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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位囚笼(木三观)


铁横秋心想:哦,果然是冲着何处觅去的。
他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道:“就算他剑骨被废,你们不也只敢用这种下作手段陷害他吗?为何不与他真刀真枪实干呢?是不能吗?还是不敢?”
银狐听了,十分恼火:“闭上你的臭嘴吧,弱鸡不举男!”
骂他“嘴臭”便罢了,此刻居然骂他“不举”,铁横秋只觉“何以如此血口喷人”!
银狐目露凶光,瞬间亮出锋利的爪子,直直朝着铁横秋的双目挠去,那架势是要将铁横秋的眼睛生生剜出。
铁横秋猛地祭出青玉剑。
刹那间,剑光如绚烂长虹般闪耀而出,朝着银狐席卷而去。
银狐大骇不已:“你没有中毒!”
“这点小手段也想弄倒我?”铁横秋有X就装,邪魅一笑道,“我在江湖漂的时候,你还在挨千刀呢!”
银狐满心以为那看似文弱书生的铁横秋不过是个任人拿捏的不举软男,哪曾料到他竟是个强横无比的剑修。
他心中懊悔不迭,只怪自己太过轻敌。
铁横秋手腕翻转,剑招如行云流水,直杀得银狐节节败退。
银狐仗着自己身法灵巧,左闪右躲,在剑影中艰难周旋。
忽而,他身子猛地一扭,如鬼魅般冲向墙壁,按向一个隐蔽的机关。
还没等铁横秋反应过来,银狐便迅速化作狐狸原型,从一个仅狗洞大小的孔洞里仓皇遁逃而去。
铁横秋正要追上,那洞门倏忽关上。
墙壁突然剧烈震颤,银白丝线如暴雨般从砖缝里激射而出,直取铁横秋全身要害。
他望着这漫天银芒,恍惚间想起柳六当日使的那路诡谲手法。
他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便使出当时明春所教的剑法,依样画葫芦地去破这天罗地网。
却不想,这些银白色丝线非比寻常,强韧无比,连青玉剑也割不破。
剑刃砍在丝线上,只发出“铮铮”的声响,丝线却毫发无损。
更要命的是这逼仄空间,四面垂落的银色丝织成密不透风的牢笼,根本施展不开剑修身法。
铁横秋暗骂:这是什么玩意儿做的!
连青玉剑加上寒梅剑法都劈不断?
无论他如何变换招式,银色丝线始终在墙垣间生生不息。
铁横秋的退路在白浪翻涌中彻底断绝。
冷不防,一根银丝已缠上脚踝,不过转瞬,又顺着小腿蜿蜒而上。
他挥剑去斩,腕间骤然一紧——更多的线条已如灵蛇吐信,顺着剑身缠上他的手腕。
不过三五个呼吸的工夫,整个人便被吊在半空。
丝线在挣扎中愈发收紧,每挣动分毫,那些丝线就勒得更深些,渐渐嵌进皮肉里,伤口处传来奇异的酥麻。
铁横秋垂眸望去,只见伤口的血珠溢出,被悉数吸收,叫那白色丝线渐渐润成了猩红色,如同浸过朱砂的蚕丝。
这鬼东西在吸人血!
——铁横秋心下大骇,感觉周身血液都往那些银线里涌去。
更可怕的是,随着丝线吸血渐多,整个密室的墙壁都开始泛起淡淡红晕。
铁横秋忽然明白过来:这些很可能不是机关暗器,恐怕是什么蛰伏的邪物!
铁横秋在绝望中怒骂三千句霁难逢:都是你!我说了我惧内,还非要带我逛青楼!
看吧,出事了吧!
他想起月薄之给的玉简,更是气上加气。
他本来已把玉简放在袖子里,随时可以捏碎,却因为霁难逢的戏弄,他又把玉简放回芥子袋了,现在要拿出来捏碎可不是那么容易啊。
然而,他可是坚韧不拔穷抠得瑟大魔尊啊。
在红线捆绑的逼仄中,他依然冷静开动脑筋,望着满室红线,半晌又有了主意。
他暗自催动芥子袋,玉简便从袋子里脱落。
因为红线密匝匝的,故而那玉简并未跌落,而是刚好卡在腰间。
在红线密不透风的捆绑之下,铁横秋的手脚每挣扎一次,红线便勒得更紧一分。
明知如此,铁横秋咬着牙,心中一狠,不顾剧痛,咬牙大力挣扎起来。
越是如此,失血的速度便越快,铁横秋意识到自己在发冷。
他的眼前开始昏昏沉沉,但脑子却依然记得自己的算计:
被勒紧的并不仅仅是他的四肢,更包括了卡在腰间的那块玉简。
在疼痛越来越剧烈的时候,玉简也慢慢被勒出了裂痕……
直至……
咔哒一声!
玉简全碎!
一道青芒从玉简碎裂处升起,在黑暗里划开道雪亮的口子——

四肢早已失去痛觉,只余下麻木的冰冷。
铁横秋虚弱地垂下头颅,眼皮像坠了铅,睫毛在青白的脸上投下栅栏似的阴影。
就在意识即将坠入黑暗时,纠缠在腰间的红线突然集体绷紧,随后节节断裂。
失去了捆缠,他猛地下坠。
视线依然因为之前的大量失血而发黑,脑海中一阵阵地眩晕。
他几乎预感自己要跌倒在地板上的时候,却感到有一双长臂从背后揽住了他。
他混沌的脑子尚未理清状况,身体已本能地往温暖源靠去。
身后人的臂膀长度恰好能环住他整个肩背,掌心贴着他肋骨的弧度收拢,像是天生就该由他去抱他一般。
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能是谁?
这个人必然就是他……
铁横秋相信自己的感官,相信自己不会认错。
这个人一定就是……
一定就是他……
铁横秋心中欢喜,抬起失去焦距的眼睛:“月……”
他抿了抿唇,想起了什么,便固执地想着要隐藏身份,嘴巴动了动:“夫人?”
对面并无应答。
因为他失去了视线,陷入短暂的目盲,竟越发紧张。
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一定是月薄之。
但月薄之为什么不说话?
空气中的沉闷让铁横秋有些紧张。
即便什么都看不到,但身为剑修对危险是非常敏锐的,月薄之身上传来的压迫感,显示着这位稀世大能此刻处于暴怒的边缘。
铁横秋更紧张了:他在生气吗?
为什么?
他因为紧张,手指无意识揪住对方衣襟。
铁横秋感觉腰间的手臂突然收紧,勒得他肋骨生疼,却奇异的安心。
仿佛是察觉到了铁横秋此刻的无助,月薄之靠近了他,在他耳边说:“先帮你把血输回来。”
铁横秋还没意识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觉手脚又被丝线牵动起来。
想起被这些丝线捆绑的痛苦,他本能地瑟缩,却听见月薄之在头顶闷声说:“别动。”
缠住身上的红线缓缓收紧,却没带来适才那种勒入血肉的剧痛,倒是像野兽舔舐伤口般轻柔。
如果铁横秋此刻还能看清东西的话,就会看到这些丝线的红色渐渐褪去,血液顺着原路退了自己的身体里。
铁横秋目不能视,手脚又被丝线牵起,陷入一片混沌黑暗,下意识想寻找月薄之的存在。
他恍惚抬起不能聚焦的双眸:“我……我……”
月薄之的手掌贴住他后颈:“你在抖什么?”
铁横秋带着几分委屈:“冷。”
因为失血而发冷,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听到月薄之轻叹一声,双手拥紧了他。
铁横秋下意识将脸轻轻蹭了蹭对方的肩窝,隔着衣料传来的体温让他绷紧的肩头松了几分。
铁横秋抬起头,嘴唇微微张开,想要说点什么,却先被一片温软的触感堵住。
他猛然睁大双眼,睫毛在空气里急促地颤动几下,可浓重的黑暗像铁铸的幕布,连一星半点的光影都不肯泄露。
他只能全身心地感受那一点温热柔软的触感,仿佛初春融化的第一滴雪水,悄然漫过干裂的河床。
又像是大猫用带着倒刺的舌尖,在掌心落下试探的轻吻。
他恍惚间以为身在梦中,本能地想要收紧双臂确认这份真实,然而丝线正缠绕在腕间,让他无能动弹分毫。
他被迫仰着头,在徒劳睁着眼睛,唇齿间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如同在吞吻一团香雾。
他尝试着用舌尖抵住齿关,想从那团雾里尝出更真切的味道,下颔却被温热的手掌扣住,牙关被迫再次张开。
这种无声的压制比任何言语都直白:任何疑似抵抗的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铁横秋开始变得顺从。
毕竟,顺从乖巧一向是铁横秋最擅长的事情,更别提对象是月薄之。
他的顺从大约真的取悦了这个黑暗中的掠夺者。
禁锢下颌的力道果然松了,掌心转而托住他发僵的后颈。
铁横秋柔顺地仰起头颅,让后颈完全陷进对方温热的掌心。
唇齿自然也温顺地打开,让对方强势地探入领地,而他只是安静地承接这份掠夺,如同干涸之地接纳突如其来的暴雨。
血液渐渐回流,铁横秋感觉体温慢慢回升,而丝线也越来越松。
直到最后,丝线松脱坠地,而他也重新获得了视线。
在视野变得清晰的那一刹那,他看见月薄之的脸,那种温柔与痴迷,就像是冰川上的山火般,迷幻而难以置信。
铁横秋只当自己视力出了问题,用力眨了眨眼。
再睁眼时,月薄之已然恢复惯常的矜傲神色。
铁横秋反而微微松一口气:果然是看错了。
他再抬头,发现自己正躺在月薄之的怀里,而月薄之那套雪色衣袍已经染上了血迹。
他愣了愣:“你受伤了?”
月薄之垂眸睨他,用指节蹭掉嘴唇上的血珠:“是你的血。”
——月薄之衣服上的是铁横秋的血。
唇上染上的,也是。
铁横秋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满身伤痕地坠地被月薄之接住,身上的血肯定染到月薄之身上了。
看着素来不染纤尘的月尊身上弄得这样血迹斑斑,铁横秋忙道:“抱歉。”
月薄之挑眉:“回去再跟你算账。”
铁横秋:??算账??算什么账??
我都说抱歉了,你也接受了……
然后就能当没事发生,这不是约定俗成的吗!
铁横秋目光游移,心虚地垂下头去,视线落向地面,只见原本猩红的丝线,此刻已尽数褪为白色。
垂落在地的丝线微微颤动,然后迅速退回墙壁的孔洞,仿佛是打草所惊的蛇一般。
月薄之缓缓起身,衣袍轻抖间,目光再次落在铁横秋身上:“还能站起来吗?”
“当然!”铁横秋虽然满身血污看着狼狈,但在月薄之适才的疗愈下,伤口都已愈合了。
他走向紧闭的门,双臂发力猛推,然而那门却如磐石般,纹丝不动。
铁横秋皱眉:“只是不知道这门如何打开?”
月薄之说:“简单。”
说完,苍白的月薄之抬脚就把门给踢爆了。
铁横秋:…………………………简单,真的好简单。
真的好想像月薄之那样简单地活一回啊。
这铜门被踢开后,铁横秋本以为会看到刚刚聚会的雅间。
却没想到,眼前竟是一条幽深的长廊。
“怎么会……”铁横秋嚅嗫道,“刚刚这儿明明是……”
“奇门遁甲,土木移形。”月薄之解释一句,看向铁横秋,发现铁横秋依然满脸困惑,“你没听过?”
铁横秋:……没啊,话本没写啊。
与月薄之、柳六、何处觅这些天之骄子不同,铁横秋直到十几岁才得以启蒙识字,他对修真界的认知,几乎全都来源于那些流传于市井的话本。
奇门遁甲之术听起来玄妙不说,而且要学起来更是耗费资源无数,不是他这种穷鬼可以想象的。
剑修是最适合穷鬼的道路。
月薄之修剑,是因为他喜欢。
铁横秋修剑,是因为他没得选。
铁横秋抿了抿唇,却一点儿也不感到卑怯,反而满眼好奇:“那么凑出这么一间能土木移形的屋子,要多少钱?”
“钱都是其次的。”月薄之微微一笑。
铁横秋:……好羡慕你们总是一口一个“钱不值钱”的样子。
月薄之又说:“你且看这墙壁,不妨试着用剑划上一道口子。”
铁横秋闻言,挥出青玉剑,但见这看着铁铸的墙壁,触碰到剑锋的那一刻,竟然似流体一样泛起层层涟漪,剑锋没入半寸便停住,好似扎进凝脂,再难推进分毫。
“奇了……”铁横秋抽剑后退,墙面瞬间愈合如初,连道刮痕都没留下。
月薄之道:“这墙壁是拿匿灰砂混异龟血浇铸的。”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用红泥砌墙般寻常。
铁横秋震撼:……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听起来就很花钱!
果然,奇门遁甲不适合我。
“那要怎么出去?”铁横秋问。
月薄之道:“既然是奇门遁甲之术,那必然有生门所在。”
铁横秋听着月薄之这么说,顿时放下心来:果然,还是月尊可靠啊。
二人并肩在长廊上走着,这条走廊一眼望不到底,只有无尽的黑暗在前方蔓延。
铁横秋凝神聚气,想通过血契定位夜知闻的所在。
然而,片刻之后,他无奈地摇摇头:“我感应不到吱喳了,像是被什么阻断了一样。”
月薄之目光扫过两面墙壁:“就是这些。这匿灰砂和异龟血本就有隔绝气息、扰乱感知之效,再辅以奇门遁甲加持,想要凭借血契感应到夜知闻,怕是难上加难。”
铁横秋担心道:“那他会不会……”
“只是感应不到位置的话,应该无大碍。”月薄之道,“若是他遭遇不测的话,血契便会随之破裂,你定然会有所感应。”
铁横秋心下稍安,又想:夜知闻在霁难逢身边,霁难逢好歹是一个魔将呢,应该也不会有大碍?
铁横秋极目远眺,依然没看到尽头,忍不住问:“这样一直往前走,就能走到尽头吗?”
月薄之转头道:“我不知道。”
铁横秋震撼不已:“什么!你不是说有生门吗!”
“肯定有。”月薄之说,“但我也不知在哪里。”
铁横秋:????
月薄之见他不解,解释道:“我是正道剑修,对于玄门秘法能知道些皮毛就不错了,哪里懂那么多。”
铁横秋:……真想像月尊这样无所谓地活一回啊。
铁横秋抿了抿唇,说:“那、那咱们就在这儿耗着?”
“这土木移形之术需靠法力维系,时间一长,施术者法力消耗过大,自会对我们出手。”月薄之懒洋洋地答道,“只要出手,就会有破绽。”
铁横秋倒是明白月薄之为何这么淡定了。
因为在月薄之的认知里:
耗灵力精力的拉锯,没有人能耗得过自己;
讲究快准狠的对决,没有人能强得过自己。
因此,月薄之在这样的黑暗中也无所畏惧。
这黑暗的无尽长廊原该是令人绝望之地,但因为有月薄之在身侧,铁横秋只觉得安然。
月薄之信步前行,衣袂轻晃,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暗香,就似一炷总不熄灭的线香,叫铁横秋似入定一样平静祥和。
须臾,月薄之先开口打破沉默:“你不是说要寻那吱喳,怎么跑到这么一个迷宫里来了?”
铁横秋说到这个,就有些尴尬:“这啊……原是这样……唉,我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情况呢,就是有点复杂……”
月薄之轻哼一声:“这走廊极长,我们有的是时间,你尽可以慢慢说清。”
铁横秋捏了捏手掌,小心道:“就是路上遇到了一些变故……我也不知怎么的,就被他们拉进来了。天地良心,我可真没想着来逛青楼的!”
听到这话,月薄之脚步一顿,口中吐出两个字:“青楼?”
铁横秋瞬间愣住,瞪大眼睛:“啊?”
就在这时,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月薄之是被玉简直接传送来密室的,所以,月薄之本来根本不知道这里是青楼!
现在,是自己不打自招,把这事儿给抖搂出来了!

第54章 尊夫人凶猛
“我……”铁横秋抿了抿唇,赶紧解释,“和你一样,也是进门了才知道是青楼。”
月薄之眯着眼看他,带着审视。
铁横秋咽了咽,摆出一脸老实口面:“真的。我从未去过这样的地方,哪里知道流觞居听起来这么正派的地方是青楼啊?都是他非要扯我进来……”
“他?”月薄之忽问道,“谁是他?”
铁横秋原本想如实相告,但话到嘴边,忽然想到什么,心中一凛,谨慎地问道:“在这阵法之中,是不是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施术者窥视着呢?”
月薄之一怔,大概了解到铁横秋可能有所顾虑。
月薄之心情却殊为不悦,冰冷的脸上浮出不耐的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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