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游戏当炮灰美人(鹤之酒)

染漓的脸色有些惨白, 漂亮的眸子瞪得圆圆的，眼底一片潋滟。
他情不自禁地抱起手臂, 肩膀缩起, 他身形本就单薄，如今更像一只惶恐的弱小动物，好像只要蜷缩成一团就不会被伤害了。
相比于对身体的伤害，精神上的影响更加致命。
对精神的影响是潜移默化, 不易被人发觉的，染漓把进副本后的每个细节都回想了一番，也没有发现一丝端倪。
他可能还继续沉浸在安逸的假象中，没有丝毫防备之心，任由危险降临，在不知不觉中丧命。
染漓找不出自身的问题，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个陌生男人身上。
那个陌生男人只用了一道目光，就让他清醒过来，应该有特别之处。就算没有，应该也是重要的NPC，手中握着线索。
染漓焦虑时会情不自禁的咬手指，双眼放空地盯着墙角的虚空一点，眼珠却转个不停。
就在染漓陷入沉思时，突然感觉肩膀被重重的拍了一下。
他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身体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胸膛不住的起伏，红唇微启，气息紊乱。
病人大哥没想到会吓到染漓，十分自责的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看你刚才表情不对，想问问你怎么了，没想到用力太大了，吓到了你。”
见眼前的人是一直对他关照有加的病人大哥，染漓松了口气，笑了笑：“没事，是我反应太大了。”
“你刚才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病人大哥依旧操着一口熟悉的东北大碴子味，笑容憨厚，健硕的身体很让人有安全感，好像哪怕怪物来了，病人大哥也能一拳打倒。
面对着进入副本后，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染漓本能有些依赖，说道：“我刚刚在想我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病人大哥看着比他矮了一头，身材还没他一半壮的染漓，安抚道：“你不要多想，这里的医疗条件很好，相信你的病很快就能治好的。”
见病人大哥主动提起了这个，染漓问道：“哥，你在医院治疗了多久了？”
病人大哥表情空白了一瞬，蹙眉挠了挠额头，“不记得了，好像没多久吧。”
“不记得了？”染漓察觉到了不对，追问道：“你说你住院没多久，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忘记了住院的日期呢？”
病人大哥憨厚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记性一向不好，可能是上个月吧，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不记得了，反正病好了就能出院，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
听到这话，染漓潜意识觉得这就是副本带来的精神影响，没想到对NPC同样适用。
0521见染漓还想追问，插话道：【不要表现的太明显了，如果被副本机制以及产生精神影响的源头意识到你脱离了控制，说不定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举动。】
染漓胆子小，瞬间闭上了嘴，表情不自然的岔开了话题，“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病人大哥露出一副被提醒的样子，拖长声音啊了一声，才接着说道：“ 我觉得你是新来的，应该不知道医院要举办一年一度的联欢晚会，特地来告诉你一声。”
“联欢晚会？”
“你果然不知道，病人大哥翘腿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姿势非常豪放，这场联欢晚会是院长怕我们这些病人太无聊了，特意举办的，每个病人都要参加，可以当观众，也可以报名表演节目，听说整个联欢晚会期间都能吃到院方精心准备的甜点，每个病人都会得到一份小礼物，上台表演的人还会额外获得一份大礼。”
染漓点了点头，随口问道：“哥，你是听谁说的？”
“额……”
这话问住了病人大哥，他用手抓了几下头发，露出了一副苦恼的神情，“我是听谁说的来着？怎么突然记不起来了呢！”
病人大哥挠得头皮屑洒满了肩头，眉头皱的都快能夹死苍蝇了，嘴里不停的嘟嘟囔囔。
染漓没有再打扰他，看向另一个同房的病人，论道：“你知道联欢晚会吗？”
这个病人显得格外瘦削，皮肤黝黑，脸颊深深凹陷进去，可以看到成条的肌肉形状，“我，我知道。”
染漓壮着胆子接着问道：“那你参加过吗？”
“没，没有。”染漓觉得这个病人说话十分怪异，像是没有了灵活的舌头，说话只是嘴张开闭上，能够隐约听到牙齿相撞的磕碰声，比人型的机器人还要僵硬，活像是在模仿人类说话的丧尸。
染漓被吓到了，不敢再跟这个病人搭话，将目光投向了其他人。
还好其他病人的样子没有那样恐怖，跟普通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他问了一圈后发现没有一个人参加过联欢晚会，大家都是最近来的医院，但又同时不记得入院的时期。
染漓问他们联欢晚会的时，表情一个个都很亢奋，知道很多细节，就好像他们亲自参与过，但当染漓问到他们是如何知道联欢晚会时，一个个却露出茫然的表情。
医院的病人至少有上千人，染漓不可能把每一个人都问一遍。
虽然以一个房里的病人们的情况概括整体，有失偏颇，但他隐隐有种预感，恐怕所有的病人都没有参加过联欢晚会，也不记得是从谁那听说过的。
那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医院已经成立了好多年了，为什么病人都是这段时间刚进来的，那以前的病人呢？
是出院了吗？还是以某种方式消失了呢？
染漓觉得更偏向后者。
这样想着，他心里浮现出一个越加清晰的念头。
联欢晚会可能是个时间节点，如果在此之前，他没有办法脱离副本，恐怕就要永远留在这了。
后背涌出一股寒气，如针扎一般往皮肤里渗透，染漓控制不住得打了个寒颤，急切地走到病人大哥面前，问道：“联欢晚会还有多久的时间？”
“两个星期。”病人大哥误以为染漓兴趣很大，接着说道：“舞台正在草坪那边搭建，你要不要去看看？”
染漓不会放过每个线索，立刻答应了。
他跟着病人大哥七拐八拐走出了病房，眼前是一片巨大的草坪，夸张点说，可以算作是草原了。
这是染漓第一次到外面，他立刻提起警惕，一寸一寸的看着周围，不想放过每一个线索。
只是他眼睛都瞪得酸痛了，愣是没有发现一丝异样。
绿草如茵，生机勃勃的草叶随着微风波动，草下连藏伏着的毒虫蛇类都没有，身处这样的环境中，会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进副本以来，虽然处处都觉得诡异，却没有一丝危险，若是在别的副本中，现在早就死人了。
这个副本设置成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染漓边想边跟着病人大哥往前走，远远看到了正在搭建的舞台。
几个穿着工装的工人正在爬上爬下地布置舞台，已经能初步看出雏形了。
病人大哥迎风叉着腰，十分豪气的指着舞台，“兄弟，你还中意这个舞台吗？”
染漓点了点头，违心的说道：“挺好的。”
病人大哥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拍在了染漓肩膀上，“那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准备个节目吧！”
染漓：“……”
？？？这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我，我没有才艺，”染漓迟疑了几秒，婉拒道：“上台也会怯场，要不你还是重新找个搭档吧。”
“你就别太谦虚了，哥我看人很准的，你一看就是那种适合站在闪光灯下的人，就像电视里的明星那样，对了，你是做什么的，不是明星吗？”
染漓哭笑不得：“不是。”
“那没关系，”病人大哥揽着他的肩膀，指着远方，一副挥斥方遒的架势，“那你就以此作为跳板，好好锻炼一下自己，争取出院后当个大明星，以后我也能在电视上看到你的电视剧，哥到时候帮你宣传，保证俺们屯都看你的电视！”
染漓：“……”
病人大哥性格豪爽，还是个自来熟，两人虽然没认识多久，但已经处的像是多年的兄弟了。
染漓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盛情难却，只能硬了下来，“好吧，那我们要表演什么节目？”
“扭秧歌怎么样？”
“……”
病人大哥完全没有察觉到染漓的表情僵住了，哈哈笑了两声，自言自语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
染漓委婉的说道：“可我不会。”
“没关系，我教你。”病人大哥不给染漓反悔的时间，不知从哪掏出了两块八角形的手帕，随手扔给了染漓。
病人大哥是有些功底在身上的，手帕在空中旋转开，红彤彤的一片，金色的花纹像是活了过来，扭曲成了特殊的符号，染漓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便被手帕盖住了头。
世界变成了一片红色，染漓愣了愣，刚要拿下来，就听到病人大哥突然笑了起来，“你好像个蒙着盖头的新娘哦。”
被这样调侃，染漓有些羞恼，他一把拽掉了手帕，刚要回击病人大哥，余光突然捕捉到了一抹身影。
他的视线紧紧追随着那个人，等他回过神来，身体已经不自觉的动了。
“等，等一等，”男人的步子很大，染漓跑了过去，气息不稳，“我，我……”
他还没把话说完，男人突然转过了身，漆黑的眸子直直地注视着他，像是一汪寒泉，“有事？”
染漓本来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但听到这句，头脑却一片空白，“我，我……”
“我什么？你是小结巴吗？”男人不耐的说道。
“不，不是。”染漓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又结巴了，连忙改口，“我不是。”
男人微微拧了拧眉，不想在这跟染漓耽误时间，“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见男人这么凶，染漓的往后倒退了一步，声音也变小了，“我，我想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为什么问这个？”
染漓没见过有人这么不会聊天，一时哽住了，“不，不可以问吗？”
“可以，但你知道了也无用。”
染漓：“……”
又来了，又来了。
他又用那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自己。
染漓心中有很多问题，但见男人防备心这么重，不敢贸然的问出来，便委婉的说道：“我们都住在医院里，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朋友？”男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轻嗤一声，“你在这有朋友？”
染漓不明白“朋友”二字会引起男人如此大的反感，愣了愣才小声说道：“我身后的那个人就是我的朋友。”
男人往后看了一眼，眼底的厌恶不加掩饰，“你称呼那东西为人？”
染漓也跟着回头看向病人大哥。
病人大哥正在像模像样的扭秧歌，笑容豪爽，一副在为了节目认真排练的样子。
染漓有点不悦，蹙眉说道：“你们之前是有过节吗？为什么要骂人？”
“确实有过节。”男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染漓，“但我不是骂人。”
染漓贝这番话绕了进去。
病人大哥生性豪爽，一副热心肠，怎么就不是人了呢？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疑惑，就被男人一眼看穿了，“你就这么相信自己的感觉吗？你确定自己的眼睛和心不会骗人？”
这话像是一道重锤敲在了染漓的头上，迟疑地看向四周，眼神逐渐变得惊惧。
原本安静祥和的环境在他眼中成了洪水猛兽，处处藏着危机，好像一张口就能把它吞进去。
如果他的眼睛和心在骗人，那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还没等染漓思考出个所以然来，男人突然抬步往前走，将他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染漓往前追了几步，还没等他开口，男人就停住了脚。
“别再跑了。”男人欲言又止的看着染漓，明显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不要再跟我搭话，也不要再问我的名字。”男人毫不留情的声音响起，连眼神都吝啬到不分给染漓。
“那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染漓以退为进，试图换个方式跟男人拉近关系。
男人听到这句目光沉沉地回过头来，“你会后悔的。”
看着染漓迷茫的神情，男人眼底流露出一丝怜悯，看得好像不是他一个人，而是很多人。
“你之后会恨不得抹去，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所有痕迹，恨不得自己早点死去，但你却永远都做不到了。”
染漓被这番话吓得瞪圆了眼睛，里面满是对未来的恐惧，他张了张口想要问什么，却又不敢说出来。
看到染漓的神情，男人眼中浮现出一丝不忍。
他终究还是个人，就算再冷血无情，看到同类站在悬崖边上也会产生一丝柔软的情绪。
男人挣扎了几秒，重新开口说道：“你每天都吃药吗？”
他没给染漓回答的时间，接着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不吃会怎么样？”
这番话让染漓想到了什么，他急急地开口，“你的意思是……”
男人冲他摇了摇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趁染漓没反应过来，转身离开了。
男人的步子很大，染漓心中惊骇，没有再接着跟上去。
进副本后，他就不想吃药，只是碍于萧承安的监督，他不得不吃。
之后他竟把吃药当成了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从来没有想过不吃，这是副本对他精神上的影响，此时被男人提醒了，染漓这才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危险性。
染漓一整天都挂念着这件事情，惶惶不安，好几次没有听清病人大哥的话，病人大哥见他这样很是担心，强烈要求他去看医生。
听到医生两字，染漓打了个颤，没有说话，只是往被子里缩了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染漓紧张到几乎窒息，终于等到护士推着小车走的过来。
也许是幸运女神终于眷顾了他，萧承安并没有来监督他们吃药的，来的只是个神情木讷，双眼无神的小护士。
染漓屏住呼吸，试图控制脸上的每一肌肉，让表情更自然一些，不要让小护士看出端倪。
他张了张嘴，把药扔进了嘴里，做出了吞咽的动作，还喝了口水，但胶囊一直在他舌头底下，外壳变得发软黏稠，仿佛下一秒就要破了。
不知为何，有个病人吃药的速度特别慢，护士虽然没有检查大家是否吞咽下去，但也没有离开。
染漓心里紧张，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拳头，手心一片冰凉，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
若是胶囊的外壳破了，药化在了他口中，那他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终于等到最后一个病人吃下了药，小护士没有检查大家是否咽下去，只是低头整理小车，动作异常缓慢，仿佛关节和肌肉都僵住了，幅度太大就会崩断。
染漓只能勉力坚持，就在护士推动小车准备离开时，染漓感觉嘴里有一苦，胶囊的外壳终究还是化掉了。
染漓像是含着满口毒药，心中紧张恐惧的心情到达了极点，全身控制不住的簌簌发抖起来，脸上的肌肉由于太过僵硬，眉角控制不住地抽搐着，已经控制不住表情了。
不要回头！
求求了，不要回头！！
护士远离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了染漓心上，震得他心尖发痛，呼吸也渐渐变慢，窒息感让头脑发昏。
胶囊彻底化开了，小护士也消失在了病房门口。
染漓再也坚持不住了，踉跄地跑到了卫生间，对着洗手盆猛烈地咳嗽起来。
淡黄的药液和胶囊被咳了出来，苦味依然充斥着口腔，染漓连忙打开水龙头，顾不上衣服和头发都被沾湿了，拼命的往脸上浇水。
他绝对不能吞咽下一滴，那样就前功尽弃了了。
只是苦味一直在嘴中回荡，染漓不确定药液是否被冲干净了，只能继续。
见染漓嘴唇殷红，一副被蹂躏摧残过度的模样，0521于心不忍说道：
【放心吧，你应该把药液全部吐出来了。】
听到对话，染漓才松了口气，缓缓闭上了嘴。
此时他才发现嘴角泛起丝丝麻麻的痛，有细微的伤口崩开了。
嘴唇微肿，像是涂过血那般殷红，染漓伸手碰了一下，吃痛地快速缩回了手。
很快就到了熄灯的时间，染漓内心充满了恐惧，战战兢兢地躺在床上，像是躺在棺材里，仿佛只要有人帮他推上棺材盖，他就永远看不到明天的阳光了。
【别怕，早些去睡吧，你没有吃药，应该就没事了，不会有危险的。】
染漓点了点头，躺在了病床上。
他满心惶恐，紧张的情绪使他手脚发僵，头脑一片空白却又乱糟糟的，这种情况下，任谁也睡不着，但染漓刚刚闭上眼就立刻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