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鸥飞没有正面回答辛禾雪的问题,只是将申请书对着折了折,完好地收起来,“反正哪怕不参加竞赛,我也能考上国内的大学,去参加没什么意义和价值。”
 申请书被塞进了书包内格里,林鸥飞的侧脸看上去神情冷寂。
 “真的没有意义吗?”辛禾雪嗓音温和平静,音色带着少年的清润,“价值是外界赋予的,但意义是自己赋予的,中途退赛总是有些可惜,嗯……你不再考虑一下吗?”
 林鸥飞怔了怔。
 “不过,不管你怎么选择,我们都会支持你。”辛禾雪把夹心饼干分林鸥飞一半,唇角弯弯地笑,“毕竟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林鸥飞垂下眼皮,接过饼干,用力咬碎的时候咔呲响,不知道是当做了什么在啃。
 不甘心。
 不甘心只是朋友。
 但他什么也没有,最不敢将唯一的这份友谊当做筹码去赌。
 放学的时候,苗灵还是顺利在一班的教室找到了人。
 她扒在后门的区域,高马尾一摆一摆,招招手悄声道:“辛禾雪,你出来一下。”
 辛禾雪放下笔,走到后门外的走廊,“怎么了,苗灵?有什么事情吗?”
 “你看了那封信没?”苗灵直截了当地问,“有什么感想?”
 辛禾雪眨了眨眼,“什么信?”
 路阳兴冲冲地跑回来,脸上还是刚刚离开运动场时洗了把脸未干的水迹,两簇眉毛色泽乌浓,轮廓锐气十足,他拎起背包,见辛禾雪还未动,“回家啊,还没写完吗?”
 辛禾雪抿了一下嘴唇,没说话,背起书包往教室外走,和路阳擦身而过。
 路阳伸出去想帮忙拎书包的手僵在半空。
 “发生什么事了?”他侧目看向林鸥飞,疑问。
 林鸥飞背地里上眼药,和辛禾雪说他坏话了?
 他就知道这个人没安好心。
 林鸥飞事不关己,摇头不做声。
 不管是不是有人说自己坏话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路阳也来不及分析了,赶紧追上去。
 “你怎么不和我说话?”
 路阳插着兜围在辛禾雪身边,下楼梯一会儿走左边,一会儿走右边,转得像是个陀螺。
 “辛禾雪?辛禾雪?别不理我。”
 见他好像错步有摔的趋势,辛禾雪倏地拽了路阳的后领子一下,吐字:“看路。”
 “噢。”
 发现辛禾雪是真的生气,路阳见好就收。
 一直到回到电厂的筒子楼,也没看出来辛禾雪有心情好转的趋势。
 路阳推着自行车,没回自己家,一路跟着辛禾雪到楼下。
 前方的辛禾雪终于站定步伐,路阳心情一松,“我就剩英语和生物的作业没做了。”
 表现好吧?
 他中午午休没睡觉都在写作业。
 辛禾雪对林鸥飞说:“我还有点事情,你先回去吧。”
 林鸥飞什么也没表示,识趣地自己先上楼回家了。
 三楼走廊过道的阳台,放着一盆万年青。
 路阳这时候想起来有什么不对了。
 入秋后白天越来越短了,街旁的路灯亮起来,映照出一片零碎树影,横亘在两人之间。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了和我说?”辛禾雪双目安静地看着路阳。
 他的表情看上去平和柔静,路阳反而无端感到压力,他大咧咧的面容收起来,喉结微滚,“什么?”
 辛禾雪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苗灵今天放学的时候来找我说了。”
 路阳站在原地,声音沉了下来,“嗯,所以呢?”
 为什么这么紧张那封信?为什么对他生气?
 是觉得他断了鸳鸯线?
 辛禾雪喜欢苗灵?
 光是这个设想,路阳心里就被挖空了一块,血肉痉挛,一阵一阵地抽缩。
 辛禾雪蹙眉,“你为什么要隐瞒?”
 他讨厌路阳对他说谎。
 原本的路阳一直对他保持全知的毫无保留的状态,意味着这个人对他完全敞开,没有秘密,完全忠诚。
 辛禾雪享受这种状态,虽然这种心态有些异常,但路阳的表现就让他感觉好像路阳是属于他的。
 辛禾雪不觉得自己长大的过程中缺乏了什么,所以也无法溯源这种心理状态的起因。
 但无法否认的事情是,确实只有绝对的操纵才能带给他额外的安全感。
 他知道路阳永远都不会伤害他,路阳在他这里,不是一个人的概念,而是一个安全角,一个漆黑安逸的纸箱子,一项不被违反的秩序。
 但是从夏天开始,一切就变了。
 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含糊不清。
 辛禾雪像是一个爱好拼图的孩子,将整幅拼图拼好之后,才发现最中间少了一块,不知道弄丢在哪里了。
 路阳的变化就是这个计划之外丢失的碎片,是保质期迫近的罐头,是撕开一看发觉早就被捏碎的方便面。
 这种失序感让他很不舒服。
 辛禾雪暂时还没有想到解决办法,不能完美解决的事情会被他暂时性放置。
 他向路阳道:“你先把信给我吧。”
 下午苗灵说到上周将一封信交给路阳要求转递,当时辛禾雪给出的解释是他还没有拆开来看。
 所以辛禾雪的预想是,先解决了前一桩事情,他应该在阅读之后回一封信表达谢意和拒绝。
 之后再考虑路阳的问题。
 “没了。”路阳站在树影里,看不清面色,“那封信我不会给你。”
 辛禾雪眉头解不开,“没了是什么意思?”
 路阳喉咙发涩,“随便你怎么想。丢了,烧了,不见了。”
 三个可能里藏着一个正确答案。
 但是如果辛禾雪喜欢苗灵,答案是什么根本都不重要了。
 少了一封他弄丢的情书不会影响结局。
 “但我不想促合你们,所以信不会给你。”
 路阳后退了半步,直接跨上自行车,背对着说:“要是你喜欢苗灵,你就直接答应她吧。”
 “你在说什么?”辛禾雪直觉不对,“那是吴可儿……”
 然而路阳已经骑到街的转角了。
 第二天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辛禾雪脚刚一落地,就迎来一阵头重脚轻。
 昨天因为想着事情,骑自行车快了些,路上风也很大。
 他现在四肢逆冷,又摸了摸额头的温度,多病成医,辛禾雪判断自己可能是换季感冒发烧了。
 但是庄平四五点钟就出去跑出租了,加上这段时间辛芝英医院的事情很忙,家里没有人,他从卧室来到客厅的时候,只有便利贴提示他锅里有粥和包子。
 辛禾雪在阳台草草洗漱,凉水黏在脸上引起一阵寒颤。
 揭开锅,是瘦肉粥和两个叉烧包。
 他没什么胃口,吃了半碗粥就不吃了,只接了杯温水配退烧药服下。
 叫林鸥飞帮自己请假,辛禾雪准备换套衣服再去医院。
 估计是药效上来,或者是发烧导致四肢乏力的缘故。
 辛禾雪手脚沉重像是灌铅,忍不住缩回被子里睡回笼觉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他听见外头传来拍门声,响声急促。
 辛禾雪翻了个身,眼皮透见外面亮晃晃的光。
 中午了吗?
 他冷得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升温的皮肤卷着被单都像是砂纸摩擦。
 “吱嘎”一声,窗页推开,风吹进来很快又停息。
 有手贴过来试试他的温度。
 浴室响起哗哗水声,之后是冰凉的毛巾。
 像是有胶水黏住了眼皮,辛禾雪睁不开,凭直觉捉住了身边的手。
 他浑浑沌沌地喊道:“哥哥……”
 “诶,就这么喊。”熟悉的嗓音响起,称心欢喜道,“我是你路阳哥哥。”
 想来吵架吗?
 高温把他变成了没耐心差脾气的坏蛋。
 辛禾雪哑着嗓子宣布:“路阳,我把你放生了。”
 放生后他还要残忍地下达指令,“现在滚蛋。”
 “不滚。”
 路阳说。
 不但不滚,反倒亲热地黏上去。
 辛禾雪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推开对方凑过来的脸。
 路阳趁辛禾雪意识迟钝,亲了亲他的手腕内侧,“主人你忘了,我叫傻蛋,不叫滚蛋。”
第231章 钟情妄想(29)
 生起病来的辛禾雪,没有平时的聪明劲,和人说话的时候回答还会慢两拍,像是那种走路会同手同脚顺拐的猫猫虫。
 但是你是绝对不能笑话他的。
 非但不能笑话,还要事事都顺着他,最好是能够让猫骑在人头上才好。
 这样才能叫辛禾雪满意。
 不过,也有反骨到路阳这样的,非要获得邦邦两拳。
 “水。”
 辛禾雪卷着被子,嗓子烧得有点哑。
 路阳到客厅里接了水来,辛禾雪缓慢地撑起身,乏力的四肢酸痛,他一双烧得眼尾透红的眼睛望向路阳,还有着荡漾未烧干的水光。
 水杯递到眼前,路阳故意道:“你得跟我说什么?”
 “……谢谢。”辛禾雪有气无力。
 路阳竖起食指,在对方面前摇了摇,“不对,你应该要说——”
 他捏了捏嗓子示范:“谢谢路阳哥哥。”
 辛禾雪幽幽抬眸盯了他一会儿,“到底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
 挨了两拳揍,路阳舒服了。
 他给辛禾雪贴上退烧贴,又伺候辛禾雪喝了水,像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忙前忙后从衣柜里给辛禾雪找出薄外套,问辛禾雪要不要去医院,他背他过去。
 这种事情,路阳最擅长了。
 “不想去了。”辛禾雪神色恹恹,靠在床头的身形单薄,“我早上吃过药了。”
 去医院的话无非是打针,能好得快一些,可偶尔病假也是高中生难得的休息时间。
 生病的时候,人的思维会变慢,辛禾雪也会偶尔犯懒。
 “早上?”路阳把窗帘全部拉开,外头阳光灿烂,树影碧波荡漾,“现在都快中午一点了。”
 “你睡了这么久?”路阳问。
 辛禾雪穿上居家的拖鞋,“嗯,所以是你把我吵醒了。”
 “好吧,那我错了。”路阳去客厅里,熟悉得和走在自己家里没区别,他别上围裙,“既然不去医院,那作为赔罪,我在家里给你做个午饭?想吃什么?”
 辛禾雪怀疑他想毒害自己,“你做的能吃吗?”
 路阳来劲了,“怎么不能吃了?今非昔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最近都跟我妈学了好一手。支持点菜,菜单是蛋包饭,蛋炒饭,番茄炒鸡蛋面。”
 辛禾雪拖着步子拉开冰箱门,上层有满满一盒鸡蛋,他问路阳,“你中午吃过了吗?”
 路阳说自己一下课就在校园门外的小吃街吃了顿快餐,想着说不定辛禾雪根本没去医院,趁着午休的时间骑自行车回来的。
 反应了一下吃饭和从学校骑车回来的时间,辛禾雪微微一怔,关上冰箱门,“以后刚吃饱不要剧烈运动。”
 大概是他的胃想给路阳捧个场,也可能是睡觉中发烧消耗了能量,辛禾雪此时的食欲被唤醒,把三个鸡蛋交给路阳,“主人要吃蛋包饭,快去。”
 “等着,哥哥给你露一手。”
 路阳意气扬扬,似乎和这个称呼过不去了。
 辛禾雪:“……”
 不稀罕理他。
 冰箱里正好有没吃完冷藏的饭,倒入锅里热一热炒散就可以了,蛋包饭要用的材料厨房里都有。
 路阳的书包被他自己随手丢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辛禾雪一边喝着水,一边往沙发过去坐下了。
 他故意很用力地拉开路阳的书包拉链,唰地一声响,确保厨房里的路阳能够听见。
 厨房里传来开火的声音,油锅滋滋冒响。
 辛禾雪竖起耳朵听,路阳还在哼着歌,“咪咪啊咪咪请你相信,我们没有忘记你,高高的月儿天上挂,明天的早餐在哪里……”
 唱得真难听。
 担心是路阳没听见。
 他将书包拉链拉开又拉上,再唰地又拉开,这下只要不是聋子就都能听见。
 路阳没反应?
 他不准有反应。
 在辛禾雪面前,路阳不准有秘密。
 他把路阳书包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倒出来掏个底朝天。
 厨房里传出路阳的声音,“作业我给你带回来了,上午只布置了数学和物理的,练习册对应的位置我折角了。”
 “哦。”
 辛禾雪额头的退热贴冰冰凉凉,温度稍降之后,也为自己幼稚的举动感到好笑。
 反正路阳都回来跟他示好了,他就不计前嫌地原谅他。
 至于会不会翻旧账,要看路阳以后的表现。
 辛禾雪将功课作业一一分类,重新整理好放回书包里,井井有条,比一开始好多了。
 .寓.言. “我饿了。”
 他催促厨房里的路阳。
 锅铲热火朝天,路阳忙里偷闲回应道:“马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确实说的没错。
 蛋皮嫩滑,色泽鲜艳明亮,蛋香浓郁,裹着雪白米饭。
 还加了切碎的火腿丁。
 只是……
 辛禾雪指向蛋皮上面红色歪歪扭扭的“LOVE”,盘子边缘空的地方还涂个实心的爱心形。
 辛禾雪眉心一蹙,“你画的什么?”
 路阳说:“番茄酱。”
 辛禾雪:“谁问你这个了?”
 路阳喉结滚了滚,目光偏移,干脆站起来去开了个电视,“不好看吗?电视上都是这么涂番茄酱的。”
 他说完,又和热了似的,扯着短袖的领口扇风。
 辛禾雪瞥了他一眼,开始慢吞吞地吃午饭。
 路阳这才放松下来。
 “味道怎么样?”他坐回去,期待地问。
 辛禾雪故意去看电视,偏过头不看他,咀嚼时腮帮子是一鼓一鼓的,“一般般吧,就是小狗饭的普通水平。”
 “你吃小狗饭,那你也是小狗。”路阳说着,大言不惭道,“我们是一家人。”
 不待辛禾雪和他拌嘴,路阳话锋一转,“辛禾雪。”
 拿遥控器把频道切到新闻台,辛禾雪漫不经心回应:“嗯?”
 “我昨晚回去认真反省过了。”路阳低着头,表现出温驯的模样,认错态度良好,“对不起,其实那封信不小心被我弄丢了。”
 “周五那天下午,苗灵来找我,让我转交给你,我要去训练,就放进了课桌抽屉里。”路阳一面回想事情的细节,一面解释,“当时我记得是和选科意向书一起放的。”
 但是最后把作业和选课意向书一起交给辛禾雪的时候,那封情书不见了。
 反正在抽屉里,就放一个周末,还能长脚跑了不成?
 路阳等到周一再去看,结果还真找不到了。
 他不敢和辛禾雪说。
 想着说不定是放在家里但他没印象了。
 “我昨天是打算下午放学回家再找找。”路阳说,“然后苗灵先找你说了。”
 接着事态发展就像是火星子点燃引线,一路电闪火花带爆竹。
 “林鸥飞早上说你今天生病发烧,请假去医院了。”路阳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被我气的?”
 “换季,骑自行车吹了冷风而已。”
 辛禾雪回答完,眼睫匆促闪了闪,隐隐觉得一连串的解释中,整件事情背后透露着几分不对劲。
 他抬眸,质问:“但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弄丢了?”
 路阳本来没必要和他说谎。
 也就是说他们昨天原本可以不吵架。
 路阳盯着他,神情和往常完全不一样,“如果我是匹诺曹,那至少昨晚有一句话是真的——我不想撮合你们。”
 真心话一旦说出口,心跳声就格外震耳欲聋。
 路阳不知道辛禾雪能不能听见,他胸膛里乱撞的心脏,和即将冲破笼子的鸟一样,迫不及待要振翅一飞冲天。
 他们的视线交错,半空中火花爆裂。
 辛禾雪的直觉向来很敏锐,当他发现事情在往什么方向去,而且指向的前路一定不在他现阶段掌控范围之内。
 他不希望发生他未知的变化,所以辛禾雪下意识地低头回避了,勺子搅了搅蛋包饭,才吃完了一半,“你做得太多了,我饱了。”
 “怎么才吃这么点?”
 路阳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
 辛禾雪赖账,“都说了是你做的份量太多了。”
 “不是你给我三个鸡蛋的吗?”路阳感到冤枉。
 辛禾雪反问:“我给你三个你就要全部用完吗?再加上傻蛋,一共四个,怎么不一起敲进锅里?”
 小狗守则第一条:因为是辛禾雪说的话,所以是完全正确的。
 路阳窝窝囊囊不敢反驳。
 “那我光盘。”路阳把盘子抽过来,“别浪费食物。”
 “等等。”
 辛禾雪出声喊住。
 及时让路阳停下来,他心中有顾虑,“我现在发烧,吃同一盘饭会不会传染给你?”
 路阳笃定道:“不会,一起吃饭不会传染,亲嘴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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