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楠也没推辞,只是在将绳索递给叶回轩时加了句解释,“这位是云仙尊的关门弟子。”
叶回轩攥着绳索的手一紧,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哦……哦。”
被人捆缚了手脚,谢无恙又不敢动用灵力,只能绞尽脑汁想着对策,或者是编个什么借口将令牌的事情蒙混过关。
谢无恙倏地想到这幻境回忆发生的时间是在数年前。
这里是阿楠的记忆,更有可能出现在此的,不该是年轻时的云晚舟吗?大不了被扣个冒充苍穹山弟子的名头,也总比被真的云晚舟发现自己在骗他好吧?
谢无恙越想越觉得有理。
再说,他还没见过年轻时候的云晚舟呢,也不知云晚舟能不能认出他这个小徒弟来。
谢无恙到的时候,云晚舟正坐在叶良身侧的位子上喝茶。
腰侧挂着随身携带的碎雪,头发被银色发冠挽在头顶。
一旁的叶良正不断说着话,云晚舟神色清冷,时不时点头以示回应。
因为距离太远,谢无恙看不清云晚舟的神情,只能瞧见云晚舟的发冠不同,无法判断这个人究竟是不是更年轻时的样貌,只能等叶回轩拽着他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唤了声,“师尊?”
云晚舟没回应,谢无恙心下了然。
貌似真的见到更年轻的云晚舟了。
“叶楠,你又整了什么幺蛾子?”叶良不悦地皱了皱眉。
叶楠从叶回轩手里接过绑着谢无恙的绳,又往前走了两步,“这人在叶府中鬼鬼祟祟,被翠竹发现后自称是云仙尊的弟子,我来找仙尊认认。”
说着,叶楠扭头看向云晚舟,将手中的绳子往前递了递,“仙尊,你认识此人吗?”
云晚舟似是抬了下眸,不经意地扫了谢无恙一眼,旋即摇摇头,“不认识。”
叶楠回头看了眼谢无恙,“可是他有苍穹山的弟子令牌。”
云晚舟伸出手,“叶小姐可否给我看看。”
虽说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云晚舟不认识自己,谢无恙依旧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
叶楠将帝王天木递给了云晚舟。
云晚舟接过将令牌端详了下,皱了皱眉,“此令牌却为我苍穹山所出,只是……”
说着,云晚舟将令牌翻了个面,盯着刻着谢无恙三字的令牌,“我只有一名福姓弟子,此人我并不认识。”
说罢,云晚舟摇摇头,将令牌递还给叶楠。
叶楠没接,反而又朝着袖子掏了掏,又扯出一张令牌来,“仙尊,不止如此,我搜谢无恙身时,在他身上还发现了一枚弟子令牌,同样出自苍穹山。”
叶楠将令牌递了过去,“就是这块。”
伴随着阿楠的话,谢无恙眸光一闪,抬眼瞧了眼云晚舟的神情。
云晚舟这次只是随意的扫了眼,就将两块令牌都握在了手里,“他可有说过此令牌从何而来?”
“他说是因为他弄丢了一块,后来又找到了。”
云晚舟点点头,将令牌塞进袖子里,面色严肃,“此事事关重大,需要我回苍穹山后交由掌门定夺,烦请叶小姐将此人交于我。”
叶楠点点头,“自然是要交与长老的。”
手中绳子被递过去的瞬间,谢无恙正想逃脱,不料云晚舟似是早有察觉般,手腕一转,就将谢无恙钳制在怀中,轻易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晚舟接过绳子,将多余的部分又围着自己捆了一圈。
未曾想多年前的云仙尊,也是这般的不近人情!
谢无恙心中怒骂,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神情憋屈的被云晚舟攥住绳子。
云晚舟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扯了扯手中的绳子。
谢无恙的去留被云晚舟三言两语定了下来,解决了这件事,就该处理另外一件事了。
阿楠往后退了一步,理了理衣裳,倏地开口,“仙尊,阿楠有话要说。”
云晚舟松了下手中的绳子,抬了下眼帘。
阿楠道,“仙尊此次前来,是听说了阿楠想拜师的意愿吗?”
云晚舟点点头。
“那仙尊意下如何?”
谢无恙忽然想到刚刚云晚舟看到他令牌的反应,神情寡淡、毫无变化。
如此说来,这个时候的云晚舟应该还没收他为徒,那现在的云晚舟会答应阿楠吗?
谢无恙倏地对云晚舟的回答起了兴趣,眉心一挑,乖乖站在一旁不动了。
哪怕他已知晓,在数年后,阿楠绝无可能成为云晚舟的关门弟子。
在叶楠与谢无恙双重目光的注视下,云晚舟神色未变,冷声开口,“我不想收徒。”
阿楠眸光黯淡下来,“阿楠可以知道原因吗?”
不知是不是谢无恙的错觉,云晚舟视线似乎有一瞬在他头顶顿了一下,“教徒弟,太麻烦。”
苍穹山算上掌门,一共有七位长老,也不知阿楠从哪儿来的执拗,非得要拜云晚舟为师。
阿楠不甘心,“前几日来的长老说过,我天赋很好,而且是天生灵体,我不会让长老多费心的。”
云晚舟丝毫不为所动,目光寡淡,“抱歉。”
话音落下,云晚舟直截了当地站起身,扯了扯捆着谢无恙的绳子,“苍穹山还有事交与我,叶小姐多保重。”
叶楠抿了抿唇,依旧执着地盯着他。
云晚舟却不想再与叶楠多说,牵着谢无恙绕过叶楠,径直出了大厅。
“拒绝了天分如此之高的弟子,云仙尊不觉惋惜吗?”
云晚舟没搭理谢无恙。
扯着谢无恙手中的绳子,一前一后出了偏门。
偏门外是一片竹林小道,为叶府所建,穿过此处,他们才算是真正出了叶府。
竹影虚虚晃晃,谢无恙双手被捆,神情不见丝毫恼怒之意,竟然还有闲心看起风景来。
直到出了竹林,牵着自己往前走的人脚步一停,谢无恙紧跟着止了步伐。”
谢无恙动了动发酸的手指,“怎么不走了?”
身前的人倏地转过身,冷冰冰地眸中多了丝别样的情绪。
对上谢无恙困惑地目光,云晚舟从腰间拿出叶楠交给他的两块令牌,递到谢无恙眼前,冷声道,“此令牌为何在此?”
简言意骇,短短几句话,却是将谢无恙问得神情一变。
谢无恙不动声色地垂了了下眉,脑海中快速思考着对策,本想着如何将更年轻的云晚舟蒙混过去,身前的人又忽然开了口。
“不是丢了吗?”
丢……丢了?
谢无恙思绪一滞,倏地抬起头来,瞳孔圆睁,神情震惊,“师……师尊?”
云晚舟目光淡淡地盯着他良久,“嗯”了一声。
谢无恙仅存的侥幸心理,“啪”得一声碎了。
令牌丢了的事情,分明是他对着现世云晚舟扯得谎言,数年前的云晚舟绝不可能知晓。
盯着云晚舟手里的两块令牌,谢无恙头皮发麻,“我……我本来以为那枚令牌丢了……”
云晚舟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后来又找到了?”
谢无恙心道,云晚舟不愧是苍穹仙尊,当真不好糊弄。
面上却敛了眉心,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师尊,弟子说的,句句属实。”
云晚舟依旧盯着他,显然不信谢无恙口中所说。
谢无恙思忖一翻,决定以退为进,先认错,“弟子知错。”
抬头对上云晚舟微怔的视线,谢无恙心知有戏,继续道,“弟子找到令牌却未上交,乃一过。贪图帝王天木令牌,违背师尊教诲,心有贪念,乃二过。”
云晚舟默了一瞬,“你是舍不得帝王天木?”
谢无恙道,“帝王天木稀缺无比,自带灵力,还能强身安神,弟子鬼迷心窍,这才想自己留下。”
云晚舟似是信了他的话,“既然已赠与你,我便不会再收回。”
“师尊是说帝王天木还是弟子的?”谢无恙昂起头,故作激动。
云晚舟心中也清楚,苍穹山弟子的令牌只能证明身份,一枚足以,多了也无用。
谢无恙哪怕别有用心,也不至于在令牌上做手脚,想来只是孩子心性,贪图帝王天木罢了。
瞧着谢无恙兴奋的神色,云晚舟点点头,“只是你犯了贪念之过,还是要罚,回苍穹山后每日多加一个时辰的晚功。”
末了,云晚舟顿了顿,又补充到,“我亲自督促你练剑。”
“弟子领命。”谢无恙弯腰行礼。
幸而练剑对他而言不过空闲解闷,总比被罚抄书强。
云晚舟将帝王天木做得塞进谢无恙手里,边说边解开束缚他的绳索,“苍穹山有规定,弟子令牌一人一枚,无从更改。帝王天木的你留着,原先那枚就算了。”
谢无恙本来不在乎旧的那块,漠不关心地点点头,“哦。”
双手久违得到了自由,谢无恙转了转手腕,“眼下我与师尊都已在幻境现身,师尊又刚刚拒绝了叶家小姐,再回去恐怕艰难。不如我与师尊一同在此处守着,等着叶家小姐出来。”
幸而在回忆中,云晚舟应当也是拒绝了叶家小姐,只要结局不变,应当无碍。
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在此处蹲守吧。
云晚舟点点头,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可。”
谢无恙紧跟其后,坐在了另外半块石头上。
今夜谢无恙着实有些累着了,坐下没多久,眼皮子就打起了架。
意识模糊间,脑袋碰到了块硬呼呼的东西,谢无恙本想撑着脑袋离远些,却又觉得有东西靠着总比没有的好,索性放任脑袋靠上去了。
再次睁开眼时,谢无恙面前多了堆烧着的柴火。
周遭黑漆漆一片,忽明忽暗的火堆刺激得谢无恙眯了眯眼,下意识想往后撤撤身子,这才发觉不太对劲。
除了面前突然冒出的火堆外,他竟不知何时枕在了云晚舟的肩膀上。
偏生这人还毫无察觉,盘坐在石头上闭目养神。
谢无恙心中一惊,脑袋猛得从云晚舟肩上收了回来。
动作幅度太大,连带着云晚舟也惊醒了,“睡醒了?”
谢无恙揉了揉睡麻的半边脸,“我就是有点累。”
“无妨。”云晚舟伸直了腿。
不知是不是谢无恙的错觉,总觉得出了叶府后,云晚舟更温柔了些。
为了打破自己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结论,谢无恙往前凑了凑,“师尊来叶府是专程为了救我吗?”
云晚舟没否认。
未曾想不近人情的云仙尊,对徒弟竟是这般上心。
谢无恙想起自己被人发现,幻境中忽然出现的灵力波动,皱了皱眉道,“师尊现身时,可是也觉察到了灵力波动?”
云晚舟眸光一闪,肃然道,“是,只是我的问题有些棘手。”
谢无恙闻言,视线围着云晚舟扫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不同之处。
云晚舟继续道,“我不是以本体形式出现的。”
谢无恙呼吸一滞,这才注意到云晚舟不止换了发冠,甚至连衣裳配饰都换了。
“师尊的意思是……”谢无恙还是不敢相信。
云晚舟肯定,“我现在的这具身体,应该是数年前的我。”
谢无恙被云晚舟突如其来的猜测惊到了。
“那为何我没事?”
这具身体年龄少说也有十六七岁,数年前同样存在于世间,为何……
谢无恙脸色一白,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进入幻境中,都是以神识的方式留在主人的回忆中,而他的神识……并非谢无恙,而是五百年后,臭名昭著、人人得而诛之的魔界魔头。
“应该是距离原因。”云晚舟忽然开口。
“什……么?”
许是因为夜色,云晚舟没有注意到谢无恙的异常,整理着自己的猜测,“你这个时候应该在苍穹山,距离太远,神识回不去。而我恰好途经扬州城,在酒楼中休息。”
谢无恙脑子里依旧懵懵地,“师尊的意思是,只是因为距离?”
云晚舟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谢无恙背后的衣衫被冷汗浸透,风一吹掀起的凉意让他的思绪清醒了些,云晚舟地话在耳边回响,在回忆到那句“你这个时候应该在苍穹山”时,谢无恙耳朵一动,猛得抬头望向云晚舟。
他现在……在苍穹山?
云晚舟拒绝叶楠时不是还说,这个时候他只有一名福姓的关门弟子吗?
那他又是从哪儿来的?
旋即谢无恙又想到了原因,他的弟子令牌已然写了名字,若是云晚舟承认了自己是他的弟子,定然还要解释谢无恙对叶楠说“奉云晚舟之命接她回苍穹”的谎话,如此多了许多麻烦。
倒不如直接了当,以谢无恙对苍穹山居心叵测处理,也好光明正大带他离开。
想到此处,谢无恙不由得回头望了云晚舟一眼。
云晚舟这人,当真是心思缜密。
也怨不得自己上辈子会因为一念之差败在他手上。
若是换了其他人,绝无可能让谢无恙连死也死得心服口服。
不知谢无恙心中所想,云晚舟神色漠然,盘腿做好,双手放在膝头,开始凝神打坐。
云晚舟的修为达到上境界后,就停留在大乘期圆满止步不前。
一步飞升,在其他修士眼中,是穷尽一生也无法到达的高度,但熟悉云晚舟的人却知道,“一步飞升”,对于云晚舟却是莫大的绊脚石。
云晚舟本人对飞升的执着并不大,但耐不住乌寒枫催促得紧,还拿若是他百岁前未飞升,就给他找道侣的事情要挟他。
云晚舟不怕苦,唯独怕被人缠,在飞升上丝毫不敢怠慢,一有空就周游识海,企图找到突破口。
可他的识海一片汪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脚下涟漪荡开,云晚舟拧眉,小心翼翼地走在湖上。
云晚舟是天生的杂灵根,不易修炼,能达到今日的程度全靠努力与悟性。
别人的识海都是花团锦簇、世外桃源,云晚舟在自己的识海中,除了海,只剩下一片荒凉之景,如同他这个人,迂腐无趣,沉闷得厉害。
不知是不是因为谢无恙在身边的缘故,云晚舟留一丝神识在外看护他,导致久久不能凝神,识海水浪滔天,呼啸而至,恍然间,似乎夹杂着什么人的言语。
“你来了?”
“是来劝我回头的吗?”
云晚舟不受控制地动了动唇瓣,“你是……”
“是。”一道与自己及其相近的声音响起。
有人窸窸窣窣地起了身,脚步沉闷,好似在云晚舟面前站定。
嘶哑沉重地笑了声,“你与我已经斗了半辈子了,仙门表面尊你敬你,却视你为利刃,为何不归降我魔界,我也愿意封你个长老玩玩?”
周遭的景象变了,脚下的海面演变为绿地,奢华的宫殿凭空升起,空中黑雾笼罩。
云晚舟站在殿外,透过大敞的宫门,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华服加身,衣冠甚伟。
云晚舟拧了拧眉心,正欲抬脚,男人又开了口,“你们仙门的人,都是这般无所事事吗?”
“嗯?”云晚舟不知这种结论,是从何得来的。
男人似是嗤笑了声,“你费这个时间劝我回头,倒不如多练练你那碎雪,说不定终有一日,就可以将我这魔头斩于剑下了。”
“你究竟是何人?”云晚舟薄唇紧抿,心中隐隐升起不安。
这是他的识海,未经他允许,怎会有外人进入?
莫非是他一不留神出了岔子,引得邪祟入内?
男人显然无法回答云晚舟的疑问,仰了仰脖子,喟叹一声。
“这魔界云仙尊来去自如,倒是比我这个魔尊还方便些。罢了罢了,你想去哪儿逛逛,要去看看葬圣墓吗?”
“葬圣墓?”云晚舟莫名觉得这地方有些熟悉。
男人点点头,“对,那座让修真界胆寒,无数修士赴死,也想毁掉的葬圣墓。”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雷声轰鸣而下。
巨大的声音震得耳朵嗡嗡作响,视线白花花一片。
模糊间,大殿中的男人似乎回了下头,目光阴沉,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
“师尊,师尊醒醒。”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云晚舟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因为识海中的事情,云晚舟的神色不太清明,眸中竟有几分茫然。
瞧清楚眼前的人是谢无恙,云晚舟松了口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何事?”
“我叫了师尊好久,师尊可算醒了,”谢无恙眸光一转,指向叶府的大门,“刚刚叶府来了人,我瞧着像是莲雾门的。”
“阿楠呢?”听到谢无恙的话,云晚舟立刻起了身。
“叶良把阿楠送出府,此刻怕是已经跟着莲雾门的人走了。”
云晚舟眉心一凛,来不及整理坐皱的衣袍,就急冲冲起了身,与谢无恙一同朝着阿楠离开的方向追去。
此时天刚亮了一半,街上冷清清的,除了偶尔路过几位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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