享受折磨之间左右横跳。
时季晗感觉自己被嫌弃了，给他竖了个中指。
周景城把那根不屈的中指强行按了下去：“也没让你开攻击模式啊。”
时季晗：“小周，你造次了。”
时仲野听他俩一人一句的讲上相声了，再一看表二十分钟过去了，赶紧喊第一位试镜演员进来面试。
一号一进来，抽中了跟自身角色相关的题目：对着xx表演深情告白（xx不限）。
时季晗抽空看了眼自己的任务清单。
[不是，这个“阻碍试镜的正常进程”怎么还没完成？]他又开始怀疑是bug。
000很委屈：[不知道，任务进程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时季晗说：[完了，别是主系统发现咱俩的完成方式有点野了]
何止是有点野。000想，都脱缰去草原了。
幸好一个聪明睿智机敏缜密的高智商男士，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时季晗再次拎出了自己的帆布包。
周景城感觉自己现在就像巴甫洛夫的那条狗，看到这个帆布包就开始条件反射，有种不祥的预感，眼皮疯狂跳动。
上次这里面拿出来披萨的假发，上上次是离婚协议书，上上上次是整套麻将。
而这次。
时季晗从里面拿出了一颗饱满的西蓝花。
一号演员深情告白是吧？
他拿着西蓝花，对一号说：“来，这是你身患癌症命不久矣的白月光。”
“现在，你可以对它哭了。”时季晗说着，拧开矿泉水瓶给西蓝花浇头，让他们对哭。
一号演员看着那颗眼泪如暴雨倾盆而下的西蓝花，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
想念西蓝花炒虾仁了。
眼里没有情欲，全是食欲。
周景城转着笔，随手写下一点评：
善于烹饪白月光。
嗯，这个得去隔壁疑犯追凶组。
一号演员完成面试出去了，被人拉住询问：“怎么样怎么样？都问了什么问题？评委们严肃吗？”
一号面色古怪：“评委人都挺好的，就是大师有点特殊要求。”
二号想着能有什么特殊要求，进去后被时季晗指点了演技：“眼泪要精确到左眼第三滴，右眼第五滴同时落下。”
演员：“啊？”
周景城想倒反天罡，随手又写下一句点评：
没有如水龙头般收放自如的眼泪，缺少调速开关。
【叮，任务“阻碍试镜的正常进程”已完成，奖励恶毒值+15】
任务完成的倒计时卡在了00:15上，一人一统长舒口气。
下次还踩ddl。
时季晗有了闲心四处打量，无意中看到了周景城的笔记，赞许有加：“对，就这样写，非常富有专业水平。”
旁边的时仲野听了，咕咚咕咚给自己灌了一大瓶水，试图浇灭心中的熊熊怒火。
他身边还有没有正常人了！
怎么一圈下来，只有自己在认真干活？！
时仲野挥挥手，让下一个入场。
这试镜间没了自己就得散！
时季晗“咦”了声，忽然瞥见桌角那团被揉皱的纸，他伸手去够，抹平展开：“你的废稿？”
“别。”周景城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纸张在时季晗掌心舒展，露出满页圆滚滚的小橘子，他问：“你爱吃橘子？”
周景城攥紧了笔尖，矢口否认：“……公司新logo。”
“哦——”时季晗拖长音，似懂非懂点点头，又问，“那logo为什么没有薄荷叶呢？明明你身上的味道是柑橘混着薄荷。”
空气凝固半秒。
迟迟等不到回应，时季晗偏头看去。
周景城敛眸，声音沉了沉：“不会画。”他把笔交给时季晗，“或许你可以教我？”
笔杆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这还不简单！”时季晗就着他的手落笔，画了两片叶子。
周景城看着在橘子旁边生长出的小叶子，些许疑惑：“这是薄荷？”
“不，”时季晗在叶子下面画了颗小小的Q版脑袋，打着领带，“这是可~爱~到~发~芽~”
他画完就开始笑，笑完又在Q版脑袋上加了个大大的笑容，还带闪亮特效。
看完还觉得缺了什么，又给周景城加了一副墨镜，现在是个非常拽的西装酷盖。
时仲野看着旁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两个脑袋，真想一手一个抱住，狠狠撞一起。
他朝天翻了个白眼，看着面试名单：“下一个。”
下一个是萧元。
看到他进来，时季晗正经起来。
他就不信了，今天结束还创不死二哥夫一次？
【叮，任务发布，增加萧元进剧组的阻碍，奖励恶毒值+10】
000忧心忡忡：[宿主，萧元一定不能进剧组，他童星出道，年少成名，无论是国民度还是演技都会把电影名气拉高一个档次]
[咱到时候可就亏不了钱了！]
时季晗被激起了浓浓的好胜心。
反倒是刚才见一个人都说的口干舌燥的时仲野闭麦了，对周景城和他弟说：“你们有什么想问的，问。”
“有有有，你来演这个。”时季晗举手，现写了一个题目交到萧元手里，期待看他。
快生气快生气，快撒钱快撒钱。
萧元展开一看。
台词：“啊——”。
要求：用10种情绪演绎。
萧元：“啊？”
时季晗催促：“看不明白嘛？用10种情绪演绎呀。”
萧元：“啊。”
他顿了顿，对上时季晗疑惑的眼，缓缓说：“两种了。”
时季晗：“……？”
时季晗：“…………？”
他点开每日任务，萧元那里依旧是0/1，动都没动。
不儿，哥们儿你是真丧啊，分币不爆。
情绪很稳定地死去了。
时季晗遇到了从事恶毒炮灰事业以来，最大的阻碍。
接下来面试的一分钟里，时季晗完美集齐了10种不同情绪的“啊”，即将召唤神龙。
萧元（先抑后扬版）：“啊↗↗↘[斜眼]”
这是嘲讽值拉满，在说“就这？”。
萧元（连环颤抖版）：“啊↗↘↗↘”
这是在看恐怖片，但时季晗感觉更像便秘三天终于找到了厕所。
萧元（上扬破音版）：“啊↗↗↗！”
这是看到过期羊毛，颤音比时季晗的人生还要跌宕起伏。
偌大的试镜间里力拔山兮气盖世，两岸啊声啼不住。颇有一种猿猴相鸣，嘤嘤成韵的3D立体环绕感。
人话就是，猴子在KTV开包厢了。
时季晗不再跟000唠嗑，周景城不再欣赏西装小人，时仲野放下了手边的第五瓶矿泉水。
所有人一动不动盯着萧元。
数十双眼睛同时看了过去。
萧元：“……”
萧元抬头望天。
【叮，恶毒值+2】
时季晗震惊：[啊？怎么加的？]
不是，你自己不是“啊”的很开心吗？总不能是自己把自己创了吧？
一人一统同款挠脑袋，百思不得解。
萧元把高领卫衣的领子无限拉高，丝毫不考虑肚脐眼的感受，硬是遮住自己下半张脸，声音埋在布料里，非常含糊：“好了么。”
时季晗不确定：“好、好了吧？”
周景城微笑补刀：“这才九个，还差一个。”
闻言，时仲野白了他一眼，原来你还数着啊。他双手环胸对萧元扬扬下巴，俨然看好戏的心态：“听到了没，差一个，再给哥来一个。”
试镜间里数十双眼睛的热度顿时飙升了一个档次。
来来来，他们喜欢看。
【叮，恶毒值+3】
00不确定：[萧元……好像是个社恐？不喜欢被人盯着？]
时季晗：[那他刚才表演得那么起劲？]
也是非常具有职业道德了。
萧元在自己的职业素养和脸面之间挣扎犹豫，十秒后，做了个抬手捂嘴的动作，娇羞后退半步，发出短促气音：“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时仲野瞬间爆发出的笑声，桌子被他拍得啪啪响。
笑声掀翻屋顶，远播全楼层。
萧元：“……”
这个戏，自己非演不可吗？
【叮，“增加萧元进剧组的阻碍”已完成，奖励恶毒值+10】
周景城相信，如果卫衣拉链缝到了帽子顶，萧元这个时候已经全拉上把自己闷里面了。
其实现在也差不多了，本来就是个情绪死人，现在还在被反复鞭尸。
眼角余光突然被一个十分闪亮的东西晃了下，他顺着看过去，发现是时季晗堪比探照灯的眼睛，嘴角带笑嘟嘟囔囔，周景城听了一耳朵。
“哈哈，社恐好啊，就喜欢社恐。”
时季晗这边在想，萧元，一款e人的新玩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