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只有两道门,从工作间过来的门和从后面进去的铁门套木门,窗户还完好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还能跑哪里去?
要么还在里面,要么从另一个出口跑了出去,但是一个小孩子,量他也跑不远。
杰瑞打开灯,灰尘在光线里飞舞,他四处查找,在墙角找到一个类似于狗洞的通道,从里面开闭的小门被拉开。
他打量着这个成人肩宽,小臂高的洞,估计小韦恩确实可以从这里爬出去,他蹲下身,探着身子,从里头看外头,就是农场的土豆地,原本还有农人收尾的地里现在空无一人。
杰瑞知道,按照哥谭人的生存之道,他们都早在开响第一枪的时候跑路了。
突然斜拉里一只猫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过来,爪甲狠狠一划,杰瑞下意识往后退,惊呼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捂着多出几道血印子的脸,龇牙咧嘴。
意识到是猫,还应该是小韦恩带来的那只黑毛肥猫,他也不再多管伤口,举枪对着洞外射了几枪,急促的枪声全是气急败坏。
杰瑞越气,脑子倒越转动,他猜测小韦恩应该没有从这间屋子离开,因为外面就是土豆地,一览无余,没有什么可藏身之处,倒是这间屋子更好藏住一个人。
只要抓到小韦恩,那只猫也自然落入他的掌心。而且这里距离韦恩庄园不远,说不得韦恩家意识到不对,已经往这边赶来,他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小韦恩。
杰瑞可能真的有猫和老鼠里那只小老鼠的聪明,他又仔细搜索一圈,发现了那座奖杯和橱柜表面灰尘的问题。
他这一系列动静太大了,就连地下室的小布鲁斯都能听到。
此前他正因为上头不断的枪声而心惊肉跳,史蒂夫的安危重重的坠在他心口,这和他想象的自己训练后所见有一拼之力不一样,他现在还是只能被保护,小巷的阴影把他的灵魂从身体上卷起来,脑子愈发呆滞,但是思考却意外的冷静。
他需要做点什么。
小布鲁斯找遍了地下室,这里显然是原来的农场主设置的,里面还有一些杂物,他找到了一些旧衣服、一个打火机、一盏煤油灯、一壶煤油、一瓶浑浊的酒、一袋已经融化的变质的糖以及几根木头。
听到不属于工作间,倒像是附近类似于劈砍的动静时,小布鲁斯已经把煤油灯点燃,往里面加了油和酒,烧得旺旺的,把糖和酒放入煤油壶里,正在提着金属的煤油壶的牛皮带,开着盖,悬在剧烈燃烧的煤油灯上加热。
他意识到可能有人进入休息室,并寻找自己,他立马躲到在进密室甬道的视线死角的墙后,把煤油灯灭了,把灯关了,在黑暗中提着一壶烧热的煤油、酒水、糖混合物。
紧接着上头明确就是在休息室里开的三枪,更让小布鲁斯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黑暗像一床兜头盖下的霉湿被子, 沉甸甸地贴紧这间地下室的每一个角落。
潮气里混杂着陈年鸡粪、铁锈和冷油的腥味,在每一次呼吸间钻进鼻腔,黏住喉咙。
小布鲁斯伏低身体, 肩膀抵着墙, 一边手臂与粗粝的墙体之间只隔着一层被冷汗浸透的衣服,他的手紧紧抓着装有烧热的混合煤油、酒水、糖的煤油壶, 靠着墙壁, 竖着耳朵听入口的动静。
史蒂夫还好吗,猫咪大王还好吗, 爸爸妈妈会不会发现这里出事了……
本来占据他脑子里的一串疑问暂时都被抛远,曾经怕黑的他还能忍受,忍受黑暗不断侵蚀他的勇气。
时间变得难熬, 但其实很快,男孩听到机关转动的声音, 有光透进来, 照亮他一米远位置的地面,那正是从入口直直照进来。
有人打开了机关,进来了。
看来他把那个看上去能容他这样一个小孩跑走的出口打开, 没能迷惑对方多久。
小布鲁斯这样想着,没有动,此时他躲在垂直方向,墙后的阴影里,从入口处看过来,正好位于视线死角。
煤油壶很老旧,壶口淌出的液体黏糊糊地沾在边缘。
他试探着摸了摸煤油壶边缘,原本沸腾到一百多摄氏度的液体和滚烫的壶都稍稍降温,只是把手指放在壶嘴, 能感觉到嘶嘶地吐着热气,有些烫手,但是小布鲁斯没感觉到,他甚至觉得这个温度让他在这个冰冷的地下室感到少许安心。
鞋底铁片踩在下来的阶梯上的声音,“哒、哒、哒”,一下一下的,每一次都像是踩在小布鲁斯的心脏上。
小布鲁斯离他越来越近,那个人还没有说话,但是小布鲁斯能够清晰听到对方粗重的、加速的呼吸。
那个人是兴奋的。
他视自己为囊中之物。
小布鲁斯抓紧煤油壶,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的呼吸轻到要消失。
那道黑影落到了他脚边不远处,那是休息室里的灯光从这人背后打下来,投落的影子,头,伸出的手,两只手交握,反映出他本身,拿着枪。
不要急,不要急,小布鲁斯如此要求自己,才没有手抖得把壶立马丢出去。
随着脚步声,来着越来越近,鞋跟与地面的碰撞声放轻,那影子已经超过小布鲁斯一截,按照被拉长的程度估算,与小布鲁斯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三米,那阻挡视线的墙角给了小布鲁斯一线希望。
当枪管出现在眼前,小布鲁斯眼里就只有面前的敌人了,油壶在他手中变得极重,隔着挂绳都似乎烫手起来,仿佛里面的油、酒精、糖水混合物突然又沸腾起来,每一滴都在叫嚣:泼出去,泼出去!
但小布鲁斯还没有动,即便他的身体已经蓄力,每一块肌肉和骨骼都已经做好准备,他也只是更加放轻呼吸,眼睛上瞟,不放过眼前一丝一毫的变化。
找到地下室的杰瑞兴奋极了,他恨不得快步冲进去,把小韦恩抓起来,去换大把大把的钞票,要知道,自从出事之后,韦恩家对家里唯一的小崽子看得更紧,周围总是有收买不了的人保卫着,不叫他们这些缺钱花的靠近半分。
没想到啊,这次竟然有这样大的惊喜。
杰瑞突然开口,声音放高,震得地下室砖缝里的蟑螂和蟋蟀四处躲避:“小韦恩,出来吧,配合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小布鲁斯看到了他的侧脸,平平无奇,就像一个普通工人,几乎是看到的那一瞬间,男孩双手抓起煤油壶的两边,像是捧住一个是盆,然后向前一倾,八九十度的粘腻液体高高扬起,像一条金色的瀑布,盖头泼在杰瑞头顶,砸落,一身都是,然后落在地上,几乎没溅起什么,因为这些混合物又黏又重。
杰瑞立时发出一声介于惨叫和呼痛之间的声音,双脚扑腾,鞋底在糖油上打滑,身体后仰,空的那只手下意识扶住枪,而拿枪的那只手的吃痛的手指瞬间紧绷,扣住了扳机,子弹连连向着地下室打出,“砰砰砰”声急促成一团。
枪声劈开这安静,火舌在枪口炸开,照亮杰瑞被烫出血红水泡的脸等各处裸露的皮肤。
一瞬间的高温还连着枪管和手上的液体燃烧起来,但受限于地下室氧气含量低,没有发生爆燃或者迅速扩散。
“啊啊啊!”
疼痛让胆小的人害怕,让杰瑞发狂,他靠墙稳住的身体在开枪的后座力下歪斜,一屁股坐在地上,屁股带裤子与粘腻的糖油混合物沾在一起。
在燃烧中看到罪魁祸首,男孩还提着那个煤油壶,被杰瑞扭曲的脸,一塌糊涂的皮肤,手和枪融在一起,整个人活像被油炸过的可怕模样吓到。
而杰瑞看到他,油顺着他的颧骨往下淌,鲜血与油糖渍混合成诡异的棕红色,他的眼睛睁得极大,像是要鼓出来,杰瑞竟然扯起嘴角,笑声像是破风箱拉锯出的声响。
他凄惨极了,现在他要报复回去。
杰瑞满满爬起来,手扶墙扶地的时候,部分血肉和糖油黏在一起,从他的手上撕走,他却像是没感觉一样,举起枪,对准小布鲁斯。
他那几乎要露出白骨的手微微动弹,扳机响了两下,声音轻而拖曳,空弹,弹夹刚刚被他打光了。
杰瑞也不恼,看着用手臂挡住自己的男孩被吓得哆嗦,往后躲避,害怕得要死,却还没死,心里产生一种扭曲的快感。
哦,枪用不了,就换一个。
杰瑞从腰后抓住挂着的斧头手柄,原本拿小韦恩还钱的想法消失殆尽,是他小瞧了一个小孩。
他高高举起斧头,几乎能够想象到斧头砍进去的模样——
“喵!”
一只黑猫从他背后扑了上来,后腿猛蹬他的脑袋和肩背,前爪勾住那件浸满糖油的外套,像钉进沥青的钢钉。
本来就烫烧得软烂的皮肉被猫爪带起一片,掉到地上,露出血肉模糊一片,但同时粘腻的混合物也黏住黑猫的皮毛,让它脱离跑走困呐。
“操!”
杰瑞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斧头脱手,落在地上,被粘在那,两只手都去抓猫。
黑猫差点被抓到,舍了一些毛,猛地跳起,高高竖起的尾巴炸成毛刷,背脊弓起,冲杰瑞龇出粉白的牙,喉咙里滚着低沉的嘶吼,跃到空中,三连蹬,连踩杰瑞的头,手扒拉抓挠杰瑞的眼睛,把他抓得视线模糊,残存的脸皮抽搐。
“畜生!”
杰瑞终于抓住黑猫,把它往地上重重一摔。
黑猫发出凄厉的惨叫,原本黑亮的皮毛斑秃,那都是被黏住后硬扯下的,现在又滚入油糖混合物中,更是难看。
杰瑞还要抬起脚重重踩在黑猫头上。
“猫咪大王!”认出猫咪的小布鲁斯急得不行,抓起他收集起来的木棍对准杰瑞劈头盖脑地揍,吸引走杰瑞的注意力。
杰瑞的鞋子擦着猫头上挪过去,他的仇恨值又到了小布鲁斯身上。
别看他现在样子凄惨,但是都是皮外伤,人又发狠,一时的肾上腺素足够他只想着报复和宣泄怒火。
他抬手挡住木棍,另一只手伸向猫咪。
一瞬间小布鲁斯想到训练中,史蒂夫教官一只手招架住他的拳头,另一只手则演示着各种可能有的攻击。
“士兵,因为你年纪小,力气还没长成,可能遇到这样的情况,你的进攻无法对敌人造成足够的伤害,而敌人反手还能对你造成致命威胁,记住,冷静下来,变招,找弱点,还记得哪些地方是人体的弱点吗?”
当时布鲁斯士兵说:“记得,太阳穴、眼睛……所以我要后撤再攻要害吗?”
“是的,如果你面对的是一般人。”
史蒂夫教官攻击的那只手因为布鲁斯士兵撤手变招而同样后撤,因此布鲁斯士兵被一击制服的危机被解除,二人进入新一回合对战。
此时小布鲁斯思维顿转,木棍快速后撤,像击剑一样刺向杰瑞眼睛。
杰瑞手上一空,眼睛又看不清楚,但能感觉到风的变动,他的手一捞,打偏小布鲁斯的木棍,棍子尖擦过他的脸,带下来一小块肉。
而小布鲁斯也感觉自己的双手被打在木棍上那股力道打得发麻。
杰瑞粗重的呼吸声在昏暗之中很响,就像轰隆笨重的机器声。
他一顿老拳乱打,小布鲁斯双手紧抓这木棍,困苦于对方似乎根本不受伤势的影响一样,艰难招架,而这种艰难,反倒让杰瑞兴奋起来,喉咙里喀喀喀出一阵奇怪的似笑非笑的声音,手上更加不管不顾,一心要让小布鲁斯受罪。
至于钱嘛,他还是要拿的,只是这次要撕票,先折磨得留一□□气,钱拿到手就杀死。
小布鲁斯几度陷入绝望,感觉自己这次是真没办法了,正如史蒂夫教官在训练中说的他现在还是以保护好自己,避免陷入危险为好,训练内容也只能帮他增加求生机会而不是完全保护他。
难道真的就要死了吗?
“嘎!”
杰瑞回头看到入口站着一只白天鹅,反过头去,他感到了小布鲁斯的绝望,而这种戏弄猎物,让他浸在痛苦中的感觉让他的享受,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嘎!”
烦不烦?
杰瑞这次连头也不回。
下一秒,腰上一击重击,杰瑞被踹飞过去。
就在上一秒,在入口探头探脑的白天鹅被一只手推开,一个人飞身而下,楼梯都不带踩的,一记飞踹。
眼见着杰瑞是倒地不起,小布鲁斯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听到动静,解决那群人赶来的史蒂夫。
他刚要喜笑颜开,又看清史蒂夫身上的血淋淋的枪伤,顿时变色……
男孩大喊:“史蒂夫, 你中枪了?”
而中枪的本人把男孩上下打量了一番,手掌有被烫和木刺等东西扎伤的伤口,脸蛋脏兮兮的, 大体都是皮肉伤, 没有大问题,松了一口气。
小布鲁斯提高声音强调:“你中枪了!”
“是的, 布鲁斯, 我等下会去医院。”
史蒂夫伸手穿过男孩腋下,把人提起来, 抱到没有混合油、酒精、糖液体的台阶上,轻推了他后背一下,让他上去, 别回头看血肉模糊的杰瑞。
“还有猫咪大王,它救了我, 坏人踢了它!”
“知道。”
猫咪大王躺在那儿, 腹部微微起伏,眼睛紧闭,在这时才微微掀起眼皮, 虚弱地看他一眼。
“好孩子,坚持住。”
史蒂夫把沾在油和糖里的猫咪大王小心翼翼地捧起来,毛发粘连的部分以尽可能保留毛发的方式连沾着的黏液一起带走。
当韦恩夫妇等人赶到的时候,史蒂夫抱着猫咪大王正准备自己开车去医院。
小布鲁斯看见他们,眼泪一下子飚了出来,扑过来说:“爸爸妈妈,史蒂夫中枪了,猫咪大王受伤了!”
玛莎抱住他,看到他红彤彤的眼睛和有些发白的脸蛋, 检查了一下发现手烫出一些水泡,有一些小伤口。
做父母的看到孩子,属于父母的担忧一下子就被缓解了,再一听这话,才将目光转回史蒂夫,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史蒂夫腹部被他用外套勒缠着,但是还在不断渗血,而这样情况下史蒂夫行动不见受到多大影响,不细看还以为他没受伤。
在工作间、休息室和地下室转了一圈的阿尔弗雷德简单说了情况,让这对父母知道史蒂夫连败六人,而还有一个人是冲着小布鲁斯去的,应该是史蒂夫过去救了人。
史蒂夫则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如果不是他嘴唇发白,脸部肌肉偶尔会轻微抽动显示出其实他也疼,看上去真的不像出事的那个人:“子弹还在我体内,托马斯,可能需要你安排做一个取弹手术。”
托马斯敬佩他这种情况下跟个铁人一样,稍作检查,立马做出决定:“我带史蒂夫和猫咪大王去医院,玛莎你带布鲁斯先回家,阿福你留在这处理。”
“我不回家,我要看着史蒂夫和猫咪大王。”
“你先回去一趟,然后再和妈妈一起来医院。”
玛莎也劝住他:“布鲁斯,让你爸爸先送史蒂夫和猫咪去医院吧,他会好好医治他们的,放心。”
等小布鲁斯手上上好药,换了衣服之后,玛莎就带着他来到了医院手术室外等着。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刺鼻,布鲁斯眼睛紧紧盯着手术室的灯牌,看着“手术中”的红灯,难过地抿起嘴。
玛莎心疼地捧起孩子的脸蛋,要知道,以前手上出现一个小口子,自己儿子都要哭哭撒娇,要吹吹亲亲抱抱的,只是那次小巷事故之后,他就似乎暗暗地长大了,有了一些心事,训练里各种受伤,也没有放弃,这次更是直面生死。
“布鲁斯,别害怕,妈妈在这里。”
“妈妈,”小布鲁斯把脸靠在玛莎的怀抱里,眼神有些空:“史蒂夫会好吗,猫咪大王会好吗?”
“当然会,我的宝贝,史蒂夫很厉害的,你爸爸作为医生,做手术很熟练,而猫咪大王也会有专业的兽医的医治好,你不相信他们吗?”
小布鲁斯立马抬起脑袋:“当然,我当然相信!”
玛莎摸摸他的脑袋,继续说:“你要不要睡一觉?说不定等你睡一觉起来,史蒂夫就做好手术出来了。”
“不要,我要等着他出来。”
“好吧,布鲁斯,那继续和妈妈说说话吧,妈妈很害怕。”
小布鲁斯蹭蹭玛莎的肩膀:“妈妈。”
“手现在还很疼吗?”
小布鲁斯看了看自己的手,实话实说:“当时没感觉到多疼,上药的时候很疼,现在好多了。”
玛莎轻轻吹吹他的左手,然后又吹吹他的右手:“妈妈很害怕失去你,布鲁斯。我简直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我会疯的,布鲁斯。所以,你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
小布鲁斯在玛莎的脸颊上亲了亲,学着玛莎的样子拍拍玛莎的后背:“我也是,妈妈,我爱你,我爱爸爸,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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