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看不下去。
“拍得特别好,两位老师都很敬业,咱们一条过了!”张扶摇比了个大拇指。
“好。”秦昕点了点头,“人呢?”
“去洗手间了。”张扶摇指向男洗手间的位置。
秦昕马上去找,今天他的专业度还不如林凡星的一半,被影响得支离破碎。然而男洗手间里没有人,秦昕转了一圈又出来,明显有些着急了。
失去林凡星的回忆开始作祟,秦昕的鼻尖冒了汗。
“凡星哥?你在哪儿呢!”秦昕在片场不管不顾地找人。
林凡星听到他声音时,脸上还顶着一个火红的大手印。他没想到武建成老师的戏那么好,一开机就像被陈乌灵魂附体,连眼珠子都会演戏。
巴掌拍得他耳朵微微耳鸣,林凡星回头找人,也不太确定秦昕是不是叫他。等秦昕跑到他面前,林凡星高高兴兴地塞给他一样东西,就和很久很久之前没有差别。
“刚才找人要了纸,给。”林凡星塞给他一只纸飞机,半张脸都要肿了。
作者有话说:凡星:我不能爱他。
也是凡星:算了给他叠个纸飞机哄一哄。
“给我的么?”秦昕和当年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那一年他遭受着变声期的折磨,一说话就难受。但外人只听得出他嗓子不舒服,没人看出他衣着之下的沉疴。母亲在前一晚又一次勃然大怒,她尖锐的指甲扎进了秦昕的手臂,留下一个又一个深红色的坑。
这些,秦昕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只能忍着。
纸飞机递给他时,他正在思考一些关于死亡的话题。过早成熟的孩子恐怕都有对生命的探究,秦昕那时候的探究非常幼稚,他只想用自己的死亡换取父母的后悔和道歉。
他理想中的死亡,是人死了但灵魂还在。他的灵魂飘荡在葬礼的上空,看着秦光泽和乔莲痛不欲生,后悔不已,那样的话他的报复才算成功。然而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可以抵挡死亡,纸飞机嗖地飞过来。
当年的林凡星已经变成了现在的小明星,笑着说:“废话,不给你难道我给别人?”
“……谢谢。”秦昕又一次被纸飞机拯救了,但马上改口,“我带你去找后勤!”
他一只手攥着飞机,一只手攥着林凡星的腕口,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穿过剧组人群,非常不顾后果。林凡星被他的突然发疯吓了一跳,他能感觉到今天的秦昕状态不对,只是没想到不对到这个地步。
“你别抓我!我自己走。”林凡星甩了下手腕。
周围已经有不少人看他们了,但碍于秦昕是影帝,大家的目光只是一瞬而过,不做过多的停留。对于两个男主到底是什么关系,也成为了他们话题中的问号。
秦昕的手被甩开了,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他时常搞不懂凡星,一会儿对自己好,一会儿又不对自己好,一会儿要这要那,一会儿又什么都不要。
“好吧,那咱们分开走。”秦昕只好听他的,心里漾起了无边的失落。
后勤有剧组的医生,但主要就是应对一些外伤、中暑,算半个护理人员。林凡星笑呵呵地昂着脸让人家检查,时不时称赞一番:“武建成老师的戏真好!”
“嗯。”秦昕已经很不高兴了。林凡星和谁都好,就是和自己忽远忽热。
“他全身都是戏!”林凡星滔滔不绝。
“嗯嗯嗯。”秦昕敷衍着点头。
“他的眼睛瞪过来好可怕,你都不知道,他……”林凡星还没说完,秦昕两只手伸过来,捏住了他的嘴。
“……唔!”林凡星用目光控诉他的霸权主义。
“凡星哥你先别说话了,好好冰敷。”可偏偏秦昕又有一副甜美的笑容,让林凡星很容易就原谅了他的霸权。
冰袋一直压在脸上,半小时后,林凡星脸上的红肿褪去。真实的片场生活和他体验过的不太一样,节奏并不快。比方说现在,他的脸没法继续拍摄,他的戏就能等着他。
他在片场被照顾得很好,哪怕不带赵小白也有很多人在意他的吃喝和冷暖。武建成老师还专门过来看他的脸,确定红肿开始褪下才走。林凡星特别不适应,武建成再怎么说也是正经演员,所以连连鞠躬道谢。
这一切都挺好的,对吧?
林凡星也觉得挺好,但偏偏他的心不听话,有事没事就开始惦记秦昕。明知道人家是影帝,在片场的待遇只会更好,可林凡星的视线就像开了自瞄的雷达,时不时瞄一眼周围,找一找那个瘦瘦的背影。
不多时,那瘦瘦的背影出来了。
“这回拍得怎么样?”林凡星激动地冲上去。
“还是不行,凡星哥,我觉得自己好差劲啊。”秦昕手里拿着一份低脂三明治,“你肚子饿不饿?”
林凡星不好意思承认:“还成。为什么还不行?你拍几条了?”
他们今天的事后戏被去掉了,换成分开拍摄。两个人状态都不在线,张扶摇也没法捏着他们的耳朵拍摄。不过神奇的事情就在这里,他俩一分开拍摄就没事,林凡星能拍“陈启陈乌父子戏”,秦昕再调整调整,也能拍。
“你先吃东西吧,我再缓缓。”秦昕递给他三明治,很气馁地坐他旁边休息。
林凡星刚刚坐下,不知道还能使出什么浑身解数去哄哄他,但屁股还没坐热就看到邵永瑞正朝这边过来。“邵老师过来了……”
秦昕刚闭上眼,捏捏酸涩的眼角,听到凡星说话便站起来,重新打起精神:“邵老师您好。”
“今天你们都辛苦了。我刚刚和你们张导聊了两句,你们别给自己上太大的压力。”邵永瑞语气温和,像看着他自己的孩子,“我在导演《人生夏谣》时也有这种状况,演员无论如何都不能入戏。”
“那您那时候怎么办?”林凡星已经开始上压力,开机之后每秒钟都是钱,这么多人等着他们。
“靠时间,等一等,我和赵以唯说不要着急,我们可以等她酝酿。”邵永瑞的话如同一剂良药。
林凡星点点头,天啊,连影后赵以唯都有不入戏的时候。
“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占用秦昕一点时间吗?”邵永瑞又看向另外一个。
秦昕也猜到他来找自己,便说:“那咱们去车上谈吧。”
他们又回到房车里,桌面上放着一只纸飞机。邵永瑞的温和变成了愧疚:“真对不起,我昨天喝多了……”
“没关系。”秦昕先请这位大前辈落座。那哪里是喝多,分明是用高度酒精灌醉了自己的神经,麻痹了情绪。不然以邵永瑞的酒量,他怎么可能醉到胡来。
邵永瑞两只手搓了搓,明明他是长辈,却不好意思直视这个晚辈:“那本笔记本你还没看吧?我……我想收回它。收回之后就当做……收藏品,一辈子不会再拿出来。”
“邵老师,我想您要失望了。”秦昕给他倒了一杯水,“我已经看完了。”
邵永瑞捏着水杯的手指像被烫了一下。
“……以后你叫我一声邵叔叔吧,邵老师这个词,太疏远了。”邵永瑞无奈地说。
“好。”秦昕坐了下来,就面对着面,“邵叔叔,你好。”
邵永瑞的眼圈一刹那红透。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是你的父亲。”邵永瑞缓了几分钟才用力地开口,“笔记本还是还给我吧,昨天是我喝得太多了。”
“邵叔叔,这件事我已经和姥爷说了,就算把笔记还给你,我和姥爷也不能当做无事发生。只是……当年你知晓实情,为什么不开口呢?”秦昕不明白。
邵永瑞摇了摇头说:“当年我和他都是导演,如果我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一切,你父亲会反诉我诬告。那本笔记确确实实是当年你母亲的亲笔之作,可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当一件事只有一个人知道的时候,全世界都会当你撒谎。”
“你站在我的立场去思考问题,没有切实证据,舆论会引向我看不得别的导演出名,那时候秦光泽想要脱罪可太简单了。文学作品的抄袭本身就很难界定,这是一个灰色地带。最主要的是……”邵永瑞又搓了搓手,“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你母亲的意愿。”
“你是觉得……我母亲为了托举我的父亲,特意让出了原创位置?”秦昕想了想,放在外人眼里,邵永瑞这样想也没错。那时候秦光泽和乔莲对外就是天作之合,恩爱夫妻。
“对!我当时气疯了!我以为是乔莲……你母亲的爱胜过了一切,居然让出自己宝贵的心血。但后来我发现……这不会是你母亲的做法。”邵永瑞果断地说。
秦昕逼问似的:“为什么?你这么了解她?”
“如果你母亲想要托举秦光泽,为什么这些年秦光泽鲜有佳作?”邵永瑞只问了这么一句。
秦昕往后靠了靠,彻底贴住了椅背。两人想到了一起去。
乔莲要是真想托举秦光泽,一部佳作之后就会有第二部,第三部。可这些年秦光泽的事业并没有如日中天,他的上一个巅峰还是依靠自己拿下年轻影帝。可电影只是影帝奖,并不是最佳故事奖啊。
在导演眼中,影帝奖的含金量比最佳故事奖低太多了。影帝是影帝,故事是他们导演的。
这几乎可以确定,当年乔莲根本不是自愿的。
“我并不想给你找麻烦,也没想让你替你母亲出头。小昕,这件事过去太久了,谁也不能替你母亲‘翻案’。我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说来说去,还是我们上一辈人的爱恨情仇太乱。”邵永瑞顿了顿,“小昕,作为一个痛失所爱的过来人,你一定要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知道吗?”
秦昕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纸飞机。
“无论性别,身份,还是什么,爱就是爱,爱情在这世界上没有代餐,不要像我一样错过了。”邵永瑞追悔莫及。
两人又聊了一些无关话题,秦昕觉得他的情绪稳定多了。等邵永瑞离开房车,秦昕又拿起了那个纸飞机,珍爱地看了看,接下来动手把它撕成碎片。
和凡星哥给他的第一支纸飞机命运一样,结局都是被他吃掉。
吃掉就不会弄丢了,他永远拥有它。吃下去就好了。
12-6 客厅夜景内景
人物:陈逸星
杂乱的客厅里,陈逸星正在四处乱翻。
他和他哥吵了一架,两个人完全说不通。
不知道陈乌那老不死的给陈启下了什么迷魂药,陈启居然不愿意跟他一起走!说要给他养老送终!
要什么老,送什么终?陈乌只会把陈启拖累死,最后还还不上他的赌债!
陈逸星像发疯的困兽在客厅里乱翻,抽屉和角柜都是他的翻找对象。他必须要把这个家里最后值钱的东西翻出来,然后拿着钱,把他哥打晕。
打晕了直接带走,管别人怎么说……
“老不死的,把钱藏哪儿了!”陈逸星翻翻打打,连踢带踹。
一个脏旧的牛皮纸袋就这样被他翻了出来。纸袋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像深棕色的口袋,陈逸星动手拆它,刚刚那么一拽……牛皮纸袋上的线居然断了。
藏这么久这么深,难道是值钱的东西?陈逸星干脆把纸袋撕开。
一张一张纸飞落地上,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醒目。因为有牛皮纸袋的保护,它没有变色,还是雪白的。它的新和周遭的旧形成鲜明的对比,引陈逸星蹲下去捡。
拿起来之后,居然是跨越时间的一份亲子鉴定书。
陈逸星想起年轻时候的陈乌,风流,帅气,肯定有不少女人。他搞大了别人的肚子又不愿意负责任,自然就有这东西,逼着他承认儿子。
可等陈逸星翻看到最后,看到的是“被鉴定人陈逸星”,称谓“子”。
陈逸星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么回事?他和他哥……难道是亲兄弟?
他上了他亲哥?
作者有话说:谁懂啊!周六被叫回去加班!结果回家赶上戒严!下车步行刚刚到家!还下雨了……
邵永瑞:不要错过爱情。
秦昕:我又不是你……
他的腿很长,哪怕是坐在这里也能踹一脚角柜,于是便一脚踹了角柜的门。
门板碎裂,整个柜子摇摇欲坠。他也要疯了,真想抱着角柜一起不活算了。他没有说一个字,但千万个字飘在他的上空,不断提醒他几个小时之前发生了什么荒唐事。
可为什么陈乌没有说过自己也是他儿子?
他为什么隐瞒了?他为什么只承认了陈启?
惊慌中陈逸星又想到了他的妈妈。那是一个老实本分、不知道反抗的女人,社会的规训让她对周遭发生的一切充满了不必要的宽容和豁达,陈乌是她的二婚对象,全世界都不关心她是不是幸福开心,也不关心她的二婚丈夫对她如何。
全世界只关心她到底有没有嫁出去。在模糊的记忆里,好像是她带着自己,嫁给了陈乌。
邻居都说,陈乌结婚的时候带着一个前妻不要的儿子。两个人一人带一个,算得上二婚配二孩了。
陈逸星的世界再次发生了颠倒。
“陈乌带着陈启,妈妈带着我,妈妈和陈乌……”陈逸星念念自语,难不成妈妈和陈乌早有牵扯,生下了自己。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妈妈的去世已经掩盖了所有的历史,谁是谁的孩子根本不重要!
“就算我们是亲兄弟又如何。”陈逸星瞪着眼睛,对陈启的爱和对陈乌的恨再次交织。原本他情感里的最后底线就是他们并无血缘关系,这也是他说服自我的借口之一。
我们来自于两个不同的家庭,有不一样的父母。如果不是因为父母的再婚,走在大街上我们就是陌生人。
但现在这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和陈启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他唾骂的父亲也是自己的父亲。
他发生关系的哥哥是真的哥哥。
陈逸星久久地盯着那份亲子鉴定,目光无神。
镜头之外,导演没有喊“卡”,就说明拍摄还未停止。
这一场戏的冲突性非常强烈。林凡星就在旁边认认真真地看着。
这场戏和刚刚那一场是连续戏,也是跌宕起伏高潮里浓墨重彩的一笔。它发生在陈启和陈逸星的第一次上床之后,陈逸星在事后忍不住和陈启大吵了一架!
他希望陈启能离开这里,跟着他一起跑了算了。
在这里没有好日子过,年轻的生命只能被年老的陈乌消耗殆尽。那个年轻时候靠着老婆生活的男人变成了赌徒,光是债主上门就不知道多少次了!陈乌就像一只吸血蚂蟥,年轻时候从老婆身上源源不断获取生命力和财力,年老了开始吸儿子。
但陈启居然拒绝了他?
这口气怎么能咽下去,一把火点燃了陈逸星的理智。他偏要带着哥哥走,计划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带他从这个家门走出去便再也不回来。于是他回家翻找值钱的东西,不想给陈乌留下一丁点好处,可天意弄人。
他翻出来的第一样值钱的东西,居然是他的亲子鉴定书!
陈逸星也是在这一天发现他是陈乌的亲生儿子,但陈逸星的思维逻辑也非常出格,完全是一个疯子。他没有在意什么仇恨父亲,也没有纠结将来如何面对陈乌。
他满脑子只有一件事,就是以后还能不能和陈启保持这份暧昧的关系,并且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陈启知道。
哈哈,疯子。林凡星看着镜头里的他摇了摇头。
爱一个人要爱到什么癫狂的程度才会这样,血缘关系都可以忽视了。接下来是陈逸星的爆发戏,林凡星记得剧本上是[陈逸星暴怒撕碎亲子鉴定]。
他挺喜欢看秦昕的爆发戏,会有一种诡谲的冲突性。秦昕长得就是别人家好孩子的类型,白白净净,像模范生,乖得让人心疼。但他14岁的演技就已经可圈可点、张弛有度。
周围也很安静,大家都知道这一场是重头戏,所有眼睛都盯在秦昕身上。
镜头在推进,这一组是现在较为罕见的长镜头,到现在都只是一条。同一个机位专门拍摄这一场,一分多钟不停,很考验演员的功底。秦昕到现在都没跳戏,自己把戏托住了,然后情况立马来了个大急转弯。
“刺啦——”
他飞快将亲子鉴定给撕了。
撕成一小条一小条。小纸条被他撕得粉碎,没撕成的那些被他团起来,转眼间塞进嘴里。干燥的纸被他嚼得乱七八糟,他艰难下咽,眼睛都要用力地瞪出来了,愣是在张扶摇没喊“卡”之前将纸团活吞!
“卡卡卡!”张扶摇慌了,“快快快!找个办法让他吐出来!”
助理和赵小白率先冲到场景中,一个拍打秦昕的后背一个拿着垃圾桶,专门等着他往外吐。秦昕只觉得心头一团火,一团拥堵,全部梗在嗓子眼里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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