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利尼愣愣地盯着上方空洞,雨水无情的顺着裂隙流入,滴落在它额头。
像在嘲笑它的谋算多此一举。
这是达利尼在意识到自己的准备措施并没有第一时间奏效时候的想法。
它瞪着手中的控制桩, 指节僵硬,爪尖无力地再次按下□□。
死寂的装置像一块失去功能的废铁。
没有任何反应。
达利尼重新抬起头,迎上来自敌人的目光。
从上方垂下的目光里无波无澜, 像是在看无关紧要的东西。
对方目光中的情绪稀薄到连名为蔑视的情绪都没有。
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无视。
沉默蔓延。
风从裂开的舱口灌入,冷冽热刺骨,像利刃在舱壁间掠过。
这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践踏达利尼自尊的态度,让自诩为虫族之王对手的它属实恼火。
但它什么也做不了。
风从外界灌入。
死一样的寂静在这片空间里蔓延。
雨势愈发磅礴。
先前零星的雨滴已经汇集成密集的水流从天穹倾泻而下。
雨水侵入驾驶舱,打湿德米刻人绒毛密布的躯体,浸透每一寸皮肤。
湿冷的触感攀附而上, 将达利尼彻底笼罩。坐在智械驾驶舱里的德米刻人绒毛被雨水完全打湿。
加百列垂眼盯着驾驶舱里的德米刻人。
用来挑开驾驶舱外壳的长枪此刻被他单手握着安静垂在身侧。
枪杆斜指地面,枪尖沾满雨水。
水珠沿着锋利的边缘聚集,缓缓下滑,一滴滴坠落在金属外壳上, 溅起微弱的水花。
按在枪杆上的苍白手指动了动,指节微微收紧,随后松开。
他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德米刻人手里的设备在此刻已经形同虚设,无法造成任何威胁。
加百列手中的长枪不再发力。
那滴答声细微, 落在达利尼耳朵里,却像是为它专门敲响的丧钟。
雨水顺着加百列颌角的弧线滑落, 穿过喉结, 一路蜿蜒而下。
发丝因湿润紧贴额角, 雨滴顺流而下。
风裹着雨水掠过他暴露在空气里的部分皮肤。
加百列的眼神无声从达利尼身上掠过。
没有温度, 没有停留。
手中的长枪依然垂落,雨水在枪尖汇成细流, 沿着锋锐的边缘滑下, 滴落在舱壁上, 驱散眼前这片空间里的死寂。
“你在等什么?”怒意混杂着惊惧从达利尼喉间溢出。
德米刻人眼睛睁大, 嗓音尖利,尾音因发自内心的愤懑而破碎。
达利尼的爪尖微微抽动,被雨打湿的绒毛贴在身上,黏腻难受。
身为首领,惯于掌控局势的它此刻却被动至极,被逼入绝境。
达利尼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对方能够在第一时间杀了它,却偏偏要放任它在这苟延残喘。
他在等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的加百列偏头,短暂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他当然是在等待来自伴侣的信息。
脑海中,意识链接清晰地传来杰森的声音。
“检查完毕。”
“这艘母舰的□□有三个非并联的引爆条件。”
“我已经拆除可以被人为控制的那个□□。”
远在地表德米刻人母舰主控制室的杰森缓慢地从操作台底下滑出。
“剩下的两个由程序控制的就得交给老头子了。”
杰森双手撑在地面,手臂用力将自己从地面上拉起。
他看了一眼就坐在一旁的布鲁斯,对方手上动作并没有停下过。
“暂时先别杀它。”
尘土沾在他的手套和肘部,杰森抬手,浅浅的灰迹在指尖被拍下。
“除此之外它们没有做出其他措施。”
不,也不是全然没有。
站起身的杰森想起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两个紧急协议。
他的视线再度落回地平线,语气低沉且透着警惕:“德米刻人发射了一部分紧急逃生飞船。”
杰森看向天空。
青年的眼眸映出橙红色的天际,他所在的这边并没有在下雨,也没有风,天空看上去像是凝滞的岩浆。
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任何有飞船飞过的痕迹。
因为赶路而未曾注意的雨珠还未干涸,顺着头部红色战甲滑下,凝结在下颌的金属棱角处。
“那上面还存在一部分韦洛尔人。”
已经起飞的那部分德米刻人和韦洛尔人应该是被当做了最后的种群火种。
如果不赶尽杀绝……
就会像春天的野草一样源源不断,无穷无尽,前仆后继的试图想要报仇。
垂眼盯着德米刻人的加百列眯了眯眼。
铺展开的精神力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那些逃逸的目标。
“……”
在发现这些逃逸飞船的处境之后,他又重新看了一眼德米刻人。
加百列有些微妙的挑眉。
达利尼注意到了对方脸上这点细微的变化。
它心头一紧,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这种变化,但隐约觉得大事不妙。
“……”
沉默坐在驾驶舱的德米刻人首领有点坐立不安。
但这种不安与心中刚刚那种怒意结合在一起很快就被转化成了一种隐在心中的……
不甘愤懑。
为什么?
凭什么对方有着轻易杀死自己的能力,凭什么虫族能有独一无二的种族优势。
胸口的愤懑和嫉妒像炽热的岩浆在翻腾。
雨势渐强,雨珠砸在舱壁上溅成碎花,湿冷的水迹滑过舱内的每一寸角落。
达利尼死死握着控制装置的爪指因为用力而僵硬,但它的喉咙却像被石块堵住,连质问都再难发出。
“你在等什么!”它以为自己很大声,实际上却干涩的发哑。
加百列抬手,向前迈了一步。
长枪枪尖逼近达利尼的视野。
细密的雨珠在枪锋汇聚,坠下,击打在它额前。
一滴又一滴。
像是落在达利尼心脏上。
被困在座位里的德米刻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动了一下,潮湿的绒毛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蓬松,浸透的水渍在座椅上留下洇湿痕迹。
达利尼身体只是短暂颤动了一瞬。
指尖无力地抽搐,然而它的目光依然死死盯在那双隐藏在面甲之后的眼睛上。
作为一族首领,它的胆量其实并不小。
但也只有亲自面对过,达利尼才明白为什么族中先辈提起虫族之王的时候眼里只有深深忌惮。
德米刻人首领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
但这反而让它说话更加大胆。
达利尼发出一声短促冷笑,音调低沉嘶哑,像爪子划过生锈的铁皮。
它坐直身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镇定。
哪怕潮湿的毛发仍在雨水中狼狈地滴着水珠,狼狈得像一只被水浸透的下水道老鼠。
“虫族之王——”它嘶嘶咬字,像伺机而动的毒蛇。
“你们的荣耀真是令人惊叹。”
“你知道吗?那些被我们捕获的虫族,它们曾经是怎样尖叫着被解剖的?”
“我们撕裂它们的壳,分离它们的神经簇,记录每一声痛苦的颤动。它们的眼睛……”
坐在椅子上的德米刻人嘴角拉开一个轻蔑的弧度。
“眼睛里全是对我们无法理解的恐惧,挣扎着想要联系它们的‘王’,但你呢?”
“你,在,哪,里?”
加百利的指尖微微收紧,枪杆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
他低垂的视线中映着雨水砸落驾驶舱边缘的微光,耳边回荡着达利尼尖刻的话语。
每一个字都带着阴冷的嘲讽与恶意。
“你在哪里?”
加百列的思绪未曾起伏。
他当然不在。
他甚至尚未诞生,那些达利尼口中的死亡和绝望从未与他有任何联系。
——德米刻人希望看到的那种愧疚与负罪感根本不会出现在他的心里。
那些试图用言辞钉进灵魂的尖刺,只是徒劳地触碰在一具与之前毫无联系的躯壳上。
加百列并不会觉得那些生命的苦难源于自己。
他是虫族之王。
这一身份在觉醒那天就在血脉中深刻烙印,贯穿每一寸意志。
那些痛苦的死亡,被用在实验的虫族、绝望的情绪不属于他,却属于他的族群。
这种认知足够让情绪如针尖轻微刺痛他的神经。
原本贴在枪杆上微微放松的手骤然一收,关节发出隐约的咔哒声。
加百列看着开口的达利尼,嘴角平了一点。
他没有抬眼,甚至没有任何回应的言辞,而是微微低下头。
他眨了下眼,将情绪里那点不爽掩藏在睫毛的阴影下。
枪尖被加百列抬手向前一送,扼在对方嘴前。
仅仅是那么一点点,达利尼的喉咙立刻一紧。
它死死盯着眼前的家伙,强撑着冷笑,又像是从对方的动作里看出点什么:“怎么,不想听?”
风声呼啸,枪尖悬在半空,尖端凝着晶莹水珠,反射出青年那双像是月光一样微凉的眼睛。
这样的注视之下,寒意穿透达利尼皮肤直达骨髓。
手腕轻转,加百列手中的枪杆稍稍下压。
锋芒触及德米刻人被打湿的狼狈身体。
加百列并未生气,他知道对方现在说的所有话都只是意图激怒自己,顺带拖延时间不想让他去注意那部分即将逃离的族人。
但这不代表他就喜欢听这些东西。
所以……
“刚刚还混战的德米刻人和韦洛尔人,现在关系好到可以带着对方一起坐逃生舱逃跑?”加百列点出这件事。
“你想不想知道那些逃生舱此刻的情况?”
加百列的脸色依然平静,嘴角甚至在问出这句话之后稍稍上移。
他盯着眼前无处可逃的德米刻人。
银发青年的话语轻缓,语气平直,没有大量情绪的起伏。
却像是石子划过湖面激起的第一圈细波。
达利尼全身紧绷,湿冷的气息顺着绒毛滑落。
视野中的虫族之王面带微笑。
动作幅度不大。
但那枪尖的水珠落点再次变化。
滴落在达利尼额头。
他得承认, 他有一种强烈的报复心理。
风雨里,银发青年的声音低而淡,仿佛雨中飘落的细尘, 没有情感,却沉稳有力。
字字如同冰冷的针刺入德米刻人耳膜。
“你猜,我会怎么处置那些逃生舱?”
他的眼珠微微转动,银白的瞳孔中映着雨幕。
一层淡薄的光在视野边缘晕开,却从未投射到眼底。
像深渊静水毫无波澜。
达利尼瞳孔骤缩,绒毛湿漉漉贴在皮肤上, 呼吸一滞。
冰凉水珠顺著它的身体滑下。
它下意识张了张嘴,嘴唇颤抖着挤出话语:“……你不会。”
加百列嘴角勾起。
弧度如针尖划过纸面,微乎其微,却寒意刺骨。
“不会?”
他声音柔和, 语调低缓,像是询问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
“它们被虫潮包裹着,无所遁形。”加百列稍顿,语气转为平静, “想象一下,被吞噬殆尽是什么感觉。”
达利尼身上被打湿的绒毛炸起。
怒火与惊惧交织成无法压制的情绪。
它攥紧爪尖, 目光灼灼:“你疯了!那是我们最后的……”
达利尼忽然收声。
它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眼前的虫族之王不会去在意德米刻人。
加百列忽然抬手, 掌心翻转, 淡然地将枪尖横向挥动, 将前方的障碍完全扫开。
青年动作极轻,如同拂落一片枯叶。
枪尖转了半圈, 雨水沿着枪身蜿蜒而下。
“那些被你送走的德米刻人。”他说, 目光透过裂隙的阴影笼罩着达利尼, 声音淡淡, “你觉得他们……会撑多久?”
他的语调平静温和,不带任何怜悯或嘲讽,仅仅是如实描述。
然而那种不将生死放在眼中的轻描淡写,让每个字都仿佛冰冷刀刃,一寸寸切割着达利尼的神经。
达利尼全身颤抖。
它想要挣脱座椅,手指抓向智械控制台的一侧,却发现身体如同被千斤巨石死死压制。
冰冷、坚韧,不可抗拒。
加百列眼皮微掀,视线没有丝毫波动。
只是指尖稍微一屈,静静地将力量传递进精神锁链。
眼中如寒冰笼罩的湖面。
没有怒意。
只有一种不可逆转的压制。
“坐着。”
加百列的手指轻扣。
蔓延的精神力穿过距,链接上逃逸的德米刻人飞船所在的星空轨迹。
无形的涟漪扩散。
“你说它们会撑多久,”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不如你亲眼看看。”
精神链接瞬间刺入达利尼的意识深处。
没有预警,直接撕裂的精神屏障。
达利尼双眼猛地睁大,瞳孔剧烈收缩。
下一刻,他的眼前翻涌起前所未见的景象。
漆黑的太空里。
逃生舱漂浮在虚空中,每一艘舱体外壁都被密密麻麻的虫潮包围。
蠕动的甲壳、锋利的肢节交织成一座诡异的死亡牢笼。
漆黑触角撕扯着金属板,粘液与尖叫声在无声的宇宙中被封闭成末日般的场景。
“不——”
达利尼浑身一震,绒毛紧贴皮肤,喘息紊乱。
它试图偏头闭眼,却被精神链接死死锁住,只能无助地被迫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加百列静静地立在达利尼面前,精神力如同看不见的潮汐,将自身视野中的每一个逃生舱被包围的景象压入德米刻人的意识。
舱门破开,虫体涌入。
细长肢节穿过空气。
生命消失的画面在达利尼意识深处凝滞,撕扯这它的神经。
缓慢切割它的所有自尊和意志。
“它们会怎么死?”
加百列低声开口,一点点报复刚刚来自德米刻人的挑衅。
“你想不想知道?”
他抬脚,长靴的鞋尖缓慢碾过智械体内的地板。
脚步声像是鼓点,每一步都踏在德米刻人的命运之上。
加百列绕着达利尼走了一圈。
他的手轻轻触碰到达利尼手中的控制器,没有得到丝毫反抗就拿到了手里。
指尖的苍白被设备映衬的更加明显,指节线条分明。
他将控制设备对着从战场外透进来的光偏转着看了看,紧接着不感兴趣的丢到了蚀的体内。
加百列低头,垂眼看着达利尼。
眼中依旧是那种平静到带着明显非人感的冷漠,像在审视一粒雨水或一粒沙石。
达利尼喘息剧烈,胸膛上下起伏。
它的手指颤抖着,想要再一次从旁边取来边缘锋利的贴片,却被无形的力量轻而易举地锁住。
那力量如钢铁镣铐,缠绕着它的每一块骨骼,将它生生钉在座椅中无法动弹。
“你想自杀?”
加百列轻声问,声音里没有嘲讽,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怜悯的柔和。
“你没有这个机会。”
面前的虫族之王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无法抗衡的存在。
达利尼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面对着一个有生命的个体。
——还是仅仅面对着一种自然法则般不可逆转的命运。
被困在这具冷冰冰的智械驾驶舱内,他的意识犹如被绞索勒紧的猎物。
就按着自己的命运一点点被碾碎,却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杰森的声音穿过无形的链接传达过来。
“布鲁斯已经完成最后两处引爆程序的拆除。”
加百列抬起手。
刚刚汇进虚空的长枪重新出现在手边。
冰凉的感觉接触掌心。
他缓缓抬起长枪。
枪身切过虚空。
枪锋缓缓探向德米刻人的胸膛,毫无怜悯,像在刺穿一张纸。
长枪入体时的感觉很轻微。
加百列手指收紧,细碎的振动透过枪杆传导到掌心。
结构安静断裂崩塌。
金属与血肉相接,枪尖刺穿达利尼的身体。
异色血液在贯穿伤口处溢出,随着重力洇开一圈深色的痕迹。
从外界投入的雨水顺着垂下的指节滴落。
光线从驾驶舱残破的裂缝中渗入,在青年脸侧勾勒出一半轮廓。
枪尖缓缓抽回,细微的噗嗤声几乎不可闻。
血液从破裂的创口喷涌而出溅在枪身上。
暗色液体沿着枪杆纹路滑下,最后聚成一滴坠落在金属地板上。
达利尼的意识被精神力中断前最后一刻。
德米刻人睁大的眼眸里只有茫然与未消解的愤懑。
死前的一切挣扎凝固在他的瞳孔深处,定格成永恒。
德米刻人首领死亡的消息在精深网络中散开。
战场上的德米刻人陷入一场无声的雪崩。
士气瞬间崩溃。
原本攻势凌厉的智械军团逐渐迟缓。
数百双泛着冷光的机械眼瞳开始闪烁不定,指令链条在精深网络断裂的一刻被生生切断。
智械战机轰然坠地。
火光与爆裂的气浪卷起漫天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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