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郁知道谢云程这是在试探他的忠心。不可否认的是,以前他确实认为把宣凤岐杀了,把这人拉下来最合适,但是在经历过那么多之后温郁还是发现宣凤岐最适合那个位置。毕竟一场瘟疫只死几百人,这是从古至今都没有的事情,而在宣凤岐的命令下这件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了。若这件事情不当成谈资被说出去,皇城之外的百姓还以为没发生过这件事呢。
温郁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陛下微臣承认微臣以前对王爷有诸多的偏见,自从衡城一战后,微臣的亲人皆死于敌手。那个时候微臣除了对王爷的偏见外还多了一丝带着私人恩怨的仇恨,曾经微臣与王爷处处作对,但王爷却并未因此对微臣赶尽杀绝。王爷还承诺一定会查明白当年衡城一战的真相,王爷摄政的这些年大周的国库充盈了,很多流离失所的百姓也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王爷爱民之心微臣相信陛下早就能看出来。微臣今日不是在为王爷说话,而是在为整个大周着想。”
谢云程听到他这番肺腑之言后挑了一下眉毛:“温尚书你敢说自己不是因为皇叔这个人才说的这些话,你听到了后梁的妖妃就是这样迷惑所有人的。”
温郁听到谢云程这话后忽然有些不解地抬起头来看向这名青涩的少年。虽然他的模样长得稚嫩清纯,但眼中却多了一丝算计猜疑。他知道像谢云程这样的很适合当皇帝,但此刻他却因为宣凤岐而生出了那么一丝迟疑。
谢云程看到他不敢言语的样子心里的那团气瞬间涌了上来。
好!好的很啊!
他还以为宣凤岐身边就只有洛严那个晦气东西呢,没想到就连宣凤岐以前的政敌也变成了这副样子。若不是他不信鬼神或许他真的相信宣凤岐是那个妖妃转世,要不然他怎么会为了宣凤岐一次又一次生气,又不得不为了宣凤岐放低自己的底线。
就当谢云程开口想说什么的时候,温郁十分坚定地抬起头来望向他:“微臣敬您是陛下才遵守人臣之道,但王爷日夜辛劳为大周鞠躬尽瘁乃是众人有目共睹的。陛下将王爷与那后梁妖妃类比实在是有辱王爷清誉,王爷爱民如子断然不可能做出令大周覆灭百姓饿殍遍野的事,所以微臣斗胆请陛下慎言!”
谢云程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听到温郁说完这番话后心里堵堵的,很不舒服。他知道宣凤岐的目的达成了,宣凤岐原本就想自己的名声能干净好听些,现在皇城内能编排他的人不见了,以前与他为敌的人也心甘情愿臣服在他身边。宣凤岐好像再过不久就真的能干干净净拥有那些权势了。
但谢云程这个时候却害怕起来了。他在宣凤岐身边确实是最有地位的一个,但他却不是最有能力的一个,而且他自己也很清楚,宣凤岐只是把他当成小孩子来看。他一眼就能看出温郁是什么心思,因为他看到温郁为宣凤岐求情的眼神那么真挚而又诚恳……这种眼神跟他见过的那位洛严是一模一样的。
谢云程忽然生出了一种恐慌而又无力的感觉。宣凤岐身边围绕着太多人了,他就像月亮那般被或明或闪的星子包围着。外面传言宣凤岐本来就喜欢男子,这些人的身份虽然不是最尊贵的,但若宣凤岐喜欢那么他们也可以有合理的理由接近宣凤岐。而谢云程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他有着最阴暗最不可告人的心思。
他与宣凤岐之间隔着这层身份,隔着权力,如果他真的有想跟宣凤岐光明正大在一起的心思他一定在想自己疯了。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对宣凤岐的仅仅是仰慕之情,他还那么小,他才十三岁,他懂什么情爱?
可是他真的不懂吗?
他虽然现在不能光明正大的袒露自己的心思,但当他看到有人接近宣凤岐对宣凤岐大献殷勤时他的心里就会十分不舒服。所以他用尽自己能想到的一切手段把宣凤岐身边的人赶走逼走。
但是他忘了,像宣凤岐这样永远闪着光亮的人是最不缺爱慕者的,他就算赶走了一个两个还有无数人前仆后继进来。
谢云程想到这里苦笑了一下,他像是无奈又像是在嘲笑自己自不量力。可是清楚自己的处境,他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宣凤岐,就连现在他唯一能做的都是用这种卑鄙的威胁手段逼走宣凤岐身边的人。不过这温郁也不愧是宣凤岐看中的人,谢云程在找温郁谈话前也没想到温郁会因为这件事而直接顶撞他。
谢云程此刻看向了端正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温郁:“行了,孤只不过是跟你开了个玩笑,温尚书不必如此紧张,你先起来吧。”
洛严听到谢云程这番找补的话后又是一愣……刚才谢云程是如何疾言厉色质问他的,他都还记得,可是此刻这名少年却是他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在开玩笑?难道这里只有他们二人,所以这才能以“玩笑”的借口草草收场吗?
温郁虽然很清楚这是谢云程为自己找补的理由,但他也觉得自己不能与谢云程这样僵持下去了。而且他听谢云程话里的意思是还想对宣凤岐动手,宣凤岐现在还有权势和禁军傍身,可是若谢云程再长大一些,他是不是真的会像历代帝王那般兔死狗烹?
就当温郁重新坐到谢云程对面思考着这些的时候,谢云程又开口问:“这次你去找皇叔是为了什么?”
温郁听到他这样问后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在襄王府前被谢云程的侍卫带到这里来的,所以谢云程早就知道他的行踪了。温郁没有隐瞒:“这次微臣去拜访王爷是想自请去颍州调查申翊与荣王之间的关联,王爷曾与微臣说过,荣王曾与申翊暗中有过书信往来,申翊也将一些金银财宝孝敬给荣王过。王爷所派去调查衡城一战的人也隐隐查到荣王似乎也与这些事情有关联。”
荣王啊……
谢云程听到这里陷入了沉思,他是知道自己这个一向不引人注意的亲叔叔的。当年要不是他默默无闻,那个谢玹又怎么肯放过他,只是他当了那么多年的草包真的计划了那么大的一场局吗,再说了他在回玄都的路上遭遇山石滚落,现在也是下落不明。温郁现在去颍州除了能翻一些旧账外还能查到什么?
“那他同意了吗?”
温郁听到谢云程这样问后连忙答道:“王爷自然是答应了,虽然此行不一定会有收获,但微臣一定尽力而为,不让王爷和陛下失望。”
行,他走了也挺好。虽然谢瑆现在已不在颍州了,但他在颍州多年,办事总是有露马脚的时候,只要查到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抽丝剥茧一层一层把真相查出去。谢云程看向温郁:“既然皇叔信任你,那这件事你就用心去办。还有……荣王都下落不明了,颍州的一切事物肯定由当地郡守管着,若是我那位叔叔真的如猜测那般设了一句棋,那么颍州的那些郡守肯定会对你不利,你此去应该小心些。”
温郁听到谢云程的关怀后猛的抬起头来。不过他很快便理解了谢云程,自古以来合格的帝王都是喜怒无常的,更何况这少年的情绪还算稳定,他起码不会在大事上为难大臣。
话音刚落,谢云程伸了个懒腰,他撩开纱帘打开隔间的门:“既然如此,孤就先走了。”
温郁见状连忙起身:“微臣恭送陛下。”
就等着谢云程转身离开时,他又觉得自己想起来了什么,于是他又回头对着温郁露出了一个有敌意的表情:“温郁,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该肖想的人就别想。”
不该肖想的人……
温郁停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第102章
宣凤岐派去四处调查的人基本把他身边的暗卫给分走了, 他得要重新挑选人手了。只是他现在身边实在是没有什么可用之人,于是他便想着在朝中找一些有才干的人帮他培养人手。
一眨眼都快到五月了,宣凤岐办完手底这件事便打算动身去江南了。也不知谢云程从哪儿听了他要出远门, 这孩子这段时间除了学习练武外就跑到他府里央求他带着自己去江南。
宣凤岐也没想瞒着谢云程,他只是叮嘱谢云程国事为重。谢云程现在既然是皇帝,那他就不能这么轻易离开京城,若是有二心之人发现他偷偷离开玄都,指不定会搞出什么大事来。
宣凤岐每次将自己所担心的事说与谢云程听后, 谢云程便一年无所谓道:“反正朝中有那么多官员,自从上次谋反一事后, 朝中多数人都被换过了, 这些人不会走露风声的,皇叔就带我前去吧,我活了这么大还没去过江南呢,我真的很想去一次嘛。”
虽然谢云程回回都像现在这样对着他撒娇,但宣凤岐一直都没松口。因为这次他是瞒着所有人去江南暗访的, 就连谢云程都不知道他的目的,这件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若是被人发现谢云程这个一国之君跟他一起跑到了江南,那些人指不定要怎么编排呢,到时候他便成了一个怂恿皇帝离宫享乐的罪人了。
谢云程见软磨硬泡不管用了, 于是直接演了一出哭闹打滚。他已经不是从前刚满十岁的孩子了, 若这种把戏放在以前宣凤岐会说他还是小孩子,会觉得他可爱, 但现在他只觉得谢云程吵闹。因为他迟迟没松口,所以谢云程这几日跟他生闷气再也没来他府上过,宣凤岐也乐得清闲, 他一鼓作气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襄王府中几位奴仆正忙前忙后为宣凤岐收拾细软,他此去江南没两三个月是回不来的。虽然他的身子受不了寒,但也同样受不了夏季的闷热,光是路上行程所用的东西便收拾了进了七八个马车,其实他本不想带着那么多行李离开,不过一想到路程漫长便也由着这些人去了。
孟拓作为他身边最得力的侍卫这次却不跟他一起去,因为宣凤岐要留他在玄都城盯着各路人马的消息。眼下还有谢瑆的下落还未查清,他还得让孟拓继续查。虽然这次他不带孟拓前去,但是他却将洛严带在了身边。
洛严曾经背叛过他的事情宣凤岐没有跟任何人讲,但宣凤岐却派孟拓调查过洛严的书信往来。孟拓知道宣凤岐对洛严起了疑心,自从宣凤岐把洛严从大狱中救出来后,他便不再对那个洛严那么冷漠了,甚至之后他便再也没让人去查过洛严了。这个洛严在大狱出来之后到底跟宣凤岐说什么,为什么宣凤岐对他的态度变了?
孟拓只是待在一旁看着即将离开襄王府的一行人,他早就按照宣凤岐的吩咐将襄王府周围的闲人驱赶了,宣凤岐此刻启程不会有任何知道的。孟拓双手交叉着抱着双臂,他或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脸上那丝有些失落的表情。
就当宣凤岐准备转身走出去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了脸色阴沉的可怕的孟拓。宣凤岐停下了脚步朝他走去。直到他快走到孟拓面前,孟拓才像回过神似的连忙改掉自己刚才那不羁的动作,他此刻站得笔直却低下头不敢直视宣凤岐的双眼:“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宣凤岐一直很信任孟拓,这不仅是孟拓是他在这个世界上醒过来第一眼见到的人,还因为孟拓的心思最好猜,虽然这人平日里不苟言笑,但他一旦有了什么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宣凤岐嘴唇轻抿,他抬起手来拍了一下孟拓的肩膀:“本王这次去江南也是有事要查,并不是刻意去那里游山玩水的。孟拓本王身边有着太多巨心叵测的人了,除了你本王谁都信不过,所以本王这次只能留你这玄都盯着那些人。”
孟拓听到宣凤岐对他说的这番话后瞳孔震颤了一下。其实……宣凤岐不必费口舌向他解释这些事的,只要是宣凤岐的吩咐他都会去照办,但他没想到宣凤岐这次会如此耐心的将这事说与他听。使他表现出什么让宣凤岐疑心了吗,或者是说宣凤岐注意到他,在意他的心思了?
孟拓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结巴地回话:“王……王爷信任属下,属下定不辜负王爷的信任!”
宣凤岐听到后点了一下头,他随后将一枚令牌交到了孟拓手里:“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内,你可代本王处理一些不听话的人,此乃本王的手令,见此如见本王亲临,你办事稳妥,本王信你。”
孟拓见状接过了令牌,这是宣凤岐第一次给他这么大的权利。他眼中瞬间闪过了一丝光芒,就当他抬起头来想向宣凤岐谢恩时,他却看见宣凤岐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柔和的日光照耀在他白皙的脸颊上,光斑与斑驳的树影交错的。这种笑容他还想多看一会儿,他甚至连自己都不曾曾经到自己这这么一刻失了神,等他反应过来时宣凤岐便转身离开了。
宣凤岐坐在行李队伍中间的那辆马车中,护送他的护卫队将会在今天晚上午时出发,若是他白日里带着一大堆兵出去肯定会叫这城中的人以为他要谋反呢。若是他把这些人分批安排便可神不知鬼不觉走出去。
宣凤岐仔细想想还真觉得累,他明明都已经是最有权势的人了,却不得不为了平衡朝政关系而选择偷偷溜出皇城。不过这件事确实要小心一点,毕竟原主的身世有太多秘密了,要是一个小心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就当宣凤岐想要拿着马车旁边摆放着的鼓鼓囊囊的金丝毛毯准备小睡一会儿时,他刚把毯子掀开就发现一个穿着银白色的身影蜷缩成一团正躲在这毯子下面。或许那人也察觉到自己暴露了,他像做错事似的缓缓抬起头来向宣凤岐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皇……皇叔,好巧啊。”
宣凤岐此刻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他神情十分复杂地盯着谢云程一会儿,谢云程这个时候已经像只乖顺的小白兔弓起身子慢慢站了起来。他今日穿了一身银白色的圆领袍,袍子上有栩栩如生的麒麟祥云,他甚少穿这样亮眼的袍子,倒衬得他青春活力。也是,他现在就是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啊。
就当宣凤岐想要开口时,谢云程忽然一下跪在宣凤岐面前一边抓着他的衣摆一边啜泣着:“皇叔,我知道我错了,求你别赶我下去!我是真的很想跟皇叔一起去江南,皇叔不知道,我小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听到那些说江南烟雨柔情时也都是向往,我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成为一国之君,我所有一切都是皇叔给的,皇叔让我往东我自然是不敢往西的,但我真的太想跟皇叔一起去了。我年少时最大的心愿便是去一次江南,求皇叔允了我吧!”他越说越可怜,恨不得下一步便要扑进宣凤岐狠狠哭一顿。
这次他学乖了,他知道宣凤岐不喜欢胡搅蛮缠,于是他开始卖惨。
其实谢云程年少时候哪有什么心愿,唯一的心愿也不过是能吃饱穿暖,不再挨打,他最奢侈的愿望也不过是读几本破书罢了。他早知道吃软不吃硬,果然他这么一哭,宣凤岐连刚才难看的表情都消失了。宣凤岐见状连忙扶他起来:“陛下动不动就跪是从哪里学来的,别哭了,来这边坐着。”
谢云程听到他松了口后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的光,但他还是紧张地注意马车外面的情况,他知道这马车还没跑出玄都城呢,若是宣凤岐现在就把他赶下去他同样不能跟宣凤岐一起去江南。他原本想着自己随便藏进一辆马车里等到宣凤岐出了城后他便不再隐藏,到时候就算宣凤岐发现了他也不能把他给送回去了。可是谁知道他躲的就是宣凤岐坐的那辆马车,而且宣凤岐还恰巧掀开了他盖在身上的那张毯子,他只能另想他法了。
谢云程在赌宣凤岐的心软。反正他对宣凤岐没脸没皮惯了,若宣凤岐非要赶他下去,他就抱着宣凤岐不撒手,反正在这辆马车跑出皇城前他是不可能离开的。
宣凤岐也注意到了谢云程精神紧绷着,就好像在期待着什么来临似的。宣凤岐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马车再走过一条街就到了通外城门的管道了,而宣凤岐却在这个时候开口:“先停一下车。”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这话后眼神不停闪烁,他有些心虚地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袖子。他不说话但也没有下去的意识,宣凤岐看着他一会儿后又有些头疼地说道:“陛下,国事可不是儿戏,你不能说离开皇城就离开,若陛下真的那么想去江南也可以择日选一些官员陪你前去……”
“不是……”谢云程顿时觉得心中一阵委屈,他咬紧下唇缓缓道出,“不是这样的,就是因为皇叔去了我才想去的,若不是能与皇叔一起去,我去再多次又有什么用?”
他没去过那个曾经听说过的地方,心里总是抱有一丝期待和新鲜感的。但是他十分想去的前提是在和宣凤岐一起去,如果没有宣凤岐,他或许想想也便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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