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乾捏紧了手机:“我、我回家了。”
“哦,还回来吗?”
“过完年就回去上班了。”
“我说的是还回不回我们家。”
“那不是我们家,那是你家……”项乾听到那边压抑的呼吸声,又补了几句,“我已经找好了房子,把我的东西搬过去了,一直住在你家也不是个事,我现在上班了,有钱了,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你的。”
顾屿的语气变了,电话里都能听到他喘着的粗气,“我不在乎,我他妈不缺这点钱,我就想让你在我家住着,住多久都行,住一辈子!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地走了,咱们俩不是和好了吗,啊,你为什么走?!”
电话那边传来接连不断的哐啷声,可能是顾屿在砸东西,项乾赶忙道:“顾屿,你冷静点,听我说。”
“行啊,你说,我在听。”
“以前我以为是你害我坐牢,现在仔细想想跟你其实也没有多大关系,能翻案我真的很开心,这是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所以我决定原谅你,咱们俩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然后呢?”
项乾没想过然后,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沉默片刻后,项乾说:“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些交情在的,以后我们就当朋友,有空可以一块去吃吃饭、喝喝酒……”
“朋友?!”顾屿大声打断了项乾的话,“谁他妈跟你当朋友,我朋友那么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项乾被说的脸色发青,沉声道:“那以后就当不认识吧,各过各的生活。”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想想也是,他什么身份顾屿什么身份啊,巨大的阶级差根本就是不可能跨越的鸿沟,他怎么好意思觍着脸说出朋友这俩字的,还是别给人家顾总跌份了。
顾屿没再打电话过来。
至此,项乾应该感到解脱,然而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拧巴,拧的他鼻头都酸了。
人一辈子能有多少个五年,把他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的却说他连朋友也不配当,项乾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嘟嘟囔囔的说着混蛋、畜生,也不知道在骂谁。
年假拼拼凑凑就十天,去掉来回路上挤车、堵车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剩下八天。
每一位打工人都要在这八天里忙得像国家总理一样,扫年货、会见难搞的亲戚、维护晚起一会就岌岌可危的家庭关系,每天都被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塞满,这样忙碌的生活反倒让项乾来不及伤春悲秋,转眼就到了除夕。
项乾和家人一起吃完饺子看春晚,他爸妈年龄大了熬不住,看到一半便去睡觉了,项媛嫌冷,早就躲到卧室里去了。
项乾也想回去睡觉,但今晚他是负责收拾残局和放炮的人。
临近凌晨,外面的炮声已经此起彼伏的响起来了,项乾裹上厚厚的棉服,拿着一盘炮和打火机走了出去。
推开门,雪夹着风扑在项乾脸上,院子里已经白白一层,远处的屋檐和枯树的枝桠上都落满了雪。
烟火映红了项乾雀跃的脸,幸好没睡觉,不然上哪去看雪景,他把盘炮拆开铺好点着,在院子里驻足了一会才回去躺进被窝。
关了灯正打算睡觉时,窗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项乾敏锐的从噼里啪啦的炮声中分辨出了这动静的与众不同。
冬天不能有耗子吧?
项乾倏地掀开被子下床,小心翼翼打开了窗户。
窗外站着一个穿着单薄的深色羊绒大衣的人,那人五官精致,皮肤在雪光下变得冷白,头发被寒风轻轻吹起,露出冻得通红的耳朵,一双沉沉的眼睛死死盯着项乾。
项乾愣了两秒,抬头把窗户关上了。
没有耗子,睡觉睡觉!
被窝里暖烘烘的,熏得人昏昏欲睡,可是震耳欲聋的炮声让项乾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项乾起床披上外套再次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顾屿还像个雕塑一样在原地站着,肩膀和头发上都落了雪。
项乾问:“怎么进来的?”
顾屿揉了一把冻僵的脸,说:“翻墙。”
项乾看了眼他家两米高的墙,无奈道:“进屋吧,外面太冷了。”
进了屋,顾屿并没有感觉到室内和室外有什么区别,顾屿家里有暖气、上车有暖气,平常出入的各个场所都温暖如春,但项乾家里桌子是冷的、椅子是冷的,窗户也漏风,到处都跟冰窖一样。
顾屿难以想象项乾竟然在这种地方生活了二十多年,他的胸口泛起针扎一样的刺痛,心口却又因为项乾让他进屋而猛烈地跳动着。
屋里唯一还算温暖的地方就是项乾的床,顾屿掀开被子闻了闻,有些激动的脱掉他的皮鞋缩到床上,用项乾的被子把自己裹住。
项乾穿着土得掉渣的棉衣棉裤,但是足够保暖,他给顾屿倒了杯热水,顾屿喝完后暖和不少,冻僵的脑子也能转动了,他笑道:“这边的路也太他妈坑坑洼洼了,下了点雪就直打滑,随便开了辆车过来,差点卡在半路上。”
项乾很佩服顾屿总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本事,明明前两天他们还在电话里吵架了。
他沉默了一会,问:“大过年的,怎么跑来我家?”
顾屿无所谓地说:“吃年夜饭那会我爸说了一些关于你的莫名其妙的话,我不乐意听,就不小心当着一大家子亲戚的面把螃蟹飞到我爸脸上去了,我爸说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职务也给我停了,我现在是无家可归的无业游民。”
项乾不知道顾屿说的是真是假,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老顾总不可能跟顾屿断绝关系,顾家就这么一个独苗,别说是飞过去一个小小的螃蟹,就算是顾屿把屎甩到老顾总脸上,他也还是老顾总亲爱的儿子。
不过项乾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触动的,他说:“吃饭了吗,厨房还有剩饺子,我去给你下一碗,吃完就回去吧。”
顾屿听完脸色变了:“我不是说了吗,我现在无家可归,我想跟你一起过年。”
“我家人不一定想跟你一起过年。”项乾不得不把他的家人搬出来了。
顾屿咬牙切齿的说:“我们俩的事和你家里人有什么关系啊,是你不想让我跟你一起过年吧,你凭什么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要走起码当面跟我说一声吧,怎么能偷偷摸摸地跑了?!”
项乾心道:当面说我能走的了吗,不得拿大铁链子把我拴上啊。
项乾默默转身打算去煮饺子,顾屿以为项乾要跑,急得鞋都来不及穿,从床上一跃而下用力抱住了项乾。
顾屿委屈的眼睛都红了,哽咽道:“我以前是有些混账,但我在改了,我在改了啊,你不能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顾屿突然放开项乾,从大衣里翻出一对戒指,放在手上摊开给项乾看,歇斯底里道:“我买了戒指匆匆从国外赶回来,想告诉你我爱你,想和你结婚,我怕你冷了、饿了,怕你想我,结果你根本就不管我死活,连搬走都是悄无声息的!”
项乾看着顾屿手上的戒指,瞳孔倏地缩起来了,心脏也跟着蜷缩,眼前一阵阵眩晕。
顾屿忽然拉起项乾的手往他手上套戒指,哀求道:“我们结婚吧,求你了,跟我结婚吧行吗,我以后会改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项乾下意识地挣扎着,手臂在空中猛地一挥,伴随着一声脆响,两人同时僵住了。
戒指不知道滚落到哪里了,项乾无暇去管,他错愕地看着顾屿泛红的脸颊,哆嗦着嘴唇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外面仍然是热热闹闹的炮声,屋里却静悄悄的,仿佛已经跟外界隔绝开了,连两人急促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顾屿的脸连他爸妈都没有扇过,这辈子只挨过项乾的打,他心里难受极了,生生忍住了才不让淤积的负面情绪从眼里爆发出来,因为流眼泪不是一个稳重的人该干的事,那会让项乾看不起。
可是面对铁石心肠的项乾,除了卖惨他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伎俩呢?
就在这时,顾屿看到了桌子上的水果刀,他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慢慢走到桌边把刀拿起来,神经兮兮道:“没事的,你想扇我几下就扇我几下。”
“可能只是扇我也不能让你解气,我记得之前你想拿刀捅我,我想了下,感觉好像也挺不错的,不过不能让你动手,还是我自己来吧。”
项乾顿时警铃大作,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顾屿在说什么胡话啊?
下一秒,顾屿就当着他的面把刀对准自己的胸口狠狠插了进去。
“这样可以吗,项乾哥?”
项乾的瞳孔霎时紧缩,脖子上的肌肉僵硬了导致他无法把视线移开顾屿的胸膛。
那把水果刀是他放假回来新买的,长达二十公分,没用过几次,很锋利,现在那把刀有一多半没入了顾屿的胸口。
眼见顾屿还想握着刀往里推,项乾绷紧的身体和卡住的大脑终于有了反应,他猛地扑上去死死抓住顾屿的手,争抢间他看到刀上渗出了鲜红的血液。
项乾牙关都在打颤:“别动了!你疯了,你他妈是不是疯了!我都说了我原谅你了,你这是在干什么!”
顾屿一定是疯了,一定是他妈的疯了,不过就是分手而已,甚至他们都不算在一起过,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极度后悔刚才没有狠狠的扇顾屿巴掌,如果一巴掌把顾屿扇晕过去就没这么多事了。
项乾怕的眼睛都不能聚焦了,他眼前湿漉漉的,看不清顾屿的表情。
顾屿并不像项乾想的那样疼的面容扭曲,除了面色苍白几乎看不出什么异样,甚至神经质的勾着嘴角,项乾焦急崩溃的神情让他感到无比的兴奋,浑身的细胞都在颤栗。
他赌对了。
顾屿拿到了最为有力的筹码——项乾喜欢他。
所以顾屿的谈判就变得游刃有余了。
“如果你的原谅就是让我当你所谓的朋友,那我不要你的原谅,我不缺朋友,我跟你也当不了朋友,我看见你就想上你,没有谁会天天想着上自己的好朋友。”
“我要你跟我结婚。”
项乾根本听不到顾屿在说什么了,他小心翼翼拨开大衣,刀穿过衣服刺进肉里,里面的衬衫上已经晕了一片血渍,看起来触目惊心,项乾只能通过顾屿不算糟的现状初步判断这把刀没有插进心脏或者肺部,然而这也只是猜测,他不停的吞咽着口水迫使自己冷静。
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他直接抱起一米八几的顾屿冲了出去,门外停着顾屿的车,他们这穷乡僻壤不可能等待救护车过来了,必须直接开车去医院。
“钥匙!”
“跟我结婚。”
“你傻逼啊你!”
“跟我结婚。”
寒气在项乾的脸上小刀子一样刮着,他穿了双棉拖鞋就跑出来了,后脚跟冻得刺刺的疼,而顾屿则是光着脚站在雪地里,胸口还插着刀,空中的烟火不断地闪烁,照亮着飘飞的雪花和车前两个人不同的神情,任凭谁看了这场景都会觉得离奇。
项乾又气又急又怕,他太无奈了,无奈地想抱住头蹲到地上去,新旧年交替的晚上,别人要么已经睡了,要么在聊天、玩游戏,无比温馨的夜晚到他这里怎么就变了样,大冷天的摊上一个只会复读的傻逼。
自从被顾屿缠上,他就怎么都甩不开了,项乾想不通顾屿为什么就缠着他而不是别人,如果说是爱,这份爱也太沉重了,沉重到给项乾单调的人生划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让他再也回不去他简朴的日子。
只要顾屿在,无论是往前看还是往后看都充满了绝望,项乾在绝望中生出了浓浓的疲倦,他不想管了,就让顾屿死了吧,顾屿死了不就没事了?
可是他做不到,一想到顾屿会死他的喉咙就哽住了。
项乾眼里蓄满了泪,他崩溃的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是男人,你看清楚没有,我是男人啊,男人和男人不能结婚……”
“为什么不能!我们可以去国外结婚。”
顾屿有些激动的欣赏着项乾的眼泪,是白天就好了,可以看得更清楚,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一定要吻上去把项乾脸上的眼泪全部舔干净。
“给我钥匙,我得送你去医院啊,你不要命了?!”
顾屿仍是不管不顾的像个恶魔一样重复着那句话:“跟我结婚。”
项乾低着头,滚烫的眼泪砸在顾屿的脚面上又流入雪地里,顾屿脚边那一小块雪已经化了,项乾在极端的无力中居然还想着顾屿为什么不穿鞋这种小事。
他拿顾屿没有一点办法,如果他拒绝,顾屿真的会死在他面前吗,项乾接受不了那样的结果,只是想想就无法呼吸。
寒风仍然刮着,项乾在晦暗与微光的交织下抬头看向顾屿的脸,他的心跳得极快,血液加速流动使他头晕目眩,他感觉自己好像也疯了,不然怎么会答应顾屿过分的请求呢?
巨大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顾屿险些没有听到,他颤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答应你,结婚。”
顾屿的眼泪顿时涌出来沾在睫毛上:“你说的。”
“我说的。”
项乾已经几年没碰过车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把顾屿送到医院的。
刚坐进车里时,他因为手抖得太过严重试了几次都插不进钥匙,还是顾屿握着他的手才把车正常启动了。
项乾绝望地发现:“我有点忘记车怎么开了。”
“踩油门就行,我相信你。”
项乾簌簌发抖,双手却坚定的握着方向盘,农村的路特别颠簸,顾屿闷哼了几次后终于忍不了了:“项乾哥……其实可以不用开那么快的,我胸口的刀都快颠出来了。”
“马上就出村了,忍一忍。”
“……”
顾屿没打算真把自己攮死,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他要跟项乾白头偕老的,所以下刀的时候避开了要害,但血流的太多了,路程过半时,顾屿浑身发冷,他说:“项乾哥,我想睡觉了。”
车里弥漫着血腥味,项乾手心全是汗,他咬着牙道:“你睡个屁,不许睡,你要是睡了我马上去跟别人结婚,生好几个大胖小子,还要让大胖小子在你坟头撒尿。”
顾屿憋着一口气硬生生撑到医院才闭上眼睛。
看着顾屿被匆匆推进急诊,项乾浑身的力气一下被抽干,靠着墙缓缓滑到了地上。
新年伊始,县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医院被围得水泄不通。
在充斥着劣质消毒水味道的走廊里坐着商界新贵、社会名流和常出现在新闻里的老牌企业家,也不乏一些身着名牌,叫不出名字的富二代富三代。
拿着果篮的高管们走进医院一看,得了,回家吧,轮不到他们献殷勤。
这群人之所以在大年初一扔下老婆孩子汇聚在此,是因为不知医院里的谁走漏了顾屿半夜被送往医院的风声。
传着传着变成顾屿可能熬不过初一了。
此消息一出,一个个跟被烫了屁股似的全都坐不住了,顾家独生子要死了,于情于理都要去露个脸,要想混得开,人情必须到位。
顾屿的朋友听闻此消息也是炸了锅,前阵子还一块吃饭怎么突然要死了,给顾屿打电话没人接,联系顾屿父母也联系不上,这下他们不得不信了,去往医院的路上眼睛个个哭成核桃。
不过让这些人极为纳闷的是,人都快死了,怎么还他妈送到县城医院去了。
只有薛北洺听说之后先联系了项乾:“顾屿怎么了?”
“他把刀插自己胸口了……”
薛北洺好一会没说出话来,“因为你?”
“算是吧。”
“还活着吗?”
“在喝粥。”
薛北洺把电话挂了。
项乾很无奈的看向正在喝粥的顾屿:“外面一堆人,你不让他们进来?”
“让他们进来了你去哪?”
“我先出去呗。”
顾屿哼道:“那让他们进来干什么,我又没事,一个个赶着来给我上贡啊。”
顾屿拿起手机按下许舟的电话:“你在外面?”
“把外面那群人打发走,就说我刚度过危险期现在需要静养。”
过了一会儿,外面安静了。
顾屿把粥放在桌子上,蹙起眉头:“项乾哥,我感觉我胸口好像往外渗血了。”
“啊?我去帮你叫医生。”
“你先过来。”
项乾凑过去扒拉顾屿的胸口:“哪渗血了?”
顾屿一把揽过项乾的脖子,含住项乾的嘴唇。
项乾瞪着眼睛,真想翻白眼了,一天到晚上顾屿的当,但看在顾屿是病患的份上,项乾还是微微张开了嘴任由顾屿肆意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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