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是颜诡和摩菲·戈尔德在争吵中确定实施的细节。
两人实在吵不出来结果,或者双方各有道理,才会询问一声不吭的无相大人。
“无相大人,这处的部队只需要三个小分队的人就足够,如果过于集中,其他薄弱处说不定会成为突破口,您不这么认为吗?”
“三个分队?好呀,你把人放那,看看这么小的地方,这三个队的人还能不能行动?这种烂得出奇的计划,你还好意思给无相大人看?”
乌镶月感觉自己像那种被两边拉扯的绳子,双方都不服气,越拉越紧。关键他一听,感觉都有道理,怎么敢随意指?万一出差错,他们不给钱了怎么办?
乌镶月太阳穴突突疼,正好瞧见在一旁发呆,完全不参与讨论的某位炼金术师,当即决定甩锅。
“季星·戴纳,你觉得呢?”
季星·戴纳眨眨眼,凑过来扫了一眼沙盘,又露出那个温和又带点羞涩的笑。
他轻声细语:“我吗?干脆扔炼金炸弹,全炸死不就好了吗?”
全炸死不就好了吗、不就好了吗、好了吗……轻快的尾音充斥了整个指挥所。
乌镶月:“……”我在期待什么?
颜诡:“……”
摩菲·戈尔德:“……”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换种策略。”颜诡若无其事再次开口。
“你说得对。”摩菲·戈尔德没有意见,甚至主动帮忙修补了问题。
短时间内,两人忽然和和睦睦开展了讨论,也不扯着无相大人做决断了。
乌镶月瞧着默默坐回去的季星·戴纳,又看向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两人,感觉这三人某种意义上熟练得很。比如在对待某位炼金术师的时候。
这就是传说中的疯子炼金术师吗?威力恐怖如斯。
不过这下他真的清闲了,只需要听听部署情况,不用在不懂的地方乱插嘴。
这次的计划里包括好几个部分。
计划的准备工作,前两天简单做过一些,比如挖掘陷阱,设置陷阱,清除障碍。现在主要是发放物资和排兵布阵等。
乌镶月不知道原来的无相大人每次战前是如何做的,如今他一言不发,什么建议也不给,也没人提出异议。
好像理所当然如此。
无论如何,他听着颜诡和摩菲·戈尔德对战场的编排布置,听着偶尔季星·戴纳试图插嘴又被两人联合驳回,心情奇异地平静下来了。
准备得这么充分,这次战役应该不会输了。
经过一天的修整,第二天夜色将褪的时刻,加卡托兰的部队行动起来。
灰白的雾气从炼金装置中升起,宛如自然产生的晨雾,无声无息,很快弥漫了这片区域。
侦查兵从远处眺望,又俯身感受地面的震动,发出了信号。
在所有人的屏息等待中。
马蹄声成片,碎石被震起,鸟雀惊飞,金色飞鸟的旗帜摇晃在风里。
——帝国军来了。
第12章 第 12 章
“雾?”
帝国这次派了两万人来攻打马挪河城。据说加卡托兰在这座边境小城的人数,最多一万多。人数压制下,他们占据优势。先行队伍远远察觉到这片雾气,就将情况汇报给这支军队的将军——庞吏。
庞吏今年四十九,当了十年小兵,五年伍长,三年副将,这次是他第一次作为将军,领导整支队伍。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次领下的任务,是要给予加卡托兰这个反叛组织重创。
但他并不满足于此。在得知加卡托兰所谓的诱敌计划的前提下,他将两万人兵分三路,自己领了五千人出发,其中包括了三千骑兵,就是为了打对手一个出其不意。
“马挪河城靠北,气候较冷,春季清晨有雾不奇怪。但浓雾不常见,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对作战双方来说都是不利因素。”
他短暂思考后,下了命令,“检查一下雾气是否有毒或者别的问题。”
随行的炼金术师很快给出结论:“没有毒,只是比较浓的雾气。”
“以防万一,全部服下解毒剂。即使没有毒,也可能是为了拖延我们的速度,亦或者设埋伏。派一支小分队先行前进,另派两组侦察兵探查周围,谨慎行事!”
“是!”
帝国军得了命令,分出一支骑兵小队。速度不快,保持着合适的间距,在雾气中行进。两组侦察兵分散开来,小心探查。
白雾阻挡视线,加卡托兰方的小分队们也借此开始了行动。他们没有靠近帝国军,反而拉开距离。
乌镶月站在高处,将战场情况尽收眼底。
昨夜颜诡和摩菲·戈尔德去了另外两处支路,说这里既然有无相大人坐镇,他们就可以安心去别的地方了。还不由分说将季星·戴纳留了下来。
乌镶月很想拒绝,但仔细一想,要是真出什么问题了,他身边有个炼金术师在,还能挡一挡,也就默许了。
此刻季星·戴纳不在他旁边,据说是去准备后面的惊喜,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不用时时刻刻端着无相大人的架子,他却放松不下来。颜诡和摩菲·戈尔德都不在这里,战场上如果出了什么岔子,负责下令的就是他了。
乌镶月拒绝想象那个场景,他怕自己会当场做出逃跑的行动。
好在目前情况还不复杂,计划似乎顺利推进。
帝国军的那支先遣队安全离开了雾气笼罩范围,侦察兵发现了若干陷阱的痕迹,将其汇报。
“果然是为了拖延时间。”庞吏冷笑一声,愈发肯定这战的关键在时间,“这点伎俩,还想拦住帝国军。”
他下令:“毁掉陷阱,一个不留!”
十几个人从队伍中出列,分散四周,短短半小时就将周边的陷阱排查干净。
“故弄玄虚。”
这下前路没有阻碍,庞吏勒紧马绳,目光如炬,似乎穿过这片山丘,望见了那座脆弱不堪只待他夺取的边境小城。
他比了个手势,“变换阵型,继续前进!”
身穿蓝色军服的帝国军队从灰白的雾气中奔涌而出,像是一条势不可挡的河流,携着兴奋的杀意与侵吞的渴望,一往无前。
冲在最前方的士兵被这股气势裹挟,好似满腔热血都往头上涌。
下一秒,他突然脚下一软,眼前的地上红光乍现。他心头突突直跳,却发不出声音,来不及了。
“轰隆——!”
这条河流被拦腰斩断,人和马宛如烧红铁锅上的油水,飞溅着倒向了两边。
埋伏的加卡托兰成员忽然冒了出来。箭矢如雨落下,笼罩住阵型破碎的帝国军,一片蓝色如伏倒的稻草,纷纷倒下。
帝国军陷入了不利形式。
乌镶月让自己忽略哀嚎的惨状,心头攥紧的那口气,稍微松了些。
颜诡的计策是有用的。他算准了帝国军队一方的心理,明白他们一旦排查了周围的陷阱,也排除了雾气的效果,就不一定会二次检查陷阱之下的情况。
实际上他设置了两层陷阱。一层是专门给帝国军看的,他们一旦破除这层,就会启动第二层陷阱。
帝国军以为万无一失,继续前进的时候,第二层陷阱就会发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看似奇策的计谋,建立在季星·戴纳首屈一指的炼金术上。如果没有他,想要设置这样的陷阱非常难。
幸好,幸好。
但乌镶月想起那个略感诡异的家伙,也说不清自己庆幸的是什么了。
战局仍在变化。
第一轮攻击过后,帝国军虽然被冲乱了阵型,但领兵的将军似乎经验不少,几道指令就重整旗鼓。散乱的队伍三三两两合拢,重新又建立起了防线。他们不敢再停留,一鼓作气,尽数通过了这片看似诡异的雾气。
同时,火铳开始发挥作用。白日也闪烁的光芒,萦绕鼻尖的硝烟味,和双方不断倒下的身影,代表战斗进入另一个节奏。
喊杀喊打的混战中,一颗碎裂的子弹划过脚下,再偏移一寸就能中正脚踝。
乌镶月心脏怦怦直跳,全身僵硬,用尽了遏制力才没有当场腿软。
他颤抖着躲到了一块高大的石块后,甚至一时不敢探头去看了。
他第一次参加这样阵仗的战斗,跟不知道原来陷入战斗后居然会乱成这样,万一不小心打中他,眼睛一闭,就死了啊!
怎么办,下一步,下一步是什么来着,不会要输了吧?
惴惴不安思考的时候,仿佛印证他的想法,加卡托兰的战线被强烈的攻势打得后退,有了溃败的趋势。
乌镶月只瞥了一眼,就明白这绝不是好的局面。他们一方的战力不够!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他眼珠子四处转,飞快思考逃跑的路径,怎么才能从战场上全身而退。现在估计赢不了,但他还不想死,不死估计也得残,绝对不行!
左边,从这里的山坡下去,还有机会!他瞅准了时机,朝着那个方向开跑。
“无相大人,您要去哪里?”
一个紫发青金眼眸的男人忽然出现,幽幽出声,吓得乌镶月差点跳起来。
他绷紧身体,站定当场,好似自己没有过逃跑的念头。
“你,你怎么在这。”说话却还是不可控地磕巴了一下。
“我吗?”季星·戴纳晃晃头,好像没有在意他的异常,似是思考,又捻了捻指尖。
乌镶月这才注意到,对方一贯洁白的手套上此刻斑驳异常,不知道沾染了什么奇怪的材料,简直像是刚从实验室出来,可这里哪里来的实验室,这里可是……
“啊——!”
凄惨的尖叫声刺破了战场,赤红的火光从蓝色军服的一角开始蔓延,很快烧了一片,宛如一场吞没海水的赤潮,眨眼间,帝国军队停滞当场,乱做一团。
形势逆转,加卡托兰的人又开始乘胜追击。
乌镶月目瞪口呆,看着那些凭空燃烧起来的帝国军,惊愕得发不出声。
他想起来了,计划里这一环要造成帝国军混乱,但具体实施交给季星·戴纳了。可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其他人都没有碰到那些帝国军,难道是之前的陷阱,还是……
“是雾气的作用哦。”
如同看穿了他的疑惑,炼金术师带着欣喜与炫耀的声音响起,“穿过雾气的人,身上会携带水珠的呀。这可是利用炼金术的好底子。”
水珠?不起眼的,一般人都不会在意的小水珠?!
乌镶月深呼吸了口气,悄悄挪得离这人远了些。
……他不太懂什么叫好底子,但深切明白了所谓疯狂炼金术师,到底是何种危险物了。
现在形式利于我方,不用担心小命了。
乌镶月望向已经成了一片火海的战场。估计是事前有准备,加卡托兰的人没有一个着火。相反,帝国军的人身上火光闪烁,被烧得四处奔逃,痛呼声不绝于耳。
人类与野兽一样,本能畏惧灼热的火光,即使他们已经学会了使用火的办法,这份畏惧还是印刻在灵魂里。
庞吏在战场上生生死死都经历过许多回,即使遇见了真正的火烧眉毛,也强行压制着那份惊恐,在灼热的刺痛中,冷静观察了一圈,很快察觉到了关键:“把外头的衣服都脱下来!沾水的衣服是源头!”
不少仍有理智的帝国军立刻行动,火光闪烁几下,果然消失了。
“嗯?”远远观望的季星·戴纳摸着下巴,“这么快就发现了。看来这个办法还有改进的余地,下次不能以那个材料为基底,得换……”
在他嘟嘟囔囔的时候,乌镶月的心情却逐渐糟糕了下去。
帝国军找到起火源头后,居然借用这些衣服,反攻加卡托兰成员。加卡托兰的人可不是专业的军人,大多没有意志力可言,即使知道甩开衣服就能避开,也没有心理素质马上做到,犹豫之间,就被回神的帝国军干掉了。
刷拉拉,炮火下爆开了血色的雨,倒下了一片黑衣的加卡托兰成员。
短时间内,形式再次倒向了极端不利。
乌镶月强撑着看完这一幕,他记得接下来还有一次攻击,只要发动攻击,一定能够逆转形势,一定还有救!
“这下不妙了啊。”季星·戴纳却忽然出声。
“什么?”他这时敏感至极,猛地转头看向紫发男人,发现对方居然一脸苦恼,更为光火,“你什么意思?”
“嗯?无相大人不是看出来了吗?”对方仿若理所当然地回答,“接下来要输了啊。”
要输了?!怎么会!
“最后一次总攻……”
“这个时候了,发动总攻吗?”炼金术师歪歪头,看向近乎一面倒的战场,“倒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活着回去的人大概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了,颜诡和摩菲说不定会生气,啊,不过是无相大人的命令,应该没有问题吧。”
他的喃喃自语,在乌镶月耳朵里却宛如惊雷。
如果发动攻击就只剩几个人能活了?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呢?”
他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把这话说出来了,但那声音冷淡又带了些许好奇,不是出自他的嘴中。
而是来自旁边那个从始至终都显得从容的炼金术师。
“无相大人,请您下决断吧。”
那双青金色的眼瞳里,倒映出一个黑袍男人的模样。对方这样看向他,将执掌战局的权柄抛了过来。
乌镶月顿时如同被定住,一动都动不了。
第13章 第 13 章
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循环的问题在脑中播放,好像一瞬间住了无数个闹钟,吵得乌镶月恨不得把脑子挖出来。
季星·戴纳站在他面前,还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不远处的战场上,加卡托兰的人节节败退,哀嚎遍地。再过不久,或许连这哀嚎也成了稀罕物。
黑袍阻挡不了的血腥气一股股涌入鼻腔,残酷的血色在大地上蔓延,天上铅灰色的乌云层层叠叠,似有风雨将起。
乌镶月似乎在这世界之中,又在这世界之外,他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能听见身体轻微的颤抖,能听见脚下石砾的晃动。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发挥了本能,想起了那张指挥所里的沙盘。
交战的双方在那张微缩地图上显现,加上可能会被影响的区域,刨除陷阱区域,一条绝对安全可以确保撤退的路线,绕过这些危险与争斗,在他脑中仿佛被标红般亮眼。
乌镶月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短时间内能记住这么多东西,原来他为了活下去,居然能想起这么多东西。
原来他,还是一个胆小鬼。
“无相大人,您会逃走吗?”
打破心绪的,是一句轻飘飘的询问。
比羽毛更轻,比云朵更柔,比风更缓,只是这样一句话,却叫乌镶月一瞬间头脑空白。
“你……”他干涩地想问这个人,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他的真实身份,不然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季星·戴纳却一副平淡的表情,“您果然有这个意图。现在的情况,继续硬打不是好主意。我们仍有守城的一战需要打,帝国军一定明白这一点。如果逃跑,他们不会赶尽杀绝。”
不会赶尽杀绝,不代表不会损失惨重。
乌镶月以为无相不可能会同意撤退或逃跑的主意。在所有人的赞颂中、传闻里、故事中,无相大人都是绝不后退、绝无失败的那个人。
可季星·戴纳的语气平常到,好像撤退本就是无相会做的选择。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新一轮试探,时间不允许他做出过多猜测,更不可能验证。
“……往东南的平原跑。”
干涩的嗓子里,挤出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什么?”季星·戴纳似乎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
“我说,往东南的平原方向撤退!”乌镶月几乎一字一句从牙缝蹦出,他知道自己这个命令有多奇怪,毫无理由,毫无解释,专断独行地下达了要求。
出乎意料的,季星·戴纳并无异议,点点头,从长袍中掏出一个圆球,猛地往天上一抛。
圆球炸开,升腾起蓝紫色的烟雾,即使在白日也足以看得清楚。
幸存的加卡托兰成员纷纷抬头,望见那点蓝紫色的烟雾,当即放弃缠斗,快速朝东南方向逃去。
战线开始变化,帝国军察觉到了加卡托兰这方的退意,有人向将军提问,“将军,我们……”
“追!”庞吏恼火得很,这次差点中了加卡托兰的计,五千人死了近两千,如果不能这个时候扳回一城,全歼敌方,他当主帅的面子往哪里搁!
帝国军不退反进,缀在且战且退的加卡托兰军身后,炮火连绵,不绝于耳。
乌镶月没有看见这一幕,在季星·戴纳传达完指令后,他已经朝着脑中规划出的逃跑路线,一路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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