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张金海也慢悠悠走了进来,刚好听到白子骞说的话,心说这还真是赵时熔的风格。
不过文件夹打开之后,白子骞一下子就禁了声。
“这些都是音频文件?”方凌凌凑过来问道。
张金海表情疑惑地在电脑屏幕和白子骞之间移动,见白子骞半天未动,于是催促道:“打开听听啊。”
“稍等一下,”白子骞左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我先把这页截个图。”
“为什么要截图?”张金海问道。
白子骞熟练操作着键盘,截过图之后立刻打印出来。
张金海看着和电脑上一模一样的内容,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白子骞在桌上随手抓起一支笔,“你们看这。”
说着他在第一个音频下的文件名上圈了个圈,“这串数字看起来和下面那个音频的名毫无关联,有的是8位数,还有的是10位数。”
张金海皱着眉看了半天,问道:“这能说明什么?”
“凌凌你点开第一段音频。”白子骞没急着给张金海解释,反倒有了别的想法。
方凌凌按照白子骞的要求点开了音频,几个人凑近了电脑,也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就当众人以为不会再有声音的时候,音响里突然传出来一个男人说话的动静。
“男孩3万到5万,女孩贵一些,得五万起。”
听到音频里的内容,方凌凌手一抖,“张队……”
张金海当然也听到了,喃凤他点点头,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大家继续听下去。
“怎么女孩还更贵啊?”这下说话的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是笑了下,“我还以为女孩便宜呢。”
“女孩多好啊,无论她有没有房都能嫁出去。男孩就不行了,这抚养成本一下就上来了。”第一个声音说道。
接着他继续补充,“你看,就连你们两口子都是这个想法,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女孩的身价就水涨船高了。”
一段不足五分钟的对话完毕,音频自动播放停止,技术室里突然陷入了一阵死寂。
张金海夺过方凌凌的鼠标,点开了第二段。
这会儿说话的是个女声,时断时续的,还有些哽咽。
依旧是第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在劝说,意思是单亲妈妈很辛苦,一个人带孩子还要遭受外界的白眼。
“你既没有工作,还没有老公,养孩子要花很多钱的,”男人劝道,“再说你还这么年轻,你以后不结婚了?带着个孩子你还想和谁结?”
女人一直哭,男的就继续说:“你想,能花钱找孩子的,那都是不差钱的人家,你的孩子去了那,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
【作者有话说】
“一表人才”的胡医生返场
电脑里传出的声音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技术室里凝重的空气。
女人的哀求、男人的冷漠,还有无数种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
张金海的拳头狠狠砸向自己掌心,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这帮人渣!”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额角暴起的青筋一突一突跳得他头疼。明明窗外还是一片阳光明媚,他却觉得背后沁出了一层冷汗。
方凌凌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努力克制着才没让自己像张金海一样骂出声来。
“那你说这串数字是什么意思?”张金海倏地想起刚才白子骞打印出来的截图,抓过来时,纸张在他手中竟微微颤动。
其实从刚才看到那几用数字组成的文件名时,白子骞脑中就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而那些看起来随意排列的编码也即将显露出狰狞的真面目。
“每段音频都对应一串不同的编码,我怀疑,这很可能是QQ或者微信号。”
白子骞从办公椅上回过身,语气肯定。
“你是说,不仅有人偷录了音频,还把‘客户’的联系方式留给了我们?”方凌凌不可思议地说道。
方凌凌年轻,但她并非没有经验。反而因为她是女性,所以很多时候比队里其他有资历的男刑警更能发现容易忽略的问题。
因此她比任何人都更共情音频里哭泣的女人,也清楚这些录音背后意味着多少个破碎的家庭。
“确实有这个可能,”张金海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面,目光扫过纸上那串数字,“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就可以通过这些账号调查出是什么人在买卖婴儿?”
说最后四个字时,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应该可以。”白子骞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跳出复杂的代码界面,“至少我们可以先锁定账号的IP地址。”
在涉及到自己的专业是,白子骞总能表现出该有的冷静,可此刻他绷紧的下颌线还是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张金海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突然皱眉说道:“查账号IP的话会不会被察觉?”
“不会。”白子骞自信地勾起嘴角,“我们完全可以从后端调取他最后一次登录时的日志。”
张金海食指拇指圈起比了个“OK”的手势,对白子骞说道:“等下戚良他们回来再听一遍。”
但戚良回来后连办公室都没回。
走廊监控显示,他和阎景修在看完张金海传来的消息后,径直走向了审讯室。
梁晓珍抬头时,正看见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腕上的手铐撞在铁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戚良没时间和她卖关子,直接将那份有些泛黄的授权书举到她面前,“梁晓珍,见过这个吗?”
梁晓珍慢悠悠地掀开眼帘,目光在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又垂下去。“没见过。”
她歪着头,一缕头发垂从没扎紧的皮筋里掉了下来,下来遮住了她的半边脸。
梁晓珍的回答在戚良预料之中,于是他把授权书拍到她面前的桌上,“你看仔细了,这上面清清楚楚有你梁晓珍的签名,委托李澄宜办理梁安瑜的出院手续。”
“这不可能!”梁晓珍猛地抬头,手铐链条哗啦作响。
她眼球上布满血丝,嘴唇颤抖,“我自己的女儿,我为什么委托别人去办理出院?肯定是她抱走的我女儿,就是她!”嘶吼声在说到“女儿”两个字时突然哽咽。
戚良指节在桌面上叩了两下,声音像没有感情的法槌。
“你冷静点,回想一下。”他俯身逼近,阴影笼罩着梁晓珍苍白的脸,“在你坐月子那段时间,是谁给你办的出生证明?还有你的身份证,你都给过谁?”
在与新生儿科医生沟通后,戚良了解除了父母的身份证明,新生儿的出生证明也是办理出院的必要手续。
但蹊跷的是,梁晓珍在孩子住院期间一直在月子中心,那她手里的出生证明究竟从何而来?
梁晓珍突然僵住,短短时间让她迅速将前后发生过的事串联到了一起。
审讯室的白炽灯将她的脸色照得惨白,戚良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心里所想。
回头和阎景修交换了一个眼神,戚良然后拿走了梁晓珍面前的授权书。
“说说怎么回事。”阎景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他顺手拉开身旁的座椅,戚良走回来时刚好坐下。
梁晓珍的视线开始飘忽,近乎三年的时光和精神的崩溃让记忆变得支离破碎。
“安安当时一直住院……”她的手指用力搅在一起,像是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断去回忆,“我又在坐月子没办法看她,一上火就得了乳腺炎。”
戚良的笔尖在记录本上顿了顿,他和阎景修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茫然。
戚良和阎景修这把年纪身边也遇到过产妇,对于梁晓珍说的这事完全不懂,只能硬着头皮先记下,打算等会儿去问问官婷。
“那段时间折磨得我总发烧,每天打针吃药,月子里奶就没了,”梁晓珍回想起那段时日忍不住哽咽,“我的孩子还一口妈妈的奶都没喝过。”
阎景修深吸口气,戚良用拳抵着嘴轻咳了一声。
“你的痛苦我们都理解,现在来说说你的身份证和出生证明的事。”
梁晓珍突然笑了。
她晃了晃头,散乱的头发像黑色的蛛网粘在脸上。
“你们男人不理解,这个社会对我们职业女性太不友好了。”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是要把积压多年的怨气一次性倾倒出来,“陪吃陪喝,忍受客户的言语骚扰,像我这种医药代表,甚至连见了医院的保安见了都要躲着走!”
“我每天要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第二天还得笑着去医院推销药品。那些男医生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货架上的商品。”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白。
“我拼了命地往上爬,可最后呢?他们提拔的是谁?是那些只会拍马屁,带他们去夜总会消费的的男人!”
“所以你是为了在医院里能混得开才和侯怀远走到了一起?”阎景修一针见血地问道。
“这很难理解吗?”梁晓珍歪着头,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你以为他们就是什么好人了?”
戚良的笔尖在记录本上顿了顿,眼神微沉。
“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才会让其他女性在职场上举步维艰!”
方凌凌曾经和他说过,就因为自己是女孩,所以不论是体力还是速度,从生理上就已经逊于男警员。
为了能顺利从一群报考刑警队的警员中脱颖而出,方凌凌不知道跑破了多少双鞋,她的格斗和机敏更是多少男警员都望尘莫及的。
可即使如此,在她刚进刑警队时,也还是听到过不少议论。
其中说得最多的便是“小姑娘就该去内勤,出外勤多危险?”
虽然都是出于好意,但方凌凌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而作为女法医,官婷当初报考时就没少受到身边人的反对,可她还是凭借着自身的能力顺利来到了分局。
这么多年下来,不论工作多忙,官婷一直保持着每周健身的习惯,就是为了出外勤不掉队,翻动尸体时不受体格限制。
方凌凌和官婷只是众多职业女性的一个缩影,却要接受来自同为女性的污名化。
反正在梁晓珍这里,戚良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多留下来一秒都是对自己的折磨。
“你根本不在乎孩子。”离开审讯室前,戚良用力握紧门把手低声说道,“你在乎的,只是你自己。”
梁晓珍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戳中了最隐秘的痛处。
“别和这种人生气。”跟在戚良身后出来的阎景修适时劝慰道。
戚良摇了摇头,“我理解她身为一个单身母亲的难处,更何况她还没真正抱过自己的孩子,就被有心人带走了。可听了她的话之后,我发现我想错了。”
戚良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明知道侯怀远有家室,他的妻子生了重病,女儿也还在上大学,一个一切都还要仰仗岳父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她而和妻子离婚?”
戚良停下脚步,阎景修安慰似的捏了捏他的肩膀,就听戚良继续说道:“正如梁晓珍一开始说的那样,之所以要生下孩子,为的就是以此逼迫侯怀远和她结婚。”
“我突然觉得小苹果如果不被梁晓珍找到,就那样一直生活在苏雪夫妻身边也挺好的。”
戚良走在未被阳光照到的地方,纵横交错的窗棂在他身上投下一小块阴影。
见阎景修一言不发,戚良转过头去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这种人根本不该当警察?”
阎景修很想说,不是所有人生来就会做人父母,也不是所有父母都配叫父母。
“你这种人是哪种人?”他突然轻笑一声,目光落在戚良紧绷的侧脸上,“是会收留同事过夜的人,是会在暴雨天给流浪猫搭窝的人,还是会在结案后偷偷给受害者家属塞钱的人?”
没想到这些自己以为无人知晓的小动作,都被阎景修看在眼里。戚良张了张嘴,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阎景修向前迈了半步,鞋底踩碎地上的一块光斑。
“当警察最可怕的不是愤怒,而是麻木。”阎景修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小锤敲在戚良心上,“你会为素不相识的孩子心痛,会为不公平的事情愤怒,这才是作为警察该有的情绪。”
第73章 台风前
天气预报说近日将有强台风来袭,没想到午后刚过,外面就刮起了呼啸的狂风,吹得院里几棵垂柳疯狂摇曳,细长的枝条抽打着空气发出“簌簌”的声响。
天色瞬间暗了下来,走廊又没开灯,这使两人的轮廓在黑暗中变得愈发模糊。
窗外树枝的阴影投射在墙上,像张牙舞爪的怪物。阎景修下意识靠近了些,他在戚良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香味,像是洗完的衣服在阳光下暴晒后的味道,清新中带着阳光的温暖,混合着不知是从哪间办公室里飘散出来的烟草气息,竟奇异地和谐。
戚良显然没有因为阎景修的一句认可就认为自己是对的,他摇了摇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可我不只是愤怒,我甚至……”
“甚至希望孩子永远不要认回生母?”阎景修走路的步伐与戚良保持着一致的节奏,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这说明你比梁晓珍更懂得什么是爱。”
戚良安静地笑了下,在走廊尽头缓缓迈下台阶。
此时远处的天边突然炸响一道惊雷,刺目的闪电划破阴沉的天幕,将两人的身影短暂地映在墙上。
戚良转头看向窗外,阎景修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看到他被风吹乱的头发,几缕发丝在闪电的映照下镀上一层银边。
“合格的警察不是没有感情的执法机器。”阎景修突然抬手,在即将碰到戚良肩膀时转而换了个方向,伸手拉上了被风扇动的窗户,“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追查真相不是为了惩罚谁,而是为了让该被善待的人不被辜负。”
这时走廊的感应灯突然全都亮了起来,刺眼的光线让两人不约而同地眯起了眼睛。
戚良愣愣地望向阎景修,一时竟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而他第一次察觉到,阎景修居然与他印象里的形象有了些许差别,那个背影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可靠。
“走吧。”阎景修已经转身走向亮处,脚上的鞋在地砖上叩出规律的声响,“你不是还急着回去看张队他们带回来什么了吗。”
戚良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觉得胸口淤堵的情绪散了大半。他快走几步跟上,两人的影子在走廊白墙上短暂地交叠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回到办公室,白子骞已经把U盘连上了笔记本电脑。同时在这段时间里,他把每一个文件名中的号码用微信和QQ都搜索了一遍,证实每一个账号都是真实存在的。
等戚良和阎景修一回来,白子骞就迫不及待招呼两人过来。
他边操作着电脑边把之前的分析又说了一遍,张金海则在一旁附和道:“我觉得小白说的有道理,你过来听听。”
除了一开始众人听到的音频,还有听起来应该是孩子父亲的人,正和对面打听收孩子的价格,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一件商品。
“这帮人简直不是人。”戚良咬着牙说道,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刚才我们统计了一下,”方凌凌接过话头,将打印出来的资料递给戚良,“这个U盘里一共有17条音频,咨询领养婴儿价格的8人,其中想要女孩占大多数;咨询卖卵的有3人,而且通常到后面,就会有人忽悠她们干脆做d孕;主动要求买精子的有1人,”她这时思考了下,改口道,“应该是一对,她们是一对女同性恋情侣,想要生下彼此的孩子。”
前面的戚良都能听懂,到这里他不得不打断了方凌凌的话,“稍等一下,什么叫‘彼此的孩子’?”
他皱起眉头,显然对这个概念感到困惑。
“我是这么理解的啊,”方凌凌捋了下思路,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简易示意图,“假设A和B是一对恋人,她们买完精子后,运用试管婴儿的技术,将胚胎重新注入回对方子宫里。”
按照方凌凌的说法,这一对女同性恋人就不仅仅是从精子库里买精这么简单了。
通过穿刺把卵子取出体外,与选好的精子培育成胚胎是非常正常的试管婴儿流程,而不正常的点就在于,注射到A身体里的,是与B卵子结合的胚胎,反之亦然。
因为之前常然的案子,整个二队的人都仔细学习了一遍有关“人工授精”和“试管婴儿”的知识,自然也都了解取卵的过程有多痛苦和难熬。
张金海咧着嘴摇了摇头,像是体会到了一般,“受这份罪,也不知道都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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