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多元，但马甲(月下白川)

不，他见过这样的手臂，是在超人的回忆投影中——
那不是属于不义蝙蝠侠的手臂，而是属于蹂躏者的手臂。
火星猎人吞咽了一下口水，目光一点点上移，落在了蹂躏者……蝙蝠侠的头顶。
说实话，当看到最终的结果的时候，他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就好像一切都得到了验证——
蹂躏者的头顶颤颤巍巍地落下了他非常熟悉的丝线，就跟红罗宾和地上躺着的这些人头顶的一模一样。

突然发现身边所有看似鲜活正常的人,其实身上都连着一根人偶线是什么体验？
火星猎人曾经被闪电侠磨着跟他一起看了《死寂》。这一刻，就是眼下这一秒，他感觉自己的影片中的男主高度共情了——
太惊悚了。
除了明显有问题的不义蝙蝠侠……不,现在应该叫他蹂躏者,火星猎人最初跟红罗宾交谈的时候,真的完全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他死死盯着红罗宾头顶那根精神感知中的“线”，脑子里又闪过了背上逐渐洒下来的沙砾。
他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悔恨。
他自诩是心灵感应领域的大师,自从以火星猎人的身份加入正义联盟之后对付过无数敌人,还很少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吃瘪。
然而今天，在另一个宇宙，毫无疑问，他被幕后黑手狠狠地戏弄了。
像这种类似傀儡丝一样的东西,绝非一日就能植入人脑的,更别提植入对象还是红罗宾这样意志坚定的少年超级英雄。
换句话说，当初在那个房间里第一次见到不义红罗宾的时候,对方可能已经被幕后黑手动过手脚了,只等来到了外面就会立刻触发。
然而，当时跟红罗宾面对面聊了那么久的他却连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
火星猎人从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在精神领域的能力天下无敌。
毫无疑问,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幕后黑手,在精神方面比他强得多。
换句话说，不管是最初的那个房间里发现的通往红罗宾所在地方的门，还是后来发现的能够出来的门，全都是幕后黑手为了戏耍他而故意放下来的诱饵。
而他这条傻乎乎的火星鱼就这样咬钩了，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能够发现幕后黑手的疏漏。
“对不起。”明明自己面前有一个更有威胁性的蹂躏者正虎视眈眈，但火星猎人却依旧看着红罗宾的方向，朝他郑重道歉。
对不起,没能及时发现你的异常。明明已经决定了要保护好你，却依旧没有做到。
“……啊？”红罗宾闻言一脸懵逼，完全在状况外，压根不知道火星猎人又脑补了什么玩意。
不过他也震惊于蹂躏者会突然跳出来袭击火星猎人，趁着现在离开了无信号安全屋终于重新连上了频道，急忙询问其他人。
【怎么回事？谁来告诉我现在进行到哪个剧本了？为什么蹂躏者要突然袭击火星猎人啊？对了你们知道那些外来者其实都来自同一个——】
【够了，红罗宾，欢迎回来但别再念了。】
正在瞭望塔认真摸鱼的领主女侠痛苦闭目。
【我们已经知道那些外来者了都来自同一个宇宙了。】
并且还被对方手里掌握的丰富的情报给狠狠创飞，改剧本改到头秃，演演演演到厌倦。
【听起来好像很惨的样子。】红罗宾礼节性表示哀悼，【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脑内频道安静了几秒。
最后，领主超人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开口。
【红罗宾，我跟你说个事，你千万别激动……就是，我们现在虽然还是在演领主剧本，但是版本已经史诗级加强了……】
下一秒他就把剧本一股脑打包发给了红罗宾，于是红罗宾的双眼呈现了明显的僵直。
火星猎人在一旁，将他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尽扫眼底，感知到那根连在红罗宾头上的线突然变得粗壮起来，暗暗心惊。
他不愿眼睁睁看着红罗宾完全变成像蹂躏者一样受人操纵的傀儡，立刻就想要出手干预——
但就在这时，蹂躏者的另一只手臂也变成了怪物般的利爪，快速朝他袭了过来。
他暗自咬牙，看着一旁眼神呆滞的红罗宾，又看了一下越战越猛，并且可以手撕超人战绩可查的蹂躏者，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就现在这样，他想带走红罗宾，给他提供帮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就算他能带走红罗宾，也要考虑到曾经那个被带去他们宇宙之后陷入莫名的诅咒的狂笑时期红罗宾……
谁能保证不义红罗宾不会步了他的后尘？
而且，幕后黑手大费周章给红罗宾植入了傀儡丝，不管怎么说应该都不会轻易让他死掉吧？至少也要让他发挥足够的价值吧？
毕竟现在蹂躏者现在完全没有袭击红罗宾的意思，即使袭击他可能会让火星猎人更快露出破绽。
不过，虽然考虑了这么多，但是火星猎人的手却依旧在颤抖。
他很清楚，自己想的这么多东西都只是在找借口而已，为他接下来要抛弃那个孩子的举动找借口——
当他发现红罗宾一暴露在外界就被傀儡丝植入之后，他就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至今还飘荡在外的同伴。
尽管他目前没有感受到有陌生的精神力试图侵入自己的大脑，但是谁知道从一开始就暴露在外的蝙蝠侠，尽管意志坚定但始终是个普通人的蝙蝠侠，会不会遭到这样的对待呢？
只要一想到他们宇宙的蝙蝠侠可能会遭受到怎样的对待，他就感觉到一阵心焦。
不行，这个宇宙实在是太危险了，他们之前根本不知道居然会有这么可怕的敌人。
他想立刻找到蝙蝠侠，带着他回去，从长计议！
越是这样想，他就越是等不下去了，不愿意继续与蹂躏者纠缠，只想立刻去寻找自己的蝙蝠侠。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满怀歉意，最后望了一眼红罗宾。
“真的很抱歉。”
然后他就化为半透明形态，通过穿墙的方式直线快速离开了蝙蝠洞。
蹂躏者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正准备学着他的样子撞墙而过追上去，被及时观测到的艾许利急忙叫停。
【等一下，我刚才只叫你协助反抗军马甲抓到火星猎人，可没叫你撞塌蝙蝠洞啊！】
这可是在蹂躏者剧本中被炸没了之后好不容易重新建起来的蝙蝠洞，不要把它撞塌了！
领主绿灯侠现在反正也没啥事干，忍不住插话。
【为什么不行啊？反正这是最后一场了，演完拉倒，道具布景什么的也不用太爱惜了吧？】
艾许利：【……】平时抠抠搜搜抠惯了，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但他还是强撑着辩解：【算了，追不上就追不上吧。蝙蝠洞还是保留着比较好，最后还能给蝙蝠侠他们拍张合照呢。】
【……所以，你是打算把主宇宙火星猎人和蝙蝠侠一块遣返，所以想要将他打晕了带到蝙蝠侠那边去？】
这时候，终于成功吸收了领主超人打包发来的全部前情提要的红罗宾回过神来。
他摸了摸下巴，看着火星猎人离开的方向，眼神还有点恍惚。
【好奇怪啊，虽然刚才反应不过来，但我总感觉好像听到火星猎人又跟我道歉了……】
为什么又要给他道歉？
老实说，同步了其他人的进度之后，他现在倒是想给反复被创的平行宇宙来客说句抱歉——
明明只是一番好意的他们实在承受了太多。
不过红罗宾毕竟是冷静理智的世界第二侦探，很快就从微妙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他回忆起火星猎人之前盯着他们头顶看的异常举动，陷入沉思。
他的心里逐渐有跟之前一样的不祥的预感在蔓延。
为什么是头顶？在火星猎人眼里，他们的头顶有什么东西吗？
可如果真有什么东西，为什么之前在安全屋里的时候火星猎人没有发现呢？那时的他明显觉得一切正常。
所以，安全屋和现在，变量到底是什么？
【喂喂，怎么突然又没声了？是刚复活，有哪里不舒服吗？你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蝙蝠侠会杀了我的……】
艾许利还在脑海中碎碎念。
红罗宾烦恼地皱眉，刚想叫他先别说话，让他好好想一想，却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瞪大了眼睛。
如果非要说安全屋里的他和现在的他有什么不同，而且还指定跟脑子有关的话，那当然是——
他自从出来之后就成功跟本体连上信号了！
那一瞬间，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火星猎人具体知道了些什么，就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最后，千言万语都只汇成了一句话：【艾许利，主宇宙蝙蝠侠现在在哪？如果你还想安稳退休，快点想办法将火星猎人引过去，把他俩全送走！】
而这个时候，被自己的同伴火星猎人和马甲们共同念叨的蝙蝠侠已经走进了居民区。
但这一路上，他越走，眉头皱得越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之前跟神奇女侠路过的时候街上还能看到的几个零星人影都没有了。
大街小巷到处都看不到一个行人，他独自走在空荡荡的小路上，恍惚间甚至怀疑自己已经身处寂静岭。
而道路两边的房子，家家户户都紧拉着窗帘，就连帘子掩盖的角度都有一种令人不适的相似，简直就像是在电脑上按了一个批量拉窗帘的按键似的。
说真的，假如不是有些比较薄的窗帘后面透出了微光，他甚至都要疑心这里早就已经无人居住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应该就是一种比较惊悚的错觉而已。
毕竟当初领主超可是拿着共建美好哥谭和地球的前景吸引灰蝙蝠加入的，想来当初因为反抗军和不义超人的战乱而撤出的居民也都陆续搬回来了吧？
领主政权免费帮忙重建房子，老实说，就算是换做蝙蝠侠本人，他也觉得这对多灾多难的哥谭市民来讲多少算件好事了。
蝙蝠侠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先前站在灰蝙蝠的安全屋门口的时候，他能隐约看到夜幕降临的远处有一点暖光，像是半拉着窗帘，有一部分光线没有受到丝毫阻挡透出来的。
他没有打扰这里的居民的生活的打算，所以只是想倒挂在窗口透过没有拉帘子的地方，朝里面看一眼。
确定不会打扰到屋主，他再实施突入进行问询。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加快了脚步，并射出钩爪枪，眨眼间就落到了他盯上的那层楼的外墙上。
然后，他尽量连呼吸的声音都放轻，倒挂着一点点探出头，透过未拉窗帘的那半边窗户，试图看清这家里面是什么情况，适不适合突入——
他原本平稳的呼吸突然紊乱。
就在他刚才探头的那一瞬间，他跟半掩着的窗帘里面的一双眼睛对视上了。
蝙蝠侠：“……”
原本倒吊着就有点血液逆流，那一瞬间，他差点直接一头栽下去。
但幸好义警多年的丰富经验让他在这一刻成功稳住了。
别慌，多大点事啊。
不就是试图强闯民宅的时候刚好跟里面的人对视了吗？在蝙蝠侠的新手时期，这样的尴尬时刻屡见不鲜——
他甚至还在刚出道的那一年不小心将钩爪扔歪了呢，于是从那以后他发明了钩爪枪。
无人知道蝙蝠侠刚才已经无声地社死了一回。
不过好在跟着年龄一同增长的，还有他的脸皮厚度。
他安静地跟里面的人对视了两秒，然后便敲了敲窗户，礼貌地示意自己要进去。
然而，也不知道这人是被突然出现的夜行生物吓坏了，还是铁了心要跟他作对，这会儿还傻愣愣地站在窗前，直勾勾地盯着他，没有丝毫让出点位置的意思。
蝙蝠侠微微皱眉，被盯得有点不适。
不过毕竟是他强闯民宅在先，而且里面的人是居民不是罪犯。
所以他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用对待罪犯的粗暴方式直接破窗而入，这样会让无辜者受伤的。
他灵活地绕到了房屋的另一侧，砸碎了窗前无人的厕所窗户进来了。
虽然已经暴露了，但是蝙蝠侠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刚才在屋内与自己对视的人所处的客厅。
令他愕然的是，那个人居然还站在窗口，直愣愣地盯着外面的夜空。
蝙蝠侠心中的不适感与怪异感越来越强烈。
他犹豫两秒，最终还是上前，打算看看这个人到底在看什么。
谁料此时他居然突然回过头，步伐僵硬地走回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
即便是蝙蝠侠，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深吸一口气，试探性地跟面前这个看起来比大半夜穿戏服到处乱跑还怪的人搭话：“很抱歉擅闯你的家，吓到你了，但我并无恶意。”
这名红发青年依旧坐在沙发上，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蝙蝠侠谨慎地往前走了一步，但还是始终跟他保持着足够做出反应的距离。
“请放心，打碎的那扇玻璃会有人赔偿的……”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这不是自己的宇宙，而且这个宇宙的韦恩集团已经破产了，一时哽住。
他迅速跳过了赔偿的话题，决定直入正题。
“请问，今天你也不在这附近看到一个绿皮肤的外星人吗？”
回想了一下之前神奇女侠随口跟他说过的正义领主目前成员，他又加了一条：“他长得跟领主火星猎人很像，但并非同一个人。”
令他有些惊疑不定的是，红发青年就像聋子一样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始终一言不发。
别说发声了，他甚至没有对蝙蝠侠说的这句话做出任何反应。
这下，蝙蝠侠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说服自己忽视异常并给出合理的解释了。
他刚准备再上前一步，却见红发青年又突然站了起来，步伐僵硬地走向了窗口，然后站在同一个位置，用跟刚才一模一样的姿势，安静地凝视着外面。
大约持续了一分钟，他又扭头，走回沙发上坐了下来。
“……”
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形容蝙蝠侠这一刻的毛骨悚然。
尤其是当他又等了五分钟，发现红发青年每做差不多三分钟，就会跑到窗口去眺望一分钟的时候。
他没有在试图询问此人任何问题，而是毫不迟疑地冲了出去，又随机闯入了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似乎正在吃晚饭。一家三口都规律地吃三口饭，夹两口菜，始终保持这样的节奏。
……他们一直机械地重复着这样的动作，即使碗里已经没有了任何食物。
蝙蝠侠无法面对这幅场景。
他又冲了出去，随后是第三家，第四家……
最后，他停在了哥谭的滴水兽上，半蹲着，俯瞰下面的这座城市。
比起刚才堪称惊惧的样子，他现在的表情十分平静。
他的眼睛深处却有风暴在酝酿。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白天在神奇女侠的带领下前往私人机场的时候，路过一条街，他曾看到旁边的居民楼窗口有人影晃动，又很快消失了。
原来，那不是哥谭市民压抑着的对自由的渴望，而是一场规律的大型人偶戏。
……毫无疑问，幕后黑手正躲在不知道哪个角落，朝哥谭的守护者露出戏谑的笑。

……其实蝙蝠侠有些脑补过头了。
当然,考虑到在他的视角，幕后黑手神不知鬼不觉将整个哥谭——甚至不知道是否有其他城市——都变成了手中的提线木偶戏，似乎再怎么想象他的邪恶都不为过。
然而事实上,邪恶的艾许利现在很想哭。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才刚从跑掉的火星猎人那头回来,突然发现放出去到处溜达的蝙蝠知道的东西已经比自己失散的队友还多了！
搞了半天,就非要在最后一次工作的时候捅出目前为止最大的篓子是吗？那他们之前的努力算什么啊？！
【算你抠门吧。】领主女侠同样心如死灰。
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努力地拼了一把，小心谨慎,完美切换身份完成剧情,最后居然还是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说真的，你就非要生产一大批看起来就不太聪明事实上比蹂躏者还傻的量产空壳吗？你就不能像制作我们一样把他们全部搞成拥有自主意识的马甲吗？】
没错，像哥谭市居民和现在的新大都会居民这样的量产壳子，本质上是跟蹂躏者和布莱尼亚克一样的道具,压根算不上拥有自主意识的马甲。
只是,道具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这些只能遵循固定的模式活动，甚至连艾许利本人眼睁睁看着主宇宙蝙蝠侠跟他们接触,急得团团转都没办法将自己的意识接入切手动操纵的人形道具,显然非常低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