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最费解的时候,撞上了迎面走来的温七峥。
温七峥看看陆余年手中的花,又看看跟在后面的季知秋,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故意放大音量。
“这花真漂亮,是知秋哥送你的吗?”
温七峥说第一个字时季知秋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跳起来想要捂住他的嘴,只可惜太迟了。
陆余年笑了笑,没有搭话,沉默地朝楼上走去,只剩下季知秋一人僵在原地。
温七峥察觉到了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不是说错了话?”
季知秋微笑。
那倒也没有,本来就该埋了,你只是扬了最后一把土。
****
季知秋立刻追了上去,房间的门没关,陆余年正在把花插进细口瓶。
这本来是他应该做任务赢得的奖励,但他闹了一个乌龙,最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惹陆余年生气了。
陆余年没有回头,但准确察觉到了季知秋的存在,“我已经关上了麦克风和摄像头。”
季知秋立刻滑跪,“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季知秋立刻想要解释他跟赵赋柯之间的误会,张口前却陷入了一片迷茫。
他不管跟赵赋柯做什么都不会伤害到陆余年,这件事情又有什么好道歉的呢。
他总觉得奇奇怪怪,贸然开口会把这件事情越描越黑,话音一转,“昨天晚上,你睡得还好吗?”
陆余年斜靠在窗边,双手抱臂姿态慵懒,却像只正在休憩的雄狮,气场强大慑人,潜在的攻击性十足,让人神经紧绷,呼吸都不敢太重。
“休息得很好。”
跟他猜想的一模一样,陆余年果然不知道,要不然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也不会这么自然地跟他相处。
季知秋拿定主意不再逃避,“其实我说错了,我的睡姿一点也不好。”
“我晚上蹬了被子,可能是觉得冷吧”季知秋不自觉地为自己找理由,支支吾吾,“我发誓全都是无意识的行为,但事实确实是我往你那边去。”
“往我那边去了?”
季知秋瑟缩着肩膀,双手紧握,像只小动物,极快的探头看了眼陆余年的脸色,又迅速低下头,脸蛋鼓起又瘪下,小心翼翼的开口:“就钻到了你怀里……”
季知秋觑着陆余年的脸色,陆余年并没有动怒,这才给他勇气接着说道:“不仅如此,我还做了别的事。”
“什么事?”
季知秋咬了咬牙,一股脑地把心事吐了出来,“我把头埋在你怀里了,还把睡衣的扣子全蹭开了,就是你想的那样,肉贴着肉,我觉得我冒犯了你,想要跟你道歉,真诚地祈求你的原谅。”
“口头上的对不起又太敷衍,正好节目组安排了特别任务,我以为是赵赋柯得到了线索,他来邀请我便欣然应允了,没想到到头来是误会。”
“所以你是为了我,才跟赵赋柯看夕阳的吗?”
语气毫无变化,貌似是轻松平常的一句话,季知秋却敏锐地感知到了背后潜藏的危险,立刻站直,“对不起!”
“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季知秋以为陆余年是在阴阳怪气,为了保住这份珍贵的友情,他什么都愿意做。
但他再去看陆余年时,却发现他的表情格外温柔,甚至透着鼓励和纵容:“秋秋过来。”
这样的陆余年他从未见过,季知秋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失去了对身体的操控权,直直地走了过去,视线也一直追随着陆余年。
“伸出手。”
季知秋对这个要求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听话。
陆余年这次没再提别的要求,而是站起身主动靠近,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差点撞在季知秋的那只手上,季知秋下意识想躲,却被陆余年抓住了手腕,“放上来。”
季知秋的眼睛猛然瞪大,吓得声音都哆嗦了,“放放放哪?”
“你不用觉得抱歉,没有冒犯到我。”陆余年的语气温柔地犯规,像是在哄他,“我们是朋友,不必这么见外,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也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陆余年又靠近了一些,依旧不允许季知秋收回手,“看过又怎样,摸了也没事,不过是把脸埋在我怀里,这又算什么冒犯呢,我愿意满足你的好奇心,也愿意配合你,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何种方式都可以。”
在季知秋呆愣的目光下,陆余年又向前挪了一寸,薄薄的布料根本没有办法阻挡住体温,季知秋掌下不仅是柔软的触感,也是火热强有力的心跳。
“啊,朋友之间可以这样吗?”季知秋像被洗脑了一般,不再反抗,只是觉得迷茫。
“当然可以了,我们是朋友,你是在小瞧我们之间的友谊吗?”
季知秋怕伤到陆余年,连连摇头:“不是的,我只是有些……”
他咬了下下唇,试图吓退陆余年,“不只是这样,扣子都被我蹭开了,我可是很那个什么的,你确定吗?!”
陆余年笑得像个男狐狸精,完全掌控了季知秋的心跳和呼吸,“确定,现在也可以,扣子要解开几颗,你来还是我来?”
季知秋愣愣地看着他,感觉整个人热的都像是烧着,思绪也变成了一团糨糊,只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还在缓缓支撑。
健身房里也会有一些身材健美,又不吝啬分享的男士,会赤裸着上半身,展示坚实的肌肉,也会允许人上手捏,体现硬度。
行为或许是一样的,但陆余年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在此之前,陆余年在他心中的形象稳重成熟,看似温柔体贴,却又有很强的距离感。
谁能想到他竟然如此仗义,是个愿意分享的男菩萨啊!
梦中的场景虽然模糊不清,但十分熟悉,应该是卧室的飘窗。
他和陆余年面对面坐着, 穿着柔软的睡衣,舒服又闲适,他兴致勃勃地分享亲手做的柠檬茶,陆余年放下书接了过来。
他自然地闲聊,十分合拍, 好像多年的老友, 这种平常又美好的午后时光,一定会成为多年后不断追忆的存在。
不知聊到了什么,陆余年推开放在旁边的书,斜靠在软垫上, 温文尔雅的气质荡然无存,显得闲散慵懒,微垂着眸子, 像个勾魂摄魄的男狐狸精,问他, “你来还是我来?”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说道:“你来。”
陆余年点点头,慢条斯理地解扣子, 他似乎有些等不及了,不满地抱怨了两声,自然接替了陆余年的工作。
扣子解开了, 他立刻蹭了过去,陆余年又往后靠了靠,给他留出足够的空间, 还用手扶住他的肩膀,怕他从小小的飘窗上掉下去。
他们对此习以为常,默认是两人之间该发生的举动,像喝水那样简单又稀松平常,但不知为何飘窗突然变得宽敞了,还十分柔软。
他看着压在他上面的陆余年,很有礼貌地道了声谢,“你真够朋友。”
陆余年也笑了笑,“朋友之间不必这么见外,你还想做什么,正好我有时间,都可以配合。”
他思索了一会儿,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好主意,去推陆余年的肩膀。
他没用什么力气,陆余年却自然的让开位置,跌躺在床上,他们两个的位置互换,他跨坐在陆余年腰上,像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还保持着幼时的顽劣和稚气,兴致勃勃的提议。
陆余年用手肘撑着柔软的床铺,微微直起上半身,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尖,呼吸缭绕,语气亲昵。
“好啊,男朋友。”
季知秋猛地睁开眼,像只受惊的兔子,立刻坐起身,差点跳下床去。
呼吸十分急促,清凉的空气涌进身体,带走了多余的燥热,大脑也终于恢复了清明,季知秋从惊魂未定的状态中走出来,迟疑地看向身边。
陆余年的睡眠质量依旧很好,丝毫不受他的打扰。
季知秋既松了口气,又为梦中羞耻的内容而面红耳赤。
他怎么会做这种梦!
口口声声都说是朋友,但朋友之间哪需要一张那么大的床!!
尽管现实中什么都没发生,但跟陆余年躺在同一张床上,对他来说十分难熬,他捂着脸偷偷溜下床,躲到卫生间里。
他只开了起夜的小灯,光线昏暗,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略脸上的热度和蔓延到脖梗的红晕,过分水光潋滟的眼睛也在强调着什么。
季知秋重重地闭了下眼,脸上的肌肉线条紧绷,这才勉强控制住表情,但内心却在不断地呐喊。
之前的画面也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中。
陆余年表现得太自然淡定,完善的逻辑也有很强的说服力,让他在恍恍惚惚的状态下被洗脑了,仿佛朋友之间可以发生这么亲密的举动。
但潜意识是骗不了人的,梦中的一切强有力地说明了他的所思所想,也让他没法再自欺欺人。
气氛太暧昧了,就算不是恋人,但也绝对不是朋友。
季知秋扪心自问,他没办法跟陆余年做这样的朋友,但他又不忍心拒绝和反驳,相比于这,他更担心失去陆余年。
他坐在马桶上用手咬指甲,十分纠结。
陆余年自始至终对他都很好,一举一动温文尔雅,但这并没法掩盖骨子里的距离感,他本质上是个很克制的人。
但在朋友的观念上又如此开放,克制和开放交融在一起,十分矛盾。
难不成是陆余年之前经历过什么,才让他形成如此错误的观念?
季知秋的神色变了,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也有一种强烈的使命和责任感。
在陆余年的帮助下,他的直播事业才有起色,陆余年却从没强求回报,朋友做到这份上无可指摘,他也是个有讲义气的人,不可能看着这陆余年这样,却熟视无睹。
他尊重陆余年的生活理念,但绝不能放任这个定时炸弹被慢慢点燃。
他还算有基本的道德观念,不会趁机玩弄陆余年,占他便宜,但是如果遇到更没节操的人……
季知秋倒吸了口冷气。
制定好计划后,他这才放心去休息,只等一觉醒来就跟陆余年开诚布公。
天色大亮,他睁开眼后,呆呆地坐在床上,只想再睡个回笼觉,早就忘了昨天的雄图壮志。
陆余年从卫生间里出来,朝他笑了笑一笑,脑海中的弦儿这才绷紧了,眼神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他要执行计划……一是什么来着?一二三有四吗?
季知秋的表情慢慢变得呆滞,半垂着死鱼眼,用手撑住头。
上次后他就应该吸取教训,晚上千万不要制定计划,不靠谱还记不住。
季知秋感觉到了紧迫性,出了这扇门,他们就要被摄像头对准,不能再说些私人话题,为了抓住这个机会,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那个……余年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件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你说。”
陆余年点点头,端着温水走过来,“先润润嗓子。”
见陆余年对他这么好,季知秋更感动了,觉得他们两个好的都能穿一条裤子了,陆余年的事就是他的事。
季知秋借着喝水的时间,整理了下思绪,试探地开口:“你还有几个好朋友?就跟我们两个的关系差不多。”
“只有你一个。”
季知秋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只要能管住自己,陆余年就不会被占便宜,失了清白。
“那个我想过了,朋友之间不该做这种事情……”季知秋扭扭捏捏地开口,小心翼翼地去看陆余年的脸色。
“什么事情?”陆余年顿了顿,貌似反应过来了,“不可以吗,那什么关系可以?”
季知秋被反将一军,突然卡住了。
如果直说像是表白,会让问题变得更加混乱,能换了个说辞,委婉地劝道,“我觉得不太好……”
陆余年打断了他,“是我对你造成困扰了吗?你生气了吗?你是不想跟我做朋友了?你要远离我吗?我们还能一起录着节目吗?我们还能一起玩游戏?还能一起闲聊吗?”
一连串的问题砸晕了他,季知秋极快地眨了眨眼,哭笑不得:“停停停,没有这么严重,我只是说……”
他的目光触及陆余年,声音消失了。
陆余年的神情几乎没有变化,但是他就能从陆余年身上捕捉到一丝委屈的脆弱感,还有即将失去的痛苦。
季知秋呆愣的空隙,陆余年又说道:“抱歉,都是我的错,我就你这一个好朋友,我什么都可以改。”
季知秋吃软不吃硬,这正好拿捏住了他的命脉,心立刻软了下去,无条件妥协。
“没有,千万不要这么说,你没有任何问题,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朋友之间确实不必见外,只是……”他几乎退到了底线之外,“你如果又有了好朋友,可不可以跟我说一声?”
陆余年轻笑一声,好似看透了他那些拙劣的小心思,“我只有你这一个好朋友,也不会有其他的。”
季知秋的笑容有些苦涩,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在陆余年心中,他喋喋追问是因为朋友之间蠢蠢欲动的占有欲,很幼稚但陆余年却愿意包容他。
季知秋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突然觉得这也不是急于解决的严重问题,主动岔开话题,“时间不早了,我们赶快出去吧,别让其他人等急了。”
他这个问题不知是哪伤到了陆余年,陆余年淡然地看了他一眼,神情仍然没变,只是抿了抿唇不说话。
季知秋又慌了,急着哄他:“怎么啦,我说错话了吗?”
“我们依旧是朋友,不在一个房间里也没关系。”
季知秋神经一凛,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挺愿意跟你在一个房间里,单独相处。”
陆余年看了他一眼。
季知秋福至心灵,为了哄陆余年,什么话都愿意说,“等我们晚上回来,就再进行一些朋友之间的举动。”
“朋友之间的举动。”陆余年重复了一遍,脸色好看多了。
季知秋趁热打铁,一时激动,话不过脑子地说道:“你躺着就行,我来解扣子。”
“……”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气氛却没有变得尴尬,这全仰赖于陆余年的态度,他泰然自若地站起身,微微颔首,“好,那我们一言为定,我先出去了。”
门关上后,房间里只剩下了季知秋,他露出了一个既像哭又像笑的表情。
生活所迫,他又要做男流氓了呜呜呜。
这一天的录制正式开始。
节目组算准了时间, 这个被鲜花包围的小镇正好举办节日庆典,最受瞩目的环节是花车游行,当地居民也会扮作神话中的角色, 一起加入游行的队伍,狂欢庆祝。
他们也很荣幸地接到了邀请,导演送给他们一本书,让他们从中选取角色扮演。
林今朝有自己的盘算,抢先问道:“导演, 那我们扮演的角色可不可以重复?”
导演很随性, “尽量不要重复,这样才有新意嘛,如果你们想要当七个小矮人也可以。”
季言言举起手:“报告,这里只有六个小朋友, 导演叔叔,你的数学是语文老师教的吗?”
导演:“……”
季知秋头疼地把季言言拉到身后,干巴巴的朝导演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言言说错话了, 他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爱出风头。”
导演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季知秋这么抽象, 自然也不会生出乖巧老实的孩子。
季知秋假装没有察觉到导演的目光,转移话题:“那我们商量一下各自扮演什么角色吧。”
这本书中讲述了一个复杂的古希腊神话,出场人物很多, 但其中美型的角色却不够这么多人分。
他们进行的是实时直播,大家自然想在镜头前留下自己最好的样子,不想当众扮丑, 虽然谁都没有开口,但气氛暗流涌动,有些焦灼。
但这一切都跟小朋友无关,季言言年纪最小,活泼可爱,团宠一般的存在,温千华笑眯眯地问他,“言言弟弟你想扮演哪个角色呀?”
“我想找能飞的。”
季言言总想上天,但他没有这个能力,只能通过角色扮演来满足自己的愿望。
温千华点点头帮着他寻找,翻到其中一页的插画时她眼睛一亮,“这个怎么样?”
“长着翅膀的小天使,你们的脸都圆圆的,眼睛大大的。”温千华顺势捏了捏季言言的脸蛋,“一定很好看。”
被漂亮姐姐夸了,季言言用手捧着脸蛋,一副不值钱的表情,嘿嘿傻笑。
季知秋也觉得十分合适,本想附和,但视线下移,注意到某处后愣了几秒,“确实很好,只不过要特别注意……”
西方的艺术创作注重呈现人体本身的构造,小天使白白胖胖,十分招人喜欢,腰间只围着一块布,褶皱栩栩如生,下面却是真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