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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他不想洗白(杉木乔)


他知道谢云程这些年过得不好,但是他不知道这孩子长大的过程如此辛酸。
翌日,皇家车马队回皇城后,武家庄的农民便发现了他们的管事不见了。
皇城内的刑部大牢中,驼背男人被绑在了十字桩上。少年神色阴鸷一脸冷漠地看向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九年前,你曾伙同他人奸杀过一名叫芸娘的女人,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驼背男人听到这话之后瞳孔蓦地一缩:“小……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请陛下饶命啊!”
刑部大牢中时不时就传出犯人因为受刑承受不住痛而撕心裂肺的喊叫,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谢云程见状冷笑了一声,他转过身去沉声道道:“把他身上那根秽物割下来喂狗。”
话音刚落,驼背男人眼睛大睁,他满是鲜血的嘴大张着:“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十年前发生过许多事情,还请陛下容小人想想。”
谢云程听到这人的求饶后转身恶狠狠盯着他:“孤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你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的话,孤就命令把你剁碎了喂狗!”
驼背男人听到之后慌张点头,帮助他的粗铁链都因为他的动作而抖动了一番。不一会儿,那个驼背男人就招供了。
原来当年芸娘是昭德王妃的亲信,昭德王府满门被抄斩的时候,王妃让芸娘带着尚在襁褓中的谢云程逃命去了。芸娘之后流落到乡间隐姓埋名,因为身份不明,她只能做最低等的仆役侍奉那些地方权贵。
为了养活谢云程,她受过无数屈辱。而后来她也因为自己身边常带的这个孩子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驼背男人那天就是以芸娘带着罪臣之子潜逃的把柄威胁她,芸娘正是因为保护谢云程才会认命接受了那些禽兽的无耻之行。可是那名驼背男人坚持说芸娘的死跟他没有关系,他那个时候没有要杀芸娘的意思。杀死芸娘的都是后来的那些人干的。
可是尽管他没有亲自动手,可是引来那么多人的罪魁祸首是他。
谢云程从未觉得自己有如此失去过理智,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自己拿着刀的手已经沾满了鲜血了。陪行的侍卫拿着银盘,上面呈现便是男人丑陋不堪的秽物:“陛下,此物已经割下来,请问如何处理?”
谢云程理智回归,他冷冷道:“喂狗吧。”
谢云程审问完那名男人之后走出了大牢,而宣凤岐就在大牢的尽头的露光处等着他。
宣凤岐看着身穿明黄龙袍的少年身上溅了那么一滩血,他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手帕擦掉了谢云程脸上溅到的那一点污秽红渍:“陛下乃九五之尊,这么脏的活不应该由您亲自动手。”
谢云程抬起头来看向宣凤岐,他的眼神呆呆的:“皇叔,原来杀人就是这种感觉吗?”
宣凤岐朝他点了点头:“是的。这是您身为皇帝的权力,您的一句话便有生杀大权。”
虽然他这样说,可是谢云程的一切权力都是他赋予的。
谢云程这个时候还觉得自己在梦里一样,他没想到报仇竟是一件如此简单的事情,只要拥有权力就可以办到。他从武家庄回来所做的桩桩件件都是经由宣凤岐的允许才办成的,从前他只知道依靠宣凤岐便能过得很好,没想到当他的手中握有生杀大权时,他甚至能比以前的时候更好。
宣凤岐此刻拿起了谢云程那双沾满鲜血的手,他一点一点小心擦拭着:“臣命人为陛下准备了汤泉,陛下正好去泡一下解解乏。只是陛下要答应臣,以后这种脏活就不要亲自动手了。”
谢云程听到这话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他看向宣凤岐那双深邃的眼瞳:“是,我明白了。”
谢云程审问那个男人的时候也套出了那天夜里其他的男人,大理寺的人办事就是雷厉风行,不过几日其他几人也陆续被抓。在刑部的严刑拷问之下,他们也承认了九年前自己曾做的事情,谢云程当即下令把他们那日用来□□芸娘的脏东西全部剁下来,当着他们的面喂狗。
不到十日,谢云程就将那些欺负过芸娘的人审的审,杀的杀。
也是时至今日他才明白,掌握权力的滋味有多么好。怪不得人人挤破脑袋都想进玄都城,也怪不得宣凤岐会对权力如此着迷。可是如今不止是他一人着迷了,谢云程也是对权利食髓知味,一旦拥有过就不想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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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①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周.曾子《大学》

第36章
虽然芸娘死的时候谢云程还小, 那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是他十分确定那件事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到了人性的丑恶, 第一次与亲近之人生死离别。
谢云程没有记错那些人,他原本想着为芸娘报仇这件事可能要过很久,可是宣凤岐赋予他生杀大权,让他能亲手为芸娘报仇。
他原本想着必须经过重重困难才能找到那些凶手,没想到如今只是一个偶然的机会, 再加上他的权力就能治那些人于死地。
谢云程泡在堆满香花的汤泉池中,汤泉池中幽幽的药香升了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第一次动手杀人的缘故, 他忽然觉得心一阵一阵地悸动, 手脚都变得冰凉。
尽管他身上的血污都用清水冲干净了,但那股恶心的血腥味儿还是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散。他并没有觉得杀人有多可怕,因为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可是当他报完仇之后忽然莫名感觉到一种凄凉感。这与大仇得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也是直到今日他才知道,芸娘是他母亲的亲信。也就是说芸娘对他的好源自于他的母亲, 他在芸娘背上长大的那三年是他迄今为止十二岁的光景里最美好的时光。他想他是感觉到过母爱的,但是记忆中的那个女人的脸越来越模糊。
他都能记得杀害芸娘凶手的脸,但他却记不清芸娘的脸长什么样子了。
谢云程忽然生出一种自我厌恶的感觉,他泡在汤池中的身体逐渐沉了下去。汤池中的水温对他来说正好,他屏住呼吸沉下水中的时候忽然觉得世界一片寂静。这些年他除了追求好好活着, 能够提高身份之外, 是不是也在渴求着一种东西?
有时候,他还真的像话本里写的灾星一样, 一出生就父母双亡,凡是对他好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曾经是多么渴求一个人能够不求利用,一心一意对他好, 只是在这个世上最终还是痴人说梦罢了。
“咕嘟咕嘟……”
就当谢云程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求生的欲望让他向上探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头好像晕晕的,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而就在这时一双手从水面伸着下来,谢云程被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拉回了水面。
他的一边耳朵好像进水了,听到的声音也是一边强一边弱。他睁开被水汽染得氤氲的眼睛,宣凤岐那张白玉似的脸上带着一色愠怒:“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云程的眼睛逐渐清明了一下,他发现穿着一身白色纱袍的宣凤岐半边身子泡在池水中。他就像书中所写的南海鲛人一般,容貌昳丽,唇如点朱。谢云程有呆呆地看着宣凤岐,他不明觉厉:“皇叔?”
宣凤岐听到谢云程发出声音后才收敛了脸上的怒意,他将谢云程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好了好了,没事了。”
谢云程忽然觉得很委屈,他的眼泪开始止不住往下掉:“皇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刚才突然头好晕,我怎么都上不来,就感觉水里有妖怪缠着我一样。”
宣凤岐听到他的哭诉之后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臣知道了。”
谢云程泡汤泉的时候就将伺后的宫人都赶走了,他说自己想一个人静静。他这一泡就是一个时辰,因为他进汤池的时候神色很不好,好像别人一惹他不高兴,他就会发落他人似的,宫人都不敢进去于是就去禀报了宣凤岐。
宣凤岐也觉得谢云程泡的时候够久了,他也怕这孩子出什么事。那个时候他连外袍都没披就匆匆赶来了,没想到他刚一进来就没看到该在汤泉的泡着的那个小小的人,他慌张似的在水里找,最后他发现了水面上散发着一阵阵气泡的位置。他心里一颤连忙到那里将谢云程拉出水面。
如果谢云程真的是溺水的话,那他应该会求救会扑腾,但是水面除了他在水底呼吸不过来散升出来的气泡外别无其他。也就是说,他刚才是故意沉到水底的。
宣凤岐见过有些小孩因为好奇故意沉到水里而溺水的,但谢云程都这么大的孩子了,他应该不是因为这个理由而使自己身处险境的吧?
谢云程查武家庄那个管事的时候,宣凤岐多少知道点东西。如今他为了曾经爱过他的人报了仇,他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他会做出如此丧气之举?
宣凤岐虽然体弱,但他蓄满力气还是能抱起谢云程的。他用羊毛毯子将浑身湿漉漉的谢云程抱起来,随后抱到了汤泉旁边的暖阁中。他拿着棉布将谢云程乌黑的长发一点点抹干,随后他又耐心地擦着谢云程的小脸。
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谢云程的右耳往外滴着水,这孩子怕是刚才钻进水里的时候耳朵也进水了。宣凤岐见状于是拿起旁边铜镜前妆奁箱里缠着棉球的挖耳勺给他把耳朵里的水引出来。
谢云程自从被宣凤岐抱出来到现在还是有些呆呆,他是真的头晕眼花而且全身无力。当他看到宣凤岐用那根又细又长的银丝想伸进他耳朵的时候,他本能害怕似的往旁边躲了一下。
宣凤岐见状微愣了一下,他凑到谢云程那只没进水的耳朵轻声道:“陛下,臣为你引出右耳里的水,如果不及时清理出来耳道会发炎,到时候治起来会更麻烦。”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的解释之后才看清楚宣凤岐拿的就是缠了棉球的的挖耳勺,才不是什么要弄聋他耳朵的银针。
谢云程见状才靠近宣凤岐让他侍弄,没一会儿,谢云程忽然觉得堵住右耳的那一道水膜破了,他能够听到宣凤岐那轻轻的呼吸声。
宣凤岐见状放下手中的东西他揉了揉谢云程的头发,随后他转过头去凤眸微吊,疾言厉色一改刚才的温柔的模样:“刚才是谁在伺候陛下沐浴啊?”
话音刚落,几名宫女和两个内监小步子快速赶过来,他们都战战兢兢跪在宣凤岐面前。宣凤岐见状便厉声道:“今日陛下沐浴你们竟玩忽职守,不侍奉在侧,以致陛下差点溺水。来人啊,将这些奴才带下去各打三十大板,打完之后赶出宫去!”
话音刚落,那些宫人皆“砰砰”磕头求饶:“求王爷开恩啊!奴婢不是故意的!”
“求王爷开恩啊,奴婢是冤枉的!”
其实让那些人出去的人谢云程,那个时候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烦躁,他不想看到那些陌生人在自己眼前走来走去。而就在此刻,有一个不会察言观色的宫人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谢云程:“陛下,求求您为奴婢说句话吧,是您吩咐奴婢们出去的。”
谢云程听到这话之后微挑了一下眉,其实这个奴才说的话也不错。就当他想抓住宣凤岐的衣袖想为这些跪倒在地的宫人求饶的时候,宣凤岐脸上的那种似乎能将人千刀万剐的寒意更添了一分:“哦?这么说来,陛下这次险些溺水是陛下的错咯?”
那名宫人听到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他磕头的声音都比刚才重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求王爷开恩啊!求王爷开恩!”
宣凤岐抬起头来向刚走进殿的金吾卫道:“这些人带下去带三十大板逐出宫”,说完后他的目光转向了刚才话中牵扯谢云程的那名宫人,“而至于他打完三十大板后拔掉他那不会说话的舌头再赶出去。”
“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王爷饶命啊!”
“奴婢们再也不敢了,王爷开恩啊——”
“是!”金吾卫立刻听到宣凤岐的命令后便立刻将那些人拉了下去。
谢云程见状蓦地睁大眼睛,他此刻也清醒了许多,他连忙抓住了宣凤岐的衣袖:“皇叔,其实不用因为这些小事而重罚他们,我这不是也没事吗?”
宣凤岐听到谢云程的话后笑了一下,他摸了一下谢云程的软软的脸:“只要是陛下的事那就没有小事,臣已经吩咐过那些奴才要仔细照顾您的,可是那些人却把臣的话当成耳旁风而使您陷入险境。所以这是他们该应得的。”
谢云程又紧接着说道:“可是,那时候是我不愿意看到他们,让他们离开的。这些都是我的错……”
宣凤岐继续温柔地对谢云程笑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不,陛下您是大周的君主,您从来都没有错。”
谢云程犹豫片刻又道:“可是……”
宣凤岐此刻打断了他的话:“好了,陛下今日也累了,还是快点睡吧。”
谢云程听到他这话之后不再重复刚才的话了。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宣凤岐介意的点是:那些宫人听他这个傀儡皇帝的话而无视了宣凤岐的命令。宣凤岐这样做不过是告诉满宫里的人,他的命令是不可违抗的,凡是违抗的人就是这样下场。
如此一来,那些宫人便不敢再有一丝懈怠。当然了,要是想让那些人再听他的话恐怕就难了。
谢云程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想越觉得方才对他温柔的宣凤岐越虚假,或许像这样雷厉风行处罚宫人的宣凤岐才是真正的宣凤岐。
宣凤岐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大周立稳脚跟还是有些手段的。他跟宣凤岐相比起来,还是有些优柔寡断的。
就当宣凤岐想要离开的时候,谢云程抓住了他的袖襟:“皇叔,我睡不着,你能陪我说会儿话再走吗?”
宣凤岐轻笑了一下:“当然可以了。”他让裹着毯子的谢云程靠在自己的左肩上,“臣刚好有一件事想问陛下,您泡澡的时候为什么会沉到水里了?”
谢云程听到他这样问后嘴委屈巴巴嘟起来:“因为我觉得很吵,所以我想水里会安静一些。”
宣凤岐听到之后微蹙起眉头来:“陛下还在为前几天处置的人心烦吗?”
谢云程听到他这样问后摇了摇头,他抬起头来一双深褐色的眼瞳被烛火照得明亮:“不是……我只是觉得,明明我都为芸娘报仇了,可是我心里还是觉得空了什么一样。皇叔能够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宣凤岐听到他这话愣了一下。他看着谢云程那双诚恳的眼睛,好像真的很需要这个问题的答案,宣凤岐回过神来时再次将谢云程拥在怀里:“你虽然报了仇,但是那个爱你的芸娘再也回不来了。所以,你才会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谢云程觉得宣凤岐说的没错,于是他赞同似的点了点头,他的语调开始变了,委屈中带着一丝哭腔:“是的,我知道的……她回不来了。可是我也好恨自己,我连杀她的凶手长什么样子都记得,可是我记忆中的她越来越模糊了,或许……或许再过不久我就真的记不得她了。”
宣凤岐感觉到自己的肩头被一阵温热打湿了,他继续说道:“陛下能够那么清楚的记住凶手,那是因为那件事对你的冲击太大了,你会不由自主的记住他。而且这不是一件好事吗?这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了,陛下还记得凶手长什么样子,所以才会大仇得报。”
谢云程的泪水如泉涌一般落下:“可是……可是我快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
是芸娘把他从昭德王府带出来,他才能活到现在。可是他现在却快记不住救命恩人长什么样子了。
宣凤岐听到他这话之后扶起他来看着他的眼睛:“陛下,您听臣说。您就是不记得芸娘长什么样子也没关系,毕竟那个时候您还很小,您的心里会永远记住她的。”
谢云程听到他这话眼中闪过了一丝光:“真的吗?”
宣凤岐拿出锦帕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水:“陛下是情深义重之人,自然会记住。若陛下真的害怕会忘记,可以将您和她的事情写下来,或者画一幅她的画像,这样便不会忘记了。”
谢云程的心结忽然就像天光乍破一般解开了,他一下扑进了宣凤岐的怀里默默抽泣着。
宣凤岐摸着他的背轻声安慰道:“陛下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这样会舒服一些。只是过了今晚陛下就不要因为这件事而烦恼了,好吗?”
谢云程将头埋进宣凤岐的怀里,他的泪水沾了宣凤岐一身,他能够闻到宣凤岐身上那股异香。那香味仿佛能安稳他的心神似的,他缓缓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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