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大门仿佛谁都可以进,边防镇守更是如同虚设。
可林止明白这一切……全都是假象。
下城区是上城区精锐军队都不敢随意招惹的地方,毕竟它容纳的可是不少上不得台面的黑市与格斗场,里面的人更是鱼龙混杂,有普通人也有穷凶恶极之徒,如果这个不夜城的主人没有足够的魄力与手段,又怎么能压得住?
这是一个被以陆渊为首的雇佣兵守得如同铁桶的不夜城。
林止多看了眼陆渊,心道下城区的感觉也许就和陆渊一样,像一株随意疯长的野草,根深不见底。
陆渊带林止在城门口边上一个落灰的仪器扫描了眼球,让他在城内有个“户口”,随口调侃道:“你可能是这几年来第一个用正门进入不夜城的上城区人。”
林止垂眸,“那真是仰仗陆先生了。”
多亏有洛星这个身份,他倒是能近距离一窥下城区。
如今夜幕低垂,可不夜城才刚刚活起来。
林止和陆渊走在狭窄的街道上,两旁是拥挤的房屋,房屋层层叠叠着往上,如同一个蜂窝,上空都是密密麻麻的电缆、挂满衣服的晾衣线。
房子与街边挂满了霓虹灯与牌匾,林止留心着不撞上,还要避开来来往往的人潮,东歪西躲的。
这对于金枝玉叶的陛下来说已经足够艰难,偏偏他还得提着斗篷提防并绕过地面的脏水。
穿过一条街,猝不及防出现的炸裂音响让林止更是浑身一僵。
他抬头一看,是某个灯红酒绿的酒吧,一群人在大门嚷嚷,显然是喝醉了。
林止微微蹙眉。
一路目睹的陆渊扑哧地笑出了声。
他像是欣赏够了,终于伸手牵住林止的手腕,把他拽到了一旁。
“小少爷,来坐这。”
陆渊把他带到街边的一个长椅,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前头买水和塔可。”
陆渊指了指不远处的塔可店。
林止点头。
“等我,可别被人拐走了。”
陆渊走后,林止坐了片刻,取出终端与阿道夫联系。
那天黑影无意中透露他们救了不少从上城区逃亡过来的人,因此他让阿道夫去查了。
阿道夫从公爵手底下救了不少人,可有好几个人在途中因为公爵派来的追兵而走散了,阿道夫也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经林止提醒,阿道夫查了后,如今也回复他了——这些人果然就是逃到了下城区。
说不定就是雇佣兵救的那些人。
可他要在怎么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找到他们?
林止看了看四周纷杂的街道,外地人根本不可能在这其中厘清方向,而且林止并非一般人,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四周都有雇佣兵在走动。
“姐姐……”
一个提着花篮的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来,站在林止跟前,怯生生地问道:“买花吗?”
林止身形高挑,而此刻即便他以斗篷与面具遮盖,还是尽显精致与出尘气质,甚至与四周格格不入,因此女孩误会了。
“我是哥哥。”林止笑了笑,张望四周问道:“你一个人吗?你家人呢?”
女孩先是一愣,随后低声道:“我没有家人,我的家人很多年前病死了。”
林止一顿,他看了眼篮子里的十来支玫瑰花枝,玫瑰太艳,尤其是红玫,他不喜欢,但此刻还是直接道:“我全买了。”
女孩眼睛顿时亮了。
然而下一刻,林止低头一摸,却有些尴尬。
……忘带钱了。
他来下城区找陆渊标记,也不会刻意记得带钱,而且即便是在上城区,林止也几乎没有需要付款的时候。
就在这时,陆渊出现在女孩身后,一手捧着食物,一手从兜里掏了钱递给女孩,“零钱不用找。”
“谢谢哥哥!!”
女孩离开后,陆渊把那堆花递给了林止。
林止一顿,眼前高大的男人在朝自己递来玫瑰,笑得灿烂。
新鲜的玫瑰花有着扑鼻的香气,萦绕在林止鼻尖。
林止有些别扭地收下,“谢谢你的解围,那个女孩应该会很感谢你。”
“未必,别被表象骗了,你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骗子呢?”陆渊挑眉,在林止身边坐下,“退一万步,即便她是真的无依无靠,但西区那边都是难民与别处逃到地下城的人,同样很乱。”
西区……
林止默默记下。
他要找的人也许就在里头。
“小少爷第一次来下城区吧?”陆渊耸肩,仿佛真的将对方看作单纯无辜,不谙世事的Omega。
林止斟酌一番,问道:“那我……下次还能来吗?”
陆渊一顿。
什么……?
林止红着脸道:“你之前说,我叫你,你就会来,那如果我需要你的抚慰,我也可以来吗?”
他清楚地知道,如今这个柔弱Omega的身份能放松陆渊的警惕,更适合接近他,和他搞好关系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比如此刻。
刚刚陆渊给他的通行证是临时的,如果他能要求陆渊给他换个能永久自由出入下城区的通行证……
可眼下这个气氛,这个台词,和……和色诱什么区别!
陆渊轻笑,“这么想我?”
“……”林止耳尖更红。
下一刻,就见陆渊俯首,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你叫我一声陆渊哥哥,我就答应你如何?”
林止有些恍惚。
十六岁的他们也有过这样的对话。
[林止,明天的擂台我赢了,你就要叫我爸爸……不对,叫我哥哥!如何?]
[不赌。]
[为什么?你怕输给我?]
[我在擂台上优势本就不大,拒绝合情合理,换作让你在考试的分数上赢了我就这么做,你愿意吗?]
[啧。]
林止深吸一口气。
他与陆渊此刻的距离很近、很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彼此,信息素与气息在无声地交融。
林止闭眸,睫毛轻颤。
“陆渊哥哥。”
林止声音如同蚊鸣,但对于Enigma而言足矣。
陆渊一僵。
他清晰地感受到久违的,心脏快速跳动的一瞬。
玫瑰花的香气若隐若现,与Omega身上的蜂蜜桂花混在一起,让对面的人看起来像块香香软软的蜜糖。
他看着Omega藏在玫瑰花后的脸,额边随风轻晃的金色碎发,看着眼前有无数与林止相似,却又不相似的人,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再这样下去变态的不是林止是自己了。
“洛星,我有话要和你说。”
就见陆渊重重地深吸一口气,看着林止目光殷切。
“畸形的爱虽然精彩,但健康的爱才最重要。”
林止:“……”
林止:“?”
林止左思右想,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陆渊,“和你吗?”
没有什么比他和陆渊还要畸形且诡异了。
要不是看在标记结束后,洛星这个Omega就会连同他破碎的脸面一起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也会切断和陆渊的联系,他都不想面对陆渊。
陆渊:“……”
陆渊被噎了一下。
陆渊:“……我是说你和林止。”
嗯……?
陆渊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闷道:“洛星,离开他吧。”
“就当是为了你,也为了他。你别再被他欺负,也别再让他欺负你了,好不好?”
林止一愣。
他消化了片刻才明白陆渊指的是什么,他哭笑不得道:“陆先生,你那么讨厌林止?”
陆渊挑眉,“我以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林止没和你说过我和他是怎么决裂的吗?”
……确实。
林止心道,所以他才会如此隐藏身份。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脸皮,也是因为一旦身份暴露,那他和陆渊肯定做不好和彼此这样堪称和平地对话。
林止好奇道:“怎么决裂的?”
他倒是好奇陆渊会怎么形容。
陆渊一顿。
片刻,陆渊摊手,“……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分化了他借机联手皇城权贵把我驱逐,这你随便一问,都会有人回答你。”
陆渊给的是众所周知的答案,没有什么个人评价。
林止便也兴趣缺缺,他摇头道:“那既然他在你眼中万恶不赦,我和他有没有在一起重要吗?这并不会改变你对他的看法。”
“……”
陆渊再次被噎了一把。
他看着眼前的恋爱脑只觉得无奈,“和我无关,你就当作给他积功德吧。你这次要求标记提早,身体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和他有关吧?”
陆渊摇头冷声道:“林止已经变了,竟也和诺尔那群人一样学会了贵族那些针对Omega的下三滥玩法,恶心至极!”
林止:“……”
无语死了。
但是还挺……有趣的。
林止笑了笑,故意捉弄道:“我是自愿的。”
“……”
他如愿以偿地看到陆渊震撼、恨铁不成钢又像吃了苍蝇那般恶心的复杂表情。
林止扑哧一声,不住地笑。
陆渊气闷,只觉得眼前的Omega读不懂自己的关心。
林止笑盈盈地接过陆渊手中的塔可,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他握在手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咬,显然是不常吃这种不需要刀叉的小吃,因此吃得很是小心。
陆渊叹了口气,陪着这个Omega一起坐在长椅上晒月亮。
直到深夜,林止看了眼终端里几乎要塞满的信息,心道他也确实要回去了。
“不留宿?”陆渊挑眉。
“不了。”林止朝陆渊点头,“麻烦你了。”
他起身,陆渊却拉住了他的斗篷,“等等。”
陆渊给林止递上一张卡。
嗯……?
陆渊挑眉,“出入卡,你收好,下次要来就来吧。”
林止一顿。
他本以为没希望,但居然……到手了。
林止一手抱着陆渊留给他的玫瑰,一手接过了卡。
“……谢谢。”
林止回到宫殿后都已经快凌晨了,但他标记后和陆渊相拥而眠,睡了都快一天,如今也不累。
洗漱后,林止如常换上陆渊的衬衫。
仔细一算,两套衬衫,两个外套,一个大衣,他现在居然有不少陆渊的衣服,应该足以撑到下一次标记,而且多亏“洛星”与陆渊如今感情不错,他要与陆渊见面不算太难。
林止把玫瑰花的花枝末端剪了,插在床边的花瓶里,并给他们加了水。
皇帝陛下的房间经他改造后去掉了历代金碧辉煌的装饰风格,而是端庄朴素,装潢都是白色与极简风格,如今这么一束艳丽的花与这四周格格不入,若是侍从见了定会非常惊讶。
更别提陛下如今还拿着个喷雾给花瓣洒水,悉心照料。
林止看着眼前的花瓣,却有些出神。
也许是因为今天和陆渊的对话,又也许是四周一片宁静,林止坐在窗边陪着玫瑰花,看窗外凌晨灰蒙蒙的天,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在秘密基地无声地陪伴了彼此一年后,这个房子越来越破败了,腐坏的地方太多,导致两人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
林止把他的沙发不停往里挪,最终和陆渊的机甲靠得很近,陆渊制造的噪音仿佛就在他耳边。
好在也听了一年,他逐渐习惯这个背景音。
修理机甲的陆渊偶尔挂在悬浮板上往下看,会看几页林止书本里的……插画。
“咦?怎么会有裸体?我咧个去,好大!”陆渊举着扳手挑眉,“你这书正不正经?”
林止带着几分愠怒转头,“是艺术鉴赏与雕塑历史。”
偶尔,林止看书看累了也会转头观察陆渊捣鼓的零件。
机甲外壳都被陆渊整个卸了,里头密密麻麻的引擎看得林止眼花缭乱,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
林止好奇道:“那几个大风扇是什么?”
“什么风扇!”陆渊转头激动道:“不是风扇,是NEX12Beta核心驱动旋翼和ZR-99离子冷却三折翼!”
“……?”
“好的。”
——就是风扇。
过了两年。
林止和陆渊搬来了一些材料,一起修缮开始漏水,疑似要倒塌的秘密基地。
当然,所谓的一起修,就是林止指挥陆渊修。
再过了三年。
“是你干的?”
陆渊沉着脸,揪着林止的衣领,压抑着怒火道:“革职高嘉阳。”
林止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渊。
“他虽然隐瞒了来自下城区的出身,但他也确实做出了实绩!凭什么因为他的出身就否定了他的军衔!革职就算了,还要把他给遣返……呸,说得那么好听,就是流放下城区!”
陆渊胸膛激烈起伏。
林止淡声道:“我只负责签字。”
查出陆渊的师兄——高嘉阳是下城区出身的是内阁与权贵,毕竟他们对联盟军仇视已久,这不,找到个机会肯定要借题发挥。
林止知道事情发展到如此,已经无可挽回了,他只是个皇储,除了在内阁的流放文件上签字同意,什么都没法改变。
陆渊厉声道:“你可以选择不签。”
“我不签,别的皇储也可以签。”林止蹙眉,不解道:“没区别?”
“有区别!”陆渊深吸一口气,“你就这样背弃信义吗?!”
“背弃……?我有什么信义。”林止嗤笑。
皇储殿下面上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
陆渊一愣,他松开了捏住林止的衣领,“你变了。”
林止蹙眉。
他从来没变,他的追求本就是权势与皇位。
是陆渊不了解他。
——或者说确实有变。
以前的林止还在低调地经营自己在皇城的影响,但随着时间增长,他越来越靠近权力中心,与权贵越来越“亲密”,卷入的风波也越来越多。
他与陆渊逐渐长大。
陆渊慢慢成为了联盟军的主心骨,林止逐渐成为权贵的领头人。
他们与自己的权柄越来越靠近,与在敌对阵营的对方越来越远。
这是两人第一次这样吵架,但不是最后一次,而只是一个开端,逐渐的无论什么事,都成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绊脚石。
又过了两年,陆渊毫无预兆地二次分化成了Enigma,轰动全联盟。
好几百年没出现的Enigma,恶名昭彰的Enigma……居然出现在了联盟元帅最得意的弟子身上!
没有人知道原因,甚至陆渊的父母生前也是普通的AO组合。
内阁们疯了——
“这是铲除陆渊,折了联盟军风头的大好机会!”
内阁会议上,公爵直接起身,红光满面道:“Enigma残暴嗜血,随时都会丧失理智,你们知不知道,他在军营分化时直接伤了八个联盟军,连元帅都摁不住他!”
“对!”伯爵也激动符合,“他整整发了三天疯,把自己弄得满身伤,破坏了好几个装置才冷静下来的!”
坐在一旁默不出声的林止面上不显,指尖却是一顿。
“如今陆渊被关押在联盟监狱,精神测试完全不达标,联盟完全可以将他处死!”
“没错!我们这可是为民除害,要是Enigma在皇城发疯伤了普通百姓……”
“是的,如今皇城的所有人都因这个消息人心惶惶,还是公爵大人反应迅速,这就让人把消息传播出去了。民众的恐慌会让我们更方便行事!”
会议室内陷入了热烈的讨论,关于如何处死陆渊、如何抨击联盟军……
林止闭眸。
陆渊……或者说Enigma向来难逃一死。
就在公爵等人就要草拟申请处死陆渊的文书,林止深吸一口气,“等等。”
会议室内所有目光都聚焦而来,站在林止身后的阿道夫也是眉心一跳,担心地看向自家羽翼未丰满的少主,想必是担心他说出什么失信于权贵的话来。
林止起身,淡声道:“与其杀死陆渊,为什么不尝试利用他作为Enigma的身份?”
“什么?”
林止笑道:“我在书上看到过,以前曾有皇室让Enigma戴上特质的颈环,好操控他们为己所用,只要Enigma不听话,那颈环不仅可以电击宿主剥夺宿主的行动能力,还能自爆杀死宿主,且戴上后就不能摘除。”
众人哗然。
林止抱胸道:“让陆渊在上城区好好活着的条件就是——戴上由我们操控的项圈,让他成为我们的狗,这不比杀了他合算?”
底下人窸窸窣窣地讨论了起来。
“殿下其实说得有道理……”
“是啊……要杀死他元帅一定会抗争到底,但是这个,他可没有反驳的理由!”
“殿下毕竟看得比我们长远,知识还渊博……”
林止与内阁共事多年,为他们出谋划策,内阁对他有着无条件的信任。
公爵蹙眉,他思考了半响,“殿下,这个颈环能做得出来?”
“能。”林止斩钉截铁,“不难,如果你们查一查,就会发现第九星球如今还在用这个颈环来操控奴隶为他们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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