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难逢勾唇一笑:“老铁,你没把这玉简收进芥子袋,却是藏在袖子里,想必是想随时将它捏碎吧?玉简的另一端,是你的什么人?”
铁横秋没想到霁难逢这么敏锐,但也开始满嘴胡诌了:“实不相瞒,这玉简是我夫人的。我原本想着找到了吱喳,就赶紧通知夫人。却没想到,季大哥带我来到的是这样的场所。”说着,铁横秋故意扫视了一圈周围那些燕瘦环肥、吹拉弹唱的伶人,一脸无奈地说道,“兄台您也瞧见了,此情此景,实在是不适合惊动我家夫人呐!”
霁难逢听到这话,颇感意外:“原来老铁还有夫人啊?啊,你怎么不说啊?的确是愚兄的过错了,怎么把你带到这样的地方来。”
铁横秋微微欠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掌,目光紧紧盯着霁难逢,轻声说道:“那么……”
霁难逢嘴角上扬,重新把玉简放回铁横秋手心。
铁横秋快速收回,深恐会被夺走一般,又用袖子在玉简上擦了擦。
看着铁横秋这举动,霁难逢笑道:“没想到老铁如此不俗之辈,却还如此惧内啊。”
铁横秋挑眉:……是,是,是,都知道你威风,你不惧内!
连狗都敢【】的人说话就是牛气啊。
恰在此时,门外陡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只听得外面人声纷乱:“就在里面!那个把小公子变成丑鸡的人就藏在这屋里!”
“哥哥,哥哥,你可要替我讨回公道啊咯咯咯咯!”
“好了,你安静些,身为世家公子,不要高声打鸣。”
听到这对话,铁横秋心下一个“咯噔”:“是何处觅他们来了。”
霁难逢一脸茫然:“谁?你朋友啊?”
铁横秋一阵无语,没好气地说道:“你刚刚把人家弟弟变成小丑鸡仔了,你总该记得吧?”
“啊……是他们啊。”霁难逢这才恍然,挑了挑眉,目光落在自己肩上的夜知闻身上,还曲起手指,轻轻点了点夜知闻的冠羽,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对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一向不太留神。”
被戳了冠羽的夜知闻顿时不悦起来,尖着嗓子“吱喳”了两声,猛地用喙啄了一下霁难逢的指尖。
霁难逢“哎呦”一声,道:“真是牙尖嘴利,小东西脾气大着呢。”
铁横秋瞧见霁难逢被啄了,觉得有些不对劲:就霁难逢这形如幽魅的身法,会躲不开这一啄吗?
在思索间,那帘子“唰”地一声已被掀了起来。
侍卫长迈着大步率先走进屋内,还紧紧拉着何处安。
这何处安也是有点搞笑了,虽然变回了人形——却也没有完全变回,嘴巴还是尖尖的,头顶更是突兀地冒出一撮小绒毛,格外扎眼,更别提他说话间还时不时夹着难以自抑的“咯咯”声。
这个场景,让忍笑变成对铁横秋素质的巨大考验。
铁横秋的嘴角几乎压不住,也要咯咯咯起来。
但下一个瞬间,铁横秋就笑不出来了。
在帘子后,侍卫们簇拥着一个俊美青年,身穿五彩璧月琼枝锦袍,头戴松风玉石冠,浑身光彩如丹霞映明日,当真耀眼非常。
正是何处觅。
眼前的何处觅,和印象中的模样已大不相同。
在记忆里,他还是那个懵懂又嚣张的少年,可如今,却已然生出了成熟稳重的风姿。
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子弟的优雅从容,的确很有众人口中“何氏少主”应有的模样了。
铁横秋心中竟然有些微妙的紧张,但何处觅的目光只是快速略过他,瞬间就定格在霁难逢的面上。
铁横秋暗自松了口气:是了,我戴着鲛褪,他自然认不得我。
霁难逢看见何处觅这模样,便是一笑:“好大的气派啊!是给你家的鸡仔弟弟来讨公道了吗?”
听到霁难逢这般尖酸讥讽,铁横秋默默捏了一把汗:何处觅最是心高气傲,得理不饶人,霁难逢这样激他,待会儿岂不是要打一场天昏地暗?
倒不是铁横秋爱好和平,喜欢劝架。
而是他心里清楚,这两方一旦动起手来,那场面必定是鸡飞狗跳、混乱不堪,搞不好这流觞居都得被掀个底朝天。
这么大阵仗,岂不惊动月薄之?
月薄之岂不马上知道了铁横秋去和【】狗魔将去喝花酒了?
虽然铁横秋自认行得正坐得正,但月薄之不这么认为啊!
在月薄之心里,他已然是个无耻下蛊瑟琴狂了,要是再扯上这样的花边,那月薄之对他的印象岂不是要差到极点了!
铁横秋正忐忑上前,想要劝和劝和,却不想,何处觅已上前一步,摇了摇手中掐丝珐琅折扇,笑着说道:“这位英雄,何出此言呢?舍弟多有冒犯,还望包涵。”
听到何处觅这么说话,铁横秋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啊?他不会是被邪修夺舍了吧!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不服就干一点就燃脑残小炮仗吗?
铁横秋自然有所不知,何处觅并没有被夺舍。
一个人性情大变,除了被夺舍,更多的是因为变故。
这些变故,如同沉重的巨石,一点点压弯了原本桀骜不驯的脊梁,磨平了尖锐的棱角,才让他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何处安气得浑身发抖,愤愤地喊道:“哥哥!你怎么不替我做主,咯咯咯咯!”
何处觅神色平静,只是缓缓说道:“都是母亲往日太纵容你了,才让你如此没有分寸,今日正好让你遭个教训。还不快给这位英雄赔礼?”
何处安一听,正要再开口大骂,何处觅却目光一凛,手中折扇猛地一挥,直直击向何处安的额角。
“啪”的一声闷响,何处安疼得泪眼汪汪,额角瞬间隆起老高,红肿一片,可见何处觅这一下下手极狠,绝非是做做样子。
不过,从这一下,铁横秋也发现了异样:何处觅出招的架势和以往大不相同,而且……而且毫无剑意!
难道……何处觅……已不是剑修了?!
他那一身剑道修为,已然消失殆尽。
这状况,铁横秋看着眼熟……俨然就是被人夺了剑骨一般。
铁横秋心中腾起不祥的预感:不会……不会是我干的吧?
不太可能啊。
我应该没有这么不挑吧。
我可是拥有神树灵骨的邪恶大魔王啊。
想到这儿,栖棘秘境里的记忆划过心头。
铁横秋心脏一紧:不,普天之下并非只有我一个人懂得插梅诀。
还有在秘境里抢走了落月玉珏的神秘人……
落月玉珏里藏着《插梅诀》的心法,所以抢走此诀的神秘人也会扦插灵骨之术……
就在铁横秋心里一阵嘀咕的时候,何处觅却只是看着弟弟,神色严肃地说道:“不是为兄不疼爱你,我这也是为你好。仗着家世优越到处惹是生非,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甚至累及家门,也未可知。”
这一下可把他给治老实了,他哭唧唧咯咯咯地跟霁难逢赔礼道歉。
霁难逢却是满脸不耐:“行了行了,把他拉走吧,这打鸣打得怪烦人的。”
何处觅嘴角压了压:……那还不是你变的!
虽然腹诽,何处觅还是勉力保持笑容:“阁下果然大人有大量。”顿了顿,何处觅又说,“在下常宿何氏何处觅,未请教两位英雄尊姓大名?”
霁难逢便只说:“我姓季,叫南风。”
“原来是季兄弟。”何处觅摇摇扇子,又笑着问铁横秋,“那这位仁兄……”
铁横秋咳了咳,说:“鄙姓铁,铁小五。”
“铁兄弟有礼。”何处觅笑道。
脑子还停留在十年前的铁横秋真是一阵凌乱:他真的是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会看到何处觅开口就跟人客客气气地称兄道弟。
但仔细想一想,这十年里,他还把月薄之巧取豪夺了呢。
这么比起来的话,何处觅的变化就也算不得魔幻了。
而且,以铁横秋的洞察力,他早就看出来,何处觅对自己客套不过是顺便为之,说什么让熊孩子弟弟来道歉更是遮人耳目的幌子。
何处觅真正的目的,是要结交霁难逢。
毕竟,何处觅如今失了剑骨,想要稳坐何氏少主之位,就必须招揽很多能人异士为自己所用。
何处觅大概是在判断霁难逢是否可以拉拢的对象,所以才费尽心思吧!
“真是不打不相识啊。”何处觅话锋一转,又道,“正巧,这流觞居也是我家产业,二位英雄既然有此雅兴,可有兴趣到暗舍试试贵宾方有的招待?那里环境清幽,还有诸多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和独特表演,定能让二位不虚此行。”
霁难逢意外挑眉:“有暗舍?这倒有点意思了。”
铁横秋却连连摇头:“我这人很老实的,不适合去那种地方。”
“没关系啊,”霁难逢拉住铁横秋肩膀,去了就不老实了!”
铁横秋吓得忙要躲:“我有夫人的!”
霁难逢笑道:“无妨无妨,去了还能再多几个夫人呢!”
铁横秋:…………………………
第52章 老铁惧内
铁横秋被霁难逢拉着,自然是想甩脱的。然而,修为差距摆在那儿,他的确是摆脱不了,只好央告说:“那季大哥,你可得答应我,天黑之前务必放我回家跟夫人吃饭,不然我家夫人怕是要急坏了。”
霁难逢听到这话一愣:“哟,你是真惧内啊!”
铁横秋呵呵:“惧内的男人最美丽。”
霁难逢爽朗一笑:“好,我答应你。”
铁横秋又道:“那你发个誓……”
“就这也要发誓?”霁难逢无语住了。
铁横秋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啊,誓言这东西,能给人个定心丸嘛……拿什么发誓好呢?”他歪着头,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就拿你的狗发誓吧!”
霁难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既然你坚持,那好吧。
说着,霁难逢便煞有介事地举起手,拿并不存在的狗发了誓。
铁横秋看到霁难逢如此干脆地拿狗发誓了,才信任地跟他一起去了。
何处觅站在一侧,瞥了何处安一眼,随后朝着身旁的侍卫挥了挥手,语气森然地说道:“把这不成器的东西给我带走,严加看管起来,莫要让他再惹是生非。”
侍卫们不敢有丝毫懈怠,齐声应道:“是!”
随即便一拥而上,架着头顶鸡毛嘴叫咯咯的何处安离开了。
待何处安被带走,室内恢复了片刻的宁静。
何处觅这才叫来流觞居的掌柜来带路,事实上,何处觅也不太清楚具体应该如何进入暗舍。
毕竟,何氏在修真界那可是首屈一指的富豪家族,产业遍布天下,这流觞居不过是其众多产业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罢了。一直以来,都是像掌柜的这样的能人在帮忙打理,各处产业才能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流觞居掌柜带着三位进了暗舍雅间,但见里头的确别有洞天,伶人们更是风姿绝代。
雅间里高悬着羽盖琉璃灯,灯光笼罩下,狐妖侍酒,鲛人作歌,孔雀起舞。
这些奇珍妖族,在刻意雕琢下褪去本体异相,能将种族天赋化作颠倒众生的资本,叫修真界见多识广的贵客都看得怔忡,不知今夕何夕。
然而,今天这三个客人仿佛是例外。
银狐捧着酒盅,媚态丛生地要给铁横秋喂嘴里,铁横秋吓得赶紧劈手夺过:“我惧内!”
而霁难逢呢,则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只拿着剥好的花生,逗弄着肩膀上那只毛茸茸的小山雀。
山雀叽叽喳喳地叫着,时不时用小巧的喙啄食他手中的花生,一人一雀,玩得不亦乐乎,完全无视在场的倾城美人。
至于何处觅,他更是自持主家身份,做作陪之事,对这些美人温然但疏远:“你们照顾好贵客就是,不必理我。”
银狐:……怕不是来了三个不举。
银狐用同情的眼神看着这三人:都这么高大英俊的,却是……唉……
他便拿了两果盘来:“吃吧,吃吧。”
攒盒里装满珍馐百味,都是修真界难得之物。
铁横秋这穷孩子,从小饿大的,一看这些好东西就移不开眼睛,一听说何处觅做东不要钱,更加是要大吃特吃。
想起来,他也好久没有薅何处觅的羊毛啦,真是有点怀念呢。
霁难逢平日里虽也吃惯了各种好东西,但此时枯坐在这雅间里,也觉得无聊得很。
再加上他肩上那只小山雀十分贪嘴,在他肩膀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他便也时不时拿起一块点心,有一搭没一搭地喂给小山雀,自己也跟着吃上几口。
何处觅见大家都吃得欢快,为了显得合群,也伸手拿起一块灵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
一边吃一边聊,一边聊一边吃,转瞬就吃光了两大攒盒。
银狐:……活了五百年,第一次看到有人来青楼暗舍专门吃东西的。
银狐给上了一盒又一盒的果子,又给添了不少果酒。
果酒入口甜润,陪着蜜饯果子最是爽口,又配上雅间里的宜人熏香,真叫人不自觉就多喝了几杯。
铁横秋几杯下肚,脸上便泛起了红晕,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残影重重叠叠,脑袋晕乎乎的,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恍惚间,他看到何处觅也猝然倒下,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铁横秋心中一紧,酒意瞬间散去了几分,惊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就在此时,铁横秋只觉被一双手紧紧揪住,把自己硬生生拖了起来。
定睛一看,正是那风情万种的银狐。
银狐拖着铁横秋就往隔壁房间走去,铁横秋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浑身绵软无力,连抬一下手指都困难。
在他渐渐朦胧的视线里,孔雀正用席子裹起何处觅,朝着另一个方向匆匆离去。
而鲛人正在抬起已经醉倒趴在桌上的霁难逢。
霁难逢看着已经全然醉倒,手心却还笼着夜知闻。
这霁难逢身体却好似有千斤重,鲛人一时竟有些吃力。
铁横秋盯着夜知闻那边的情况,可还没等他看清,身体就已经被银狐拖进了隔壁房间。
“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
他心中一沉,自知是着了别人的道儿。
灵果是好的,灵酒是美的,他吃着香甜,而像何处觅和霁难逢这等见多识广之人也没察觉异样,想来是什么了不起的秘药,又或问题是出在熏香里。
但这时候想这些也没用了。
还是先想想如何脱困!
念及此处,铁横秋想起自己身负神树灵骨,这灵骨可是有着解百毒的神奇功效。
也不怪他一时想不起这个,毕竟他已经失忆,记忆停留在刚得到神树灵根那会儿。
在记忆中,这神树灵根他连用都还没用过呢,一时间哪能立刻就反应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暗自凝聚体内劲力。
刹那间,一股神木灵根独有的清灵气息在他周身经脉中缓缓流转起来,一点点地驱散着潜藏在他体内的毒素。
他感叹:……原来这就是神木灵根的感觉吗?
这么好的东西,给柳六那个老六用真浪费了!
铁横秋对神木之力掌握还不熟练,只能一丝一缕地驱毒,进展缓慢。
就在这时,银狐迈着轻步伐,缓缓转身朝他走来。
铁横秋深知此刻形势危急,但面上却强装镇定。
他一边继续暗自凝聚功力驱散毒素,一边缓缓开口,拖延时间:“银狐,你我素无冤仇,今日你为何如此对我?不妨把话说明白,说不定咱们还能有商量的余地。”
银狐嘴角微微上扬,脚步丝毫未停,步步紧逼:“咱们确实没什么冤仇,原本要对付的人也不是你。要怪,就只能怪你运气不好,撞上了这事儿。”
铁横秋心中一凛:不是冲着我来的?
那是冲着霁难逢?
可仔细想来,又觉得不太可能。
自己和霁难逢不过是一时兴起才来到此处,并无什么特别的缘由。
况且,他与霁难逢和流觞居都毫无瓜葛,那么……难道是冲着何处觅?
对了!何处觅可是流觞居的大老板,既然到了纵酒城,必然会来流觞居视察一番。就算今日没有这一出,他迟早也会来的。
如此看来,这银狐的目标极有可能就是何处觅,而自己不过是恰逢其会,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铁横秋暗自运气,只觉指尖开始微微发麻颤抖。他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离恢复行动能力不远了。
他轻咳了几声,试探着说道:“我和季大哥也就罢了,可何公子是何氏少主,更是你们流觞居的东家,你们怎敢如此对他下手?”
银狐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一个剑骨被废的废物,也配当我们流觞居的当家?真是天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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