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指挥官今天也在护短(三月冰凌)

在林衍呆呆的眼神里，他露出了一个稍显冰冷的微笑：“不好意思小衍，我从未考虑过失败的可能性。”
“跟上我，否则你就会错过一场好戏了。”

距星际海盗全面掌控红枫星控制中心还有一小时。
林衍学着先前程渊的方式，将手里拖着的海盗尸体锁进洗手间，将他的作战服和通讯仪器一起拿走。这个倒霉的海盗似乎还是个小头领，占据了一间尺寸不小的休息室。
在他拧开水龙头哗哗地冲洗血迹时，程渊坐在这间休息室的沙发上，聚精会神地操作着自己的终端。
“队长，我们现在正在这座塔的中层。”玛兰妲在战术耳麦里说，“速度还算够快。但海盗们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套解密设备，本以为红枫星的系统能再撑一会，但时间好像不太够了。”
“队长，我们必须在一小时内到达顶层。”
林衍把衣服换好，推门走了出来：“哥，我听不懂海盗话，要是海盗通讯系统里有人叫我怎么办？”
“诺玛可以帮你代理。”程渊头都不抬，“她的备份在跟着斯特林，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还是能做到的。”
林衍呼出了一口气，程渊此时也将终端收了起来，俯身按了按战术耳麦。林衍看着程渊因为坐下而显得目所能及的一段后颈，倒不是被如墨黑发下那段白皙的皮肤所吸引，而是出神地盯着耳后那个埋入了皮肤的通讯接口。
“人造耳蜗？”林衍嘴唇无声开合，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很多年前在联盟的研究所里见过这种技术。当战士们在太空中遭受巨大冲击等严重创伤后，有一些幸存者会遭遇器官不同程度受损的情况，在器官和感官修复的过程中，需要人工植入一些设备来进行辅助，以免除恢复过程中的“残疾现象”。
“哥，你失聪是什么时候的事？”林衍的声音显得有些干涩，“是上次吗？是因为我吗？”
程渊站起身，目光微动：“不怪你。很快就会好的。”
“不要内疚，想想怎么才能让你手上的刀更快一些。”
林衍目光沉沉，勉强点了点头。
“我在更衣室看到了一段通风管道，看上去有一个人宽，我还在那个尸体身上找到了管道图。”
程渊接过林衍递过来的图纸：“可以，从管道里往上爬是最快的方法。”
休息室里的通风管道盖板被轻易掀开，林衍抱着激光匕首，灵活地钻了进去：“哥，我给你开路。”
程渊托住他的腰，目光微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
管道经久失修，里面布满阴暗的灰尘。林衍和程渊屏住呼吸，往记忆里图示的方向爬去，两个男人的重量让金属通道在天花板上发出来细微的声音，但幸运的是，这些都被空调系统隆隆的噪音尽数掩盖。
不知过了多久，林衍触到另一段略显沉重的金属盖板，侧耳听了听声音，感觉并无大碍，便直接一头撞了上去——
“砰！”
这一下撞得有些眼冒金星。滑出通风管道的林衍抱着那把激光匕首，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确认这确实和管道图指示的一样是个无人的仓库，这才放心地把跟在他后面的程渊接了出来。
终于接触到了坚实的地面，两个灰头土脸并且裹着海盗着装的人顿时叹了口气。
“顶层无人仓库，距离指挥塔核心不到五米。”诺玛冷静地说出很恐怖的话语，“我扫描了四周，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海盗。队长，记得装巡逻新兵装得像一点，要不要把面罩也戴上？”
距星际海盗全面掌控红枫星控制中心还有半小时。
“混账！”海盗的领袖一拳锤在控制台上，“怎么还没解开加密系统？都从那些老东西手里把口令都拿到手了！”
“抱歉大人。”通讯机里传出犹豫的声音，“红枫星的系统很驳杂，联盟技术和帝国技术都有。我们手里这套只是旧联盟的东西，可是现在控制系统的核心基本都是帝国的啊！我已经在尝试破解了，只不过还得要一会……”
“混蛋！要是拖久了露馅怎么办？帝国不是吃素的！”海盗头子咬牙切齿地骂道，“先锋军万一看出来我们还没完全掌控指挥塔，鬼知道还会不会顾及我们手里的人质！”
“大人，再僵持一会就好，马上就要解决了。”通讯机里的声音带着央求的意味，“半小时，半小时就好！”
正当海盗头子焦头烂额在指挥室里走来走去的时候，他的亲卫走上前来，俯身说：“大人，有两个新兵在巡逻的时候宰了躲在仓库里的技术员，从他们身上搜到了一份解密设备。”
“哦？”海盗头子眼珠转了又转，“拿上来！”
时间紧急，卫兵连滚带爬地出去传话，没过多久，两个扛着保险箱的小兵沉默地走了进来，将那个沉重的箱子送到了海盗头子的面前。
保险箱已经被打开，海盗蹲下细细查看着里面的东西，是一个蒙了灰尘的设备，复杂的缆线杂乱地塞在里面，上面隐约可见帝国的徽记。
但最中间的设备他认识。一个人工智能核心，明显是帝国用来处理密码系统的机甲核。那俩被新兵杀了的手无寸铁的研究员，肯定是为了保护这个设备才躲在没人的仓库里。
“接上去看看。”海盗头子颔首，指示这两个士兵将那箱设备接上控制台，让通讯机对面的人看看里面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但在这两个士兵和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敏锐地感觉到一丝不大对劲：那个箱子很旧，但为什么核心那么新？而且明明是保险箱，没有密码，他们是怎么打开的？
他转身看着那箱子，上面的锁已经被对半分开，顶级合金被一刀划开，切面光滑而平整。
两个毛头小子哪来这么锋利的武器？！
“喂！你们两个——”海盗爆喊一声，拔枪就射。
但对面的人似乎早有准备，把仪器接好后就地一滚，随即控制中心的灯亮了亮，利落直接地断了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海盗们直接陷入了黑暗与混乱之中。
“混蛋！你们是谁？！”海盗头领在惊慌中对着身边的黑影，连开好几枪。但那两个影子瞬间靠近了他，快的那个连躲他几颗子弹，毫不畏惧地冲上前来，一脚踹飞了他手里的枪；另一个转到他身后，锋利的刀刃自他的脖颈上一划而过。
“喀喀……”海盗头子在黑暗里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头颅便坠下了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其余的人慌乱地拔枪乱射，一时间指挥所乱成了一锅粥。
只有控制台有条不紊地将解密程序的进度条倒退回零，屏幕上浮现出虚幻的人影。
如果这些海盗还有胆子看上一眼，他们就会发现，这道身影和数个月前，在他们派往帝国边缘作乱后全军覆灭的部队里传来的零碎影片上，先锋军战术人工智能的身影如出一辙。
“滴滴，红枫星控制中心已被帝国接管。所有星际海盗你们好，这里是先锋军最高战术人工智能诺玛。”
黑暗里有冷静的AI音响起，如同催命的死神，将声音传播到所有正在红枫星僵持的人耳朵边：“你们抢占的红枫星指挥塔已被先锋军攻占，你们的首领已经当场死亡。现在释放人质投降，还能从轻发落。”
“如果在我说话后还有任何人质受伤流血，我们都将以牙还牙。”
第三星系的海盗们彻底乱成了一锅粥。林衍在黑暗里四下摸索，握着刀的那只手仍然颤抖不停。
林衍蹲在黑暗里，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下环境。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是第一次拿冷兵器杀人。
林衍想着这点，腿居然有一点发软地半跪下去了。他手上被热血溅到的地方仍然粘稠，质感有点让人恶心。
刚才的那一刀实在凶猛，削铁如泥的激光刀切断颈骨如同切割一张白纸。林衍和尸体一起滚倒在地，手指触到了一些灼热的液体，不敢细想那是什么，连忙触电般弹开。
“小衍，走。”
有些心有余悸的林衍被一只冰凉的手拉入怀抱，脸颊触到了对方坚实的胸膛。
“哥……”林衍把激光刀擦了擦扔进折叠空间，回握住那只手，但却被惊人的低温吓住了。
黑暗冰冷的怀抱里，林衍的脸颊沾到了温暖的液体——比刚才在地面上碰到的更多。
“哥，你中枪了？！”
程渊拧住林衍探上来的手，声音又低又轻：“别管了，先走。”
其实在为林衍吸引火力的时候，程渊冲上前去，肩膀就不可避免地挨了一枪。只是他藏得好，连哼都没哼一声。
程渊的半片肩膀都被伤口涌出来的鲜血打湿，失血后动作都有些滞缓。但林衍却没被吓到惊慌失措，反倒比先前还要冷静许多，熟门熟路地穿过一道道装甲门，躲开四散奔逃的海盗，往下层的撤退点跑去。
似乎他在意识到程渊受伤后，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最后一道装甲门在诺玛指令下滑开，林衍抬起头对缩在里面的斯特林喊：“我们回来了！快启动机甲走！”
斯特林好半天才看清他后面那个满身是血的人是程渊，一时间也有些惊慌失措地关了机甲门踩了油门。
“有点站不住了，借一下肩膀。”
机甲迅速升空，林衍肩膀一沉，程渊紊乱滚烫的呼吸便喷在他的颈侧。他下意识抬手，接住那道滑落的身影，坐倒在机甲角落。
“让诺玛接管导航系统！”林衍把沾满鲜血的机甲核扔给斯特林，后者摇晃着接住，然后直接按进了控制台里。
“该死，这破海盗机甲没有紧急医疗舱！”

第17章 夺秒
林衍的手被程渊毫不动摇地推开，紧接着他听见自己哥哥轻柔的声音：“驾驶权暂时交给我。”
此时林衍的练习用小机甲正从混乱的太空战场里穿过，从一团混乱的海盗军团里冲进先锋军所在的区域。
毫发无伤地冲出如此混乱的战场并不是一件易事，幸好先前用于迷惑海盗的帝国正式机甲早已将驾驶舱卸载，最起码，在途中的武器库存量充足。
程渊坐在驾驶座上，机甲在接连爆炸的扭曲力场里飘摇如一片枯叶，斯特林在摇晃的驾驶舱里根本看不清屏幕，咬牙忍住眩晕感帮忙校准着瞄准系统。
林衍伸出胳膊替程渊挡了一下，防止他有些虚弱无力的头在摇晃中撞到机甲内的合金机械臂。
“队长，你还要多久？”玛兰妲的声音有点急促，“人质正在交接过程中，海盗的内乱比我预想的还要严重，需不需要我叫楚惟来援助你们？”
"先不用。"程渊将速度推到最高，明亮的火光恍若大型彗星的拖尾，“最多十分钟。你们首要任务是确保人质安全。”
林衍看着他难看的脸色，翻出了机甲里唯一的一支医疗射线：“哥，让我驾驶好吗？你的身体撑不住的！”
医疗射线只能起到简单的应急作用，程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难以保证被伤到的骨骼的恢复情况。他轻呼吸了几下，剧烈的疼痛能帮助人神智清醒。
“这次太危险了。下次我保证不跟你抢。”他将靠自己最近的那一半机身侧了过来，挡在迎面而来的炮火上，轻声说。
小机甲突然往右侧一斜——高能炮击中了外壳，损伤率达到了百分之五十！
剧烈颠簸着的机身险些保持不住平衡，但在程渊昏沉中的的本能反应下迅速调整好了姿势，旋转着往前方继续滑行，直往先锋军方向而去，甩开了数架围上来的敌机。
林衍忍过晕眩，头还嗡嗡作响，怀里却突然一重，程渊冰凉的脸颊贴在了他的颈窝里，人事不知。
“该死！”林衍把他揽在怀里，接住了程渊让出来的驾驶权，几乎是无缝衔接的瞬间，在诺玛的帮助下将航道往前推进，武器库卸载一半，倾泻而下的炮火尽数命中了身后的追兵。
一声巨响——
机翼尾部喷出炽热的气体，强大的推进力让机甲轻盈如芭蕾舞者，在机甲残骸、陨石碎片和炮火的夹缝里穿梭而过，逐渐越到了海盗队伍的前面。
武器库存量降至百分之三十，斯特林飞扑上前，调试好机翼的偏转角度，机身以扭曲的角度借了爆炸的力横飞出去。
武器库存量降至百分之二十，林衍收紧怀抱，机甲全速前进，滑出了海盗的攻击范围。
武器库存量降至百分之十，机甲一轻，被捕捞网兜头一罩——差点杀红眼的林衍一抬头，人质交接完毕后的先锋军主力部队已经尽数赶到现场。
“人质已经交接完毕——队长，抓住这个！”
楚惟代理的指挥舰遥遥伸出捕捞网，将严重受损的机甲捞上了主舰缓冲区。
斯特林跌跌撞撞地从驾驶舱里滚了出来，左手撑住墙壁，撞伤的右手扭曲成一个不正常的角度，脸色苍白——吐了。
机甲的能源耗损到了极致，被捕捞的那刻就没能源维持防护罩，安静地解了体，机甲核掉了下来，在程渊手臂上化成了终端腕带。
林衍勉强抱着程渊转了个身，落地时毫不客气地撞到了后脑勺，一下子有些两眼发黑，居然没能立刻站起来。
机甲的医疗舱大呼小叫地冲了上来，把三个灰头土脸的人围住了，人人有份地塞进不同的舱室里。
治疗仪器喷出冰冷的喷雾，林衍在乳白色的水汽里昏昏欲睡，抑制不住地陷入了过度疲劳后的深眠之中。
......
不知过了多久，林衍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红枫星地位敏感......善后要第二星系正规军，别给整成外交事故了。我们先撤。”
“......什么？大公阁下要直接和队长通话？”
“......没办法，叫他起来吧。”
林衍陷在医疗仪器镇痛与镇静的凉雾中，四肢无力，浑噩间也听不懂这些话语的含义，直觉让他伸出手，喃喃道：“不行——”
叫谁起来？谁是大公阁下？
但没人来解释他的疑问，只有玻璃罩像个安定的、与世隔绝的鱼缸，把他和现实隔绝开来。
当林衍恢复力气后，已经过了三十分钟了。
医疗舱的顶板缓缓开启，林衍勉强甩甩还昏沉的头，环视了周遭一圈。
四周安静如鸡，严重晕车、还在驾驶舱里摔出右臂骨折的斯特林还躺着没醒过来，但指标已经回到了绿色的范围内。
林衍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但随即而来的是另一个问题：哥他去哪了？
林衍几乎应激了，瞬间炸了毛，一个翻身从医疗舱里翻了出来。
“滴滴——”旁边游走的一群医疗小机器人冲上前来，结实的机械臂一左一右，架住了林衍，“病患非正常苏醒，请躺下休息。”
“别管我。”林衍皱着眉推开医疗机器人们，声音有些嘶哑，“哥，你在哪？”
视野有些发黑，更加沉重且难以推开的机械臂靠了上来，不由分说地把林衍再度送进了医疗舱内。
他突然感觉右臂一痛，冰凉的药液冲进血管，再度把他不安的灵魂钉死在昏沉的躯壳内。
在他不安地扭动头颅时，幻觉里一双轻柔的手拂过他的额发，随即熟悉的声音传来：“怎么睡觉也这么不安稳？”
“你也需要休息。”林衍喃喃道，“为什么你还醒着？”
“你想错了，这是幻觉。”那个声音似乎在忍着笑，声音透着虚弱的沙哑，“需要我讲睡前故事催眠你吗？”
讲什么故事？林衍想思考，但思维却已经被药品冻结，停滞在深层的睡眠中了。
他不知道医疗舱敞开着，程渊半探进狭窄的舱室里，为他擦干了额头上的冷汗。
程渊也是才苏醒不久，肩膀上的枪伤只敷上了一层药，用纱布和绷带裹得严严实实。他脸色白得透明，眼睛却仍然是有神的，一直望着沉睡的林衍曲线完美的侧脸。
“小衍，你敏锐的直觉不应该用在这里。”程渊把医疗舱盖再度关上，叹了口气。
“继续休息吧，清醒是留给我的。”
......
联盟曾归属地第二星系暴乱，第三星系海盗越过防线，与间谍谋划篡夺红枫星指挥权，试图挑拨第二星系与帝国的矛盾。但在第二星系自卫队与帝国驻军的联手下，叛乱迅速被平定，人质尽数解救。
大公阁下对第二星系的情况十分关切，宣布为加强国防实力，增派驻军基地人手，先锋军正式入驻第二星系红枫星，地位等同于当地最高自卫军。
许多人对此决策反应不一，帝国派拍手称快，联盟派敢怒不敢言，一时间风声鹤唳，猜忌声甚嚣尘上。
但先锋军不看任何人脸色，依言进驻红枫星边缘的基地，再无进一步举动，存在感近似于零，居然也与当地军队相安无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