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酒后乱来。”沈璧然使劲在他胸口上推了一把,“没收你从前的名分。”
沈璧然不敢开启陈年旧信,但这一晚他搂着那只枕头睡得很安稳,梦中听了一夜的雨。
第二天一早,沈璧然要去机场接研发团队,顾凛川得赶回光侵。Jeff来送两位老板,在车上对顾凛川做投资晨报,三分钟讲五家公司,观点明确,数据清晰。顾凛川追问了其中一家,他也对答如流。
沈璧然在旁偷听,被Jeff的工作能力震惊到三明治挨在嘴边都忘了吃。
“投吧。”顾凛川随口打发掉Jeff,转头温和了语气:“不合胃口?”
Jeff陡然紧张,扭身朝沈璧然看过来。
今天的三明治是烤牛肉、紫甘蓝和鹰嘴豆泥。沈璧然连忙低头咬一大口,用行动给予肯定。
Jeff如释重负,“沈总对老宅还满意吗?”
沈璧然真诚道谢:“辛苦你打理了。”
“是保洁给力,我让他们全面清洁、复原如初而已。”Jeff又笑呵呵地转向自家老板,“您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顾凛川朝沈璧然这边瞥了一眼,“没睡着。”
“啊?”Jeff惊讶,“为什么?”
顾凛川语气淡淡:“没有枕头。”
“这怎么可能!”Jeff大惊失色,“交房后我特意去看过,每间卧室都有枕头啊!”
没人回答他,车厢里寂静得有些诡异。Jeff用五官跳了一段踢踏舞,猛然意识到更严重的情况,慌张看向沈璧然,“那沈总,您有枕头吗?”
沈璧然吃三明治不吭声。
“他有两个。”顾凛川替他回答。
“啊??”
Jeff瞪眼,目光在两位老板脸上兜了几圈,猛地一拍脑门,“这群保洁,枕头也能放错!我打电话骂他们!”
他说着,利落地按下按钮,车厢隔断升起,后排变成安静的独处空间。
沈璧然闷头吃他的三明治,顾凛川在一旁低笑,探头闯进他的余光,“沈总听到了吗,我脖子疼。”
沈璧然忍无可忍,伸腿过去在他光洁的皮鞋上留了一个鞋印。
他踩完又觉得不妥,但无可奈何——老宅磁场太强,他和顾凛川涉身其中,被过往冲刷,再难拉开冰冷的距离。
顾凛川把老宅的钥匙给了他一套,“想回家随时回,公寓楼下有司机待命。对了,Jeff说你那箱书很占地方,要不我让人先给你运到老宅?”
“不用了。”沈璧然立刻拒绝,“我打算之后放在公司。”
他实际的打算是在京郊选一处风水好的小区,买个小房子单独放顾凛川的墓碑和当年那封信。这是他深思熟虑后想到的万全之策。
顾凛川不疑有他,“正好下周让Jeff帮你物色写字楼,glance起步前有不少工作,我让他分一部分精力给你那边。”
这回沈璧然没拒绝,年薪千万的助理他雇不起,能限时免费体验也很不错。
车停进光侵,顾凛川系上西装扣子,翻整一下衣领袖口,“我要去上班了,沈总,麻烦帮我看看,脖子上的印遮严实了吗?”
沈璧然目光顺着顾凛川的衬衫领子向里探——每一颗扣都系得规整得体,他什么都看不见,但却一下子想起昨晚自己拽着顾凛川的衣领不撒手,任由那处皮肤逐渐被勒出暧昧红痕。
不等他做出反应,顾凛川起身从后座拿了一只盒子放在他腿上,“走了。下次见,沈璧然。”
顾凛川留下的是一只白色餐盒,角落印着小猫,侧边用绸带绑着一副硅胶餐叉。
那是沈璧然从小用到大的点心盒——小时候他出门一定要带零食,到小学毕业,温姝让保姆不用再给他准备了,沈璧然自己无所谓,但顾凛川很有意见,默默接替了保姆的工作,每天继续给他带,直到离开沈家。
车子重新跑上机场高速,沈璧然缓慢揭开盖子。
顾凛川还是从前的营养搭配习惯,一格放水果、一格放甜点、还有一格放坚果和小肉干。今天的水果是哈密瓜,甜点是沙哈蛋糕。
路上温姝打来电话,对沈璧然宣布了他二十四岁的生日礼物。
“妈妈给你租了一小块草莓田,在尔湾。虽然很小,但产量应该够你吃的。”温姝笑说:“不过你要等明年,今年这茬被我种毁了。”
“谢谢妈妈。”沈璧然乖巧地表达期待,而后言简意赅地交代了那笔信托和对赌协议。他当年没有把推测出的顾凛川的死讯告知父母,温姝只当顾凛川终于被家族曝光,听完后消化了很久,“那他现在对你是什么态度?”
沈璧然回忆起那句喑哑的“爱你”,一下子有些耳热,低头叉了一块哈密瓜放进嘴里,“比较友好。”
“没记恨你就好。”温姝叹了一口气,停顿片刻又问:“然然,你还爱他吗?”
沈璧然不吭声,一块接一块地吃蜜瓜。清甜的汁水充盈在口腔里,他一直吃到格子见底,用叉子戳着最后一块,轻轻“嗯”了一声。
他没有欺骗父母的习惯,尤其在沈从翡过世后,温姝于他更是亦母亦友,无话不说。
沈璧然又说:“爷爷的死不是顾家仇人做的,这件事等我们查清再告诉您。”
“不是顾家仇人?”温姝惊讶,“这也是顾凛川告诉你的?”
“嗯。”
“这么多年了,他还执着于查这件事,他——”温姝一顿,敏锐地问:“你们现在经常见面吗?”
沈璧然在那块哈密瓜上戳出了四个洞,“没有吧。”
“昨天生日是他陪你过的?”
四个洞变成了八个洞。
“嗯。”
“在哪里过?”
十二个洞。
“他从沈从铎手里买下了老宅……你还记得那个郁金香杯子吗?”
“你们一起过夜了?”
哈密瓜已经戳不下了。
沈璧然揉了一下发烫的耳垂,无奈道:“没有睡在一起。”
只是接了几次吻而已。
温姝半信半疑,问顾凛川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沈璧然想起那满身的疤就揪心,但他不想让母亲一起难过,只说顾凛川为排查仇家受过一些伤。
温姝叹气,“看来他也没有放下你。如果你们都是这个样子,工作也搅合在一起了,我看早晚是要复合的。”
“然然,你想复合吗?”
沈璧然心里说想。但与其说想,不如说是他情难自禁,他太了解自己,防线一旦开了口子,决堤只是早晚。
“当年迫使你们分开的因素已经根除,他也没有记恨你。”温姝替他分析道:“我是很放心凛川的,你们之间唯一的不确定应该是顾家的态度。”
沈璧然没有否认,只说道:“我不能再失去他一次了,妈妈,我真的会崩溃的。”
温姝“嗯”了声,“走一步看一步吧,但是然然,顾家再高门大户,你也不比顾凛川差,明白吗?”
“我知道。”
沈璧然从来没有因为顾家而改变对顾凛川的看法,当年是,如今也是。权势和财富是家族的荣耀,而他和顾凛川是两个个体,他们眼中只有彼此,从小到大,他们始终都足以与彼此相配。
那通电话后,沈璧然刻意把和顾凛川的事放置一旁,专心忙glance。顾凛川说让Jeff分一部分精力给他,但事实上Jeff基本从早到晚都泡在他眼前,帮他安顿团队,辅助他制定组织架构,还抽空重写了投资方案。一番高强度运作,glance选址也落实了——就在和光侵隔了一条马路的写字楼,上下邻居都是券商银行,成为金融城第一家科技公司。
沈璧然自认算高效能人士,但却觉得每天都被Jeff勒着脖子,三天清空了半个月的规划,整个人都很恍惚。
Jeff终于小心翼翼地提出要消失一天时,他忙不迭地点头:“你赶紧休假。”
“休假?”Jeff面露茫然,仿佛听到了完全陌生的词汇,在嘴里嘀咕了两遍才道:“噢,不是的,要换季了,我得陪老板去订衣服。”
沈璧然对他的工作范畴又有了新的认知,但想到他替顾凛川挡过子弹、扛过墓碑,似乎也没什么不合理的。
转天傍晚,Jeff打来电话说:“我陪老板订完衣服啦,顺便再提醒您一下下周的投资者季会,去老宅那天和您说过一次的。”
在老宅过完生日后,顾凛川就变回了只有早安晚安的网友,沈璧然知道他是想给他思考的空间,他也一直刻意不去回忆那晚。但经Jeff一提,雨夜阁楼上的亲吻拥抱重回眼前,想顾凛川的念头一旦有了,就挥之不去。沈璧然忍了忍,最终还是问道:“他这两天忙吗?”
“在准备给老爷子的汇报,明天我要跟他回一趟德国。”Jeff压低声音,“我可以把您查他的岗告诉他吗?他知道后应该会开心点。”
“……不是查岗。”沈璧然有些无奈,“他怎么不开心了?”
“我从德国城堡管家部一个线人那里吃到的瓜,老爷子好像在电话里骂了他一顿。”Jeff顿了顿,“前几天然然还把他挠了。”
“谁?”沈璧然脑子一懵,“谁把他怎么了?”
“然然啊。”Jeff语气自然,“我陪他订衣服时发现的,挠在后腰,估计有几天了,但还留着红道子。”
沈璧然陡然想起那晚自己冲动之下的胡来,更觉五雷轰顶,“然然??顾凛川连这个都告……”
“老板没说啊,但除了然然还会有谁。”Jef唏嘘道:“咿,小猫爪子,好锋利哦。我还以为她挺乖呢,估计被老板宠坏了。”
“……小猫?”
沈璧然大脑缓缓复苏,终于意识到Jeff在说什么后,陷入沉默。
“那猫终于起好名字了?”他保留了最后一丝对顾凛川人性的信任。
“一直有名字啊,叫然然。”Jeff嘿嘿傻乐,“也只有那位恃宠生娇的小主子才敢把老板身上抓出血。”
“……”
“沈总,我到底能不能把您查岗的事告诉他啊?”
沈璧然冷漠地挂了电话。
glance融资正式结束,六家小机构瓜分了5%股权。面试通过的员工已经进驻写字楼办公,沈璧然手上攒了不少有意向的客户,商务部一个接一个地洽谈,他自己每天都要和技术团队开需求会,抽空还得管职能——企业合同、财务税务、员工福利,大事小情都要CEO审批,忙得沈璧然想吐。
顾凛川回德国后每天都发消息,起初只有早安晚安,沈璧然礼貌回复。但后来逐渐失控,沈璧然开一场需求会,手机屏幕要亮几十次,顾凛川把在德国的每日行程、见什么人、谈什么生意这些本该机密的信息都当成街头小报一样不要钱地往他手机里灌,起初沈璧然还对他庞大的兄弟姐妹数量和每天会面的商业巨鳄震撼,后来就逐渐麻木了,甚至有些想念只收到“然然”视频的日子。
glance强烈怀疑在自己被关禁闭的几天里,沈璧然已经和顾凛川走完了接吻、上床、复合、结婚的整串流程,顾凛川每发一条消息,它就紧跟着弹一次屏。
【在?谈了吗?】
沈璧然不胜其烦,工作需要,他不能再关glance,于是怒火转移,愤愤地把顾凛川屏蔽了。
世界总算安静。
等终于把急务都清掉,刚好也到了光侵的投资者季会。
晚宴在顾凛川的又一处私人会所,沈璧然第一次来,他到得早,刚好和几位同样被光侵投资的老板们聊聊天。glance是光侵目前投的唯一一家科创公司,和其他人不存在业务竞合,加之沈璧然风头正盛,大家都愿意来结识。
宴会话题大多是聊宏观,偶尔一起吹捧几句甲方。提到光侵或顾凛川,沈璧然便只听不说,他喝了几杯酒,看时间差不多,起身准备入席。
沈从铎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沈璧然早就知道今晚会和他碰面,只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沈璧然。”但沈从铎还是叫住了他。
既然他开口,沈璧然便停住脚,听他要说什么。
浔声融资结束后还没开过决议会,沈从铎没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对公司的控制,虽然他对顾凛川和祝淮铮的关系有所猜疑,但联想不到沈璧然头上。
“听说glance已经向零散机构卖了五个点。”沈从铎态度依旧倨傲,“你还没和光侵谈拢吧,怎么就过来了?”
沈璧然和顾凛川的合同确实还没签,因为顾凛川一直在德国,本来说要在今天开宴前见面签掉,但不知为什么人还没到。
沈璧然没义务把商业机密告诉沈从铎,径直绕到宴桌另一端,找到自己的名字坐下了。
虽然饭局只有十来人,但座位是提前安排好的,沈璧然的位子是主宾,沈从铎则被安排在靠门。
理论上,全场只有光侵一个甲方,其他人平起平坐,但座位安排多多少少能透露一些甲方的态度,在沈璧然之前没人先入座,见他坐了,那些人精的老板们才一个个入席。
沈从铎找到位子,面色不太高兴。
“璧然前几天满二十四了吧?”他又开口,佯作慈祥,却夹枪带棒:“该成家立业了,虽然没成家,但事业总算开了个头,今天既然来了,是不是也有希望能和我们一样,得到光侵青睐?”
话音刚落,房门开了。
Jeff一身西装快步进入,一桌老板纷纷起身,客气地问候“唐先生”。
“各位好。”Jeff迅速应答,姿态客气但疏离。
沈从铎脸上已经不见半点对座位的不满,比别人笑得更热情,立刻倒好待会要抢先敬给顾凛川的酒,还很亲近地多问一句:“顾总是不是到了?”
Jeff没顾上他,径直来到沈璧然面前,先叫一声“沈总”,而后弯腰贴耳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空中临时流量管制,老板的飞机在天上多盘了一个小时,本来我们早该到的,他现在人在电梯里了。您是想先吃饭,还是先签合同?”
他摆出一副悄悄话的架势,但声音不小,周围人听了个大概,心里各有思量。
Jeff对沈璧然态度明显不同于对其他人,如果涉及利益,那叫逢迎,但如果不是,那就叫暧昧。
可这暧昧不似寻常,又掺着一丝讨好、忐忑,更耐人寻味。
沈璧然对饭前签还是饭后签都无所谓,相比合同,他更在意那句“流量管制”——他对顾凛川坐飞机有心理阴影,任何细微的不顺都会让他揪心,但既然Jeff说顾凛川已经到了,那就没什么可担心。他放松下来,注意到Jeff额头的汗迹,纳闷道:“他都要到了,你怎么还急着先跑上来?”
Jeff的神情有些尴尬。
这次他是真的附耳上来,鬼鬼祟祟地耳语:“老板路上给您发消息说会晚到,您没回,打电话不接,他以为您生气了。”
沈璧然这才想起来,他把顾凛川免打扰了。
他摸出手机,在Jeff复杂的注视下把顾凛川放了出来。消息实在是太多,沈璧然不好在公众场合一条一条看,便随手回了个小猫抱拳的表情包,扣上手机。
本来要说合同晚点签,让顾凛川先坐下吃两口饭,但余光扫到沈从铎,他忽然改了主意。
“饭前签吧。”沈璧然笑容和气,话音却说一不二,“早点签完我也安心,不然我以为光侵不想投了。”
话是说给沈从铎听的。
脸是Jeff先绿的。
“不会的!怎么会呢!”Jeff大惊失色,立刻掏出手机,“饭前签!现在签!我让老板直接去隔壁会议室等您。”
沈璧然微笑说多谢,起身跟他往外走,路过沈从铎,脚步微顿。
沈从铎满目惊疑,抬头审视地看着他。
沈璧然手指在沈从铎杯沿上轻轻一敲,罕见亲切地喊了一声“大伯”。
“看来酒倒早了。”他语声遗憾,笑容却有几分戏谑,“待会敬酒时让人换一杯吧。”
小会议室在隔壁,保镖替沈璧然推门,请他进入。
依旧是沈家书房式风格,顾凛川的私产不计其数,但大多都被设计成了沈璧然熟悉的样子。
数日不见,沈璧然原本不觉有什么,但在看见那道沙发里的侧影时却没来由地心跳空了半拍,脚步也微顿。
顾凛川惯常穿着黑西装,不带任何多余装饰。但,黑西装是男人最深的心机,剪裁上的细微改动,足以彰显主人用心程度的天差地别。
这哪像刚下飞机——如果给glance安上电子眼,大概要在他耳边兴奋地叫一声“孔雀开屏”。
顾凛川正在看手机。沈璧然刻意利用厚实的地毯遮掩脚步,无声靠近,发现他正在仔细查看那个猫猫抱拳的表情包。
忽而,顾凛川有所感应地回头,与他对视。
距离很近,沈璧然得以清晰地看见那双深黑瞳仁在顷刻间变得柔和,覆上一层笑意。
“听说你和沈从铎逞威风又赢了?”顾凛川语气有些无奈,“但我没惹你吧,沈璧然,怎么不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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