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天使求爱记(竖心旁)

易柏跟哄小孩似的，曾瑜忍不住看他一眼。
“嗯？”易柏装作不知，蹲下来：“这朵小玫瑰怎么长得这么奇怪？”
但曾瑜看见的就是一朵很常规的玫瑰：“……哪里奇怪？”
“它明明是玫瑰，怎么发出的是茉莉花的香味？”
“……？”曾瑜疑惑，动了动鼻子，竟然真的从馥郁的玫瑰香里渐渐闻到了茉莉香。
然后香味越来越大，完全变成了茉莉香。
曾瑜微微睁大眼睛，易柏歪头看着他，鼓掌道：“恭喜小鱼完成新手任务，接下来，准备好了吗？”
“什么……”曾瑜看着对方嘴角神秘又温柔的笑容，心中蓦地起了一阵涟漪。
他竟不受控地开始期待了。
易柏闭口不答，只是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拉起他就往前拔足狂奔。
“雾太大了，要是有一阵风把雾吹走，露出连绵的山脉就好了！”
易柏在前面喊，曾瑜在后面呆呆看着他肆意飞扬的金发。
一阵温暖如春的风向他们拥抱，把白色的迷雾推到身后，终于能看到远处的群山，此起彼伏。
易柏一边跑一边指着某座山，害怕地叫：“快看，是哥斯拉！”
曾瑜反应慢慢，看到那座山逐渐变形，变成一个巨大的恐龙形状，朝天空大吼一声。
它的声音超级大，连天空都摇摇欲坠，草地也不断震动，两个人跑得歪七扭八的。
曾瑜能清晰地感受到从脚底传上来的震颤，连心跳也被影响得怦怦。
但就在这时，那座哥斯拉咆哮完，浑浊眼睛突然盯向曾瑜，像看到食物般扭着庞大的身躯饥渴跑来。
曾瑜惊地全身肌肉绷紧，看着不断逼近的距离和铺天而来的阴影，紧急叫住前面还在疯跑的人：“易柏，停下！”
但易柏没有听他的，还傻乎乎地乐：“小鱼，怎么办呀？我们要被吃掉了吗？”
曾瑜：“……”
眼见哥斯拉已经张开大嘴巴，易柏总算话音一转：“我不要小鱼被吃掉啊，要是有个洞让我们跳进去就好了……”
失重感瞬间袭来，曾瑜慌乱间反手抓住易柏的手，易柏像是早有预料般顺势回握住。
蓝天白云不见，哥斯拉不见，开满花的草原不见，他们坠落到了一个黑洞里。
大部分感官都被剥夺，唯有掌心的触感是真实的。
“小鱼，你怕不怕，要我抱着你吗？”
易柏在持续下坠的黑暗中问，声线里是难掩的窃喜。
“……”曾瑜自己调整呼吸，“不要。”
易柏笑意愈发明显：“真的吗？万一等会儿我们又掉回刚刚的草原上怎么办？”
话音落下，脚底突然有了支撑物，曾瑜先是闻到一股熟悉的茉莉香。
然后天光乍亮，蓝天白云出现，草原出现，哥斯拉……也出现了！
那张深渊巨口就在眼前！
茉莉香被恶臭的口气覆盖，曾瑜脸都吓白了，下意识退后，却刚好退到易柏怀里，被易柏拦腰搂住。
易柏一边笑一边浮夸地呼喊：“不要吃我们啊，洞呢？快让我们跳进去呀！”
这回失重感没等他喊完就又出现了，黑压压的环境反而让曾瑜轻松不少。
然而耳边一直是易柏沉沉的笑声，曾瑜板着脸拍开他的手：“松开。”
易柏不松，还黏糊地跟他脸贴脸：“小鱼，你好像很热，我们要掉进海里凉快一下吗？”
曾瑜满头问号，下一秒就被冰凉的海水吞噬，咸腥的海水钻进鼻腔和喉管。
他猛烈地呛咳起来，四肢找不到落点，就要溺亡。
船，快来一艘船……
不知道是不是易柏听见了他的心声，身下终于有了托举的力，湿重的脚踩到木板，他们被稳稳托起，微微荡在吃人的大海上。
曾瑜脱力跪坐，努力想呛咳出肺里的水，但忽然转念一想——
随着想象，那些难受的感觉慢慢消失，衣服头发也再次得干爽。
他好像找到关窍了。
易柏向后撑着手，一双蓝眼睛里是再也遮不住的欣赏和爱意：“小鱼，你真聪明！”
“……”
曾瑜喘着劫后余生的气，瞪了他一眼。
易柏却在阳光下笑得晃眼：“这是我向梦神买的一个定制梦，控制权在小鱼手上哦。”
曾瑜呼吸微顿，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看向易柏，易柏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手势：“接下来就请小鱼自由想象吧！”

远处海天相接，咸咸的风轻扑在脸上，像在挠痒。
不大的一只小船，他们坐得很近，撑在木板上的手指尖只隔着似有若无的距离。
曾瑜从易柏直勾勾的视线里偏开头。
入目却又是一大片在日光下闪着粼粼波光的蓝色。
他下意识抗拒什么，于是海水渐渐变化。
倏地，他又顿住，有些懊悔地阻止自己发散想象。
欲盖弥彰。
身边轻轻笑了笑。
易柏在狭窄的空间里抱着两条大长腿，低垂着脑袋挪过来：“小鱼，反正这是梦，你可以把船变大一点呢。”
曾瑜淡淡看他一眼，如他所愿，小船转瞬升级成豪华游艇。
除此之外，两人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易柏反应过来时已经跟曾瑜隔了老远。
他摇头失笑，噔噔噔跑上顶层阳台，在摇晃的风里看到曾瑜的背影。
他有些委屈：“小鱼，我只是想让你坐在舒舒服服有软垫的椅子上，干嘛要跟我分开。”
曾瑜靠着栏杆望海，此时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梦里我做什么都可以？”
“是呀！”
“那我让你跳海？”
易柏受伤地捂住心口：“小鱼，你怎么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等了几秒没能等来被迫跳海，易柏又恍然大悟，羞涩一笑：“但你只是嘴上说说，根本想象不出来对不对？我就知道小鱼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曾瑜察觉到对方等待的那几秒好像真的甘愿去跳海。
易柏害羞得脸红彤彤，都能跟天上的太阳不分高下了，他把脸埋在臂弯里，满目欢喜地偷看曾瑜：“好想就这样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曾瑜当没听到。
鸥鸟掠过天际线，海浪轻拍船舷，他们安静地并肩站立，在微风中瞭望这海阔天空。
四周再没有什么变化，时间仿佛静止了。
易柏耐心地等待。
曾瑜抓着栏杆，手指略显局促地挤着，侧脸云淡风轻，但墨色黑瞳里有一丝藏不住的茫然。
易柏眉眼弯弯，慢慢靠过去，肩膀的热度传递：“小鱼，这只是个梦，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
曾瑜深深呼吸。
他眼里缓慢地开始闪动，遥远处，空灵的鲸鸣声悠悠响起。
易柏咧开嘴角，惊喜地看着远处优雅跃出海面的鲸鱼：“哇，好大好漂亮，还长了翅膀诶，这是不是那个……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小鱼，你好厉害！”易柏转头夸。
“……”曾瑜不知道自己厉害在哪儿。
但不得不承认，易柏真诚的夸奖确实很让人受用。
他嘴角微弯，盯着鲲，使其翅膀破出水面，滑落的水滴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
鲲张开翅膀遮天蔽日，变成大鹏，盘旋在空中。
易柏在耳边哇哇大赞：“小鱼太厉害啦，考不考虑再刺激一点？”
曾瑜有点困惑：“你想怎么刺激？”
易柏没忍住起了坏心思，抓住他的手腕：“比如你想象一下，大鹏飞得好好的，突然俯冲过来……”
曾瑜一惊，转头就见大鹏像哥斯拉一样张大嘴巴扑过来：“易柏你闭嘴！”
易柏摇头晃脑的，笑得很坏：“大鹏呼出一口寒气，瞬间把海面冰封千里，就在即将冻住我们的游艇时，东海龙王突然顶着船底把我们送上天空！”
寒冷的风霜突袭，就算穿了棉服曾瑜也抵抗不住，再加上游艇忽然被顶高，猛烈的摇晃下，他一下子栽进易柏的怀里。
易柏顺顺利利地抱住他，在他耳边不停地笑。
曾瑜很想骂人，但易柏又是嘴比他快：“大鹏很生气，叼住龙尾就跟龙王缠斗起来，小鱼，你说它们打架谁会赢？”
曾瑜哪儿分得出神想象谁会赢，龙王转头打架就抛弃了他们，他们此刻正极速坠海。
游艇跟他们分离，曾瑜不得已回抱住易柏。
“你别笑了。”他恼羞成怒红了脸，捂住易柏的嘴，赶紧想象自己被柔软的云朵接住。
得救了，曾瑜松口气。
易柏被捂住嘴不安分，笑得很让他窝火，一道彩虹滑梯出现，他一脚把人踢下去。
但没想到易柏狡猾地变出天使翅膀，飞上来把他一起扯了下去：“小鱼，我们不要分开嘛，呜呼！”
长长的彩虹滑梯好似没有尽头，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易柏快意的笑声。
大鹏和龙王在还在空中扭打，易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抱住了曾瑜，下巴搁在曾瑜肩上：“现在可以猜它们谁会赢了？”
曾瑜耳热，按住易柏的头撇开，没回答谁赢，因为大鹏和龙王变成云朵融进了云海中。
“啊……小鱼，我们要滑到哪里去？”
曾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里似乎也憋着坏，易柏愣了一下，随即心脏怦怦直跳——
然后一脑袋扎进了热气滚烫的沙漠里。
“嗷……”
易柏嗷嗷叫着把自己拔出来，甩甩头，笑看不远处悠闲地躺在沙滩椅上的曾瑜：“小鱼你学坏了！”
曾瑜不明显地哼了一声：“到底谁坏？”
“那我们来比比？”易柏目露精光。
曾瑜眯起眼，还在思考，易柏已经脱口而出：“两只猴子突然冒出来把你的果汁和沙滩椅都抢走！”
曾瑜被他的话语诱导，停不住想象，身后霎时出现吱吱叽叽的猴叫，抢走了他的东西还踹了他一脚。
曾瑜：“……”
易柏在对面扬着眉哈哈大笑。
曾瑜拍拍沙子站起来，眼睛盯住易柏脚边的仙人掌，仙人掌立马成精，跳起来扎向易柏的屁股。
易柏又笑又哭地跑过来抱住曾瑜撒娇：“我错了小鱼哥哥。”
曾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狠狠皱眉：“乱叫什么……”
他把易柏从身上撕下来，谁想易柏又趁他没防备字正腔圆地说：“仙人掌抢走猴子手里的果汁喝，然后所有仙人掌都拔地而起放大一百倍！”
嘭嘭嘭——
周围的仙人掌迅速破沙而出长成参天大掌，其中一株离得太近，尖刺猝然扎过来，曾瑜又吓回易柏怀里。
“……易、柏。”
易柏还在得逞地笑，突然那两只猴子倒挂在横凸的尖刺上，抓住他的衣领就开始荡秋千。
瞬息间越荡越远，曾瑜站在原地微笑送别。
明亮日光照在那微弯的嘴角，易柏定定看着，恍然发觉，这还是第一次见曾瑜笑得这么明显。
也这么动人。
易柏忽然少有地悲观地想，这样的机会可能只此一次了。
他挣脱开猴子，张开翅膀飞回去，捞起曾瑜：“小鱼，说了不要丢下我。”
曾瑜笑容微滞。
黄沙扑面迷了眼睛，沙漠燥热的气候让曾瑜感到不适应。
于是眼睛一闭一睁，两人就站在了一座青山之巅。
清新的空气吸入肺腑，易柏文绉绉地开始古诗朗诵：“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白鹭和声，幽深的山谷传来连绵的回响。
金红的太阳挂在远方的天际线上，易柏转头问：“是日出还是日落？”
很简单的问题，但把曾瑜问住了。
易柏笑笑，说没关系。
曾瑜看向他，他转回头，双手括在嘴边朝山谷大喊：“曾瑜——”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正经地叫自己的大名，曾瑜怔了怔，看见易柏没停下，口型还在继续。
他要说什么？
易柏忽然在这个时候看过来一眼，那双蓝眼睛里映着火红的太阳，仿若沉甸甸的不灭爱意。
曾瑜以为自己猜到了。
但是，易柏却笑着喊：“要自由——”

山谷传来的回音响了很久很久。
曾瑜默然看着眼前青葱碧绿的群山，一草一木被阳光静静染上一层金红。
易柏喊完就没说别的，问曾瑜：“小鱼，你不喊一喊吗？很解压呢！”
光线刺着眼睛，曾瑜抬手挡着光往后退到大树的阴影下。
“小鱼，你累了吗？”易柏跟过去，凑近脸左看右看。
“……”
曾瑜突然心中有些恼火，不发一言，把自己传送到了深山老林里一间独木屋。
没有易柏在耳边叽叽喳喳，他终于能喘口气，静下心厘清胸腔里纷杂的思绪。
他到底在恼火什么？
曾瑜坐在木凳上，双手撑着脑袋，吐出一口浊气。
森林静谧，微弱的虫鸣声来来回回就那几种，一直重复。
直到曾瑜以为自己快睡着了，屋外响起一阵另类的，匆忙的脚步声。
易柏推开木窗，双眼一亮：“小鱼，我找到你啦！”
曾瑜愣了几秒，匆匆把自己又传送到了一艘宇宙飞船里。
舷窗倒映着幽蓝星芒与舱内跳动的指示灯，曾瑜坐在驾驶位，半天才抬起头，望向窗外面，浩渺星河如一条巨大的发光缎带。
忽然，有颗星星闪动的频率加快，且越来越接近了。
宇航员易柏笨重地拍了拍飞船玻璃：“小鱼，我找到你啦……”
曾瑜眼皮一跳，用力一推操纵杆。
一辆黑体流金的敞篷跑车冲出赛道，驶向广袤无垠的平原。
耳边几乎只有呼啸的风声，曾瑜不管不顾，把速度加到最大，狂风淹没住失序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心绪渐宁。
曾瑜正欲减速，后视镜里突然追上了一抹蓝色。
“小鱼，我找到……”
战鼓响，万军厮杀，曾瑜坐在军师帐里，手持一把诸葛扇。
但锋利硬直的羽扇渐渐变得柔软，直到跟易柏给他扇风的那把羽毛小扇一样。
曾瑜烫手似地丢开，同时帐帘被掀起，易柏灰头土脸地抱着盔甲喊：“小鱼，我……”
考试开始，试卷展开的声音此起彼伏，曾瑜镇定地拿起笔，把答案一一填上，然后提前交卷。
答案都正确，老师放行，曾瑜信步走在校园小道上，闻着桂花香。
但没几分钟，身后传来一阵急乱的脚步，易柏被一群红眼老师追着打零分：“小……”
齿轮一点点转动，精密的钢筋铁骨回路错综复杂，曾瑜坐在中心控制器上。
多个接口连接传感器，易柏的一举一动他都能感知。
每一步拆解错误就要被电，曾瑜默默数着，第七十三下时，易柏顶着一头被电焦的毛跑到他面前。
“小鱼，这个我是真的一点不会了……”易柏可怜巴巴地抹了下脸，把鼻子抹黑。
“……”
曾瑜敛眉，天地倒转，他们置身于一片青山绿水。
易柏瘫倒在湖畔，不知道吃错什么药，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笑什么笑。”曾瑜没好气地说。
易柏歪头看他：“小鱼，你好会藏。”
曾瑜又恼火了：“你以为我在跟你玩捉迷藏？”
易柏露出一个“难道不是吗”的天真表情，曾瑜气极反笑。
易柏正要夸他生气也好看，旁边的湖里突然跃出一尾鱼，在他脸上啪地扇了一下。
他捂着脸坐起来：“我认输了小鱼……”
曾瑜不理他，坐在露营椅里喝茶。
清冷的月光在湖面碎成万千银鳞，芦苇丛沙沙作响。
易柏坐到曾瑜旁边，殷勤地给对方茶杯满上：“小鱼，这个童话梦你做得开心吗？”
轻风吹佛，月色朦胧。
良久，曾瑜垂下眼。
“……嗯，谢谢。”
易柏像是进了一大步一样开心地跳起来：“不用谢！”
“……”
曾瑜换个话题：“我们这样，在现实里是突然消失了吗？”
“不是，时间流速不一样。”易柏想了想，“算下来……现实里我们只是站在窗边发了两秒呆。”
曾瑜点点头：“怎么回去？”
“想象一道门……”易柏愣了下，生出浓厚的不舍，“这就要回去了吗？可以再玩会儿的，现实里有D98帮忙看着，金龙私房菜在他的工作区域。”
曾瑜看着月亮：“不早了。”
易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又不是真的晚上……”
曾瑜不知在想什么，易柏着急地挽留：“今天过节，多玩一会儿嘛。”
“玩够了。”
眼看面前已经隐隐显现一道门的轮廓，易柏脱口而出：“怎么会够呢？团圆佳节，你还可以想象你的亲人——”
易柏捂住嘴，后悔说早了。
明明想慢慢的，以温和的方式引导他的。
曾瑜果然陷入了沉默，易柏最害怕他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