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安静得可怕,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谢临沅的动作很慢,很仔细,指尖极其轻柔地将药膏在伤口处均匀抹开,确保每一丝痛楚都被那清凉覆盖。
随着药膏涂抹均匀,他的视线并未移开。
那目光缓缓从那处细微破损,移向了谢玉阑近在咫尺的双眼。
少年因为方才的疼痛和此刻的近距离,眼眶微微泛着生理性的湿润,长睫如同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动,眸子里映着他的影子,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谢临沅的眸光深暗了下去,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他的视线,最终不经意地、却又仿佛带着某种无形引力般,扫过了谢玉阑那双唇。
落在眼中的唇瓣因方才的磕碰和舔舐,显得比平时更加饱满红润,泛着水色,微微张合间,露出一点点洁白的贝齿。
药膏的清苦气息,混合着少年身上干净的清香,无声地萦绕在鼻尖。
他的指尖在完成涂抹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若有似无地在那完好的下唇轮廓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那触感柔软、微凉,却像带着电流,让两人的呼吸都不约而同地窒了窒。
谢玉阑只觉得被皇兄目光扫过和指尖触碰过的地方,都像是被点燃了一般,滚烫得厉害。
他心跳如擂鼓,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望着谢临沅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要被吸进去一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出现摆在谢玉阑面前。
可谢玉阑此刻却并没有察觉到。
最终还是谢临沅先移开了目光,直起身,收回了手。他将白玉药盒盖好,放回原处,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异常从未发生。
“下次看书,莫要再睡着。”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只是若仔细分辨,似乎比往常更低沉沙哑几分。
谢玉阑愣愣地点头,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刚刚被涂抹过药膏的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冰凉的药感和那灼热指尖的余温。
“嗯...知道了,皇兄。”
他低下头,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悄悄漫上了一层绯色,只不过自己都没有发现。
京郊外。
周显的小女儿和周崇早以跑远,他心中装着二皇子之事,以及自家姐姐的嘱托,眉宇间总凝着一股化不开的沉郁,便在后面慢慢跟着。
京郊的田埂间农人忙碌,孩童嬉戏,一派祥和。
然而,这份祥和很快被不远处一阵嘈杂声打破。
只见几名村中顽童正围着一名青年男子起哄,那男子身形颀长,穿着粗布短打,正弯腰拾取散落在地上的柴禾,对孩童的嬉闹似乎充耳不闻,只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周显本不欲多管闲事,目光随意扫过那男子的侧脸,却猛地定住了。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那男子和皇帝实在相像。
那眉眼,那鼻梁的弧度,尤其是紧抿嘴唇时下颌那冷硬的线条竟与御座上的那位,有七八分相似。
若非穿着粗布衣衫,气质迥异,周显几乎要以为是陛下微服私访至此。
他心头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缓步上前,沉声喝退了那几个顽童:“去去去,莫要在此喧闹!”
孩童们见来了个气度不凡的老爷,一哄而散。
那青年这才直起身,看向周显,眼神平静,带着一丝乡野之人的淳朴和警惕,微微躬身:“多谢老爷解围。”
声音清朗,虽带乡音,却并无粗鄙之感。
周显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挤出一丝和善的笑容:“举手之劳。小兄弟是本地人?看着面生。”
青年答道:“回老爷的话,小的余轻则,家就在前面余家村。父母去得早,留下几亩薄田,平日砍柴为生。”
余轻则......
周显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面上依旧带笑,故作随意地攀谈起来:“哦?余家村。看小兄弟年纪轻轻,相貌堂堂,倒不似寻常农家子弟。令尊令堂想必也是不凡之人。”
余轻则闻言,眼神黯淡了一瞬,摇了摇头:“老爷说笑了。家父家母皆是普通农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去年都已过世了。”
“节哀,”周显假意安慰,心中念头飞转。他状似无意地打量着余轻则的面容,叹道:“只是......老夫观小兄弟容貌,与老夫一位故人颇为神似,故而多问几句,小兄弟莫怪。”
“无事。”余轻则淡淡说道。
“若是老爷无事便先离开吧,小人还有农活没有干完。”他补充道。
见这青年对自己起了防备之心,周显也不再多问。
只是在走远以后,他随手找了一个农户询问。
他努努嘴,指着远处的余轻则,问:“认识么?”
农户顺着周崇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认识啊,余林家的儿子,不过不是亲生的。”
周显心中猛地一跳,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哦?竟有此事?”
农户毫无防备地点头:“去年他娘亲病重弥留之际说的,被别人听见了,后来就在村中传开了。他娘说,他是他们在十八年前,在京城外一处荒僻之地捡回来的。”
“他娘还说,当时那孩子裹在一个破旧的襁褓里,身边并无他人,气息微弱,浑身青紫,他们一开始以为是个死胎。本想找个地方埋了,谁知抱起时,那小子微弱地哭了一声。本来余林和陈岚成亲多年一直无子,见那孩子还活着,便以为是上天垂怜,将他抱回家中,对外只说是亲生的,在死之前才告诉那孩子真相。”
似乎想起了什么。
周显神色一变,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个叫余轻则的青年,极有可能是皇帝的子嗣。
他看着余轻则那张与陛下酷似的脸,心中翻江倒海。
这简直是天赐的良机。
“多谢了,”说罢,周显拿出一些碎银放进农户手中,“今日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农户数了数自己手中的碎银,脸上一阵欣喜,连忙应道:“小人知道,一定不会说的。”
离开余家村后,周显回到府中,心跳依旧急促。
他走到书房内,立刻修一封密报给宫中的惠妃。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却足以石破天惊:
“京郊惊现酷似陛下之青年,天赐良机,望早作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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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惹。
惠妃从收到周显那封信时便止不住笑。
她懒散地倚靠在贵妃榻上, 对身侧的贴身婢女说道:“明月,将二皇子请来。”
“喏。”
半个时辰后。
谢则闵看着手中的密信,口中发出大笑, 眼中迸发出兴奋:“母妃,这是真的吗?”
周师晚纤细的指尖拿起一颗葡萄,放在口中轻抿:“自然是真的。”
听见周师晚的话, 谢则闵唇角的幅度扬得更大, 笑声也愈发猖狂。
但很快, 他冷静了一下,问周师晚:“可是母妃,这怎么扳倒谢临沅?这消息也没用啊?”
女人将葡萄皮扔进婢女手心,秀丽的面庞多了几分嘲讽,她淡淡看着谢则闵,“自然是给谢临沅安上罪名, 只要运作得当, 揭开这桩李代桃僵的皇室丑闻, 太子庇护野种、混淆皇室血统的罪名便坐实了。届时, 不仅谢玉阑性命难保,谢临沅的太子之位也必然动摇。”
谢则闵静静听完周师晚的话,唇边扬起一抹放肆的笑,眼底全是蓬勃的野心:“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等你舅舅行动便好, 近来不要露出马脚,尤其是...”周师晚没说完,颔首微微示意谢则闵。
谢则闵立马反应过来母妃话中没说完的, 沉着声映带:“儿臣知道。”
“知道便好,退下吧。”周师晚挥了挥手。
周显在第二日下朝后便又独自一人去了余家村。
他再度找到了余轻则,看着眼前衣着朴素但气度非凡的男子, 心中的那股感觉愈发强烈。
“余公子,在下思来想去还是认为你同在下相识之人实在太过相像,正巧在下相识之人曾经孩子被抱错,你同那娇贵的孩子年龄都相仿,何不试试呢?”他诱哄道。
余轻则昨日本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老爷,可后面的话让他起了疑心。
如今又是再度来访,话中的试探以为实在明显。
他垂眸,轻声回道:“小人很满意如今的生活,无意参与这些事情,还望大人离开吧。”
周显见劝不动,只好使出了底牌:“公子,你的身世可不是普通人,可能和那上头有关。”
他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余轻则不可能不明白。
听见周显的话,余轻则的心中同样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可是他确实淡泊,不在乎这些,他虽没见识,却也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此人来找自己的目的一定是要利用自己。
他摇摇头:“大人说什么小人听不懂,小人还有农活没干完,还望大人回去吧。”
说罢,他不再和周显纠缠,转身就离开。
身后的人愤愤走远,余轻则呼出一口气,神色晦暗不明。
他当然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是他不能接受有人利用这件事对付其他人。
这是他养父母从小教育他的德行。
他低头走着,突然听见了一声石子掉落在地的声音。
可等他回头,却没发现任何东西。
余轻则晃了晃头,想必是最近神思过乱,出现了错觉。
沈青檀派的暗卫看见余轻则那张脸,心惊了一瞬。
他放轻了呼吸,等到余轻则的背影在他眼中消失不见,才转身回去。
首辅府。
沈青檀看着跪在跟前的暗卫,喝了一口茶,问道:“找到了吗?”
昨日暗卫在城内并没有发现踪迹,今日沈青檀便让他去了京郊。
暗卫双手呈拳状,回道:“大人,在京郊外的余家村中发现同陛下相似之人。”
沈青檀并没有告诉暗卫为何要寻找同谢渊相似的人,只是将这句话吩咐下去。暗卫也不敢去多想,毕竟这是掉脑袋的事情。
“余家村?”他重复。
“对。”
“知道了,退下吧。”
他走到书案前,抽出一张宣纸,用毛笔沾了些墨水,提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此时此刻的东宫。
谢临沅看着眼前喝醉的谢玉阑,抬眸看着站在一侧的云袖,问道:“八殿下怎么醉了?”
云袖小心翼翼地回道:“方才临王送了东西来,殿下口渴,以为那壶里面是甜水,便喝了一大口,然后就醉了。”
闻言,谢临沅叹了口气,只好将谢玉阑揽了过来。
谁料这次谢玉阑醉的厉害,碰都不让人碰,只是傻傻抱着梁柱喃喃道:“兔子...兔子在哪!”
他发出一声惊呼,松开抱着柱子的手,连忙跑到院子中,却没想到他没站稳,直直摔在了地上。
眼前的兔子也消失不见,手掌的疼痛让谢玉阑有了一刻短暂的清醒,他无措地转过头,看见了谢临沅。
“皇兄,兔子不见了。”他眼前湿湿的,模糊不清。
谢临沅没想到谢玉阑心中还想着兔子,他走到谢玉阑身侧蹲下,轻声安抚:“等会兔子就回来了,只是出去玩了。”
“兔子死了。”谢玉阑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自闭道。
他皱了皱眉,一股气突然堵在了胸口,头痛欲裂。
下一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谢玉阑“哇”地一声,吐了自己一身。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食物残渣的酸腐气味瞬间在院中弥漫开来。
谢玉阑瘫软在地,锦衣华服上污秽一片,他自己却似乎毫无所觉,只是难受地蹙着眉,眼角挂着生理性的泪珠。
侍立的宫人吓得面无人色,慌忙上前想要清理。
“都退下。”
谢临沅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挥退所有宫人,亲自上前,弯腰将浑身污秽、软成一滩泥的谢玉阑打横抱起,步履沉稳地朝着浴池的方向走去。
东宫的浴池引的是温泉水,池壁由汉白玉砌成,水汽氤氲。
谢临沅抱着谢玉阑踏入池中,温热的池水瞬间浸湿了两人的衣衫。他先将谢玉阑小心地放在池边光滑的玉阶上,让他靠着自己,然后动作利落地解开对方那身被污物浸透的繁复衣袍,一件件剥落,扔到池外。
很快,谢玉阑便浸泡在温热的池水中,只余脑袋无力地靠在谢临沅的肩头。
温热的水流似乎缓解了他的不适,他微微动了动,发出了一声类似叹息的轻哼。
谢临沅面色沉静,取过池边备好的皂荚与软巾,开始仔细地为他清洗。
从沾着污渍的脖颈,到单薄的胸膛,再到纤细的腰肢和笔直的双腿......
他的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甚至带着一贯的、不容抗拒的力道,但却异常专注和耐心,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的物件。
只有指尖落到那湿滑的腿上时停顿了片刻。
谢临沅的手悬在空中,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贪念,用掌心堪堪丈量了一下谢玉阑的腿部。
很瘦,但该有的肉都有,他一掌就可以握住。
水波荡漾,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谢玉阑白皙的皮肤在温水中渐渐透出粉红的色泽,长而密的睫毛被水汽打湿,乖顺地垂覆着,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
他偶尔会因为谢临沅的动作而发出无意识的呓语,温热的气息拂在谢临沅的颈侧。
谢临沅垂眸,看着怀中人毫无防备的、因醉酒和热气而显得格外靡丽脆弱的模样,眸色深沉。他伸出手,拂开黏在谢玉阑额前、颊边的湿发,指尖不经意间掠过对方泛红的耳廓。
就在这时,靠在他肩头的谢玉阑忽然身体一僵,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干呕声。
谢临沅动作一顿,以为他又要吐,正准备将他扶开些。
然而,预想中的呕吐并未发生。谢玉阑只是难受地仰了仰头,似乎在努力压下那股恶心感。
他滚烫的带着酒气的唇瓣,因为这一仰头的动作,无意识地结结实实地贴上了谢临沅裸露在衣领外的脖颈皮肤上。
那触感柔软、湿润,且异常灼热。
谢临沅全身的肌肉在那一瞬间骤然绷紧,仿佛有细微的电流从被触碰的那一点皮肤窜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还不算完。
或许是觉得那处肌肤微凉舒适,能缓解他喉间与体内的燥热,处于醉酒状态的谢玉阑,竟又无意识地、如同小兽般,伸出柔软的舌尖,在他的脖颈上,极轻极快地舔舐了一下!
湿滑、温热的舌尖,如同羽毛拂过,却又在一瞬间燎原。
谢临沅的呼吸猛地一窒,揽在谢玉阑腰侧的手臂瞬间收紧,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那纤细的腰肢折断。
他猛地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依旧靠在他肩上双眼紧闭。对此毫无所觉,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举动只是醉酒后的无意识行为。
浴池内水汽蒸腾,温度似乎陡然升高了许多。
谢玉阑似乎因为那一下舔舐,喉间的不适感得到了些许缓解,他微微动了动,将脸颊更紧地埋进了谢临沅的颈窝,发出满足的细微的呼吸声,彻底睡了过去。
他倒是睡过去了,独留谢临沅僵立在原地,脖颈处那被舔舐过的地方,如同被烙印了一般,滚烫灼人,清晰地残留着那柔软湿滑的触感,一遍遍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和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眸中暗潮汹涌,紧紧地盯着怀中这毫无防备的人。
一种混合着暴戾占有欲与极致克制的情绪,在他胸中激烈地冲撞着。
水波轻轻拍打着池壁,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两人紧密相贴的身影。
谢临沅强忍着身体的反应给谢玉阑清洗干净,随即给自己洗干净以后才将婢女放进来的衣服给谢玉阑换上。
他把谢玉阑抱着回了卧房,刚把人放下,就瞧见孟九尘站在门口。
“何事?”
孟九尘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这是沈大人从宫外送来的。”
谢临沅打开信封看了一眼,神色如常。
他将信封到自己袖中,对孟九尘说道:“我出宫一趟。”
到了沈府。
谢临沅从后门走了进去,径直到了沈青檀的书房中。
“找到了?”他推开门就问。
沈青檀同样等了谢临沅很久,他将书房门扣上锁,小声道:“找到了,在京郊外的余家村。”
“确定是这个人吗?”谢临沅蹙眉。
沈青檀:“暗卫说很像皇上。”
“如果没有看错,应该是。”谢临沅坐在椅子上。
“那殿下如今打算怎么做?”
谢临沅看了沈青檀的一眼,说道:“将人送出京城。”
虽说谢临沅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但他也确实做不出杀害无辜之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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