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愣住了,“什么?那徐方耀为什么说你是?而且那他怎么知道林明若的故事,还知道地那么详细,并拍成电影?”
对啊,他也想知道!
林末走在路上, 没有绵绵细雨,只有山间吹来的微风,卷起了残花落叶。
珍妮在墓碑前蹲下, 习惯性地开始清理擦拭着墓碑上的残叶枯枝和雨水残留下的污渍。
“小的时候我就很好奇,为什么外婆年年都要带我来这个地方祭拜他,后来外婆去世, 我也就习惯了每年都来看他。”
林末安安静静地注视着那方墓碑,墓碑上那个名字的红色描摹的鲜艳刺目, “是老人家把他安葬了这里吗?”
珍妮却摇了摇头, 她看向林末, “是林爷爷, 就是那位林明若的亲信林子源爷爷。”
“听说他是林繁耀使劲手段才从潮埠把他送到暹罗照顾林明若的, 只可惜……林爷爷一辈子都在想着要把林明若送回家,直到, 直到林繁耀的骨灰送到这里,”珍妮指着墓碑旁边的平平草地。
“他就埋在了他的傍边。”
林末瞠目结舌, 震惊地看向珍妮,“林繁耀他……他在这?他……”他的眼泪不太听话, 争先恐后地从林末的眼眶中拼命地滚落。
心开始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 可他不知道到底是谁在疼?是他,还是林明若!
他已经无法分得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那么, 徐方耀呢?
他分得清吗?
“嗯,自林明若死后, 暹罗这边的商队就乱了,潮埠那边又形势不明,所以很多工人都散了,各自找活计去了。”
“那后来呢?”林末仰着头, 任眼泪流下,问。
“后来泰国和华国渐渐恢复了口岸通商,林爷爷就把林明若的消息传回了潮埠去,那个时候,林明若已经死了有三年了。”
她拿出来了几张老人家在珍妮小的时候和她的合照,递给林末,指着照片中那个男人给他看,“这个就是林子源。”
林末接了照片,仔仔细细地看着,竟也能找出一丝熟悉的感觉,他觉得很魔幻,真真假假的,自己演绎的到底是真实还是故事?
“原来,林子源长成这个样子。”林末放下了照片,那哀伤的眉眼间浅浅地展露出一丝笑意。
珍妮望向林末,“后来听说徐方耀死了,死在了潮埠,说是积劳成疾,应该是肺痨吧!死的时候还很年轻,才28岁,一生未有婚配,无儿无女,临死前的遗言是,死不入祖坟,名字从族谱中去除。”
“死了?死了……”对啊,人不就是会死的吗!肺痨……啊!定然是他案牍劳形以致积劳成疾吧!他总是这样,让人操心!
“一生无妻无儿无女,他终究也没有负了林明若!”珍妮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悲伤。
林末五味杂陈,喉咙被酸涩哽噎,以致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听说,是火化了之后,骨灰是由林繁耀的亲信手下带过来的,就是那个林俊!”
林末却不敢置信望向了珍妮,他震惊地质问,“火化?为什么要火化!”
人死之后从来讲究入土则安,怎么,怎么能把他……化骨成灰!
“嗯,”她回答道,“林俊后来也一直都是孑然一身,后半生就待在泰国,再也没有离开过。”
“他死后的遗物都留给了林叔叔,就是林爷爷的儿子。那些遗物中有一本日记,记下了很多林繁耀后来的事情。”
她想,或许林俊觉得应该要有人记得他们两个的故事,记得他们的存在!
林末敛眼低眉,也勉强地挤出一抹笑,“日记里倒是没有写很多的内容,就是记录了一些他和林繁耀在什么时间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就像是一本工作日记!”
几页薄薄的纸张,只有一段话,让她至今记忆犹新:
宗爷一朝突闻此讯,只是沉默不语,并未见他如何伤心欲绝,但隔日再见他时,却发现,他那满头黑发已是夹杂着许许多多的灰白,面色惨白、眼睛凹陷。
只是一日的时间,那往常十分合身的白绸长袍,如今穿在他颀长的身上却空空荡荡,往日俊朗挺拔的他,今日一见竟也显得佝偻了起来。
他知道在这一刻,宗爷也没了,死了,现在还活着的只是林氏的族长。
我在一个很平常的安静午后,失去了一个生命中最爱的人,可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就那么普通地度过了那一天,就那么错过了他的一生。
林末捏紧了手中的那一束洁白无暇的茉莉花,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生已死别,死后又岂能复相见!
她叹了叹气,“那之后,大概过了一年的时间吧,林繁耀开始断断续续地生起病来。”
心上的病,药石难医!心空了,人还怎么活?
林繁耀很着急,都说,人死后奈何桥上等三年,他怕再久一些,明若就不等他了!
再之后日记就只记录了一段林繁耀对自己身后之事的嘱托:
宗爷嘱咐我,希望我在他死后能把他的尸身烧了,然后把他的骨灰带去暹罗,但是万万不可扰了林明若的安宁,就把他的骨灰撒在林明若的墓前空地上即可,不立碑,不设坟冢。
林繁耀留给族人的遗言也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林繁耀此人生前对林氏宗族并无任何建树,反多是拖累,应把他从族谱中除名,即然生无此人,死便也不该再入祖坟,死后尸身便托付族内的林俊处置即可。
“名字从族谱中除名……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林末呆愣愣地问着。
潮埠的家族规矩,若有人生前犯了大错,做了有损家族利益的事,则死后名字从族谱上剔除,这不仅仅意味着被逐出了家族,剥夺了姓氏,受到族人的唾弃。
更意味着再也不会有人承认他族中的身份,他生前所有存在的痕迹都会被家族抹去,意味着这个世间再也不存在一个叫林繁耀的人。
只怕现在的人,并不能体会到那个年代在潮埠,被家族驱逐的严重性吧。
在那个年代的潮埠家族观念是非常强的,就如同林明若和他爷爷,就算落了难,只要他回家族,家族的任何人都不能驱赶,必须给予帮助和庇护。
这不止是大家族的责任和义务,这更是潮埠当地人的约定俗成,是不成文的规则,这在动荡的年代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这就是家族。
而徐方耀自愿失去了他的家族。
“或许,他是想要给林明若一个交代吧,林明若不是一直希望林繁耀是他一个人的吗!或许他觉得没有了家族的负累之后,这个干干净净、孑然一身的自己,才有资格去见林明若吧!”
“……是吗?”林末心酸一笑。
“林俊说,林繁耀临死前还念着一首诗,我就去查了一下,才知道这是你们古代一位叫李白的诗人写给他去世的挚友的一首诗。”
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草树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林末低头不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轻轻地、缓缓地哭了起来。
林末一泣,哭声便再也止不住。
你就借我的眼睛哭一场吧,林明若,我允许你哭一场!
然后,就忘了吧!
徐方耀从他后面轻轻地环抱了过来,将人圈在了怀里,手掌温暖地包裹住了林末的眼睛,“没关系,阿末,我在呢!”
哽咽声起,长长的睫毛紧闭,试图掩盖住那眼底的悲凉,可眼泪却不由自主地从缝隙中逃离了出来。
林末紧紧地按住徐方耀盖在他眼睛上的手,紧紧地握住,眼泪决堤,“林繁耀,如果当初勇敢的、坚定地在一起,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
徐方耀没有回答,他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眼泪从徐方耀温热的手掌指缝中流过,林末问,“你是谁?徐方耀,我又是谁?”
徐方耀用力地喘息着,他用力箍紧了挣扎着想要离开他怀里的林末,他看向眼前对面的那方墓碑,这个他曾经踌躇恐惧,不敢踏足的地方。
“林明若,你的林繁耀来了!”
这句话,从林末的口中淡淡地被说了出来,就好像没有告诉给林明若,他怕他还一直在等着。
林末感觉的到徐方耀覆盖在他的眼皮之上的颤抖着的手。
一刹那间,林末心中五味杂陈,徐方耀,只有意难平才最动人心魄,戛然而止的故事才最催人心肝!我该怎么跟他比?
“你告诉我吧,徐方耀,你是谁?”
“对不起,林末!”
林末低垂下头,颔首,珉然一笑,“好,很好。”
“你一直会梦见林明若,对吗?”
“你是因为我长得像林明若才对我好的,对吗?”
“你是因为我长得像林明若才喜欢我的,对吗?”
“你是觉得我就是林明若,对吗?”
徐方耀没有回答。
林末感觉有一根小小的针在心尖处,轻轻地扎了一下,疼痛渐渐蔓延,眼泪如倾盆大雨,轰然而下。
徐方耀箍紧怀中的人,不放!明明曾经,他也只是觉得他成为林末困境中的解救者,而林末是令他魂牵梦绕的梦中人的投射,这很公平。
可如今,为什么当他呆立着,双眼通红的看着他,身形却摇摇欲坠的接近破碎时,他的心里竟然会这么疼呢?
明明刚刚他的跑车如一道闪电一般飞奔,拼命地想要赶到他的身边,想要把他勒紧箍进怀里,让他死也要死在自己怀里!
他却只能,甚至恐惧地颤抖着,只因为他的林末安安静静的表情,仿佛再也不会为他有多余的一点反应!
林末真的觉得很可笑!
自己真的很可笑。
他用力地掰开徐方耀的手,转身回头看去,近在咫尺的是徐方耀黑沉沉的一张脸。
“徐方耀,我们分手吧,我们就这样吧!”
原来李白早已把爱恨说透。
可是我该怎么告诉你,那一日的风,那一晚的皎月, 那一刻的他,深情的目光,我却一刻也不想忘记。
因为爱一个人, 就算用一辈子的时间,只是在思念里熬煎, 还是会嫌不够!
林末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臂, 并拦腰抱住, “休想!”
如果说, 徐方耀和林繁耀最大的不同就是, 林繁耀最讲究君子端方正直,而徐方耀则在天性里带了一丝狠厉。
“阿末, 你可能真的是不太了解我!”
徐方耀平时什么都好,甚至一副和蔼可亲、给你笑得灿烂温柔的模样。
这是方其麟本想对林末说的话, 你并不会想要知道徐方耀真正的样子,因为当你真正触犯到徐方耀的底线时, 你就会瞬间明白, 什么叫做霸道和狠戾。
徐方耀一只手紧紧地攥紧了林末的手腕,一只手紧紧钳住了他的腰, “你可以任性,可以闹脾气, 但前提是,你必须在我的身边!”
林末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戾气四溢,林末挣脱不开如铁臂一般的怀抱, “徐方耀,你放开我。”
徐方耀半阖着眼,俯视着林末,“不,放!”
林末转眼,弯眉,可怜兮兮地仰头看着徐方耀,他用头顶去蹭徐方耀的下巴,“哥哥,我无法呼吸了!”
眼泪从他的眼眶扑簌簌的直往下掉。
徐方耀深呼吸着,强制自己冷静了下来,他缓缓地放开林末的腰肢,牵起林末的手,轻抚着他脸上的眼泪,“阿末,你乖!”
林末低下头,侧脸躲开他的手,“你说过,我不用乖,怎么现在又变了?”
“所以,我在你的心里到底算什么?哥哥!”
“林末,我们发生了问题,就解决问题,你别想一走了之!”徐方耀却已经被气的心肝脾肺肾都疼了起来。
“你在顾左右而言他。”当喜欢的滤镜从脑子里拿开,他就变得无比清醒和犀利,“你说我们发生了什么问题了呢?哥哥!”
徐方耀瞬间沉默了下来,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你就是他!阿末,你只是忘了!”徐方耀知道,此刻他决不能说出这句话,林末不能接受!
林末平静地推开了他,抵抗着他的靠近,林末利落地拭去脸上的眼泪,“徐方耀,你喜欢我什么?你喜欢的人,是我吗?”
徐方耀看着林末,眼神没有丝毫迟疑,“阿末,我喜欢的人,从来都只有你!”
但林末完全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他甩开了徐方耀的手,“你又是谁?你是躺在这里的林繁耀,还是现在站着跟我说话的徐方耀,你自己分得清吗?”
“阿末,我是徐方耀。”徐方耀拉着林末,把他再次搂进怀里,“你听我跟你说,阿末,你跟我回去,我会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你!”
林末没有再挣扎,看着他的眼睛,“可我不想听了……”
徐方耀捂住林末的嘴,不许他说话。
或者是说,他不敢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害怕他再次轻易地就说出离别和分手的话。
徐方耀一手捂着林末,一手搂紧他的腰,林末冷漠的表情让徐方耀陷入恐惧和疯狂,“林末,我说过吧,我别逼我把你绑起来关进家里,我说过吧!嗯,你哪儿也去不了!”
林末不说话,任由他紧紧地搂抱着,就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袁娜和方其麟原本都站在不远处等着他们,珍妮也早已离开,可公墓区本就建设在公园里,难免有人过来祭拜先人或者路过。
三三两两的人,好奇地望了过来。
袁娜倒是不介意继续偷偷地听听这一本霸总强制爱小说文学著作,以慰藉她方才跟着徐方耀生死速递飞车而来时的肝颤胆裂和狂跳到差点儿停止的小心脏。
可此刻经纪人的职业操守和素质涵养此时占据了上风,陌生路人拿出手机的窥探,让她警铃作响。
她快步走上前去,她一把拉开了徐方耀,“你们两个都冷静点,徐总,我们先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好吗?”
袁娜把鸭舌帽扣在林末的头上,口罩戴上,“徐总,请您为了林末考虑,现在林末是公众人物,您若还想要林末继续留在娱乐圈,现在就请你放开……”
这话还没说完,徐方耀穿射而来的如箭在弦般的目光,让袁娜心脏骤缩了一下,“请您保护他!徐总,不如,我们都先回去,回去该怎么聊就怎么聊。”
袁娜轮流哄着两人,“阿末,你先跟我们回去,好吗?”她靠近,悄悄道,“回去后再收拾他不是更带劲!”
林末顿了顿,看了一眼袁娜,然后安安静静,却不再抗拒徐方耀。
不再挣扎的林末,也让徐方耀倏然冷静了下来,他轻轻地牵着林末的手,“对不起,阿末,都是我的错,我们回去好好聊一聊好不好,阿末,对不起,回家后,你听我跟你解释!”
袁娜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觉得过几天可能还是给自己安排个休假,要不就去拜拜佛做个功德吧!她怎么感觉自己已经精神衰弱到出现世界幻灭了的感觉了!
徐方耀脱下外套,兜在林末的身上,紧紧地把他护在身后,牵着林末的手,往前走去,毫不犹豫地把他带走,甚至忘记回头再看一次林明若。
林末被紧紧地护在怀里,他边走,那被遮挡着的脸,微微侧过头去,再看了一眼那方墓碑,清清浅浅地微微露出了一个笑。
林明若,你看,我赢了一次!
林明若,你的爱总是太伟大了,你总是放手,让林繁耀去做他想要做的事,他去做他的兴邦救国,却把你的相思轻巧放下!
可我不成,死都不愿意放手!我的,就是我的!
墓地旁边自然生长了着一棵树,那是从潮埠过来的一棵相思树,红豆本在口袋,落地发芽,如今结满了相思在枝头。
风中摇曳着,就像是林明若在轻笑着,看着树下幼稚的两个人。
相思已是不曾闲,又那得工夫咒你!(注1)
每每再想起他,无数次的想起,最初遇见他时的模样,我的相思就可以蔓延进你的心里,爱也就发了芽,生了根,长成了一棵树,红豆树。
他的林繁耀早已成了他的相思树,如今亭亭如盖,立在身旁!
可是,他也想,下辈子,就下辈子吧,做一个任性的人也很好!
林末被徐方耀护着送到了车上,他关上门,让方其麟送袁娜回去,他上了车,车窗防窥膜阻挡了所有人窥探的目光。
他牵起林末的手,“阿末……”
林末淡淡地拉开他的手,“我说了我不想听了!”
徐方耀轻叹,他咬牙,“阿末,你听话!”
林末挑眉,明媚一笑,他不再往后退,反而慢慢地靠近坐在驾驶座的徐方耀,“哥哥,你想要我听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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