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眠枫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游光霁眼睁睁注视着对方宛如睡颜的那副模样,心跳速度越来越快。
片刻后,他敏锐的觉察到了不对劲……心跳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已经突破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
游光霁茫然地想要抱着郁眠枫站起来,可是他稍一动作,怀中的躯体就如同某种碎片一样四散开了,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游光霁双眼茫然地盯着掌心片刻,倏然发疯般的试图捧起什么,可是什么都握不到。
郁眠枫在他的怀中,随风而散了。
这让游光霁几近失去理智。
鬼怪是非人生物,就连本体肉躯都只是一份凝结的能量,本源消亡后,自然什么都不剩。
郁眠枫的逝去,代表着这个无限世界的容器权柄正在交接。
游光霁感受到大脑很胀,涌入一份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他身躯仿佛被什么奇异的力量压制住,沉重的让他无法站立,直直地向下跪去。
他痛苦地抓握住自己的碎发,低下头,眼前所见的,却并不是本应是白色的地面。
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逐渐在眼前出现。
游光霁以一种旁观的路人视角,围观了郁眠枫的一生。
他看见郁眠枫为了这个世界所付出的一切,以一种极为痛苦的方式,得知了全部的真相。
直到这个时候,游光霁才真正地明白了郁眠枫不久前,对他所说的那句话的含义。
“你与我将永远契合,不分彼此。”
维系无限世界需要恨意,仅仅是身为容器承担了这样的情绪几分钟,游光霁便有些痛苦到难以承受了。
可是游光霁又想到,这样沉重的一个负担,一百多年的时光,郁眠枫是怎样度过的呢?
众人对他的评价是邪恶、残暴,玩弄人心的邪神。
没人清楚他做过怎样的事。
游光霁感到痛苦绝望。
悔恨与痛苦的泪水从游光霁的脸上淌下,但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来怜悯他这个成年男人的一份悲伤了。
无限世界的真相,是不能向普世众人道出口的。
一旦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真相,恨意以及其所带来的能量就会大幅度减少,好不容易达成的稳固这个世界的平衡会再次崩塌。
一切的一切,都维持在一个诡异的平衡中,像是一道漩涡,吞噬着所有前赴后继的想要达成那个美好希望的人。
郁眠枫也被吞噬其中。
他随着他的理想,幸福地随风而去了。
游光霁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以及,自己曾经的理念究竟有多么可笑。
根本没有办法,这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游光霁绝望地想。
心脏隐隐作痛。
郁眠枫连具能让他重燃希望聊以慰藉的尸身都没留下,连一个虚假的谎言都没有编造。漫长的身为容器的时光让这份道别来的如此轻易,连回味都短暂的像是一份泡影。
他将独自承担这份痛苦,永远,永远。
麻木地朝着一份没有希望的前路不断走下去,永不停歇,仿若一个永恒的诅咒。
直到世界的尽头,那份遥远的末日到来,他才能幸福地追随着他最爱的人而死去。
第83章 花心金主1
【这是一本狗血耽美小说, 集结了白月光总裁替身等等要素。你是其中的反派,金主总裁。】
“……”
【你身处豪门世家,却并未发生兄弟阋墙的事, 你对大哥有很深的感情,自小依赖对方。后来,你的大哥被发现是被抱错的孩子,与你没有血缘关系。继承权被剥夺,对方不得已出国, 你的新哥哥并不喜欢你脾性, 也并不纵容你, 这让向来与大哥亲密的你感到无所适从, 情绪低落。】
“嗯。”
【一次意外,你遇到了与大哥外貌极为相似的主角, 并神使鬼差包养了对方。你终于意识到你对大哥的真实情感,你发现自己爱上了大哥, 你将他视为白月光。】
“……他是我的大哥。”
【当然, 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我也并不喜欢男人。”
【抱歉,经历了那些世界,我以为你已经逐渐接受了。】
“没有这样的说法。”
【总之,这是一本狗血小说,落魄的主角逐渐爱上了你, 但他在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替身、你已经心有白月光之后,变得绝望。在你与旁人订婚后, 他看清了你,选择偷偷离开。最后,被你包养的主角和你的大哥在一起了,而你是陷入在左拥右抱错觉中, 悔不当初的花心反派,失魂落魄而终。】
“似乎每次我都是这种角色,但那些主角总会渐渐变的不可理喻。”
【……走吧,那边有人在叫你。】
郁眠枫在进入这个世界后,就如同本土的角色们一样活着,什么都不不知情,直到不久前,他才与系统联络上,恢复了前几个世界的记忆。
还没来得及与系统再多交流,就被要求赶往这里,完成剧情任务。
旁人并不知晓,郁眠枫与系统在心中对话的这件事。
在外人眼中,面色冷淡的少年身处主位,被一群男人围坐着,神色恹恹,懒洋洋地撑着下巴,正与身旁的人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大多数时候,都是其余人在绞尽脑汁的企图找出他感兴趣的话题,而他鲜少回应,兴致不高的模样。
苍白脆弱的身躯,轻阖着眼,像是在休息。
郁眠枫的身体不好,很多人都清楚。
身旁的人都不自觉的将声音压低了些,有的人甚至没了说话的兴致,只专注盯着他瞧。
首都郁家备受宠爱的幺子。
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人趋之若鹜地接近他。
……然而,围绕在他身旁的青年们,心思却并不在此。
少年陷坐在黑色的皮质沙发内,清透的蓝色眼睛懒懒地眨,情绪寡淡,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的冷酷模样。
乌黑的长发却很柔软,轻轻披散在耳侧。
郁眠枫不久前刚和人去打球,此刻仍穿着打球时的短裤。
白皙笔直的腿,与黑色皮质沙发的对比明显。
旁边的男人们将他包围,更显露出他身上的那股年轻气息。
郁眠枫向来随性惯了,刚下球场就过来给人过生日,连衣服都没换,没人敢质疑。
只不过,他身旁的人要废好大的力气,才能遏制住自己的眼睛,不向身旁的细白笔直的腿望去。
……像是能被人一只手圈住。
围绕在他身边的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郁眠枫并没有这种自觉。
现在是夏天,其他人都穿着得体的长袖长裤,室内的恒温就调的低了些。
郁眠枫身上有打球后未消尽的薄汗,再被风吹,有些不舒服。他换了个坐姿,两腿交叠在一起。
立刻有人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他随口拒绝了,那人又起身招呼侍者去拿薄毯,吩咐把温度调高。
郁眠枫没注意。他依照着系统的指示,倏然站了起来,朝着房间角落的那张台球桌方向,缓步走去。
那里是一处真空地带,与郁眠枫这边泾渭分明的模样,几个男人在那里交谈,时不时向他们这边看上一眼。
郁眠枫和他们的关系并不好,和其中一人尤甚。
此刻,他估摸着,对方大概是在和人非议他,说些抹黑他的话。
郁眠枫这番动作,让他身旁的人都不敢看他,也没办法跟上去,只得隐晦地相互交换着眼神。
他们的圈子里,凭家世,分上三六九等。
今天郁眠枫是临时起意过来,和他相熟的的人都没在场。
要是往常倒没什么,偏偏今天有刑晏煜在。
刑晏煜和郁眠枫的关系一向不好。
也没人记得清他们两个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为什么渐渐变成这样了。总之,这两人现在水火不容,刑晏煜还屡次三番的挑衅郁眠枫,故意惹对方不快。
今天是小圈子的生日聚会,不巧,把他们两个都请过来了。
别人的生日聚会上闹起来,总归面子上不好看,但要是他们两个,也没人能拦得住。
看郁眠枫的架势,直接向那边走,恐怕是要不能善了……也不是其余人能参与的。
“……所以他大哥真不是郁家亲生的?怪不得出国这么突然。”有人喃喃道。
刑晏煜正漫不经心的调整球杆的角度,闻言,轻轻嗤笑了声,抬头向人群中的某处看了眼:“别被大小姐听见,他现在可听不得别人说他那好大哥。”
“呃,他们兄弟俩倒是一向亲密。”
手抖了抖,很轻的“砰”的一声,刑晏煜低头看着没进袋的台球,面色一变。
他颇有几分咬牙切齿意味的低声说道:“我看他哥不爽很久了,没有血缘关系被赶出去才好,最好一辈子别回来。”
身边的人笑了笑,走到一旁俯身瞄准,随口道:“听到大小姐过来给祝家的过生日,你也跟着来了。但是来了之后就一直在这打球?也不过去看看,害我也跟着过不去。”
“我过去干什么?他烦我都来不及。”
说到这,刑晏煜面色又沉了下去。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那你别总惹他啊,每次都……嘶,人来了,别说了。”
郁眠枫走近时,台球桌旁的几人不约而同的闭口不言,朝他的方向看来。
空气中涌动着的气氛奇怪,被众人所议论的中心,忽然主动过来了这里。
以郁眠枫的性格,这倒是件新鲜事。旁人恭维着他还差不多。
郁眠枫没与他们靠太近,在距离刑晏煜不远处站定。
恰巧,他看见刑晏煜缓缓挽起袖子,露出精壮的麦色小臂肌肉,不冷不热的向他这里望过来一眼,一副气势汹汹的做派。
郁眠枫早已习以为常。
总归他们两个相互厌恶对方,他也很少给对方好脸色。
只是剧情要求他们两人修复关系,起码表面上要过得去……怎么做才好呢?
郁眠枫思忖。
他这副眼睫轻垂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甚是有趣。
少年神色认真,仿佛是在光明正大地琢磨着,怎样恶劣地捉弄别人。
刑晏煜不说话,他身边的人倒是很热情,笑嘻嘻的招呼郁眠枫:“郁少,过来玩一局?”
郁眠枫的台球技术很好。
他早些年身体病弱,一直待在家里,很少有他能参与的运动,台球这种室内的、可以聊作消遣的游戏,有一段时间成为了他的心头好。
郁眠枫随意瞟了眼桌上的台球位置。
如果他接手,很快就要一杆清台了。
刑晏煜倒是没接着打,倚着桌台,神色莫辨,似乎是在等待着郁眠枫的答案。
刑晏煜亲眼见着,郁眠枫望了他一眼,然后在他面前,接过他好友手中的球杆。
“你输了,答应我件事?”
郁眠枫边接过球杆,边随口说道。
旁边所有的人都清楚,他这话是对谁说的。
刑晏煜阴阳怪气的嗯了声。
果然是冲着我来的。刑晏煜心想。
刑晏煜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思,也知道自己一定会输。他打了杆角度刁钻的安全球之后,就索然无味的退后站在一旁,观望着郁眠枫在绝境之中不断击球进袋。
只是他的注意力,完全没落在台球桌面上。
眼前,郁眠枫一双皓白的腿晃的刑晏煜烦闷,呼吸起伏。
他下意识想点支烟,摸烟盒到一半,又想起来什么,只能黑着脸扭头去看球。
郁眠枫已经许久没打过台球,却不见手生。他打完最后一球,不等主球停稳,就利落地直起身,发丝从它颈侧滑落。
确实是一杆清台。
刑晏煜连再碰到球杆的机会都没有。
身旁立刻有人为郁眠枫披上崭新长袍,动作殷勤的模样:“郁哥,这冷,披上吧。”
是今天生日聚会的主人公,祝家的二公子祝尧。
本该是自己的生日,却围绕着别人团团转。但祝尧没有半点怨言,心甘情愿。
“娇气。”
郁眠枫还没说什么,冷眼旁观了许久的刑晏煜倒是冷声置评上了。
他这话一出,身边的人都心惊胆战。
郁眠枫一副满不在乎的冷淡模样,随手把球杆递给别人,接过手帕擦了擦汗。
而后,他转身直视刑晏煜,用陈述事实的语气,平静地对刑晏煜说道:“你输了。”
在灯光下耀眼的海蓝色眼睛,正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刑晏煜心中莫名升起股无名之火,却不是怒火。
他从来没真对郁眠枫生过气。
“对,输了。”
刑晏煜垂眸盯着郁眠枫瞧,仔细又缓慢:“要怎么处置我?”
郁眠枫在刚刚想了良久,也没思考出个所以然。
以刑晏煜这种性格,直接要求,说不定会激起对方的逆反心理,适得其反,最好是给对方个台阶下。
打好关系……
他思忖片刻,只道:“明天,余蕴和的庆祝会,你来。”
余蕴和的家世与他们相当,却和郁眠枫走的极近,自从在明晃晃的站队之后,余蕴和与刑晏煜基本上没什么交流。
谁都能听出来郁眠枫话里的隐藏含义。隐约的冰释前嫌邀请。
刑晏煜忽然冷笑了声,直接了当地问道:“你不是讨厌我?”
“因为你很讨人厌……你随意。”
郁眠枫敷衍道,他本来就不擅长和人交际。
刑晏煜还没来得及回话,安静的室内忽然响起一道手机铃声。
郁眠枫看了眼来电显示,又看了眼时间,把长袍脱下交到侍者手中后,转身就走,没再多看别人一眼。
“记得拆礼物。走了。”
郁眠枫这话,是对着今天生日聚会的主人公——祝尧说的。
他与对方交集不深,本来没打算亲自过来,礼物本该是让旁人送来的。但为了完成剧情任务,还是亲自过来了一趟。
郁眠枫走后,对于祝尧而言,这场聚会,也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回家后,祝尧找了个借口上楼,迫不及待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反锁房门,一个人,动作轻缓地拆开郁眠枫送的礼盒。
礼盒的被包装的极为精美繁复,一看就不是郁眠枫屈尊降贵亲自为之,大概是让旁人包裹的。
里面,是祝尧他想要了很久的那块表,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即使是对祝尧来说,这也是价格不菲,但郁眠枫一向出手大方。
兄长纵容,家里宠爱……又因为先天病弱,几乎没人对郁眠枫说过什么重话。
没有明确的喜好,也从不沉溺美色,待长辈冷淡有礼,被问的烦了也就一副敷衍态度。
没见过郁眠枫对谁是放在心上的态度,他身边的那些朋友也都是主动捧着他。
祝尧也是这样,但还没真正接近到成为朋友的程度。
郁眠枫身边的人很难缠,隐隐将其余人排挤在外的意思。
祝尧坐在床尾,旁边是几近崭新的衣袍,被他随手拿过来盖在腿上,握着领口,在鼻翼间仔细闻嗅。
很淡的香气,或许是洗发水的味道,祝尧在为郁眠枫披上外袍时,就曾近距离的抚过对方的长发,不让其被衣服压到,拢在掌心的触感柔软顺滑。
至于只被披上了一会儿的外袍,侍者本来是要处理掉的,聚会结束后,被祝尧拿了过来。
祝尧又握起那块表,静静戴在手上。
和他的手腕分毫不差。
金属表带隐隐映照出肉色反光,倒影缓慢的颤动,手臂滑动,在一片静默中,像是谁无声的心跳,细密绵长。
郁眠枫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段斌蔚”三个大字,等了几秒,出门后,才接通对方的电话。
“很晚了。”
电话对面立马传来男人的嗓音,有点哑:“父亲很担心你。”
以前没发生过这样的事。父亲大概是希望他和段斌蔚多多亲近,才这样说。
“现在回去,在往车里走。”
郁眠枫随口答道。
段斌蔚是郁眠枫的亲哥,有血缘关系的,前不久刚被认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改姓,不过对方似乎也没有把姓氏改回来的意思。
对于郁眠枫而言,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将近二十年的“大哥”,竟然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这有些荒谬,但亲子鉴定结果,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身份尴尬,本该继承家业的“大哥”主动出国,对外说法是研学。
关于继承权,亲哥段斌蔚对此的态度尚不清晰,但明面上没有插手郁家产业的想法,对方独自在外打拼这些年,早已闯荡出自己的公司,无法割舍。
新大哥与郁眠枫的关系平平,两人性格还在磨合中。
郁眠枫与段斌蔚每次见面,气氛都是有些尴尬的他无法在短时间内与段斌蔚亲近起来,即使对方才是与他有血缘纽带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