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分手(惜路)

他需要程严的同情，但不是这种同情，感觉……感觉像是他逼迫程严的一样，感觉就像是一对怨侣被世俗枷锁。
沈希安静静地躺着，像一具尸体，程严大概以为他睡着了，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他身边，替他掖了掖被角。
沈希安闭着眼睛装睡，感觉到程严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停留了几秒才离开。
他越发看不明白程严，也看不明白自己。
第二天早上，沈希安的黑眼圈加重。
“没睡好？”程严问，递给他早饭。
沈希安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接下来的几天，沈希安表现得异常“懂事”。
他不吵不闹，按时吃药吃饭，在程严工作时主动保持安静，努力的演着一个温柔懂事的病人。
他也给爸妈、姐姐打过电话，跟前者说自己在出差，跟后者说自己在追程严。
果不其然，被沈姿娥臭骂一顿。
沈希安一句话都没反驳，呆呆的听着，思绪发散，电话什么时候被挂断的他都不知道。
他不想再躺在房间，于是决定出去走走。
在走廊小阳台看见了打电话的程严。
沈希安决定过去跟程严说说话。
刚到程严身后，就听到了姐姐的声音。
“程严，我很欣赏你，你确实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过去的事是希安的错，我不替他狡辩，但我始终就沈希安这一个弟弟。他这辈子要什么没有？唯独是你……程严，你答应他吧，你也知道希安什么性格，不服输，你可能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挑战。这次复合，等他腻了，你们可以真的分开，我保证不会再让他有机会纠缠你第三次。”
程严撑在栏杆上，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沈希安愣住，他脚步很轻，不敢让程严发现，快速躲进了一间空病房。
等转身离开，他才走了出来。
不一会儿，程严又从病房出来，担忧道：“去哪了？”
沈希安笑了笑：“哦……瞎转转。”
“你还在生病，别乱跑。”
沈希安面上没任何不对，点点头，抓上程严的手：“好，我们回去吧。”
程严没反抗这个触碰。沈希安不动声色别开视线，一只手把自己大腿掐的很生疼。
努力不让自己发抖，努力不然程严看出破绽。
就连医生他也下了死命令：“就说我好了，别的不许再给他说什么。”
公立医院不是那么好说话，幸好沈希安有沈家少爷这个身份。
正如沈姿娥说的，他这辈子，要什么没有？

这几天，一切正常。
直到计划出院这天，程严没打招呼提前来了医院，才意外撞见沈希安在厕所里干呕。
程严怔住，立马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沈希安！你怎么回事？我去叫医生！”
“不用。”沈希安拉住程严的衣袖，虚弱地摇头：“只是有点不舒服，胃肠反应，还是可以出院的。”
“沈希安！”程严突然提高了声音，“你能不能别这样？”
“哪样？”沈希安被吼了，突然笑着抬头，装傻充愣。
“装作没事的样子！”程严语气冰冷，“你最近明明心事很重，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希安怕眼泪掉下来，连忙别开头，眼眶越来越兜不住泪水：“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很麻烦，但我又不敢让你走，其实我才是真的自私，我怎么会这么自私啊！利用你的同理心逼迫你，我真是够讨人厌的，你一定很讨厌我。你是不是觉得这次答应我在一起后，等我发现自己腻了就可以再次分手，然后彻底摆脱我？”
程严愣住，他心里的想法确实是这样。
“程严，你跟我姐打电话那天，我都听到了。”
“程严，我真的是爱你的……”
“为什么这么久了你还是看不出来！我追你这么久了！从大学，到现在，一直是我在追你。”
“大学那时候我就是真的喜欢你了，跟赌约没有任何关系，你应该可以看出来才对，我虽然很犟，但是如果真的要不了的东西我会放弃，然后忘记就好，找很贵的顶替。可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追你……”
程严沉默着，手攥的越来越紧，似乎要将皮肤掐破。
沈希安吸了吸鼻子，语无伦次道：“对不起，程严……对不起，我以前不该那么对你，作为一个伴侣，我做了很多错事，但我只对你这样过，仗着你喜欢我，乱发脾气，不在乎你日日独自等着我有多难受。我看着你跟别人在一起我就受不了，可想而知，当初你看着我跟那些人玩有多难受，可他们只是朋友，我也没有出轨，因为我爱你，再怎么样你也是我男朋友，程严，我爱你，我爱你……”
沈希安的病情还是恶化了。
医生看着最新的检查报告，眉头紧锁：“病情一直是加重状态，没让我说，现在这情况必须继续住院观察。”
程严站在床边，脸色比沈希安还难看：“是因为情绪问题吗？”
“有很大关系。“医生严肃地说，“焦虑、抑郁都会影响肠胃功能，病人需要保持心情愉悦，不能有太大压力。”
沈希安躺在病床上，听着两人对话，心里一片苦涩。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病为什么加重，每天都在想程严是不是真的爱他，还是仅仅出于责任。
想着自己过去是如何混蛋。
第一次夜不归宿，他还会好好道歉。程严生气的话面上是看不出来，但话就会变少很多，沈希安装模作样的哄两句。
后来夜不归宿，沈希安甚至连消息都不回了，也不解释自己去哪，等想联系程严时再发个定位让程严来接人。
程严的学业其实很忙，还有两家公司的事要处理。
可是程严还是几乎每次都来了。
那群“朋友”们总说羡慕他有这么一个赶不走的小情人。
话里话外也没把程严当成什么正宫。
因为沈希安的态度。
沈希安看重程严时，大家表面上还尊着程严，他不看重程严时，大家自然就没必要再给程严什么脸面了。
都是他的错，把程严带到自己的圈子来却不懂的保护程严。
沈希安在睡梦中又哭泣起来，他伸手去抓即将离开的程严。
下一刻真的握到了什么，一直在安抚他。
“我在，我不走……”
沈希安重新睡了过去。
他不想变成一个把情情爱爱看的很重的人，他只是看重程严。
又过了五六天，沈希安真的要出院了，程严直接把他带回了自己家，这次行李都替他打包好了。
“我还是回自己家吧。”沈希安站在门口不肯进去。
程严眯起眼睛：“为什么？”
“你已经照顾我很多了，我不想再这样绑架你，对不起，程严，或许……”
“沈希安。”程严打断他，“看着我。”
当沈希安抬起头时，程严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住在这里，不是出于责任，而是因为我想每天醒来都看见你，明白了吗？”
沈希安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星。
可他不相信，咬着下唇心虚道：“不用委屈自己哄我，我的病也不是很重。”
程严突然靠近沈希安，沈希安僵了一下。
程严不重不轻地亲在了他的额头上，温柔道：“不是哄你。”
沈希安木木的，内心依旧不相信这些说辞。
不过既然程严愿意这么说，他就很开心了。
沈希安对程严这个家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可怕的夜晚，可是他不能不进去，怕惹程严不高兴。
那些过分的话、过激的行为始终在他脑子里盘旋。
现在重新踏入这个空间，沈希安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饿了吗？”程严问，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张。
沈希安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我可以做饭，我现在的技术还可以。
程严摇头：“不用。”
“我专门报课学的！”沈希安以为他不信自己，立马解释，“虽然不太熟练，但可以给你打下手。”
程严看了沈希安几秒，笑了一下，同意他跟自己进厨房了。
厨房里弥漫着青菜与肉类混合的香气，沈希安站在一旁洗菜。
他的动作很慢，生怕出错似的，时不时偷瞄一眼正在炒菜的程严。
“洗好了吗？”程严头也不回地问道，锅铲在铁锅中翻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了好了。”沈希安加快手上的动作，然后递给程严。
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沈希安尝了一口，眼睛一亮：“还是你做的饭好吃。”
程严没说话，只是把鱼肚子那块没刺的肉夹到他碗里。沈希安顺手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像以前一样自然，仿佛他们并没有分过手，还在大学热恋期。
吃到一半，沈希安想起那个相亲，突然问：“程严，你会结婚吗？”
程严筷子顿了一下，点头：“会。”
沈希安低头扒了口饭，把突然涌上来的酸涩和米饭一起咽下去：“哦。”
既然会结婚，沈希安想，那他就好好珍惜这段程严还没有婚姻的生活。
允许他自私一下吧……
两人做好饭吃完饭后，程严去洗了碗，可沈希安一直不敢去洗澡。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扣着沙发，眼神飘忽不定，因为现在这个场景跟那天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现在他们又在一起了，有了身份。
程严察觉到他的异样，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先去洗澡吧。”
沈希安点点头，磨磨蹭蹭地走进浴室。
他盯着浴室的门，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流程，却以最糟糕的方式收场。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不是没做过，今天肯定会顺利的。
只是程严那句“床上的话你也当真”真的挥之不去。
洗完后，沈希安穿着在医院买的睡衣走出来，头发还滴着水。
程严拿着吹风机示意他坐下，沈希安僵硬地照做。
吹风机的嗡嗡声在耳边响起程严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轻柔地梳理着。
这一切都与那一天重合上了，沈希安的心跳越来越快，喉咙发紧。
突然，吹风机的声音戛然而止。
程严绕到他面前，缓缓蹲下，与他平视。
沈希安全身紧绷，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无论程严要做什么，他都会全力配合。
然而程严只是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睑，眼神温柔。
沈希安愣住了，眼眶微微发热。
程严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道：“去休息吧，我洗完就来。”说完，他转身进了浴室。
可等程严洗完澡出来时，沈希安仍然蜷缩在沙发上，假装无聊的玩着手机，就是迟迟不敢踏入卧室。
程严走到他面前，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怎么了？”
沈希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程严没有追问，只是牵着他的手，带着他一步步走进卧室。
沈希安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可能是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程严了，他竟然一时之间有点不习惯。
卧室房门关上。
沈希安被牵到床上坐下。
然后就看着程严从抽屉里拿出避孕套和润滑剂，他的呼吸瞬间凝滞。
接着，程严又转身去了书房。
沈希安还在发蒙。
程严回来时手里多了许多用品，手铐、绸带、眼罩……
沈希安吓得直勾勾盯着他，脸色煞白。
程严却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和偏执。
他走到沈希安面前，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其实这些东西，一开始就是我准备用到你身上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像是压抑了许久的野兽终于撕开了伪装。
沈希安浑身发抖，眼里全是不解。
程严继续道：“你不是觉得我不爱你吗？沈希安，其实我很爱很爱你，爱到想把你关起来，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沈希安的唇瓣，“我快疯了，你每次夜不归宿我都怕自己忍不住杀了你那些狐朋狗友。我真的把你锁起来，让你再也离不开我。”
沈希安的眼泪夺眶而出，浑身发抖。
程严以为他害怕了，自嘲的笑了笑，又要后退。
下一刻，沈希安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哽咽：“那你为什么要分手？”
程严的眼神暗了暗，将真心话讲了出来。
“因为我怕我会伤害你，你看那天我吓了你一次，你到现在都还在怕我。”他低头吻去沈希安布满泪水的脸，“希安，我明白了，我不会再放你离开，你总是照顾不好自己，所以以后哪怕你腻了我，我也要把你绑在身边，哪怕你会恨我，沈希安，你想清楚了吗，我只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沈希安不可置信的看向程严，扯了扯嘴角：“程严，你不是为了吓我故意……”
程严打断：“这些东西下单的时间是在我们分手前。”
沈希安僵住，他看向程严眉眼。
“沈希安，别这样看我，我怕我忍不住。”
闻言，沈希安猛地扑进程严怀里，紧紧抱住他：“我不会恨你，我永远都不会！”他的眼泪浸湿了程严的衣襟，却带着释然的笑意。
沈希安无比庆幸，现在不想再去想任何外人，他只有程严。
好幸运，喜欢的人一直喜欢他。
沈希安崩溃哭道：“程严，谢谢你还爱我。”
程严将他压倒在床上，指腹轻轻划过他的眼角，声音沙哑：“这是你最后逃跑的机会。”
沈希安坚定的摇摇头，主动吻上程严的唇。
但是程严只是亲了亲他，一句“你还在生病”灭了两人的火。
程严在睡前道：“沈希安，爱不是用来挥霍的。”
沈希安搂住程严脖颈：“我知道，我会一直爱你，也会把之前挥霍的爱重新补上，程严，允许我用余生来证明。”

沈希安握着程严的手，站在沈家别墅的大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紧张？”程严侧头看他，咽了咽口水，然后也深吸一口气，“我就不紧张。”
“真的吗？”沈希安狐疑的看着程严，感受到程严手心的汗，安慰程严也安慰自己，“我爸妈前不久刚知道我们俩分过手的消息，本来还想骗他们说一直谈着呢，也不知道谁这么嘴碎。他们都想不到吧，但是我们和好了，他们肯定会开心的，所以不必紧张。”
远方的许小祝猛地打了个喷嚏。
努力安慰自己的沈希安突然泄气，撇撇嘴道：“昂！程严怎么办，我还是紧张。”
程严握了握他的手：“别怕，有我呢。”
推开门时，沈父和沈母正在讨论养猫还是养狗。
沈姿娥翘着二郎腿刷视频，居然不是在工作！
沈希安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是初一，姐姐确实不用上班。
与此同时，三人听到动静，齐刷刷抬头，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空气凝固了三秒。
“爸爸妈妈！姐……”沈希安扬起下巴，声音刻意提高了几分，“我带程严回来了。”
沈姿娥若有所思的打量两人：“你们和好了？”
“对呀，不只和好了，我们还打算结婚了。”沈希安笑道。
程严平静地补充：“准备去国外领证。”
沈姿娥愣了一下。
沈希安笑着点头，也是才知道的，程严当初说的会结婚，居然是因为他很早就办好了移民，因为沈希安也出生时是在美国。
所以，他们打算合法。
沈父沈母真是没想到，养儿子也有种“嫁女”的心情。
沈姿娥眼睛瞪得溜圆：“等等，你们怎么和好的？希安死缠烂打，程严你就答应了？”
“姐姐！”沈希安大声打断，得意地晃了晃和程严十指相扣的手，跟宣誓一样：“反正这次不会再分了。”
沈姐姐盯着他们看了几秒，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没想到你们还能真复合，演偶像剧呢？”她的第二个“真”字咬的很重。
“比偶像剧还甜。”沈希安冲她做了个鬼脸，“羡慕吧？”
沈父目光在他们脸上停留了几秒，最终叹了口气：“算了，你们开心就好。”
沈母倒是很快回过神来，笑着招呼他们坐下：“既然决定了，那就好好过。程严啊，希安这孩子从小被惯坏了，你多担待。”
程严微微颔首：“我会的。”
沈希安不想让气氛太沉重，他让佣人出门把礼物拿进来，然后道：“程严愿意宠着我的，爸妈快让我们坐下吧。”
沈母打了他一下：“有不让你坐吗？”
半道程严被沈父叫走，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登门。
沈父知道之前是沈希安不懂事，但是没办法，他帮亲不帮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