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装(冻柠红)

拍戏中途，女主要离开剧组参加另一部电影的宣传活动，剧组计划暂停拍摄，抓紧时间审看样片、调整剧本。时栩便买了回澜城的机票，想见席相煜一面。
在剧组的时候，时栩避免喧宾夺主，不会在修饰外形上下功夫，怎么方便怎么来，只有那天，他早起认真捯饬了一番，穿了专柜买来的大衣，内搭白衬衣和黑色羊毛套衫，特地打理了较长的头发，让头发丝的弧度在视觉效果上刚刚好。
他打车去机场，在路上，突然听到一声雷鸣，司机说了一句本地话，他没能听懂，窗外的天空变得阴沉，几分钟后，雨哗啦啦地落下来，阵势唬人。
手机屏幕亮起来，弹出去飞机航班取消的消息。
时栩瞪着这一行字，像是要把它盯穿。
倒是有别的航班还在售卖，不知之后会延误还是照常出行，但价格已经飙升到了一千元，加上燃油费和机建费，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何况有去就有回，往返的费用超出了他能够承受的范围。
时栩纠结之后，灰溜溜地让司机返回，这么一折腾，回到拍戏的地方，已经快到中午，时栩在酒店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门口下了车，打算吃上一份泡面配关东煮。
冬日一下雨，温度也就跟着降，时栩坐在落地窗边的独凳上，冷得打了一个喷嚏，心里不是滋味。
便利店内开着灯，他的身影倒映在玻璃窗上，时栩不经意地瞥过，发现自己眉目忧郁，像是电视剧或电影里的文艺小生。
他短暂地被自己的倒影吸引了视线，矫揉造作地抬着下巴微微张唇，觉得自己今儿实在是好看，不做点儿什么可惜了。
他鼓足勇气给席相煜打了个视频电话，第一通，席相煜挂断了。
第二通响了几声，席相煜才接起来，他的脸在视频里一晃而过，最后镜头对准的是一片灰色的墙壁。
时栩问：“你在哪？”
席相煜：“过道。”
时栩刨根问底：“先前在干嘛？”
“在走路，刚进宿舍楼。”席相煜问，“什么事？”
“哦。”
时栩也没什么事，他把脸贴近屏幕，想让席相煜欣赏他又弯又翘的睫毛，“你怎么不露脸？”
席相煜：“不习惯。”
他基本不和人打视频电话。哪怕是明顺打来，也会被他挂断。
有话说话，看脸有什么用？
时栩找好了角度：“我在你手机里，是大脸还是小脸？”
视频通话会出现两个画面，一个是席相煜那边的，一个是他这边的，他想知道席相煜有没有把他这边的画面放大。
席相煜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厚脸。”
时栩以为自己听错了：“啊，什么？”
“没什么。”席相煜看清时栩脸上懵懵的表情，勾了下唇。
时栩说：“本来想回一趟澜城的，我都买好机票了，但今天下了雨。”
席相煜：“哦。”
“哦？”时栩不满意，直接问道，“你没一点想我吗？”
席相煜还没回答，那头传来两位室友的声音，因为一起打过几次游戏，时栩一听就识别出来了。
“席哥，我靠！你在和嫂子视频通话对不对！让我们看一眼！别这么小气，就看一眼！”
“嫂子好！谢谢你送的奶茶！”
“我刚远远瞄到一眼，嫂子是大眼睛短头发，皮肤很白。”
“席哥，你太不厚道了，我要是脱单了，天天带女朋友在你们跟前晃悠，你还藏着掖着的。”
席相煜还是那句话：“别乱叫。”
时栩还挺想应一句“嫂子”的，就怕出声把他俩吓一跳。
他肯定不能替席相煜出柜，所以保持了沉默，还把手机倒扣着，让摄像头对准天花板，以防不小心被看见，过了一会儿，室友没再说话了，席相煜问：“还在吗？”
“嗯。”
时栩说，“他俩好吵啊。”
席相煜：“是，不过平时我在宿舍待的时间不多。”
“你忙。”时栩垂下眼睫，“我也忙。”
席相煜随口问：“你在剧组里都要做什么？”
他的职位美名曰造型助理，实际上什么活都归他干，进组会有额外的补贴，不过和付出的劳动相比，这点补贴实在寒酸。
但没有人脉资源提供助力，想要成为独当一面的造型师，当然得咬牙坚持。
“事儿多，给演员造型拍照存档、建立服装档案之类的，谁让我什么都会呢。”时栩不会抱怨，反而往自己脸上贴金，开玩笑说，“我可是剧组的核心人物。”
席相煜：“哦。你和主演接触很多？”
“是啊。”时栩说，“怎么？想要谁的签名照吗？”
席相煜：“不。”
他对明星完全不感兴趣，几乎不看电视剧和综艺，对娱乐圈了解甚少。
“洛哥！”
身后传来一声大喊，时栩转过头，发现男主洛正的助理站在门边收伞。
他眼珠子朝另一侧转，对上洛正的视线，洛正在货架边上，咬着一根烟，但没有点燃，不知道站多久了。
洛正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香烟，似笑非笑地开口：“时栩，在和谁打电话啊？女朋友？”
时栩戴着耳机，愣了一下：“我在自言自语。”
他还补充了一句：“可以吗？”
洛正：“……”
“这位核心人物，中午就吃泡面？”洛正指了指时栩面前桌上的泡面桶。
“哈哈。”时栩手忙脚乱地把电话挂了，尴尬地笑，心里骂洛正听见就听见了，说出来干嘛呀，“什么核心人物，我是剧组的一颗螺丝钉。”
“别吃泡面了，不营养，难得今天休息碰见了，请你吃汤锅。”洛正挑眉，“我刚让助理去点了单，现在过去估计正好。”
时栩和洛正这段时间接触多，但也没熟到坐一桌吃汤锅的份上：“挺不好意思的……”
可是他天天吃盒饭早腻了，秋冬的下雨天多适合吃汤锅啊。
他咽了下口水。
洛正看得分明：“去吧，也不差一双筷子。”
“那就谢谢了。”时栩果断舍弃了六块五的泡面，一只手拿上了没吃完的关东煮，跟着洛正和助理上了停在门口的车。
他以为还有其他演员在，没想到到了餐馆，才发现就他们三个人。
气氛莫名的微妙，助理在包厢外打电话沟通洛正的工作事宜，洛正翘着二郎腿抽烟，时栩一会挠头，一会抠大衣上的纽扣，小动作不断。
“时栩。”洛正在呼出一口气，“什么都会？会演戏吗？”
时栩猛地摇头。
心想可别让他再当什么群演，谁愿意一份钱打两份工啊。
“我看你挺眼熟的。”洛正说了一家娱乐公司的大名，“你是不是曾经接触过那儿的经纪人？”
“啊，是，洛老师你怎么知道。”洛正比时栩年龄还要小，时栩叫“哥”也不合适，“老师”是尊称。
那是时栩还没毕业的时候，有经纪人想要签他进娱乐圈，他差点就做起了当大明星的美梦，直到经纪人提了个要求，让他把脸颊两侧的小雀斑去掉。
时栩从未觉得雀斑是他的瑕疵，而把它当作自己的特点。
这个要求并非不可理喻，但在徐令闻的提醒下，他意识到，他一个无权无势，甚至没有专业能力的年轻男人，一旦踏进圈子里签了经纪合约，在很多事儿面前，都会失去选择权。
时栩向来不喜欢委屈自己，他向往繁华奢侈的生活，但更想做潇洒快乐的小神仙，所以拒绝了。
洛正说：“我爸是股东，我应该在公司里见过你。”
时栩诧异，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嘿嘿”笑了两声。
这时锅里的汤沸腾了，排骨的香味溢出，惹人馋涎。
时栩盯着洛正的筷子，等着洛正一动筷，就立马开始吃。
洛正拿起筷子，在空中一会儿向左划拉一会儿向右转动，就是不进锅里，觉得时栩的眼神像见了骨头的小狗，饶有兴致地问：“闻着挺香的是吧。”
“嗯。”
时栩想，这还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呢，在餐桌上的用餐礼仪还比不上席相煜，拿根筷子当指挥棒使。
后来助理回了包厢，三个人一边聊发生在剧组的一些趣事，一边吃饭，氛围比较和谐。吃完时栩回了酒店躺下，既然不能回澜城，不如在假期好好地休息。
想到先前情急之下挂了和席相煜的通话，不知道席相煜会不会同他计较，时栩挑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发过去。
席相煜过了几分钟回：刚才你那边是谁在说话？
木羽：男主。
席相煜：洛正？
木羽：你听说过他啊？
席相煜刚才搜了时栩说的这部戏，才知道洛正是时栩口中的男主。他小时候见过洛正，是洛正一家人来给他爷爷拜年，两家长辈有交情，但因为洛正一家不住澜城，所以关系逐渐疏远，后来就没怎么来往了。
席相煜随口造谣：风评不太好，听说私生活混乱，男女不忌，工作之外离他远点。
木羽：【耳朵jpg】
木羽：原来你也会关注娱乐圈八卦呀，有没有具体的瓜可以吃？求指路。
席相煜：少看这些没营养的。
木羽：……
不是席相煜先提的吗？
这雨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清晨才停，整座城市都变得潮湿。
时栩在酒店睡觉，睡醒了就玩游戏，拿到mvp，哪怕知道席相煜不关注，也会发给他嘚瑟两句。
女主回到剧组后，拍摄继续进行，因为在时栩他们造型团队进组前，这部戏已经拍了近两个月，所以时栩待了一个多月就等到了杀青，杀青第二天，时栩就坐上了回澜城的飞机。
在机场候机时，他给席相煜发了航班信息：我终于要回来啦。
席相煜：嗯。
木羽：这么冷淡？
席相煜：……
时栩盯着老演员省略号，不由得叹气，对牛弹琴算什么，他还对木头调情呢。
团队里其他的人都在商量落地后去哪家酒吧玩，在结束一项工作后，他们总会以释放压力的理由去寻找艳遇。
他们思想开放，谈到床上的事儿也不遮掩，没羞没臊，时栩不参与，但在一旁听得起劲。没有经历过，所以会产生好奇心。
他看片时代入的是下边的角色，可探索自己的身体时，也会纳闷做那档子事真的会爽，不会很疼么？
可看他们如此投入沉迷，大抵那种感觉会让人上瘾。
比接吻还舒服吗？
有人扭头看到他：“时栩，你也一起来玩嘛，说不定就能遇到看对眼的，不然你还打算当多久的处男？”
“就是，哈哈哈哈，我们这圈子里，二十几岁的处男可是珍宝。”
时栩耳热，打了个哈欠：“不了，我回去补觉。”
在飞机上，时栩闭眼小憩，但身侧空姐走来走去，他睡得不算踏实。
两小时后，飞机在澜城的机场降落，时栩跟着队伍通过廊桥朝外走，取了托运的行李。他抬眼看地铁站的标志在哪个方向，突然听见有人在叫他——
“时栩。”
声音很轻，像是幻听。
时栩慢了半拍回头，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很快被盛满惊喜的情绪。
他没有席相煜会来接机的期待，所以见到席相煜的一瞬间，心脏在胸腔乱撞，不听话地砰砰地跳。
席相煜身形颀长，穿着一身黑，气质清冷，模样无可挑剔。
他在出口处等他。
他呼吸急促起来，迈着腿小跑，到了席相煜跟前，握着行李的手撒开五指，转而搂住了席相煜的腰肢。
他抱着席相煜，下巴枕在他的肩头，在他耳边发出预告：“我要亲你了。”

第29章 你招我的
时栩没有喷香水，不过席相煜低头，能闻到他发间的洗发水清香，淡淡的很好闻，他们胸口相贴，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跳声更肆意嚣张。
时栩侧过头，亲上席相煜的唇瓣，很短暂，但怀着热情和冲动，发出了“啵”的声响，暧昧得惹人脸红。
隔着屏幕聊天会患得患失，拥抱和亲吻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时栩的一颗心在此刻变得踏实，暖烘烘的。
身后，时栩他们团队的几个同事见到这番场景，一齐起哄，引得路人也转头朝他们的方向打望。
“时栩，有情况啊，怪不得不和我们一起去酒吧玩。”
“时栩，你不简单，背着我们找了个顶帅的啊。”
“就是，看来当不了多久的处男啰。”
席相煜蹙了下眉，不喜欢他们的口无遮拦，目光落在时栩染上红晕的耳廓上，眉头的肌肉又渐渐地放松开来。
他比他大了五岁，可被开玩笑后的反应仍然青涩。
席相煜不是第一次见时栩同事，先前在Groove他就见过Jasper。时栩身上的气质和他们有区别，虽然会穿假货和说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来包装自己，可多接触之后，看透他拙劣的包装，会知晓他还没有被社会的规则磨去棱角，有天真的坦率的一面。
时栩有点儿紧张，担心同事多说几句话，暴露他只是个月收入几千块的打工人真相，他没忘了他在席相煜这儿树立的是有智慧有专业能力有社会地位的人设。
好在同事奔波一趟也劳累，惦记着多日辛苦过后的狂欢，八卦了几句后，和他打了声招呼后就离开了。
时栩松了口气，放开手将席相煜好好打量了一番，从头看到脚，看得席相煜不自在。
“怎么了？”
时栩：“没什么，我要把这一个多月空缺的看回来。”
看席相煜立体的五官，还有如衣架子般的身形，心生欢喜。
时栩唠家常：“你这身大衣很衬你气质，哪儿买的？”
“私……”大衣是私人定制，但席相煜突然想起，在时栩眼里，他是个勤工俭学的贫困学生。
“私？我俩面对面不就是私聊了？”时栩说，“我最烦问什么都要私。”
席相煜：“私人老板摆的地摊。”
“在哪儿摆的摊？”时栩伸手摸了下大衣料子，“我……随便问问。”
他也想淘两件，但是买地摊货太不符合他的消费水平了。
席相煜无言以对，编不上来，拽了下他的胳膊，示意他往前走，不要挡在路中央。
时栩眼睛还盯着席相煜，腿已经迈了两步，又被席相煜拉住了小臂。
时栩眨巴眼睛，因为频繁的肢体接触，心里美滋滋的：“怎么了？”
席相煜：“你的行李箱不要了？”
“……”
时栩连忙回头，握住行李箱的拉杆。他的行李箱是二十八寸的，里面塞得满满的，刚好用完四十斤的托运额度。
时栩总干杂活，力气大，提着都能跑八百米，但他故意走得很慢，嘴上抱怨道，“好重。”
然后抬眸看席相煜，他的瞳孔亮晶晶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给我。”席相煜摊开手。
时栩不客气，把行李箱交给他：“先回我家放东西，再出门吃饭，怎么样？”
“随便。”席相煜准备下电梯，发现时栩要拐弯往右走，“你去哪？出租车停在楼下。”
“哦。”
时栩原本是准备坐地铁的，他收回步子，在电梯门口等待，“对了，你怎么来接我了？今天没去咖啡馆上班吗？”
席相煜过了几秒才回答：“让别人帮我代了几小时，之后还她。”
他想，时栩给他发航班信息应该就是让他来接机的意思。
他勉强可以来。
时栩笑，眉梢里透着一股狡黠和得意，劲劲儿的，唇角的弧度快要咧到后脑勺。
他以为席相煜是恰好有空，哪想到席相煜会为了他找人代班。
说明什么？
这人表面冷冷淡淡，说得少，但做起来不含糊。
席相煜想用指腹按住他的唇角揉捏：“你笑什么？”
“我感觉吧，他们说得对，”时栩小声，他高高仰起头，唇瓣快要贴上席相煜的耳垂，“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就不是处男了。”
“叮——”
电梯到了，轿厢里的人陆续走出来，席相煜杵在原地没有动。
时栩的气息落在他耳边，痒痒的，带过一阵酥麻的电流，他半边肩膀似乎都没了知觉，大脑宕机，反应慢了不知道多少拍。
因为这一句撩拨，身体的温度骤然上升，其中的含义不容他在大庭广众下细想。
始作俑者先一步进了轿厢，摁着打开的按键，召唤他：“你傻啦？”
席相煜进了电梯，电梯里并不算拥挤，但他俩的胳膊还是隔着布料紧挨着。时栩很幼稚地用手肘撞了席相煜两下，问他干嘛，他也答不上来，就是瞎招惹。
机场有地下广场供出租车排队载客，他们上车报了曦和园的地址。
到了出租车上，时栩变本加厉，一会儿把手搁在席相煜膝盖上，曲起手指挠了挠，像是传递某种信号，一会儿学着电视剧里的招数用脚去蹭席相煜的小腿，动作不是很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