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刚好,我府上正缺一位裁枝奴,我去寻父皇叫他把你赏给我,明日你随我一同出……”
“三皇子。”眼见他行事愈发不端,谢竹眉心微动,出声打断,“在下欲离席净手。”
李翊漫不经心地挥挥手,“要去就去呗,跟我说做甚?”
“在下初来此地,不知方位,还请三皇子与我一同。”
嘿,这小黑木头的话乍一听挺客气,越听越觉得理所当然,还敢使唤上他了?
李翊唇角微勾,不耐烦地啧了声,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连个路都找不到,真是麻烦。”
他走出几步,倏而转身挥手,却不是为向众人表暂别之因,而是冲着那宫女。
李翊喝了不少酒,面色酡红,挑眉嬉笑:“等我回来,嗝,我们继续啊。”
大彦官员就这样看着朝中最不堪重用的三皇子摇摇晃晃往殿门外走,而他的伴读,那个初入宫时无人问津,被迫分至李翊的乡下人远远跟在后,即使看着他要摔了,也不知扶他一把。
连个伴读都管不住,真是……
这时,一急匆入殿的赤袍太监与刚迈出殿门的李翊迎面相撞,他“哎哟”一声,脚步不稳向后跌去,眼看就要摔得个屁股开花当众失态,谢竹快步上前提起他的后领,硬生生将他扯回原地站直。
而那太监只瞥了两人一眼,看清李翊身份,竟也一句话未说,直奔大殿而去。
李翊眸中闪过一丝晦暗,扶着肩膀连声叫唤,高声喊:“哪个不要命的,竟敢撞本皇子,小心本皇子,砍,砍了你的,唔……”
谢竹方才拾起地上散落的那张画卷,指尖轻动,将其折好放入袖中,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把住欲吐的李翊胳膊,“得罪了,先忍一下。”
顺势将半个身子都压在矮他一个头的谢竹身上,捂嘴支吾的李翊掀开眼皮,眼底却无半分醉意。身下肩背并不宽阔,但被他一个大男人压着,步伐竟也无半分艰涩。
这小黑木头用的什么香?清清淡淡,还怪好闻的。
不过……他眉目扭曲一瞬,劲儿咋这么大,他胳膊都要被捏青了!
榻上,听完太监禀报的少年终于睁了眼倒映在金樽酒液中的那只碧绿瞳孔折射出诡谲阴芒。
北戎王室尚狼神,瞳色有异,皆为幽邃墨绿,北愿却生着只碧绿瞳仁,如翡似翠,本该清透澄澈的色彩,却氤氲着妖异气息。当他眸光缓缓转动,骤然凝聚,仿若毒蛇吐信,缠绕脖颈。
方才顶撞皇子都不惧的赤袍太监,被他面无表情的一眼看得浑身汗毛倒竖,抖若筛糠,汗流不止。
这个妖怪杀了他们不少东厂弟兄,使东厂元气大伤,在抄家时才留下了些痕迹,惹得掌印接连被参。掌印震怒不已,偏偏无计可施。
掌印都奈何不了他,他又怎能不怕?
“这样啊……”
太监脖间一凉,只觉剧痛,捂着脖颈跌坐在地时,瞳孔中的少年弯唇轻笑,低低呢喃。
“姐姐,你说过会回来接我的,怎么我如今主动来了,你却不肯出来见我呢?”
镇上人太多,谢家三人跑了好几家才找到空位,谢瑾宁刚坐在凳上,迫不及待摘下帏帽,露出那张被晒得微红的清丽面容。
忽听身侧奇异动静,他转眸望去,只见不远处,两名原本朝他方向而来的男子停下脚步,扼腕叹息,摇摇头又坐了回去。
他们坐在角落处,身后两侧都是墙,谢瑾宁摸摸脸,又低头看了眼,也没什么问题啊?
许是认错人了吧,他眉心舒展,将手肘撑在桌面,托着脸等上菜。
宽大袖口下滑,堆至肘弯,那截小臂莹白纤细,皓腕单指可握,被托住的小脸肌肤如霜塞雪,细腻无暇,看向某处时眉眼间不自觉浮现的浅淡春色更惹人心猿意马。
“这小腰,这身段,怎么是个男的啊?啧,没劲儿。”
“我瞧着年纪不大,屁股倒是翘,原本以为是个女娃,咱哥几个认识认识,说不定可以……”另一人摸摸下巴,“不过你们刚瞧见没,长得也挺嫩的,脸又小又白,把那玩意儿一挡,说不定也能当个……”
他语焉不详地**几声。
“嘿个屁啊,你别跟老四一样,他爹的也好这口,不嫌恶心啊。”
“那咋了,老四跟我说过好几次,说男子那处的滋味真的不赖,我试过一回,的确销魂得很,诶,要不你们下回也一起去试试?”
“真的假的?”
“我看别下回了,就拿他试呗,这等美人儿,就算是个男的,十里八乡也找不出来一个。我看他打扮一般,怕也就是个普通农户,反正我们只是在这儿歇脚,玩了就跑,到时候他想找人都找不着。”
“也不是不行……”
正在用茶水烫餐具的严弋寒眸一凛,手臂悄然垂落,向后弹出几块碎石。
“啊!”
“谁打我?!”
“草,老子的牙,谁,给老子滚出来!”
三人起身怒视,唇肿溢血,满脸狼狈,而言语最不堪那人,门牙甚至被打掉了一颗,此刻正捂着嘴厉声叫嚷。
周围食客都被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着三人,坐在周围的方才可是将他们的淫言秽语听得一清二楚,目光中不免带上些嫌恶。
老板和小二急匆匆赶来打圆场。
“行了,光天化日的,你们仨也不嫌丢人。”一直稳坐着没出声的年长男子猛地拍桌,严肃道:“别忘了我们是来办正事的,我问过,这里的客栈都没房了,赶紧吃完,我们继续赶路。”
“在商会结束前,别想着给我闹什么幺蛾子,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明显是四人中话语权最重者,三人不甘心地扫视一圈,没找到凶手,狠狠瞪了眼朝他们看来的谢瑾宁,这才愤然坐下。
瞪我干嘛?
谢瑾宁瘪瘪嘴,只觉莫名其妙,严弋将烫好的碗筷放在他面前,那点微妙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他粲然一笑,秋水眸中波光粼粼:“谢谢严哥。”
“只谢你严哥啊,你爹呢?”
谢瑾宁弯眸,将倒好水的茶杯推过去,唇边笑意盎然,胜过窗外玉兰。
“也谢谢爹点的好吃的,让我大饱口福啦。”
用饭的功夫,谢家三人也大概了解为何此偏僻小镇也会有如此多人前来了,原是三年一度的行会选址在隔壁株洲,而临近城镇的隶属谢家的中小型商队若要去往此地,这座小镇恰好在必经之路上。
行会……
谢瑾宁心头有些恍惚,他对谢家的漕运事业了解并不多,却也知以往的行会多是在繁荣之地,还从未在株洲这等产出不丰的商荒之地开过。
“脸色怎么这么白,可是累着了?”
额心的微烫触感将他从万千思绪中拉回,对上关切目光,谢瑾宁抿唇摇头,“没事,我们走吧,早些买完东西好回家。”
许也是巧合吧。
低垂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谢瑾宁没再多言,起身出了客栈,严弋拾起他遗落的帏帽,指尖收紧。
行会,商队。
原来如此。
他恍然呼出口浊气,抬腿大步跟上,将帏帽轻轻戴在少年头上,白纱垂落,将那引人瞩目的姣好面容遮得严严实实。
“走吧。”
在采购前,三人得先去处理手上鞣制的皮毛和鹿茸,严弋轻车熟路穿过街道,绕过几条小巷,最终停留在一处人烟稀疏的巷口。
这一条巷子都是些处理野获的商户,一些商铺前还摆放着关在笼中的狐貉等小型野兽,甚至还能听到巷首几家大门紧闭的商铺,后院传来的隐隐嚎叫。
地处偏僻,怕也是方便驯养,不过味道难免有些难闻,谢瑾宁方才吃饱,被巷中腥风一吹,顿觉腹中翻涌。
“你们去吧,我就在这儿等。”
他摆摆手,说什么也不肯进去,谢农干脆也让严弋留下陪他,自己带着东西往里走。
谢瑾宁垂眸盯着阴影处青石板缝里的苔藓,鞋尖反复碾过碎石,云雾似得的纱垂落半张脸,只露出那微抿的唇线,连流畅纤巧的下颌都笼着层恹恹的郁气。
严弋抬眸望向巷中,已不见谢农身影,他脚步微动,在谢瑾宁还未察觉到他的靠近时,伸手扣住他身后砖墙。
他倾身下压,影如山峦,将谢瑾宁全然笼罩,却是弯颈,将头靠在少年肩头。
“腿麻了,让我靠一靠。”
谢瑾宁面纱下羽睫眨动频次加快,推拒的指尖最终还是顿在半空,微凉掌心落在他宽阔的脊背,隔着布衣轻拍两下,“那待会儿若是有人来,我一推你你就起来,听到没?”
话音未落,肩上的头颅突然开始左右乱动,一次一下,谢瑾宁做出来是在撒娇的姿势,放在严弋身上,却像是在乱拱。
没了薄纱阻隔,粗硬黑发扫过颈侧肌肤,麻痒感顺着脊柱往上攀升,他轻哼一声,指尖蜷缩,下意识弓起背去推他,手腕却被滚烫掌心牢牢扣住。
“你靠就靠,别动呀,好痒。”
严弋充耳不闻,甚至将脸贴上去,深深嗅闻,鼻尖顶蹭,起初的亲昵逐渐染上晦色。两人悬殊的体型差异让其从侧面看去,像极了大型猛兽将无处可逃的猎物困于爪下。
被摩挲过的腕骨和侧颈的细嫩软肉很快泛起些绯色,谢瑾宁不得不仰头,试图躲避这让他腰腿作软的细密战栗,脖颈仰出脆弱弧度,却在即将靠在墙面之际停住了。
背后的斑驳砖墙也覆着青苔,若是靠上了,难免会沾染脏污。
“别蹭了,你快起来。”
谢瑾宁又担心脏了衣衫,又担心会被人瞧见,肩背愈发紧绷,他整个身子往前贴,攥住严弋的头发向后拉,指节泛白,长睫慌乱地眨动着,眼中渐渐浮出水色。
“不要闹了,会被看到的……严弋!”
按照规律,叫本名就是快炸毛了。
还没吸够猫的严弋在微弱刺痛中顺着扯他头发的力度抬起头,在猫爪要挠他之前先声制人,“抱歉,我错了。”
谢瑾宁一把拍掉悄悄摸上他后腰的手,恶狠狠地瞪他。在占他便宜之事上,严弋总是知错又不改,这道歉听了也是白听。
“走开,懒得理你。”
谢瑾宁蹲身从严弋的手臂下穿过,放下面纱背对,表示不想理他,却听身后飘来一句。
“阿宁,我吃醋了。”
“阿宁可是忘了……”
身后倏地一暖,带着些清苦气息的滚烫身躯再度覆了上来,手臂虚虚拢在谢瑾宁腰间,吐息隔着面纱,却依旧吹得他耳尖发烫。
“入镇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汇聚在阿宁身上的目光便不下数十道,若非加快脚步将他们甩在身后,那递至眼前的手帕荷包和邀约数额,许是还得翻上一番。”
闻言,被带着忆起那混乱一幕,谢瑾宁不免有些赧然。
在镇门前落泪本就够丢人了,他还没走几步,又被不少生人拦住递手帕手绢,各种安慰,有的甚至还要上手给他擦眼泪,给谢瑾宁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推拒,被严弋拉着一路快走才得以摆脱。
但这也不至于吃醋吧,谢瑾宁停了细微挣扎,认真辩解:“我没收,也没同意呀,再说,后来不是都把脸挡住了么?”
脑中灵光一闪,他恍然大悟:“哦,难怪你马上就去买了帏帽……”
他还以为严弋是为了让他遮挡日光、还有那哭过微肿的眼皮的,没想到竟是为了不让人看他。
哪有这么夸张啊,谢瑾宁摸了摸发起烫来的脸。
他知晓自己生得好看,但也不至于到被看了眼,就会让那人喜欢上的地步吧,方才还有不少男子呢,总不能人人都是严弋吧……
“你也想太多了。”
软化的尾音略带嗔意,带着浅淡的桂花香气,隔着层朦胧白纱,也能瞧见那后颈凸起的清癯骨节上印着的红痕。
每每亲热后,翌日,谢瑾宁都不得不将青丝半散,只留一个小小发髻,以遮挡颈间涂抹过药膏后也清晰可见、彰显着浓烈占有与欲//望的吮咬印记。
严弋品尝过谢瑾宁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但除去软红唇瓣、柔腻雪原和丰腴/臀/腿之外,他最钟爱的,还是这片薄白皮肉。
手掌包住,轻轻一捏,便能将才散学、眉眼间仍残留几分严肃的小谢夫子揉成在他怀中面红嘤咛的狸奴。
从背后一手揽腰,一手从腿间穿过,感受那受不住的软肉颤栗着裹住手腕,俯首如野兽捕猎般叼住皮肉细细研磨,于时机将至时猛地一咬,便能听到夹杂在淅沥水声中的清啼。
想多了么?
严弋并不觉得。
他的阿宁,有着这样一副令人口舌生津的躯体,也有着张容色姝昳煦色韶光的面容。
倘若说毫无遮挡的谢瑾宁是晨露洇染的春日芙蓉,直击人心的明艳清丽,可当一袭素纱漫过,他便化作云雾缭绕的空谷幽兰。
朦胧薄纱掩面,反而增添几分欲说还休的韵致,勾勒出的隐秘风情诱人心醉,遐想万千,更多视线细细凝视在那虚实交织边沿,试图钻入,窥得几寸真容。
收回思绪,严弋低头隔着素纱吻在谢瑾宁后颈,一触即分,却依旧激得他肩头微缩。
“真想把阿宁锁起来,只给我一人看,省得招些讨人厌烦的蛇鼠虫蚁。”
声音极小,谢瑾宁完全没听清,疑惑道:“什么?”
“……”
背后之人深深吸气,搂着他腰的手臂又收紧几分,“那个叫徐什么的,从镇门开始便一直盯着你看,眼珠就没从阿宁脸上移开过。”
什么徐啊,谢瑾宁蹙眉想了半晌,才意识到他口中之人是谁。
“人家姓许,许桉,上次来河田村抓田老二的捕头,你忘啦?”
“忘了。”
严弋回得斩钉截铁,他声线压得很低,带点异样的沙哑,谢瑾宁头皮发麻,仿佛有阵阵电流从脊柱流向四肢百骸,停在空中的指尖颤了颤。
正欲开口,听他又道:“阿宁就见了他一面,就记得这么熟,主动唤他,还对他笑得这么好看。”微妙停顿一瞬,“我初次见阿宁,可连你一个好脸色都没得到。”
也不想想谁一来就冷着张脸,还打他屁股的,眸中潋滟秋水翻起巨浪,谢瑾宁捏住他手臂肌肉用力一旋,“因为什么你自己心头有数,再说了,许捕头分明是在奉公行事,他每个人都盯了啊。”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空气凝滞须臾。
谢瑾宁侧头回望,素纱晃摇,视线受限,他只见一截锋利麦色下颌,看不清男人神色,却听他话锋一转:“阿宁,如果,我是说如果……”
似是极其难以言喻之事,他语调更为艰涩,剩下的字节皆被掩在沉沉吐息中。
“别卖关子了,你快说嘛。”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河田村了……”
“那你要去哪儿?”
谢瑾宁挣脱他并不牢固的桎梏,撩起面纱,清泠泠的水眸一眨不眨盯着严弋,“严哥,你今日怎么怪怪的,可是累着了?”
“不去哪儿。”眼尾倏烫,严弋的指腹蹭过,带走微弱水汽,“我只是忽然想到,如果某天我因故不得不离开河田村,阿宁你会如何。”
他唇角微勾,眉梢柔和,谢瑾宁只当他是装不下去了,在刻意转移话题。按下心头疑云,他扬起下巴佯装不以为意:“你要走就走呗,腿长你自己身上,我能把你怎么办。”
“阿宁就没打算跟我走?”
谢瑾宁眼珠一转,“我又不知道你要去哪儿,去做什么,跟你走做甚?再说,我得陪我爹娘,还得教书,跟师父学医,我可忙着呢。”
他伸手推严弋,“行了,别靠这么近,待会儿被爹看到了不好。
没想此话一出,严弋面色骤沉,“行啊,我走了,好给那个姓徐的腾位置是吧。”
“人家姓许,言午许……不对。”
谢瑾宁下意识反驳完,才惊觉他话中异样。他又不是离不得男人,呸,他又不是跟谁都行,把他说成什么了?
他气急,抬腿跺在严弋足尖,咬牙狠狠碾压,面颊因羞恼飞快漫上动人晕红,耳尖几乎要滴出血来,连脖颈都氲着层浅淡绯雾。
“许捕头跟你又不一样,你别凭空污人清白。”
“有何不同?”严弋冷哼,“我瞧他倒是与我别无二致,年纪相仿,比我矮些,没我功夫好,却有个捕快身份加持,天然受人三分崇敬。”
他紧紧盯着谢瑾宁,审视他面上每寸神情的变化,从羞恼到茫然,惊讶,疑惑,最后定格在蹙眉不解,喉中逐渐升腾出锈气。万千铁钉在脑中穿凿,严弋拳头紧握,额上青筋暴起,胸中却莫名生出种别样的难言畅快。
“看来我得仔细考虑一番离村之事,在外挣些个功名利禄,届时再回来提亲,就算谢叔再不同意,或许也会看在我身份的份上,不得不将你许配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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