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父头上也bangbangbang挨了好几筷子。
自此,方恺泽的战火转移法大获全胜,赶紧扭头冲祈遇使眼色。
祈遇比了个ok的手势,一手拿着被开水烫的热乎乎的旺仔牛奶,一手悄摸地把自己的碗筷放进了厨房。
年夜饭后半程,大家也都吃的差不多了,方父方母聊起了果园来年的计划,偶尔穿插着亲戚之间的八卦,聊的不亦乐乎,方恺泽选择性插嘴,但大多数时候低着头在偷偷玩金铲铲。
屋内气氛热热闹闹,屋外也并不安静。
祈遇偏头看向窗外。
关门时外头下的还是小雪,现在一看,已经变成了纷纷扬扬如鹅毛般撒下的大雪,转眼便在结了冰的屋檐上又覆盖上了厚厚一层,看这架势,似乎还有越积越厚的架势。
小县城没有大城市管的严格,一到过年前后,从早到晚都能听见烟花在远处炸响的声音,今天是除夕,放烟花的频率便更勤了。
外头不知是谁家刚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整条街都能听见,方母闻声推了推方父的肩膀,“待会儿饭吃完了,你也去把咱们买的那几个发财树放一下,保佑财神爷今年继续保佑咱家,生意红红火火发大财。”
方父满口答应下来,又往嘴里炫了块蘸着酱汁的诱人虾肉。
方恺泽闻言戳了戳祈遇,小声道:“可惜外面雪下太大了,不然咱俩吃完能出去玩仙女棒。”
“等雪小了再玩也是一样的。”祈遇回应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站起身道:“你们慢吃,我去给王奶奶打个电话。”
方恺泽:“ok你去吧。”
祈遇起身回了方家人为他准备的卧室,关上门,将爆竹的吵闹声留在门外,站在窗边拨通了那个熟悉的电话。
电话响了许多声,直到快要被挂断了,才被人接起。
然而那头说话的人却不是王奶奶,而是王奶奶的女儿,佟姐的声音。
“喂,是小遇吗?”
祈遇一愣,答道:“是我。你是…佟姐?”
“是我是我,新年快乐呀小遇,好久不见了,今年你在京市过年啊?”佟姐笑着跟他打招呼。
祈遇应道:“新年快乐佟姐,计划临时有变,我今年没在京市,来我同学家过年了,在齐鲁这边。”
答完,又连忙问:“怎么是姐你接的电话,王奶奶呢?”
佟姐的语气迟疑了片刻,随即说道:“我妈那个人你也知道,过年了也闲不住,我在家准备年夜饭呢,她和邻居家老太出门溜达去了,手机没带,我就替她接了。”
祈遇:“哦……这样啊,那……”
佟姐没等他说完便接着道:“小遇,你有什么话跟佟姐说吧,等我妈她回来我代你转达。”
祈遇:“倒也没什么事,就是过年了,想跟王奶奶打声招呼,既然她不在家,那我下次再打吧。”
“行。”佟姐那头吵吵闹闹的,似乎有人在催,语气有些急切地道:“那姐先不跟你说了,还得做饭呢,小遇我先挂了哈,拜拜。”
说完便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留下祈遇面对着重新回到锁屏界面的手机微微发愣。
杭城冬天不暖和,但也不像他这里下大雪那么冷,但既然王奶奶这天气还有精力和邻居出去溜达,病应该是彻底好了。
祈遇放下心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便见方家的年夜饭准备散场,方母与方恺泽正收拾着桌子,方父则被派去仓库里搬烟花。
祈遇见状忙上前去帮忙,却被方母强硬地拒绝了,他只好坐回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起信息。
封氏手机新系列已经正式宣布于年后上线,新系列发布会于昨日在各个平台全程直播,展示了新系列技术上的革新以及外观上的升级,手机性能几乎是翻倍式加强,外观也摒弃了一直为人诟病的丑摄像头,增加了多种颜色选择。
光按外边来说,已经做到了男女老少皆宜。
一场发布会过后,热搜不出所料爆了好几个,新系列在各大平台刷屏,还没上线官网和线下门店便被预约爆了。
新系列的项目祈遇从头跟到尾,自然知道正式上线后会为公司带来多大的利益。
只是如今新系列刚刚宣布上线,他却从封氏辞职了。
封冀不会因为他的辞职克扣项目奖金,可祈遇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一打开手机,从微博热搜到短视频热搜,从小绿书平台主页推送到微信朋友圈广告,几乎所有位置都在一夕之间被封氏手机新系列刷屏了。
这个他刻意远离封冀的年,尽管看不到封冀的人,但对方却好似如影随形,通过这样的方式再次占领了祈遇全部思绪。
他不禁想,今年自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京市,来到方恺泽的老家,单方面切断了与封冀的全部联系。今天的封冀,是同周嘉丞一起,去随便一家餐厅吃饭,还是会选择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度过这个春节?
祈遇感觉自己似乎发了许久的呆,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将封冀的脸彻底从脑海中驱逐。
直到耳边响起了一阵巨大的烟花腾空声,他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
方父从仓库搬出了加大版的发财树,放在门口小院里,随着引线被点燃,一簇冲天的花火猛地从火桶中窜起。
烟花劈啪作响,向上腾起的火光几乎有围墙那么高,形状酷似一颗金灿灿的大树。
方恺泽跑过来拉他,兴奋道:“别发呆了遇崽,过来看烟花,我爸买了一大堆呢!今晚能放个爽了!”
祈遇没挣扎,呆呆地任他拉着走到门口,看着那颗灿烂的“发财树”从火花四溅到光点黯淡,最终只留下一个被火烫的发黑的底座。
耳边是方家人情绪高涨的嬉笑和第二个发财树腾空的噼啪声,祈遇站在那儿,心里却蓦地涌起了一股巨大的酸楚。
他在京市,一个人,可以看到这样漂亮的烟花吗?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前方到站,遂山县站,请在此站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
整整八个小时的硬座车程,封冀拖着行李下车时,感觉腿、腰、背,乃至整个身体都好似不是自己的了。
刚一下车,便被寒冬的冷风吹了一脸。
遂山县站一如既往的冷清,除了他以外,看不见几个在此下车的人。
过年了大城市都不好打车,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发展跟不上的小县城。封冀在车站口等了很久,最后加价才打到了一辆网约车。
他上车报了手机尾号,司机也没说话,按照导航的指示向定位的目的地开。
除夕的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更别说车,除了碰到几个红灯等了一会儿外,网约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将封冀送到了那个祈遇曾给他发过具体定位的老小区门口。
小区倒不像马路边一样空无一人,这里老年人居多,大多数人的子女过年都没空回来,一群老邻居便随意做了饭,端着饭碗在楼下聊天。
封冀拖着行李箱一路走来,看到了不止一个这样的扎堆的老年人。
天色渐黑,老小区的路灯忽闪忽闪,暗淡的光线只能照亮男人的身型轮廓,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老人们耳边是行李箱轮子在石板路上骨碌碌滚动的声响,看到的是一个穿着长款风衣,身材高大壮实的陌生男人。
“这谁家孩子过年回来了,也没个人来接。”
“不认识,前几年也没瞧见过,谁家也没长的这么高的儿子啊。”
“老李你认识不?”
“不认识,长这么高,我要见过一次肯定能记住。”
“咋还走过来了,住咱们这栋的?”
讨论声在男人站定时戛然而止。
封冀停在了几个老头面前,开口问:“几位大爷,请问8单元距离这儿还有多远?”
其中一个端着面条的小老头抬起手指了指隔壁那栋低矮的单元楼,道:“8栋在那儿哩,走几步路就到咯。你是谁家的孩子啊,咋以前莫见过你?”
封冀看了眼那在路灯照射下也显得格外昏暗的单元楼门,心头虽急切着想要过去,却还是先礼貌地回答:“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小老头面露不解,“找什么人哦,8单元一共就住了几户,二楼的夫妻俩,四楼的王老太太,今年都去外地的孩子那儿过年咯。四楼对门小遇娃儿给王老太太请的护工也回家过年了,三楼老陈头下半年刚火化,这栋楼现在就剩我嘞,你总不能是来找我的吧?”
封冀第一时间从他的话语中提取到了关键字,“大爷,您说的小遇,大名是祈遇吗?”
小老头拿着筷子的手在半空中点了点,“是是,你来找小遇?你是他的谁啊?”
封冀反射性开口,“我是他男……我是他在京市的朋友。”
“首都人呐?”小老头从上到下打量着他一身看着就价格不菲的行头,“确实像大城市来的。但是小遇今年过年没回来,你莫不是找错地方了?”
封冀闻言刚火热起来的胸口霎时间一凉,追问道:“没回来?会不会是他回来了但是住在酒店,只是没回这个小区?”
小老头摆摆手,斩钉截铁,“不可能不可能,小遇我从小看着长大嘞,这孩子有礼貌,就算他住酒店,回遂山了也肯定要来看看我,再去给他爹妈烧烧纸,没来就是没回来,你跑空咯小伙子。”
跑空了。
一瞬间,难以言喻的恐慌感不住从脚底向上涌起,封冀怔愣在原地,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目标,双眼发直地看着虚空。
祈遇没回老家,那他能去哪里?
是因为对他太失望,所以去了一个没有他的地方吗?
如果祈遇这辈子都不打算原谅他,连京市也不愿意回,哪怕他财力再强,可世界如此辽阔,寻找一个会跑会躲的人也与大海捞针无异……
眼看着面前这个小伙子在听自己说完后整个人状态都不对了,跟魂被抽走了似的,小老头顿时也跟着有点急了,赶忙道:“这是咋了嘛小伙子,有什么事儿你跟大爷说,大爷能帮肯定帮你。”
在小老头的关心声中,封冀逐渐找回了些理智,他看了眼只亮了一盏灯的8栋单元楼,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大爷,四楼王奶奶的联系方式您有吗?”
“有嘞有嘞。”小老头将筷子夹到端碗的手指上,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老人机,递给封冀,“你们年轻人眼睛好,你自个儿找下,王老太的电话我存着,找到直接打过去就行。”
封冀在按键上操作了几下,没多久便找到了通讯录里的王老太,抬手拨了过去。
老人机声音大,等待接通时的“嘟嘟”声在这安静的单元楼下显得格外突兀。电话响了很久那头都没人接,分明是寒冬腊月,封冀却紧张的汗都出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听筒中响起“对方无人接听”的电子音播报,随即便自动挂断了。
小老头奇怪道:“嗐这咋回事,以前王老太接电话可快了,莫不是出门忘带手机了?”
他嘴里还说着话,封冀已经快速又播了一个电话过去。
这次响铃响到了一半,那头终于接起了。
“喂?”一个略显疲惫的女声从听筒出传出。
小老头很惊讶,“喂?小佟吧?咋给你妈打电话接的人是你嘞,你妈呢,有人找。”
“我妈在医院呢,刚睡着。”小佟嗓音中的疲惫更甚,兴许是听到了熟悉的邻居叔叔的声音,再说话时,还能听出一丝哭腔,“叔,我妈查出来肺癌了,现在在住院,医生说发现的有点晚,已经在向中期发展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只能先凑钱治着……”
这话一出,周围本来还在自顾自吃饭的邻居们顿时炸锅了。
“咋突然得肺癌了?王老太平时身体看着挺好的啊?”
“年前她就在咳嗽,跑了好几趟医院都没治好,动身去小佟那儿的时候都还在咳嘞。”
“每年都要咳一下,咱们县医院医生医术不咋地,一个小感冒都要拖很久。我想着杭城是大城市,去那儿肯定能治好,结果怎么查出来是肺癌了?”
“造孽哦,王老太人这么好咋能得这病?”
“咋回事儿啊?”小老头听着也急了,“这事儿你弟知道了不,咋这么突然啊?”
“我弟知道。”听着那头七嘴八舌的声音,小佟忙道:“我和小弟凑了钱,不知道够不够,要是不够,还得想别的办法。”
她说着擦了擦眼泪,又问道:“先不说这个,叔,是谁要找我妈?”
“哦哦哦,是有人找。”小老头忙把老人机推过去,“小遇的朋友来咱小区找他,结果小遇也没回来啊,就想给你妈打个电话问问,知不知道小遇在哪儿。”
“小遇的朋友?”小佟没太当回事,还以为是祈遇以前老家的同学,随口道:“今天我刚跟小遇打过电话,他说他今年在同学家过年,好像是齐鲁那边儿,不过具体在哪儿我就不清楚了。”
小老头奇怪道:“你都跟小遇打过电话了,可跟他说了王老太生病的事?小遇有出息,你要跟他说了,医药费他肯定也能帮扶着些。”
小佟叹了口气,“我本来想说,我妈不让,她不想大过年的打扰小遇,毕竟小遇再亲也不是亲生小孩儿,这病是无底洞,还不一定能治好,小遇一个孤儿,好不容易考上好大学有了个好工作,不能糟她拖累……要不是我和小弟硬要给她治,她都不想治了。”
说完,又重重叹了口气:“这也都怪我们,平常不咋回家,连我妈得病了都不知道,拖的这么严重了才发现。行了叔,我不跟你说了,弄到现在我晚饭还没吃,我先去吃饭了,晚上还得陪床,挂了啊。”
小老头:“行行,快去吃饭吧,你妈生病了,你可不能垮了,身体重要。”
一旁的几个邻居也七嘴八舌地说了几句关心的话。
电话“嘟嘟”挂了,小老头看向一旁的封冀,无奈道:“小伙子,你也看到了,王老太生病了,也莫法儿联系小遇,不行你就先回去吧。”
封冀眸光闪烁,望向小老头手里的老人机道:“知道了,谢谢大爷。我记一下王奶奶电话,记完就走。”
小老头又把手机递过去,“你记你记。哦呦,这大过年了生这个病,可怜哦……”
封冀将那个号码存进了通讯录,又朝小老头道了谢,转身拖着行李箱往小区门口走。
他加价打了辆车,目的地是祈遇回来时住过的酒店。春节酒店没什么人住,接过前台递来的房卡,封冀打算今晚先在这里住一晚。
据小佟所说,祈遇如今正在齐鲁,如果他没记错,祈遇有个舍友曾经给他送过自家果园产的樱桃,那箱子樱桃还是他搬上楼的,上面写着的就是齐鲁大樱桃。
所以,祈遇今年是去他舍友那里过年了。
虽然这次过来没能找到祈遇,但也没完全跑空。
只是齐鲁地方太大,他并不知道具体位置……
思考了片刻,封冀拿起手机给周嘉丞打去了电话。
那边响了两声,立马便接了,“喂喂喂bro,咋样一切还顺利不,找到祈遇了吗?”
“祈遇没回来,我跑空了。但我知道他去了他舍友老家过年,现在只清楚省份,还不知道具体位置。”
封冀说着,打开了手机免提,退回通讯录界面,复制了个号码发给了周嘉丞,“祈遇老家的王奶奶查出来得了肺癌,还没到晚期,大概率能治好,你帮我联系一下曾院长,让他安排转院和后续治疗流程。”
“我刚刚给你发一个号码,让曾院长以医院的名义联系号码那边的人。病情不等人,让医院尽全力救治,后续所有治疗费用由我来出,越快越好。”
周嘉丞听着他严肃的语气,也跟着认真起来,“行行行,号码我看到了,马上安排,有我在你安安心心追老婆去吧。”
电话挂断,周嘉丞那头过去了大概十几分钟,便发来了一条消息:[还是你面子大,人家曾院长吃着年夜饭呢,听完是你交代的立刻就去办了,和家属协调好后立刻安排转院,你就放心吧]
封冀:[好]
回复完,对话框便没了动静,正当封冀以为周嘉丞要延续自己除夕夜出门喝酒的老习俗时,两人的对话框突然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