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在所难免。
他看着找到的一切,最终给付贺晨发了三个字:分手吧,我都知道了。
他用钱去租了一间便宜的、破旧的一居室,然后开始复读。
付贺晨收到短信后,开始疯狂找他,但整个城市都没有了季念的身影。
他躲着自己。
他会不会去海城了?
失去的恐惧让付贺晨抓狂,最终他找到了在地下赌庄的季亚冬,告诉他把季念约出来,自己会给他一笔钱。季亚冬才不会管儿子和眼前人有什么过节,用洪素芹的身后事为藉口,要和季念谈谈。
毕竟是母亲的事,季念回到家中,却被付贺晨抓了个正好。
季念打不过付贺晨,被带回了家关起来。
就像一只笼中雀。
季念心灰意冷,无路可逃。
付贺晨如同电影中的变态,对他悉心照顾,声音温柔又残忍:“我们回到以前不好吗,我很喜欢你,我会陪着你的。”
季念冷嘲热讽:“所以你要困我一辈子?你害死了我妈,你也准备害死我!”
付贺晨:“我没有!”
季念歇斯底里:“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海城?是怕我跑了吗?我告诉你,我一定会去,你囚禁我是犯法的,我会复读,我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和你见面!”
付贺晨疯了,眼底血红,掐着季念的脖子:“你不能离开我!我告诉你,是你爸把你卖给我的,不会有人帮你报警的,你连复读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付贺晨和季念相互折磨了很久。
从初秋到深秋。
终于有一天,付贺晨外出,季念看准了时机,准备沿着窗户逃走。
付贺晨家住在六楼,楼层外墙只有二十厘米宽的装饰条,季念想顺着楼爬,爬到邻居家,然后报警求助。
他知道很危险,但自己已经没有其他方法。
季念像一只脆弱的小白鸟,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已经是十月末,他穿着夏天的短袖和短裤,粗糙的墙壁摩擦将他的腰摸出淤血。
邻居家有铁栅栏,进不去,他又挪动脚步,手颤颤巍巍抓住了栅栏,继续蹭着。
突然刮起来的风很大,吹得季念眼睛都睁不开了。
外出回来的付贺晨抬头正好看见了这一幕,怒吼了一声:“季念,你做什么?”
季念低着头,与付贺晨在风中对视。
季念倔强喃喃:“去街道报名,我会复读……我要离开你……”
付贺晨狂妄的大笑,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申请时间上周五截止了。你今年无法报名,我们好好在一起不行吗?和我在一起有那么难吗?明明你也是喜欢我的!”
季念怔愣在原地,彷佛一瞬间,世界变成了白色,只有他孤身一人。
无法……复读……
他一辈子就这样了吗……就这样了吧……
也只能这样了……
为什么离不开这里?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么对自己?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所有人。
季念松开了拉住铁栅栏的手,一跃而下。
下坠时,好像看见母亲在冲他招手。
那就这样吧。
“阿嚏!”
黎麦打了个一个喷嚏。
季念最后站在冷风中的怆然,犹如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攥住黎麦的心脏。
太惨了吧。
旺仔心里五味杂陈,果然数学题比人心简单多了。
他回到的不是某个关键节点,而是在季念和付贺晨在一起后,某个稀松平常,想要逃课的中午。
这是付贺晨小恶劣的开端。
付贺晨的爱充满了掌控和占有,令人窒息。
旺仔那么爱看追妻火葬场的文章,但真的遇见了变态,只觉得反胃。
付贺晨对季念造成的伤害用一辈子都弥补不了,他根本不在乎付贺晨是如何痛改前非,痛彻心扉的。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让宿主用爱感化一切,让追妻火葬场文学变成甜宠文,现在他觉得所有相互虐心的爱情都是不对等的、不健康的、不值得留恋的。
任何“追妻”都无法弥补过错和伤害!
旺仔:【虐他,让他挫骨扬灰火葬场!】
黎麦:哟,想开了啊。
在学校上课的时间总是特别漫长,黎麦觉得一分钟都快要变成一个半小时,因为太无聊,开始让旺仔给他在大脑中放电影。
旺仔语重心长:【学习是第一要务,咱们不能看,不如做题。咱还得高考呢,不是吗?赶紧切换到季念的大脑吧,要不然别说虐渣渣了,我怕你上不了大学。】
第一次,黎麦被旺仔重创,咬牙切齿:小心我给你差评。
旺仔:【写。】
黎麦:哦。
低头算数。
整整一个下午,黎麦除了吃饭喝水都没有离开作为,付贺晨想找他聊聊,但黎麦以还要写作业为由拒绝了。
付贺晨站在黎麦面前,低声问:“你是不是在生气?”
平时的季念总会崇拜依赖的仰望自己,只要他多关心几句,季念就会掏心掏肺,给他洗衣服,给他擦汗,给他写作业,就像一个不爱说话的小跟班。
但现在一句话都没和自己说,付贺晨心里空了一块,总感觉像是要抓不住了什么。
他在高三八班根本坐不住,这才来高三三班找人。
黎麦眼睛亮晶晶的:“我没有啊,但我确实要写作业,不能陪你出去了。苗老师还留了两张模考卷子晚上要写,我得先把错题本整理了。”
付贺晨拧着眉头:“我觉得你今天很不一样。”
黎麦怯懦的眨眨眼:“我真的有好多事情……”
付贺晨有些不耐烦,好似在这一刻无法拿捏住自己豢养多年小麻雀,语气不快:“别闹脾气。”
黎麦缩缩脖子,似乎很害怕付贺晨:“我没有,我放学后会找你的,好吗?”
付贺晨撑在黎麦的桌子上凝视着他。
黎麦抿了抿嘴,求助看向周围。
模样很可怜。
此时,沈昀说话了,声音态度都冷冷的:“有什么不一样?我们是重点班,以后季念是要去上京、海城这些大城市读大学的。不像你,如果不是交了择校费上了联合办学的协议班,怎么可能进来?”
沈昀站起身,他比付贺晨高了半头。
在幼稚的高中生眼里,身高就代表着绝对优势。
沈昀睥睨:“老师让他写检讨,你也想写?”
付贺晨迫不得已仰头看沈昀,指着他,怒气冲冲:“我跟你没完,打小报告,以为自己是小学生吗?写个屁!”
沈昀威胁道:“学校要看一本上线率,重点班的数据很重要。之前我没发现你骚扰季念,如果再被我发现一次,看看年级组长会护着谁?”
旁边同学也看不惯付贺晨不打招呼就来,还diss他们的班长。班长很少生气,今天已经言辞犀利了。虽然他们和季念是一个班级的,但季念从不参与集体活动,甚至看起来很自闭,和大家并没有多少感情,但出于“护犊子”的心态,一个个都帮腔:“对啊,你谁啊?”
“怎么又跑来骚扰季念?”
“知不知道高三是最重要的时候?”
付贺晨被说得急赤白脸,骂了两句离开了高三三班。
同学们凑过来嘘寒问暖,他们不知道这个“小透明”如何招惹了付贺晨。
“季念,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他欺负你了?要不告老师吧。”
“学校只会和稀泥,告老师没有用?要是他敲诈勒索,咱们直接找警察!”
“付贺晨家里有钱,肯定能平事,真发生什么了,咱们就把事情闹大。”
刚才季念小心翼翼地样子,看在不少同学眼里都于心不忍,毕竟都是一个班级的,怎么能纵容欺负人呢?
黎麦不好意思笑笑:“没事,谢谢你们。”
“嘿呀,多大点事啊!”
“对啊,我还以为你不爱和我们说话呢?”
有女同学说:“季念多可爱,可不能让隔壁班欺负他,放学你们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盯紧一点,不能让他被欺负了。”
黎麦眼眸中闪烁着泪光:“谢、谢谢你们!”
第88章 家破人亡的小学霸5
在高三三班,季念即使成绩好,但沉默寡言,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总担心别人知道自己的家庭状况会瞧不起他,总害怕不能融入集体,所以即使自己遭到了欺负和霸淩也没和别人说。
但凡他愿意说出口,甚至只需要一个简单的眼神,这群孩子们就能把他从泥沼中拉出来。
黎麦沉思,在夏溪西的世界,他和金维一吃饭,身上的光环就变得明亮。如果这是功德的一种,那么是否意味着功德并不需要从渣男的悔改值身上获取,也许惩恶扬善、帮助原主完成心愿,帮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也可以获得功德?
所以,黎麦决定试试。
努力让季念不留遗憾,让所有的事情回到正轨。
同学们都是稚嫩善良的小夥伴,如果愿意打开心扉,会成为不错的朋友。
原主将自己封闭,所以无法接纳周围的善意,即使有人想帮他,也被冷漠推走了。
人,要有朋友。
“谢谢你们……”黎麦又重复了一句。
坐在他身后的女生捂脸:“好乖好可爱。”
教室外,付贺晨定睛望着这一幕。
平日里孤零零坐在角落的季念带给自己弥足的安全感,但什么时候季念那么受欢迎了?
居然被围在众人中间?!
【忏悔值+2】
黎麦感叹:年轻人的情绪啊,就是躁动不安,患得患失。
重点班和联合办学的协议班不一样,付贺晨下午五点就放学了,黎麦九点半还在晚自习。
晚自习后,黎麦去找了班主任苗老师。
苗老师今年三十五岁,虽然对学生负责,但看多了学生也知道有些事情自己拦不住,都是命运使然。
在原始世界在线,她不是没有谈过话,但都被季念一一回绝,最后看在季念的成绩并没有下降的情况下,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在这座小城市里,在繁杂的课业中,成绩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
她真心希望孩子能考好,但也知道很多教条的话会适得其反。当看见季念因为迟到没有进入语文考场后,苗老师心凉了一半。后来,她知道了发生在季念身上的所有事,突然理解了男孩身上的抑郁和压力,后悔没有在关键时刻拉他一把,后悔给他的关爱不够多,后悔只关心成绩。
苗老师的余生,都在对季念的悔恨中渡过。
这其实是一个好老师。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苦口婆心之后只能尊重祝福。
黎麦乖巧的双手提交了自己的检讨:“老师,对不起,下次我不会再这样了。”
苗老师看着黎麦那张惨白的脸,也觉得自己言辞有点严厉了,她眉眼温柔起来,拍着黎麦的肩膀:“我一直很担心你把注意力分散在其他事情上。我确实不了解付贺晨,但老师还是想说,你和他不是一路人,不要耽误太多时间。老师最后问一句,你们是什么关系?”
黎麦摇头:“没有关系。”
苗老师:“如果他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苗老师又顿了顿,她是个成年人,太知道季念和付贺晨的对视中蕴藏着什么样的火花。但既然季念否认了,自己也不好穷追猛打去问。季念是个聪明孩子,应该已经悔悟了:“知道错了就好,只要改正就是好的,幸好没有误入歧途,也没有耽误学习成绩。”
“谢谢老师的照顾。”黎麦轻声说。
苗老师:“放学了,赶紧走吧。”
“老师再见!”
苗老师对着在办公室外咋咋呼呼的同学们说:“你们照顾点他,知道吗?都是一个班的,有什么困难要相互帮衬。”
重点班的孩子一个个跟人精儿似的,读懂了这背后的引申含义。
“保护我方季念,阻止敌军攻击!”
“走走走,今天我们送你回家!”
苗老师看着黎麦远去的背影,继续翻开了桌子上没写完的教案,但久久没有落笔。她知道季念的家庭状况,有一个因为诈骗蹲监狱两年的父亲,据说是因为沾上了赌瘾才去骗人的。她还担心这孩子会跟着父亲学坏,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校园外付贺晨和兄弟们厮混了一圈,觉得很无聊。
小弟们还问:“怎么嫂子不来了?”
“大哥,你可得看住了,我瞧着那沈昀可不是什么好鸟。据说谈过好几段呢,也喜欢男人。”
“滚!”付贺晨更烦躁了。
九点半,他在校门口等着黎麦,等到了十点。
铃声已经响了很久,都不见高三三班的人出来。
等到人群都散去,高三三班的男生女生呼啦啦围成了一个圈把黎麦送出了门口,体型高大发育良好的男生站外外围,女孩们站在中间。
付贺晨连话都没说上话,就差点被一人一计白眼杀死。
付贺晨大喊:“季念!”
黎麦没出声,看起来有点害怕。
付贺晨:“你们给我站住!”
沈昀挡在付贺晨和季念面前:“如果被我发现你跟踪季念、骚扰季念,我会立刻上报年级主任。如果你敢威胁他,我也会报警。”
“对!我爸是警察,你就等着进局子吧。”
被同学们一喊,付贺晨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可能对季念做什么?他喜欢季念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伤害他?而且季念是自己的男朋友,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付贺晨硬着头皮跟在季念身后,要把他拉走。
沈昀怒喝一声:“你做什么!付贺晨,别怪我没提醒你?”
少年血热,其他同学一听这话,纷纷怒瞪着付贺晨,彷佛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几个参加学校篮球队的男生一脸凶相盯着他看。?
付贺晨打了个哆嗦:“你他妈的找抽是吧!”
有同学大吼:“老师!付贺晨要打人啦!救命啊,老师!”
紧接着,不知道谁带头一跑,如离弦之箭,剩下的人如同被一股潜在的力量牵引,纷纷迈开步伐沿着街道狂奔。
“打人啦打人啦!”
“快跑啊!”
他们的脚步急促而有力,一个个身影映在在灯光昏暗的街道上,像一副热血动漫。一群十六七岁的年轻孩子大声呼喊着,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光影之下的背影形成了一堵坚不可摧的人墙,牢牢护住了最前方的黎麦。
混乱而激动的人群中,一个女同学紧紧握住了黎麦的手腕,拉着他一起跑。她的手很热,如同流动的青春,将黑暗点燃。
黎麦被人群裹挟着,跑得呼哧带喘,直到付贺晨的身影渐行渐远,他们冲入了无人的街道。
“甩掉他了?”
“好像是。”
“哈哈哈哈哈好爽!”
被紧张的学习压得喘不过气,他们好久没这样放松过。
黎麦跑得满脸通红:“谢谢你们……”
沈昀开口:“我陪你回家,大家回去吧。周末模考记得计时,周一再见。进入高三了,大家都提起精神。”
“好嘞,班长大人!”
黎麦擦过下巴上的汗水:“我自己可以。”
沈昀眼神坚定:“我送你,走吧。”
季念的身高也就刚到沈昀肩膀,两人往家的方向走。
少年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黎麦是一个就连做梦都不会回到校园的年纪,此刻莫名有一种尸体被温暖到的感觉。
到了季念小区门口,黎麦说:“这段路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沈昀指了指旁边的小区:“我住在那里,很近,不用担心我。我可以送你上去。”
黎麦垂下眼眸,思忖了三秒。
黎麦:季念的母亲洪素芹在家吗?
旺仔:【在,麦老师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黎麦扬起笑脸,眼睛亮得像星星:“那就陪我上去吧。”
旺仔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操作,惊呼:【洪素芹不接受同性恋啊,万一她看见你们两个男的,瞎想怎么办?不能让沈昀进门!】
沈昀愣了一秒,嘴角上扬:“好啊。”
可能得益于洪素芹早年开水果店赚钱的原因,季念的家所居住的小区并不算破。
后来因为洪素芹的丈夫季亚冬入狱、出狱、赌博、家暴,她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创伤,所以水果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在季念上了高中后开始入不敷出。直到现在,水果店已经彻底歇业了。
黎麦大老远就看见洪素芹站在楼门口,小小的个子,踮起脚尖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左顾右盼。
夜晚的风有些凉,吹得她深蓝色的化纤衣衫在风中一抖一抖的。
“妈!”黎麦喊了一声。
洪素芹似乎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反应了一下循着声音看过去,正好看见黎麦向这边招手。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高高的男孩子,自己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