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有重影……也没法睁眼。”闻斓回答道。
问完这些问题,医生安静了一会儿,卢芳见他叹气,焦急的上来问道:“医生,这是怎么回事啊?”
“有可能是颅内出血造成的视觉功能异常,但具体原因还是需要做一个检查。这样,我马上开个单子,马上送他去做检查。家属呢?”医生用笔赶紧写下诊疗单,接着他抬起头在这几个人中观看了一下。
“我是。”东方晔站起来回应医生的话。
医生并没有在意东方晔是什么家属,他只简短地说道:“家属陪同。”
跟随着医生一起进来的护士直接推着仪器和病床把闻斓推出病房,东方晔跟着一起出去,剩下的人只在房间中等候。半个小时后,闻斓再次回到病房,东方晔的脸上透着担心,他一直抓着闻斓的手未曾放开。闻斓似乎察觉到东方晔的焦虑,他轻轻捏了捏东方晔的手,小声说道:“没事。”
医生拿着检查报告慢慢走进来,他的语气轻松下来,连带着让病房里的气氛都轻松起来:“还好,不是视网膜脱落,只是有点充血水肿,用点药,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了。家属也不用太担心,注意这段时间清淡饮食就好。”
东方晔接过医生开来的药单,连忙点头道谢:“好,谢谢医生。”
“有什么事随时叫我。”惯例嘱咐完这一句,医生就离开了病房。
闻斓并无大碍,这个检查结果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汪琳琳更是直接扑到闻斓面前,抓住他的手喊道:“闻叔叔!你可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不然我……我……”
汪琳琳“我”了半天,剩下的话还是没说出来,她的鼻子酸到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打湿了闻斓手臂上的绷带。闻斓看不清汪琳琳的脸,但他听见了汪琳琳的声音,他赶紧抬起手来摸到了汪琳琳的脸,轻声安慰道:“你可别哭,我这不是没事吗。”
但这安慰没有让汪琳琳停止哭泣,反而是让她哭得更加伤心:“我……我还以为……你真的死在那场火灾里了……”
提到火灾,闻斓的手霎时顿住,他有些心虚地瞄了东方晔一眼,但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东方晔只是看了闻斓一眼,虽然一开始他早就知道这是闻斓设下的一个圈套,但当看见被抬出火场的黢黑假人时他的心脏仍然为之抽痛。见到闻斓偏头过来打量自己,东方晔避开了他的目光,不准备参与这个话题。
杜雁青听到汪琳琳说起这个倒是有些好奇,他走到床边问闻斓道:“小子,你是怎么从那里逃出来的?”
闻斓听见熟悉的声音,回过头去望着那个模糊的人影,发出他的疑问:“你是……?”
杜雁青顿时泄气,他撇着嘴说道:“我是杜雁青。”
闻斓皱着眉看着杜雁青打量了好久,不知道他是没辨认出这个人影,还是对杜雁青在这里感到不妥,总之他回过头去看向东方晔,问道:“他在这儿干什么?”
闻斓这旁若无人的询问方式让杜雁青一下子就不爽起来,他“嘿”了一声站起来就要骂,但考虑到冯令在场,杜雁青生生把脏话吞进了肚子里。东方晔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杜叔叔来探病,冯叔叔也在,你别发疯。”
这个称呼霎时间拉进了几个人之间的距离,这下两个老男人不再是上级,而是变成了长辈,杜雁青得了东方晔这个台阶,顺坡就下来说道:“就是!你小子别不识好赖,要不是看在小晔的份上,谁稀得来看你!”
卢芳听见杜雁青的话,带着警告意味咳嗽了一声,她瞪着杜雁青,杜雁青又立时闭了嘴。冯令听着这些谈话倒是觉得好笑,他伸手点了点闻斓,说道:“还是这么没大没小的样子。当心让你爸看见了,又要抽你。”
听见冯令的话,闻斓总算收敛了一点,他半阖着眼睛望向东方晔,模糊不清的眼神此时成了他最好的掩护:“东方……”
东方晔闭了眼,无视掉闻斓的示弱,他转头看向冯令问道:“冯叔叔,你和闻斓家里人联系过了吗?”
听到东方晔问这个,冯令先是一顿,而后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没有联系他,云川省厅出了这么大的事,牵扯到般予,他肯定是要被传唤接受调查的。”
见冯令的表情沉下来,除去闻斓自己,其余几个人的表情也随之下沉,最后还是冯令见自己把气氛带的太尴尬,他才开口说道:“不过我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老闻洁身自好,手底下的集团公司也清白,当年宋介这么施压也只收了他四分之一的财产充公,这些年般予隐姓埋名没和他联系,公安部找不出什么问题来的。”
听到这些,杜雁青看了闻斓一眼,他其实知道闻斓这十几年受到过什么不公,但他没有介意,也没有仗着家世胡来,光凭他肯为了家人逃离云川隐姓埋名生活十几年就足以看出闻斓心性良善,否则也不会着东方晔的喜欢。杜雁青叹了口气,他看着冯令说道:“但是这小子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着也该通知一声家里人吧。等到公安部的调查通报下来,他就不用再这么隐姓埋名地生活下去,这么多年委屈着没和家里人联系,现在也可以好好问候一声了。”
闻斓听见这个胳膊一顿,而一边的冯令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仿佛认同了杜雁青说的话:“老杜说得有道理啊,之前般予是因为不愿意牵连家里人所以才一个人跑到闽州来的,现在这件事翻案了,也是该和你爸你妈你妹联系一下了。”
“不……等等!”闻斓突然发出一声大喊,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他坐起来伸手想要拦住冯令,语气里言辞恳切:“冯叔,你先别给我妈打电话!”
冯令掏手机的手一滞,他看着闻斓问道:“怎么了?”
闻斓张着嘴支吾了半天都没解释出一个原因来,到最后他干脆放弃解释,直接说道:“反正先别给她打!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冯令疑惑:“你要准备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闻斓下意识地往东方晔那个方向瞥了一眼,随后转回头说道:“你……你别问了,我到时候会自己给她打电话的!”
冯令看见闻斓的目光在东方晔身上停留了一下,随即他反应过来闻斓说的“准备”是什么,他长长地“哦”了一声,知趣地收回了手机,他点点头说道:“行,我知道了。那你好好准备吧,到时候你自己报个平安。”
说完这些,冯令就结束了探望,挥手告别东方晔和卢芳等人,离开了医院,而杜雁青也还有一大堆收尾工作要做,他也急匆匆地赶回了市局。卢芳看见两个人都没什么大碍,今天一早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她疼惜地看着闻斓,凑到他面前去问道:“小闻啊,我回去做饭给你们送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闻斓半眯着眼睛看向卢芳,接着露出一个微笑,叫卢芳心软不已:“谢谢阿姨,我吃什么都可以,我不挑的。”
卢芳叹着气伸手摸了摸闻斓的额头,接着她说:“那我回去给你煲羊汤,多放些胡萝卜。”
“好,谢谢阿姨。”闻斓笑着说。
卢芳站起来拍了拍东方晔的后背,她说道:“那我回去了,晚上来给你们送饭。你好好看着他,有事就叫医生。”
“知道了,妈。”东方晔点头应下卢芳的嘱咐,随后他回头看向趴在闻斓手边的汪琳琳说道:“琳琳,你跟着奶奶一起回去吧,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汪琳琳被东方晔叫了一声后恋恋不舍地看着闻斓站起来,她走到卢芳身边回头望着闻斓,最后她对闻斓说道:“闻叔叔,那我就先走了,等到晚上我再来看你。”
闻斓躺下冲着汪琳琳点点头,说道:“好,路上注意安全。”
送走祖孙两人,东方晔才终于放松下来,闻斓听见他轻微叹了口气,便叫他:“亲爱的,能帮我把灯关了吗?顺便把窗帘也拉上,太阳光有点刺眼,我眼睛睁不开。”
听见闻斓又开始用这种语气说话,东方晔什么都没说,他关掉了病房里的灯,接着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等到房间里昏暗下来时,他坐到闻斓的身边,伸手捏住了他的手。当房间里的光线终于暗下来后,闻斓才能够完全睁开眼睛,虽然眼前的东方晔还有重影,不过总算能看清他的表情了。
闻斓轻轻捏了捏掌心里的手指,他轻声说道:“你耳朵怎么样了,恢复了吗?”
东方晔感觉到手上传来轻微的揉捏,他也用拇指摩挲着闻斓的手背,他回答道:“恢复了一大半,耳膜没有受伤,只是现场应激反应,过段时间就能好了。”
东方晔说得温温柔柔,让人听了只觉得心软,闻斓眼中映着东方晔的身影,他也只笑着,不愿意打破这得来不易的安馨氛围。东方晔像是察觉到闻斓的高兴,转过头来看他,正巧对上了闻斓的笑容,那是不掺任何杂质的纯粹笑容。东方晔看了他好一会儿,伸出手来擦了擦闻斓的眼睛,接着他说道:“等再过几天,公安部出正式的调查通报,你身上的污名就可以全部洗干净。到时候你可以向云川申请一笔赔偿,你也可以回云川了。”
闻斓静静听着他说话,他拉着东方晔的手贴在脸上,等到东方晔说完,他才说道:“那些对我来说不重要。”
东方晔一顿,他看着床上的人,心里忽然泛起一股酸涩,他问道:“为什么?”
“因为重要的东西我已经得到了。”闻斓在东方晔掌心落下一吻,他模糊的眼睛中满含笑意,他看着东方晔说:“早在我决定潜入班普身边之前,我就已经得到了。”
东方晔抿着嘴,闻斓没有看清他的双唇正在颤抖,也没有看见他的眼眸中浸满了水光,闻斓继续说道:“这些都是你为我争取的,所以,谢谢你。”
这一声道谢让东方晔心中的一根弦波澜起伏,他撇开头仰起脸,努力不让眼泪滑落下来,忍了片刻后,东方晔轻轻吸了吸鼻子,他才转过头来看着闻斓,他说道:“刚醒来头还晕吗?再睡一会儿吧,医生也说你需要多休息。”
闻斓没有戳穿东方晔故作坚强的姿态,而是问道:“抱着你睡行吗?”
“你身上还缠着绷带,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东方晔悄悄捏紧了闻斓的手,在昏暗的病房中说出两个人之间轻声细语:“睡吧,我牵着你。”
闻斓一笑:“那你可别松手啊。”
东方晔一笑,说道:“我不会再松手了。”
一周后。
闻斓的视觉情况尚未好转,骨裂受伤尚且还没有完全痊愈,所以目前还由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这件事就交给了东方晔和卢芳轮流着来。今天恰好轮到卢芳陪床,东方晔得来上班,所以他回家收拾了自己一番后穿上警服开车前往分局。
分局还如往常那样既不清净也不热闹,当东方晔乘坐电梯来到刑侦办公室门口时,办公室里的所有人突然愣住,然后所有人都围了上来,抓着东方晔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东方晔的招呼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警队里那一帮小年轻就已经围着他里三层外三层,就差把他抬起来了。
当时行动的小组里,受伤最重的当属他们这一组直接和班普对上的,东方晔更甚,相比起其他人只包扎一下留观一晚上就可以离开的情况来说,东方晔昏迷了一天才更加令人担心。
年轻人们七嘴八舌地喊着“东队”,满心满眼都是关怀挂念,东方晔伸出手压住了这些问候,接着他说:“好了,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我没事,听力已经恢复了,绷带也已经拆了。”
围着东方晔的年轻人听到他这么说都松了口气,但随后他们的担心便更加接踵而至,有几个人问道:“闻哥呢?闻哥怎么样?他没事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随之而来附和着关心闻斓状况的声音越来越多,东方晔赶紧说道:“他已经进入安全期了,只是还不能下床,问题不大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他啊?”
又一声疑问响起,响起闻斓现在那看人都要眯起眼睛辨认好半天的模样就觉得无力,他说道:“你们这么多人去看,是要把他架起来抬出医院吗?”
听到东方晔这么说,年轻人们闭了嘴,但眼中的热情并未因此消减。东方晔看得出来他们很想去看望闻斓,最终他还是松了口气,说道:“等过几天吧,过几天分批次去看他。”
见东方晔松口,年轻警察们欢呼起来,成群结队地开始商讨去医院的时候要带什么礼物。东方晔看着这几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心里淌过一股暖流。东方晔并未在警队下属面前灌输有关闻斓是被诬陷的思想,这些年轻人们对闻斓的信任全是出自他们自身和闻斓接触相交的经历,所以当闻斓的真实身份被曝光以后,愿意维护他的人还是有那么多。
东方晔垂下眼睛,勾起嘴角笑了一声,接着他抬脚走进刑侦办公室,刚拐进队长办公室门口,唐庭就在外面大喊:“东队!省厅专案组许组长找你!”
唐庭手里还拿着办公室的座机听筒,东方晔脚下一顿,接着调转方向走过去接过唐庭手里的听筒,他站在办公桌前说道:“喂,许组长。”
“哦,东支队。”许组长和蔼地笑了一声,随后他关心地问道:“身体怎么样了?上班吃不吃得消啊?”
东方晔客套地回答道:“我我已经出院了,恢复得还行,医生也说没什么问题。您专门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我就是来问问你和闻般予的情况,顺带有个事要征求你的同意。”许组长说道。
东方晔一听就知道这话说得长,他干脆坐下来,抬手让唐庭去忙,随后他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许组长沉吟片刻,接着解释道:“是这样的,邢一升抓捕归案以后就一直处于拒不配合的状态,问什么都不说。云川那边由公安部带队抓了公安厅一批人,宋介也被撤职立案调查,本来我们是想审讯宋介来逼迫邢一升开口的,但是那个家伙……在被捕后的第三天就自尽了。”
东方晔一听就知道这件事不妙,他忙问道:“自尽了?怎么死的?”
“服毒自尽。”许组长说到这里时叹了口气,接着他继续说:“本来从他家里和办公室已经搜到一些证据了,但是谁都没想到他竟然会随身揣着一小包高纯二乙酰吗啡。头天晚上关进的看守所,第二天再去看,尸体都已经凉了。”
听到这个,东方晔便捏紧了拳头,他的眉间紧紧皱在一起,内心不太能接受这个结果,他问道:“搜出了什么证据?”
“宋介在任期间,名下有多处地产、房产都和班普有些联系,他在云川境内替班普摆平了不少事,还有十三年前没收的闻般予父亲的财产,也被他中饱私囊了。除此以外,他名下还有很多海外账户,每年由国内银行定期打款,打款的那个人也查到了,就是邢一升的记名账户。”许组长说,“这么多年来,他从班普那里收的、从闻般予父亲手里抢的、还有用各种手段从下面得到的,总计共有2.31亿元,其中有一半已经被他转到了海外的个人账户,我们已经追不回来了。”
东方晔攥紧裤腿,他听着许组长平静的叙述宋介的种种过往,细数他的条条罪恶,而正是这样一个人蛀空了云川省厅,甚至掏干净了云川政府,脚下踩的是人民警察的荣誉,手上捏的却是境外毒枭的交易,现在他轻易地死在看守所中,妄图洗干净他亲手创下的罪孽。
许组长叹了口气,说道:“宋介的死亡也算是变相承认了自己的行为,只不过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无法审判,真是便宜他了。”
“是啊。太便宜他了。”东方晔平静地重复许组长的话,语气是那么生硬,却又饱含愤恨。
“嗯,这个暂且放一边,我要问你的是另一件事。”许组长转移了这个沉重的话题,他接着说道:“邢一升被捕后不是一直拒绝配合吗,后来在我们的百般逼问下他终于提了一个要求,他说他想见闻般予一面。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适不适合来见着一面,考虑到他和你之间的关系,所以我来征求你的意见。”
邢一升想见闻斓?东方晔攥紧的拳头又松开,他拿着听筒沉默了好久,久到许组长以为他会拒绝,等到沉默结束,东方晔果然回绝了许组长的请求:“抱歉,许组长,闻斓他还没有完全痊愈,医生让他住院静养,我想他可能不能出面和邢一升谈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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