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也能在诡异世界做万人迷吗(27日)

洛石真的声音渐渐小到低不可闻，因为楚宵肉眼可见的更难受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只能小心翼翼的问：
“我，我是不是不应该这么说……”
楚宵身后的教室门，已经随着洛石真关于“我和大哥美好相处日常”的叙述，迅速被染成了冰门。
洛石真挠挠头，关心道：“楚宵，你到底为什么生气啊？你不要总是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哐当一声。
冰门上一道猛然生长到极限的冰柱掉落，发出重重声响。
隋安与林奇走到门口，正好看到这一幕，两人都停下脚步。
林奇蹙眉：“什么情况？”
隋安倒是不在意，索性懒懒散散依靠在墙边，语气戏谑：
“年轻人呐。”
见势不妙躲到门外的陈和晏正摘下眼镜，像是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所以不能前去阻止学生的争吵一样，慢腾腾擦拭镜框。
林奇看他：“不去拦一下？”
“刚用过能力了，现在一时半会复制不出来两个学生，正好楚宵被检测为体内污染值快到临界点了，与其等他之后随时爆发不好救，还不如现在爆发。”
陈和晏口中说着能力不方便用，手中却复制出学校另一名老师，让它制造出了一片防止声音泄露的场域。
林奇明白了：“难怪，他情绪这么不稳定。”
陈和晏语气还是温和的，态度却很冷静。
“如果他控制不住陷入污染，有一定的可能性，石真能为他净化。”
林奇看过所有学生的资料，很快将洛石真这个名字，与屋内那个眼神黑亮，眉目间隐隐透露出一股憨厚，表情还略有一些苦恼的十八九岁年轻人对上了号。
“这就是那名净化者啊，看上去脾气不错，也难为你，顶着压力把他带来学校。”
学生们不清楚，老师们却是一清二楚，落霞市并不是只有这么一个觉醒者学校。
诡异横行，数量越来越多，要是三年里，一个市只出现二十七名觉醒者，那夏国早就玩完了。
普通觉醒者学校，学生人数最少也有两三百人。
这个学校是特殊的，除洛石真之外的二十七名学生，都在被觉醒者中心发现以前，体内的炁已经失去平衡，处于一个混乱时机。
这代表着，他们很强，但也随时可能会因为各种事，而彻底打破身体与炁的平衡，被内部涌出的炁污染。
要么，跨过这一关，成为比其他人更强大的觉醒者。
要么，被污染异化。
这里的每个学生都是如此，有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有的人不知道。
他们中大部分人，都可能活不过25岁，有的会死在战斗中，有的则可能等不到成为守护者，就已经异化而死。
永昼和学校老师们，小心翼翼，试图用各种方法，尽可能的为他们维持平衡。
楚宵和秦一念在去年时，体内的炁就已经到达临界值，尤其是楚宵，那种情况下，他随时都可能异化。
但好消息是，两个人可以互相压制，而楚宵一旦回到三中上学，情绪就会趋于稳定。
所以，就演变成了两人都在三中上学，陈和晏作为安全官老师陪同。
之前楚宵腿断，也是因为陈和晏察觉到了他几乎快要异化，为了拖延异化时间，谎称学校拉练，故意让他被诡异重伤。
虽然元气大伤让楚宵需要修养一段时间，但元气大伤，他体内的炁也会损失一些，这不就又能拖上一拖了吗？
“石真很特殊，楚宵很在乎石真，所以他接触石真后，体内的炁会暂时稳定我不奇怪，但秦一念的情况也一样。”
陈和晏眼底发亮：
“石真的性格不同于其他净化者，他更包容，更温和，可能这就是原因。”
在发现这件事的那一刻，陈和晏突然有了个想法。
如果洛石真来到了这所学校呢？
如果他能对一些学生产生感情，能够对他们用出净化能力。
也许，这些天赋强盛却注定早亡的年轻学生们，可以被救下来几个。
林奇：“难怪了，你力排众议，一定要洛石真来这座学校。”
他又瞥一眼隋安：“我就说奇怪，本来隋队抽签的是另一座学校，但突然把我们换到这里。”
“隋队，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不是就是为了保护这名净化者新生？”
隋安依旧是懒懒散散的样子，甚至靠在墙边闭目养神，语气也是懒洋洋的：
“他可用不到我保护，看到他戴的手表没？那是永昼最新研发出来的，全国只有十个，十个操纵监的部分力量被锁在里面，一旦遇到危险自动触发。”
操纵监们作为夏国顶尖战力，哪怕只是他们的部分力量，也足够应对百分之九十九的危险情况了。
这才是陈和晏放心将洛石真送到宿舍的原因。
并不是他有多么信任自己的这些学生不会滥伤无辜，而是知道：
有操纵监的力量在护着，学校里这二十七名学生，没有一个能伤得了洛石真半点。
林奇仔细看去，还真是：
“头儿，这么说，你的部分力量也被锁在了某块手表里？”
隋安不就是操纵监吗？
林奇往教室里探头。
“这学生戴的手表里的力量会不会是你的？这是什么？这就是缘分，隋队你用这点跟人家小同学聊聊天，说不定能把人哄我们队里去。”
他们队可一直都没有净化能力者。
以前上面倒是也分下来过，奈何队伍里有个操纵监，那些净化能力者受不了太狂暴的炁，待不了两天就会发转队申请。
但林奇看着，洛石真这小孩呆呆的，却有种在炁之下也泰然自若的架势。
说不定，能适应他们队呢。
“你哄哄他，这小孩一看就傻兮兮的，好哄，搞点吃的喝的，再买个玩具什么的，绝对能哄到手。”
隋安：“你怎么把我说的像是个诱拐小孩的变态一样？”
林奇：“这可是净化能力者，变态就变态了，头儿你就当为我们队牺牲了。”
隋安：“滚。”
林奇：“好嘞！”
老师们在外面瞎聊，教室内，依旧是气氛一触即发。
楚宵浑身的炁外扬，但明明已到了混乱状态，这些炁却还是小心的绕过洛石真，并没有带给他任何压力。
他绕过了洛石真，可没绕过萧善，甚至称得上是充满怒意的奔向萧善。
萧善也不是吃素的，当即浑身气势也狂暴起来。
刚刚把他们治好的校医手表上发出了嘀嘀声警告，他立刻极其熟练而自然的退后一大步，拎着药箱就往外走。
堪称溜得飞快。
出去了看到排排站在外头的三人，校医只认识陈和晏，还对着他喊了一句：
“陈老师，我手表在警告，估计是你那些学生们又要打起来了，我先走了，等打完了有人要治伤再喊我。”
他是一边说一边喊的，等喊完了，人已经下楼了。
作为觉醒者学校的一名普通人，校医的跑路速度哪怕是在赛跑比赛中，也绝对是能拿到前三名的。
林奇：“真要打起来了。”
陈和晏活动活动脖子，已经习以为常了：“年轻人就是精力足啊，刚打过一场，还能再来一场。”
林奇：“如果洛石真不能净化楚宵怎么办？我冲进去把楚宵打个半死？强行打断异化过程？”
陈和晏露出赞赏神情：“林老师，你已经是一名合格的老师了。”
林奇：“要是我和隋队没来呢？你用复制体打？”
陈和晏：“副校长在桌子底下睡觉呢，他会出来的。”
林奇：？
他怎么都理解不了，和“在桌子底下”“睡觉”这两个词，是怎么组装在一起的。
陈和晏：“副校长是这样的，喜欢在地下打洞，你以后就知道了。”
林奇表示理解，毕竟觉醒者中有奇怪癖好的人，那可太多了。
他以前听过一句话，说艺术家都是疯子，照他看，应该是觉醒者都是疯子才对。
区别只在于有人全疯了，有人只是半疯，还有人藏着隐形疯癫基因，随时等待着爆发。
林奇：“可惜打个半死这招不能频繁用，如果今天打这学生个半死，过几天他又污染临界，我总不能再把他打死吧？”
要打断觉醒者内部异化，确实可以通过打个半死强行中断。
但问题就是，是真的每次都只能打个半死，打三分之一死都不行，之前被打没了一半的“血量”，还没养回来，自然不能再打一半。
陈和晏倒是很平和：
“如果楚宵很快再次临界，那也没办法了，他的情况不能再拖了，到时候就麻烦监察使了。”
林奇沉默一瞬，随后道：
“也好，隋队不会让这孩子痛苦的。”
陈和晏平静：“是啊，他下手很稳。”
隋安依旧是懒散闭眼养神的样子，像是根本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陈和晏表情始终平和，但视线始终落在教室内，唇角也紧张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如果楚宵不能熬过去……
那他就要着手准备，将洛石真转到其他学校去了。
已经失去了楚宵，他不可能再让洛石真这个纯粹的孩子亲眼面对朋友的死亡。
陈和晏想到在永昼时，他单独问洛石真。
——“楚宵和秦一念现在上学的学校……有些危险，同学们脾气都很大，可能都需要净化，另一所学校，同学们相对来说比较和善，石真，你想去哪所学校？”
——“嗯……我还是去陈老师你们在的学校吧，危险没关系，我力气很大的，而且楚宵从小身体就不好，之前还断了腿，我去的话，还能保护他，以前都是我保护他的。”
还穿着三中校服的学生乐观的拍着胸脯：
——“需要净化没关系呀，我不是净化能力吗！到时候我肯定就能净化他们了！”
陈和晏微微叹了口气。
这孩子……真是让人忍不住的心头发软。
也因此，更加不想让他受到伤害。
小灵精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也探出绿色脑袋，朝着教室内看去。
林奇也开始酝酿，准备见势不妙，以最快速度冲进去打断楚宵的异化。
虽然知道此刻能打断一次，但三人也都清楚，内部异化是会越来越频繁的，不可能人为制止。
某种程度上来说。
楚宵的生死与否，就看此刻了。
屋内，洛石真眼睁睁看着，他的两个朋友又打了起来。
为什么他们总是在打架啊！
他着急的冲过去拉开他们。
萧善面色冷硬，但怕伤到洛石真，还是松开了手。
哪怕是理智只存了几分的楚宵，也在洛石真跑过来之后，强行控制住了自己。
洛石真头痛不已：“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楚宵你的脸刚好，还是要好好……”
他突然顿住，震惊的看着楚宵的脸：“你，你的脸……”
楚宵意识到什么，猛地捂住脸。
触到的却不是肌肤本该有的细腻光滑，而是一节一节，像是盘根错节叠在一起的硬壳。
“我的脸……”
楚宵下意识去看洛石真。
却在洛石真倒影的瞳孔中，看到了一半人脸，一半脸扭曲着，被堆积而成的一块块小石头覆盖的恶心怪物。
他瞬间意识到。
他在异化——
“别看我！不准看我！”
楚宵捂住脸，躲开洛石真的视线，他神智变得有些不清，瞳孔一时变成复瞳，一时又变回人类模样。
这是要异化的征兆。
洛石真神情还呆滞着，脚步却下意识往前，要去拉住楚宵，被萧善一把拉回来。
“别过去，他在异化。”
萧善看向楚宵的视线里，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而是神情复杂。
和他一样的，还有秦一念，以及其他同学。
哪怕平时谁也看不惯谁，但作为同样未来可能会异化的觉醒者，没人愿意看到这一幕。
“第七个。”
有人低声说了一句。
学校刚开始，是有三十四名学生的。
陆陆续续，有六名学生失去平衡，内部异化，可能前一天大家还在一起上课，后一天，学校后山就多了一个新砌的坟墓。
现在，楚宵是第七个。
陆秋瑾慢慢站了起来，望向第一次显露出惊慌之态的楚宵。
在他眼中，楚宵的脸，渐渐变成了他的脸。
楚宵的惊慌，也变成了他的惊慌。
他会惊慌吗？
陆秋瑾不确定。
楚宵会那么惊慌，是因为洛石真在，他不想洛石真看到自己丑陋悲惨的样子。
不过，他死后，洛石真也肯定会为楚宵伤心。
说不定还会哭。
陆秋瑾呢？
如果他异化成为了怪物，没人会为他惋惜，就连他的父母，或许也只会假惺惺的表达一下难受，然后说一句“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秋瑾还是不错的，拖了这么长时间”。
第一年，祭拜他。
第二年，遗忘他。
第三年，陆秋瑾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或许楚宵也会吧。
洛石真前五年可能还会记得他，但等时间慢慢过去，死去的人，自然会淡去痕迹。
所以，陆秋瑾不会死。
就算是成为了怪物，他也绝不愿意死。
陆秋瑾望向站在原地捂着脸不动的楚宵，心想：真蠢。
楚宵留在原地没有动，就说明他在等死。
陆秋瑾看得出来，他在等其他学生，或者是老师，在他完全异化后，将他处理掉。
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自己在洛石真面前，留下一些比较好的印象，而不是以怪物的形象存在。
在陆秋瑾的视线下，萧善神情复杂的望着楚宵，随后抬起大手，捂住了洛石真的双眼。
“别看，他不想被你看到。”
扶着墙快要站不稳的楚宵松了口气，哪怕意识已经混乱了，他还是不想要洛石真看到这样丑陋的自己。
倒是没想到，竟然是和他争锋相对的萧善，帮了他这一把。
扭曲的石块像是活的一样，在他脸上爬行，爬向了另一边脸，迫不及待要取代这幅身躯。
痛苦——
极致的痛苦——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嘶吼咆哮，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他不想，不想被吞噬。
石真……洛石真，洛石真还在等他讲试卷，等他放学。
楚宵眼前开始恍惚，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背着书包，洛石真高高兴兴在旁边喋喋不休说着他今天遇到的开心事。
这些画面，现在正在他记忆中破碎，代表着他属于人类的那一面在消失。
遭了——
楚宵突然想到，石真会不会以为，他是因为跟他吵架，才会失控异化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他一直都在异化的边缘徘徊。
他刚刚只是想问，为什么是萧善。
为什么不是他？
明明他才是一直在洛石真身边的那个人。
楚宵张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的喉咙里，好像也已经迅速堵满了石块。
不行，他不能现在就异化。
楚宵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上一次，他在异化途中被诡异重伤，虽然身体损毁大半，但是也打断了异化。
那这次呢？
他的眼白被大片的黑掩盖，手却颤抖着，精准将腰间挂着的匕首拔出，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正打算进去的林奇停下脚步：
“看来不需要我了，他打算自己动手。”
他有些感慨，也有些欣赏，时间也不过只过去了十几秒，楚宵就能想明白其中关窍，并且狠心自己动手。
这小子，如果能够成功度过这道坎，以后绝对是个人物。
“楚宵！！”
楚宵没能自己动手成功。
匕首戳下去的一瞬间，被从萧善手中挣脱的洛石真撞开。
一声脆响，楚宵在下一秒，被纳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楚宵，没事，没事的。”
洛石真的声音有点抖，但很坚定，就好像是小时候，楚宵被孤立欺负，他跑出来打走所有人，然后拉起楚宵安慰的时候一样。
“你是被污染了吗？你不要怕，没事的，我是净化能力者，我可以净化你。”
“我会净化，老师说我很厉害的，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洛石真的手，在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落在了楚宵脸颊上，层层叠叠的石头冷硬，有一种诡异的触感，但他却一点都不怕。
虽然他怕鬼，但这是楚宵啊，是他的好朋友楚宵。
楚宵一定很怕，他还记得，小时候楚宵被人欺负了，表面上装作没什么事，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被他发现楚宵偷偷哭。
在洛石真眼里，楚宵一直都还是那个需要他武力保护的，会打不过人家就偷偷哭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